士可杀不可辱!

她伸手欲推开他要走。徐镛可是武举进士,能让她得逞?这一伸手落空在半路,身上往前一栽,得亏徐镛伸手将她架住才算站稳。

“明明是个当家的能手,怎么脾气这么坏?”徐镛懒洋洋望着她。

袁紫伊郁闷到死,却是不敢再枉动了,只得在袖子里握着拳。(。)

第249章 请我吃茶

徐镛眼底里有笑意,面上却是平静。他把举高的手放下来,正色道:“世子已经把令尊捐官的手续给办了,这是文书,你这两日抽空把该交的东西交上来,该填的东西填好还给我,最迟年底,令尊进衙门是没跑了。”

袁紫伊原以为这文书只是个捐官条例,因为在这之前宋澈和徐滢压根都没找她提过这事儿。陡然听说手续都给办了,现下只剩下填表交东西,那副要翻天的脸忽然又往回变了变。

“真都办好了?”她把文书接过来翻了翻,仍有些不敢置信。

“千真万确。”

徐镛负手点头。

文书果然没有任何问题,只交代三日内交齐所有的东西就成。袁紫伊气劲儿略有些平了,虽然仍觉得他拿入股的事糊弄她很可恶很欠扁,但起码他确实是找她有事而不是闲到发慌。

算了,看在捐官是件大喜事不宜杀生的份上,她就饶了他这回。

“那谢了。”她说道。

“既然谢我,不如请我喝杯茶?”徐镛打蛇随棍上。

袁紫伊又要吐血了!他也真好意思担这个谢字?!又不是他的功劳!

“今儿没带钱!改天!”她两眼望天说道。

“这样啊。”徐镛点点头,“我带了钱,我请你好了。”

袁紫伊眦牙瞪他。

他笑笑,忽然翻身上了马:“逗你玩儿的。”笨丫头。

说着驾马嗒嗒地上了街口。

袁紫伊立马弯腰捡了颗石头准备丢过去,他忽然又掉转马头嗒嗒地走了回来,带着兴味上上下下地瞄了她几眼,最后落在她握着石头的拳头上,说道:“对了。刚才你说的合伙开铺子的事,我这几日都在府,你有空可以上门来取钱。”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转身便就走了。

袁紫伊气得将手上石头丢过去,可惜没丢着。

徐滢他们这一路到达海津时已是日色偏西,住的地方是卫所的驿馆。路上有素锦相伴,省去了许多不便。因此也没有换男装。到客栈里她与素锦住一间,宋澈在隔壁,其余人各自安排。

这次犯事的军官范埕。原是海津辖内一霸,这次因为惹上了人命官司被捕,如今尚未定罪。范家也还是有一定势力的,他即便人在狱中也还是托人送了消息到太子手上。表达了一番想要将功折罪的诚意。

宋澈要做的事一是去卫所查查这范埕的罪行,二是下狱里去见见这范埕。

事情不多。论理倒是一天时间便能办妥。

所以当夜宋澈与各路前来面见的武官叙话,徐滢便带着素锦在房间里烤火。恰巧掌灯时又下起了雪粒子,渐渐变成雪片,然后又成了雪块儿。很快窗外树木上便覆了层薄雪。素锦寻掌柜的讨来只香炉,点上沉水香,摆上几样茶点。这样坐着倒也别有风味。

翌日早上还在睡梦里,徐滢就被楼下笑声吵醒。起床到了走廊一看,只见天空雪花还没停,整个庭院已经覆了半尺深一地雪,而商虎他们几个正在院子里滚雪球当蹴鞠踢。没一会儿徐滢身边几个男侍卫:陈炎,许珂,罗全也加入进去,分成两队即兴比起赛来。

素锦忙乎完房里,侍候着徐滢漱洗完,见她对楼下很感兴趣,不由笑道:“呆会儿世子出去办事,小的可以伴着世子妃在城里四处逛逛。”

“城里有什么好玩的?”正说着,门外就传来宋澈的声音,“这四面都是矮坡,还不如去山上走走!”

他披着大氅,在商虎他们伴随下进了门槛。商虎他们意犹未尽,还在笑呵呵地拍着袖子上的雪。

徐滢没有意见,只要不太远,哪里都成,她虽然想玩儿,但到底不能拖宋澈后腿。

吃了早饭,宋澈这里带了商虎他们离去,徐滢则也领了素锦陈炎他们往驿馆后头的小山坡而来。

海津卫所所在的地界没有什么大的山脉,周边就是些十来丈高的小山头,因为屯营防守考虑,也没有什么很高很茂密的树木,大多是松杉之类,只是树下灌木却很多,据卫所里派来当向导的百户说,这样的矮丛里往往藏的兔子很多。

徐滢换了身素锦的劲装,看起来英姿飒爽,向导战战兢兢,生怕出现意外。

她对于安全上实在没有什么担忧,一则山矮,二则这是屯营地界,三则她身边带着十几个人组成的逮兔子的队伍,再有距此不过一里路之遥就有村落,简直就跟在王府后院里逛圈似的。

宋澈也是放心得很。

其余人去寻兔子山鸡,素锦和陈炎则引着徐滢在雪地里漫步,对于徐滢这种久居京师的人来说,风光还是不错的,至少比起闷在驿馆里要好。

素锦拿葫芦随身带了姜枣茶,递给雪地里站着望远景的她。

徐滢接过来,一仰脖,忽然就发现面前树干上一只沾了雪的脚印……

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她立刻被姜的辣劲呛得咳嗽起来。

素锦连忙递帕子抚背,等到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再去看那树上,的确是有只脚印。

这附近四处是村落,有人来山上并不稀奇,但是这分明是大早上,他们是第一批进山的,地上连积雪都很完整,怎么会落个脚印在树上呢?能上树的人当然是有功夫的人,这脚印离地都有一两丈,屯营里寻常的军士恐怕还没人有这个本事吧?

为免看错,她又仔细看了几眼,断定是脚印没错。

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素锦走过来。

她又喝了口姜茶,指着树上:“你去问问咱们的人,看看这脚印是不是他们谁留下的?”

素锦望见那印子也是一怔,立刻转身去知会陈炎。陈炎这里吹了声口哨,那远去寻猎物的人就拎的拎鸡拎的拎兔子从四面八方陆续回来了。

等到陈炎把话说毕,大伙全都如拨浪鼓似的摇起头来:“小的们别说没有这么好的轻功,就是有,方才一来心思全放在逮猎物事上,也没有上树的心思。”

这却是有道理。

但这又是何道理呢?

“这脚印还是湿的,脚底落下的雪并没化尽,可见此人路过未久。但看树上积雪没怎么动,可以判定他的确是有极好的轻功,一个人能有这么好的轻功,别的上面功夫想必也不会太差。”她凝眉望着它,又道:“你们谁上去量量那脚印大小,或者想办法拓下这脚印来。”

若是屯里的人最好,若不是,也能拿着备个案。

素锦他们当侍卫的甚少发表意见,但听得她这么分析也不由肃然起敬,的确他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于是立刻就有人上去撕下衣袍衬布印在那脚印上,就掰了些松节油画出了清晰轮廓。

侍卫们都习过斥侯术,对于拓印取证这种事简直小菜一碟。

“回驿馆吧。”她将那衬布塞给素锦。

宋澈上晌就在卫所拿范埕的罪状,这是太子要的,他并不关心,等待的当口他顺便巡查了下各处营房。晌午用过饭,稍事歇息,便就着人提了范埕过来。

范埕四十二岁,囚犯下一双眼还是透着戾气的。

但在威严端坐于上首的宋澈迫视下,也不由自主将腰弯了下去。

“听说你有东西要带给太子殿下?”宋澈端着茶,目光并没有多少时候是落在他身上的。

范埕偷觑他,说道:“下官是有东西要给太子殿下,但敢问佥事大人,太子殿下可曾允诺小的将功折罪?”

他从前虽然没见过这位亲王世子,但也知道他是靠着皇帝宠信才当的这个佥事,他也不怕他,如果太子不想得到这份东西,是根本不会睬他的,既然还派了他宋澈过来,可见他心里重视,那么宋澈想从他手上拿走那东西也没那么轻巧。

宋澈在茶杯后望着这厮,眼里也开始有火苗了。

若在从前,他哪里还会容他有第二句话说?早就拳脚上阵了。但他现在办的是个积年疑案,即使能一拳教训了这姓范的,拿不到他手上的线索也是很亏的事。

他把杯子放了,起身道:“我只有这一日时间在海津,如果晚饭前你不交出来,那么你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上交!我还没见过有人能以这种方要挟朝廷成功的。”他冷冷甩了记眼刀剜在他身上。

范埕知道不是假话,也略有些瑟索。

厅门处有人冲宋澈作揖招手,是海津指挥使庞胜。宋澈顿了顿,走过去。

庞胜再度深施了个礼,而后道:“方才查得,范埕有个外室住在城北锦云巷,此女甚得他喜爱,大人要找的东西,或许可去锦云巷里问问。”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宋澈此来找范埕要什么,范埕自己也没曾吐露出半个字,不过顺势拍拍这位世子爷的马屁总是不会错的。

宋澈这里还没说话,商虎却又走进来:“爷,世子妃来了。”

徐滢从山上回来,就在驿馆里呆着哪儿也没去,那个脚印始终盘旋在她心头,但是屯营里到处都很正常,也陈炎他们去探过,布防也都很周密,她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疑心。

打听到卫所距离驿馆不过半里路之遥,歇了中觉起来,她便找到了这里。(。)

第250章 吓唬吓唬

庞胜早有眼色地将她让到西边烧着大薰笼的侧厅里,又着人烧了滚滚的参汤。

徐滢往对面正厅里略略张望了两眼,说道:“怎么样了?”

宋澈遂把刚才的事给说了:“我正准备去锦云巷看看。”

徐滢想了下,说道:“连庞胜都知道这个外室甚得范埕之心,倘若真在那女子手上,恐怕也早就被人拿去了。这姓范的狡猾如斯,乃是想凭这个保命的,断不会在那里。”

宋澈沉吟点头:“我也没想真的就在那儿,但想想着人去问问总不会有错。”

徐滢道:“你还不如直接吓唬吓唬他。”她往门外使了个眼色。

宋澈会意,抱胸琢磨了会儿,便就走到门下,大声道:“商虎备马,准备回京!”

厅堂里跪着的范埕看到宋澈的傲劲时本已有些摇摆不定,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整个大梁这么多能人,对付个暗势力就跟吃白菜似的,更何况太子并不见得非从他这里得到线索,五军衙门上下那么多卖土地的官员,不见得就他一个掌握到了有价值的线索。

陡然之间听得宋澈这么一叫,他心里便着慌了,连忙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两旁的兵役摁住动弹不得。

这一趴下又听得马蹄声进了院子,许多脚步声杂乱地响起来,还有对话声。

范埕更慌了,宋澈要是真回了京,以太子的脾气,是不会再给他机会的。

“我要见宋佥事!”他匆忙间向兵役们说道。

兵役对了下眼色,就有人走了出来。

宋澈站在廊下,看着商虎他们驾着马在院子里打圈。听到兵役禀报,便就抬脚要走。

徐滢暗地扯住他袖子:“再等等。”

宋澈就停下来。

范埕在厅堂里渐渐等得心焦,哪里还有方才那副狂劲?不管真假,他也是耗不起了。他的罪名可是定下来了的。

“我想求见宋佥事,烦请各位通报!”他往地上磕了个头。

兵役们出来再传话,徐滢还是没松口。

如此这般直到请到第三回,她的手才从他袖子上缩了回来。

这姓范的是注定耗不过他们的。就是这招失败她也还有下一招。

宋澈回到厅内。范埕就请求支开众人,跟他谈起条件来了:“下官愿意将手上之物奉与太子殿下,但是还请大人代为向太子殿下替下官求情……”

“你的事殿下都已经知道。我是奉殿下之命来取回你所说之物的。你交的东西若是有用,殿下自然酌情给你减刑。若是故弄玄虚,你自己也该知道结果!”宋澈没耐心跟他废话。

范埕喉头滚了滚,便就无奈说道:“我要献给太子殿下的是一些早年我无意收集到的文书。之前大人彻查卫所土地之事下官也有所闻。那十份文书里有三份是下官经手的,这三批流出去的土地据查最后都归到了一个叫做‘马三爷’的人手上。

“下官因听说此案似有蹊跷。朝中盯得紧,因此又把其余几份也私下里查了查,居然都跟这位马三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宋澈睨着他:“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下官在海津已经任职了十八年,手上这几份契书都是签了有年之久。下官也是因为担心牵连到自己。所以才悄悄地先查清下落好辩明风险。结果一查,便发现这几批田地在经过不同程度周转之后,最后的买卖契书上都盖有个‘马三’的私章。而这个私章。我在中间别的买卖契上也见过。”

宋澈默下来。

只凭一个私章能说明什么问题?

就算知道称呼,可天下号称马三爷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怎么鉴别?

“你还有没有别的?”没有他就回去睡觉了。

范埕忙说道:“我见过这马三爷!”

“你见过?”宋澈顿时眯了眼。

“我见过!我画了他的画像!”他略有些激动的。

宋澈也严肃起来:“在哪里?你是怎么见到他的?”

范埕气息有些微喘:“有一次,就是我那十份契书里时间最近的那份,就在今年九月,我去调查的时候与他面对面从那地主家里碰过面,后来跟那地主唠嗑的时候得知那就是马三爷!我出门立马找人画了画像,现在就在家母手上!”

“那我凭什么确定令堂手上的画的就是你说的那个马三爷?”

范埕要吐血了!“您照着这画像找到这马三爷的时候,到时不就能分辩真伪了吗?你把小的放了,到时候若是假的,您再杀我也不迟啊!下官毫不夸张地说,在这大梁天下,别说被太子殿下盯上,就是被您小王爷盯上也逃不脱啊!”

算他识相!

宋澈负手想了想,走出门来回到西厅里跟徐滢把这事给说了。

徐滢听完琢磨道:“太子殿下既然派了你来,应该也没想干这过河拆桥的事儿。如果是我的话,这范埕罪是肯定要治的,但不急在一时,治罪又不一定要他的命,还有很多种法子的呢。”她知道他眼里容不得沙子,但这个时候可以从权。

宋澈凝眉道:“我就是有些怀疑这个姓马会不会只是个傀儡。”

“眼下不能想这么多,先拿到手再判断。”徐滢道。

宋澈点头,使了个眼色给商虎,一同又回到了正厅。

徐滢捧着茶在薰笼旁默立了片刻,他们就又回了来。宋澈拿起大氅重新披上:“我去趟范宅,你在这里等我,我们吃完晚饭再回驿馆。”

“等等!”徐滢唤住他,然后挥退屋里众人,再将描着那只脚印的衬布从袖子里抽出来,“我虽然不能肯定屯营里是不是混进了别的人,但是有你上回在廊坊受伤的事在前,咱们也不能大意。”说着她便把在山上发现这个的事跟他说了。

宋澈拿着这脚印看了片刻,随后塞进怀里,凝眉嗯了声,出了门去。

大雪下到下晌还没有止歇。积雪已经能没脚了。

京师这边也是处处红梅处处雪,袁紫伊拿着填好的文书以及捐官的一叠银子乘车到了徐家。(。)

第251章 互相帮忙

这么大的雪是京师大多数人们最雀跃的时候,因为京师不愁吃喝的人占据了大多数,他们不必盼着去做工糊口,也不必等着收成度日。徐镛从来没种过田也没有做过工,显然也是这不知疾苦的人群之一,他已经在烧着薰炉的书房里啃了半日书。

袁紫伊抱着手炉叩响了三房临街的角门,来开门的婆子看她大风袄上全是雪,连忙迎了进来。杨氏也在屋里避寒,听见这天气居然是她来了,忙让人引着她进正房取暖。

“方才来时正好庄子里送了些新鲜瓜蔬来,猜想着这天气苏嬷嬷和厨娘们恐怕不便出门买菜,所以顺便带了些过来,也不知道太太爱不爱吃,但胜在是比街头卖的要新鲜。”她一面解着风袄,一面笑着跟杨氏道。

三房里自己开伙后,因为吃饭的人不多,所以都是自己自己上街买菜,或是偶尔让庄子里送些来。

杨氏忙称“不敢当”,又让苏嬷嬷下去端热汤给她驱寒。

苏嬷嬷才到门下金鹏就过来了,隔着帘子道:“禀太太,大爷有吩咐,请厨下将汤送到书房去,大爷有事跟袁姑娘商量呢。”

杨氏微顿,看向袁紫伊。

袁紫伊心里就有点怒躁,她此番前来自然是为来找他的,他用得着嚷得这么人尽皆知吗?!

她顿了一顿,就笑着道:“家父前阵子托了徐大人帮忙捐官的事,这事承蒙滢滢和小王爷帮忙已经成了,因为我不便常去王府打扰,所以今儿我是来送文书卷宗托徐大人帮忙的,还请太太勿要怪责紫伊失礼。”

如果杨氏是冯氏黄氏之流。她倒也不必说这么多,但杨氏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对自家子女能松则松,但对外人却未必如此,她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家,可不能让杨氏把她误会成没规没矩的人。

杨氏望着她微微一笑,说道:“那就让她们把汤送到书房便是。”

袁紫伊赧然称了谢。行了个礼。便就告退先往拂松苑南座的书房来了。

徐镛坐在案后,手握着一卷书,微侧着身子对着门口。

帘子撩动时带进一股冷风。还有几片胆大恣意的飞雪,穿着裹身的绣着缠枝蔷薇锦袄的她莲步微动站在屋里,衣袂和发丝随风飞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飘飘欲仙。

他瞄了她一眼,没说话。垂了眼继续看书。

袁紫伊拂拂袖子上的雪片儿,也没有立刻说话。一面觑着他,一面且将雪花儿拂尽了,才哈着手儿把带来的文书取出来,一张张摊在他面前:“劳驾大人。都填好了,小女子身卑位贱,不便常在王府出入。烦请大人抽个空儿帮我送到王府去。来日事成,家父定会重谢大人的。”

徐镛将目光在那排文书上一一瞄过去。慢腾腾道:“滢滢和世子这几日不在王府。”

“不在王府?”袁紫伊愣了,不在王府他让她这两日就赶着送过来?!

她在心里咒了徐镛一万遍。然后迅速收拾东西就走。

徐镛翻了一页书,又慢腾腾说道:“他们虽然不在府,我还是可以去帮你找王爷的。”说到这里他撩了撩眼皮儿,“包今日在内,还有明日最后一天,你最好不要走。”

袁紫伊望着屋角那只大梅瓶,不知道拿来砸死他会有多少胜算?

徐镛望着她深呼吸的背影,索性把书放了,两臂交叉搁在案上,两眼微弯说道:“你这么冲动易怒,在家里到底是怎么调教下人的?”

袁紫伊眯眼转过身来:“大人这么关心我们家下人,是不是也想被我调教调教?”

徐镛扬扬眉,不置可否。

她咬牙走回来,将文书啪地放回桌面上!

要不是看在他是徐滢的哥哥的份上,——不不不!要不是看在捐官这事这么重要的份上,她早八百年就掉头走了!

徐镛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她这番心思,仔细拿来看过之后,望着她说道:“捐官这笔款子你们父女回头自己去中军衙门找王爷或小王爷好了,明儿我把这里送过去,最迟三天内会有消息通知去送钱。”说完他又突然一转话锋:“你收条带了不曾?”

袁紫伊一下没转过弯:“什么收条?”

徐镛道:“你不是要开铺子?”

袁紫伊怔住,转而道:“这事我已经没考虑了。”

这次轮到徐镛不解:“为什么?”

袁紫伊就近拉了个椅子坐下来,一面伸出纤长如青葱的十指在薰笼上暖着,一面道:“这次捐官要花去我们近万两银子,我手头有些紧。先把官捐了再说吧。”虽然是有些可惜那铺面,但她却也不等着这铺子吃饭。

徐镛盯着她看了会儿,半日道:“金鹏。”

金鹏走进来。他说道:“去帐房领一万五千两银票。”

金鹏看了眼袁紫伊,勾头去了。

袁紫伊愣在那里:“你要做什么?”

徐镛靠进椅背里,隔着书案望着她:“要是一万五千两还不够跟你合伙,那我也没办法了。我已经尽力。”

袁紫伊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家伙这么大方,简直没理由啊……

她盯着他上下看了好几遍,咳嗽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

徐镛有片刻没动,眼神高深莫测的。

她有又点脸热,人家有个当亲王世子的妹夫和一个当世子妃的亲妹妹,自己又是香喷喷的新科武进士,能有什么事情求她?

“没错。”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竟然点头了,而且还一本正经说道:“你知道我很快就会被授任了,按规矩,我十有会派往京外。我本来在授任之前赶紧把府分了,让我母亲能不被府里人烦扰,可目前看起来有些难度。

“我们家这些事你想必也是知道的,留她独住在府里我确实有些不放心,滢滢行动肯定不会那么自由,所以我想咱们不如干脆互相帮忙,我出钱帮你达成开铺子的愿望,你帮着我料理料理家务,帮我当个兼职管家。”

袁紫伊目瞪口呆。

让她帮他料理家务?凭什么!(。)

第252章 月黑风高

“你这忙我可帮不了。”她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我跟你非亲非故的,帮你管家名不正言不顺,你们家里人未必服我。再说我可是个黄花大闺花,你若是个女子倒罢了,偏是个男的,插手你们家的事对我名声多不利?”她可还得嫁人的。

“没有什么不服的。”徐镛睨着她,“我家里的人你放心,肯定服你。至于名声,你订亲了吗?”

袁紫伊瞪着他:“没有!”

“没订亲不就成了?”徐镛摊摊手,愉快地道:“你就认我母亲做干姨母,我母亲认你做干姨侄女,作为亲戚,你在我母亲旁边出谋划策而已,又不是让你当主母,是没有人会说你什么不是的。”

袁紫伊别的没管,倒是被他造出的这个称呼引去了注意力,她紧惕地瞥着他:“为什么是干姨母?”

干娘不是更说得通吗?

“干姨母才说得过去。”徐镛道,“我母亲有儿有女,再认个干闺女人家也不会相信。”

袁紫伊两眼如灯笼般觑着他,她怎么老觉得他在憋啥坏水呢?

这时金鹏已经把银票取回来了,徐镛接过去点了点,然后扬唇推到她面前:“一万五千两,你数数。我还是认三股,就帮我管家得了,别的你照算便是,就这么说定了。”

袁紫伊要推回来,他又将手掌在银票上拍了拍:“千万记得写收条给我。”

袁紫伊气结。

黄昏时风雪依然如故,宋澈去了近一个时辰还没有回来。

徐滢在卫所里呆着并不觉冷,甚至庞胜还体帖的送来副围棋,由素锦陪着打发时间。

素锦的棋艺居然很好,徐滢道:“王妃也很会下棋么?”宋澈跟端亲王关系不好。目前看来症结在于王妃身上,上次端亲王抱怨宋澈连父亲也不肯叫的时候她便留意了下,果然他只称呼他为王爷。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打听打听看看。

素锦犹豫了下,才简单道:“王妃棋艺极佳。”她毕竟是个属从,本来不该出言议论主子的。

徐滢看出她的勉强,也就不问了。程家的公子小姐都不错。也就程笙污糟点。但他心地却端正,想来作为太后的亲侄女,又能够嫁给端亲王为妃的。才情应是上等。再结合宋澈的长相,想来相貌也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端亲王没能爱上她。

当然,感情这种事也是不能勉强的。

这里下了两局,忽然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素锦起身出去,却是商虎披着一身雪进来了。

“爷让小的跟世子妃说。因着范埕母亲重病昏迷,正在医治,爷还得迟些才能回来,请世子妃先用饭。爷说请您别饿着。”

商虎说到这里,清了下嗓子。

徐滢顿了下,一起身跳下地来:“那咱们就回驿馆。让他们把今儿逮的那些个野味给弄了!”

城中范家老太太的门廊下,宋澈扶剑站着已经有半个时辰。

范老太太已经六十有三。本来在范埕的供养下衣食无忧,平日里绫罗裹身丫鬟成群,范埕这一入狱,她嚎哭了几日,把府里子子孙孙们骂了个遍,终于在前日吃饭时因为看到范埕的老婆红了眼眶而又激发了心里的悲痛,拍桌打椅大骂了儿媳妇一顿之后倒地中风。

范家立刻请来大夫医治,好歹是稳住了,但刚才宋澈他们到来,听到下人们惊呼,她就又倒下去了。

范家还从来没有来到亲王世子,而且他们气势汹汹,他们难免不腿软。

但这未免也太不是时候了。

要不是捉来的大夫战战兢兢拿出连日诊病的证据来,有略懂点歧黄的侍卫上去看过症状,宋澈一定会认为这是范家故意使诈。

“请世子爷屋里安坐。”

范埕的弟弟范垒诚惶诚恐地过来恭请,毕竟风雪这么大,这位爷这么娇贵,有个什么闪失恐怕范埕更活不成。

宋澈眼盯着窗户,里头传出来的任何声音都没逃过他的耳朵。他没理范垒,只跟侍卫道:“再去请几个医师来,一刻钟内人必须醒!”

侍卫立刻下去。

他这才瞥了眼杵在一旁的范垒,进了正厅。

有了他发令,不到一刻钟城中四五个口碑不错的大夫便全集中在范府。

接下来倒是顺利,不久之后上房里就传来消息说老太太睁眼了。再过了会儿,侍卫们就拿着一包尺来长的布包走了进来。

宋澈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些买卖土地的契书,中间还夹着张画像,画上的人方脸高额,微挑的嘴角带些讥诮之意,模样年轻,披着件黑色大裘,虽只是半身像,却能看出几分富贵气来。宋澈见其颌下有颗墨点,以为是落的炭灰,伸手掸了掸,才发现是画上去的痣。

范家别的人并未在营中任职,别的没有什么好问的。

宋澈将那包契书交给侍卫绑在包袱里,这张画像却是塞入袖中跟先前徐滢给的衬布放在一块,他已惯了要与徐滢商议心中的疑问。

一行人出了范府。

夜幕被白雪映得泛出几分青蓝,散布着昏黄灯光的街头看上去更寂静了。

宋澈想起还在等他的徐滢,也不知道她吃饭没有,范家备的饭他没动,现在肚子却已有些饿了。

十来匹马一路出城。沿途只听见马蹄踏雪的声音,夹杂着些许远近不一的民居的动静。

到得城门外更是静谧,除了被马蹄声惊飞的夜鸟,就只有风声了。田野间撂成小山状的草垛早就变成一堆堆雪山,分列在通往卫所的道路两旁。因为这份静,这些雪白浑圆的草垛看上去又像一个个无言的坟包,像它面上所覆的积雪一样瘆得慌。

大家都不觉加快了速度。

然而就在这时,路两旁的十来个草垛里忽然如烟花一般炸开,从中飞跃而出十来个手持寒刀的人来!他们如流星一样冲着因着马速的惯性而急速向前无法果断应变的宋澈他们,每个人的出手都带着不留后路的狠和快,眼看着就能击中他们的脖颈胸膛!(。)

第253章 神秘脚印

然而宋澈和随行的十一个侍卫居然并没有慌乱,依然保持着三前五中四尾的菱形队列阵式一面向前行进一面前后左右进行着反击!直到马速渐渐控制,他们才又齐刷刷飞身下马,以他们最为擅长的地面搏击方式与来者对抗!

宋澈握住背着包袱的侍卫的胳膊喝道:“保护好咱们的东西!”双眼里只有寒意而没有慌乱。

徐滢在驿馆后院里烤火,看到火塘里炸开的火星,她的双眼也在瞬间闪亮之后陷入沉黯。

十几柄刀已经把宋澈他们包围成一个圈。

这里是位于离城门约十里,离卫所约五六里的原野。

周围最近的人家距离也有两里之遥。

纵然今夜没有风雪掩耳,大冬夜的在此杀死几个人也不见得会惊动到什么人。

平日里常跟着商虎在宋澈身边插科打诨的侍卫们此刻都沉凝起来。

宋澈也不见得轻松。但是因着上次自己误中了他们一刀受了伤,那股耻辱使得他又全无惧意。

借着这僵立对峙的时刻,他的心念也如电光般飞转。他这里包他在内共是十二人,对方也是十二个人。人数上相当,但纵然他们身手高超,侍卫们经过最精炼的训练,却绝不会比他们要弱。可以说他们想要取他的命是做不到的。

而且,他们既然是有着更大的图谋,那么也不会蠢到杀掉他这个亲王世子来给自己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