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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何时来的,怎么不见下面的奴才禀报,”胤祐放下手里的笔,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小太监。

“我见你练字认真,就没有叫奴才通报,”胤禛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很快有宫女给他上茶。

叫宫女打来水洗了手,胤祐满脸高兴的问,“哥哥,你给我带什么东西了?”

“我瞧你是惦记着我手上的小玩意儿,哪是想我了,”胤禛喝了一口茶,顿觉没钟粹宫滋味好,便放下茶杯,掏出万花筒与棋盒放到小几上,微微扭脸,状似不想理会胤祐了。

胤祐见到胤禛这个样子,顿觉眼前的小孩可爱得让人心肝乱颤,忙揪住胤禛的袖子,“我也喜欢哥哥?”

“嗯?”胤禛偏偏头。

“最喜欢哥哥,”身子一扭,趴到胤禛的身上,“我最喜欢哥哥,最喜欢哥哥。”软软的身子扭来扭去,犹如麻花,胤禛看着心惊胆颤,怕他摔倒地上去,忙吃力的抱住小豆包,“你别扭,等会儿摔地上,看你怎么好意思抹眼泪。”

胤禛本就是逗胤祐,见他撒娇耍赖,无奈的笑着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快站好。”

没一会儿,看着小孩子光明正大的把一粒粒白玉棋子往自己身上挂的荷包里塞,胤禛是好笑又好气,最后只得把棋子送给胤祐,最后还答应明日便让小太监把棋盘也送过来。

做皇子的,总是很忌讳别的兄弟惦记着自己的东西,只是对胤祐,胤禛倒是给的心甘情愿,在他观念里,胤祐是自己人,把自己的东西分给他,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两小无猜的时光总是流逝得飞快,很快便到了康熙二十六年秋,胤祐得康熙旨意,到无逸斋与其他几位兄弟一齐进学,与他同时进无逸斋的还有比他小好几个月的八阿哥胤禩。

近两年八阿哥渐渐受到些康熙的注意,还差几个月满六岁入无逸斋也不是什么有违体制的事情,所以也没有谁反对。这样一来,相较于八阿哥提前入无逸斋,同入学的七阿哥反倒不受关注了。

只是入学前康熙赏赐了他一套墨宝,又让身边颇为信任的魏珠挑了哈哈珠子给他,并勉励其要刻苦认真。

不冷待,但是也不会过于恩宠,康熙对待胤祐的态度让胤祐看不透,他想,或许自己再活两世,怕也看不透这位千古一帝的想法。

第二日寅时,便有太监宫女伺候着胤祐起床,胤祐看着完全没有一丝光亮的天际,顿时有种投生莫投皇家人的悲怆心情。洗漱毕,勉强用了些点心,喝了碗文思豆腐羹,便带着已经候在外面的哈哈珠子前去无逸斋。

他有些不明白的是,无逸斋是在畅春园,这应该是太子读书的地方,他记得历史上有记载,十三和十四便是在懋勤殿学习,还有一些小的阿哥曾经在兆祥所读书写字,难道是因为自己年龄与几位大的阿哥相差不是太大,所以就顺便了?

胤祐也懒得去关注这些小事,急急忙忙的往无逸斋赶,等他赶到无逸斋时,才发现几位兄长已经到了,就连比自己小的八阿哥也在,反倒是他来得最迟。

“我还以为小七会来晚,你们看看,他倒是赶在师傅前来了,”太子已经十三岁,脸蛋已经长开,笑起来只有一番风流,见到气喘吁吁的胤祐,笑得一脸温和,把兄长的温和气度扮得十足。

胤祐闻言,脸上带着些无措,又带着些撒娇,“太子哥哥,七弟明儿不敢这么迟了,你就别取笑我了。”

太子见他这副赖皮样,又笑了两声,他对这个母家没有多少势力的七弟倒是颇有好感,所以待他也算温和,取笑两句便道,“知道你爱缠着你四哥,二哥我就做主把四弟旁边的位置空给你了,你说说该怎么感谢二哥。”

胤祐心中明白,如今胤禛与太子走得近,自己与胤禛关系较好,便意味着自己是属于“太子家”的,太子自然是巴不得这样,所以安排自己与胤禛坐在一起,这其中弯弯绕绕若是不注意,还真是让人想不到,这些半大的孩子,实在是不简单。

胤祐心中思量,面上却是一脸为难之色,“我有的太子哥哥一定都有,那怎么办?”

这话不过是小孩子的一句为难,但是在太子听来却是大为舒坦,这说明他太子的地位与其他阿哥是不同的,他们有的,自己有,而自己有的,他们却不一定有。

“罢了,罢了,二哥也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太子胤礽脸上笑容不变,“待二哥生辰那天,你把礼送厚些如何?”

“太子哥哥真小气,明明都说算了,还要弟弟我送厚礼,”胤祐哼哼道,“待太子哥哥生辰,弟弟就送你一文钱。”

“七弟,你越发无礼了!”胤禛今年九岁,比胤祐高了不少,听到胤祐这么说话,怕他惹怒太子,忙呵斥道,“你把尊敬兄长这些规矩都忘哪儿去了?”

“好了,四弟,”太子笑着上前摸摸胤祐刚剃不久的半光脑袋,“七弟这不是在向咱们做兄长的撒娇么,待我生辰时,他就算半文钱不送,做兄长的也是疼爱他的,四弟你也不要过于严苛了。”说着,又伸手扯了扯胤祐的脸蛋,才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胤禛闻言松口气,又向太子告罪,才拉着胤祐在旁边位置上坐下,写了几个字让胤祐临摹,自己开始复习起昨日学的知识来。

胤祐心中却明白,自己这个举止只会让太子对自己愈发放松警惕,做皇子的向太子撒娇,说好听些叫单纯可爱,说难听些就叫缺心眼,胤禛刚才那番举动,恐怕也有向太子表忠心同时又有保护自己的意思,只是保护自己是真,是不是真的忠心与太子,也只有胤禛自己心里清楚了。

八阿哥本就与太子不亲近,而太子也瞧不起八阿哥的出身,所以整个书斋里,竟无人与他临桌,他也不在意,只是面色淡然的看向正乖乖低头临摹的七阿哥,缓缓的低下头去。

卯时满文师傅汉文师傅还有少詹事准时到无逸斋。胤祐看到,这些师傅竟然先向太子行礼后,再向皇子们行礼,最后侍立在一旁。

胤祐有些惊讶,但是见胤禛没有动,自己便乖乖的坐着,随即便见年老的汉文师傅汤斌站在各个皇子案前抽查皇子们昨日的学习情况,而在太子案前,竟是要跪着听太子的背诵。

胤祐觉得自己的认知有些颠覆,看着五十多岁的汤斌送还经书起身还微微打颤时,他握着毛笔的手重了重。

没过一会儿,汤斌开始讲《礼记》,胤祐听得半懂不懂,才觉得自己前世读的那十几年书是白费了,放在这有什么用。不说别的,就连好多博士研究生恐怕连《四书》便背不出来,可是清朝的皇子可能进学不到两年时间,便能把《四书》背得滚瓜烂熟。

汤斌并没有让两个刚来的阿哥也跟着学《礼记》,而是各自发了一张字帖后道,“二位阿哥,若是有何不懂之处,便问微臣。”

胤祐接过字帖,是初学者的楷体字,他笑了笑,“多谢汤师傅。”

汤斌闻言忙行礼道,“微臣不敢。”

上午就在枯燥的学汉文学满文中度过,午时所有阿哥到旁边的厢房,侍卫们很快送上饭菜,胤祐尝着饭菜,味道很是不错,想来御膳房的人也不敢在皇子们的吃食上大意。

皇子的饭菜讲究的粗细搭配,胤祐挑了一筷子白蒸鹅仔,味道很不错,只是碗碟太小,他几筷子下去便没了,颇有些遗憾的舔了舔唇角,这东西他在南三所可没有吃到。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只手掌移过来,空碗不见了,然后一碟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白蒸鹅仔出现在他面前。

胤祐愣了愣,偏头看去,只见胤禛正埋头用膳,可是面前多了一个空碗,他心头微动,挑起一筷白蒸鹅掌吃进嘴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一个大男人让一个九岁多的孩子让吃食,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么?

八阿哥放在碗沿边的手缩了回去,他看了眼坐在自己左手边的胤祐,默默的低头用膳。

用了膳,歇息一会儿,其他皇子又开始读那什么《礼记》,而胤祐与胤禩还是继续练字。

练了大概一个时辰,用了些点心后,便开始到无逸斋外面的大院子里练习骑射,说是一个院子,胤祐却觉得这个院子比自己大学时的足球场还要大,他有些感慨,这便是土地涨价前后的差别么?要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一线城市有这么大一块空地,那些房地产商不乐疯才怪。

其他几位年纪稍年长的阿哥都去练习骑射去了,胤祐与胤禩年纪偏小,便有专门的师傅教他们一些最基本的格斗技巧,然后就让两个阿哥自由练习。

练了半个时辰,胤祐累得喘气,羡慕的看了眼在马背上潇洒的四阿哥,接过旁边太监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见胤禩练得满头是汗,仍没有停下来,忍不住开口道,“八弟,先歇会儿吧,欲速则不达。”

八阿哥愣了愣,还是依言停了下来,对胤祐笑了笑。胤祐让旁边的太监递了半干的毛巾给他擦汗,又喝了一大口水望着太子等人的方向状似向往道,“我以后也要像哥哥们那么厉害,然后做一个威风的大将军。”

“将军?”胤禩听说过关于胤祐足疾的事情,这样的人注定了不能在疆场上大战群敌,只是看到对方那一脸向往的样子,他自然只能乖乖的听着。

“嗯,大将军,”胤祐笑得一脸灿烂,“穿着盔甲,保护咱们大清,多威风!”

胤祐的笑容很灿烂,只是眼中没有半点笑意,他知道自己作为孩子的无心之语,很快就会传到不同人的耳中。

一个有着美好愿望却天生有缺陷的阿哥,不是让人好笑又可怜?

第7章 礼物 …

御书房里,魏珠站在一边,忍着泛上的困意,脖颈微微动了动,看了眼坐在案前的帝王,埋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魏珠,什么时辰了?”康熙放下御笔,合上手里的折子,靠在椅背上轻揉额际,却难掩身上的倦意。

“回皇上,已经是亥时了,”魏珠微微走近两步,在离案前还有几步距离的地方停下,“皇上可是要入寝了?”

康熙眼神微沉,“今夜宣成嫔伺候。”

魏珠打了个千,“嗻。”退出门,他才微微变了脸色,皇上今日去无逸斋却未现身,可能就是因为听了七阿哥那几句话。成嫔已有近一月未侍寝,今夜怕是沾了这位七阿哥的福。

七阿哥也算是聪慧,只可惜……

他往院子里瞧去,树木花草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狰狞可怖,魏珠猛的惊醒自己想太多了,他收回神,吩咐候在偏殿的太监去传旨。

自从第一天去无逸斋时间比其他阿哥晚后,胤祐每日早晨到的时间都在几位阿哥中显得不早不晚,一个月下来,倒也习惯了每天早上三点起床,每天晚上八点前就要睡觉的习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他竟觉得自己体格健壮不少。

有句话还是有道理的,那就是早睡早起身体好。

时近十月份底,天气也渐渐凉下来,而四阿哥的生辰将至,各宫主子派了奴才送了礼。

胤祐走在青石路上,风吹得指尖有些凉,现在的北京城还是按照传统的阴历算日子,并没有公历,若是按公历,再过不到一月,就能过元旦了,只是到了这里,那些节日是通通没有了。

“爷,可是有些冷?”福多见胤祐这个样子,暗责自己失职,“奴才这就回去给爷拿披风去。”

“不必了,”胤祐看了眼天色,“天色不早了,无逸斋里风并不大,再说爷也没这么娇贵。”说罢,脚下不见半分停歇,径直向畅春园走去。

刚进畅春园,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叫唤,“七哥。”

胤祐身形一顿,在这个园子里,能叫他七哥的只会是一个人,他面上带笑,转过身去,“八弟,早。”

八阿哥胤禩微微一笑,快步走到胤祐身边,微微落后胤祐半步,“七哥比弟弟先到一步,岂不是更早。”

胤祐闻言一笑,心头却暗惊,八阿哥如今才六岁笑起来便有这番风采,不知十年后又会是哪番模样,难怪后世有些女孩子说他“宛如月华,温润如玉”。

只是皇宫的孩子,哪有真正如月华般干净的人。他眼睛微眯,刚好看到在他们前方不远的五阿哥,脚步加快,几步便追上五阿哥胤祺,“弟弟给五哥请安。”

“老七?”胤祺看了眼胤祐,又看了眼胤禩,“七弟,八弟。”

“给五哥请安,”胤禩对胤祺打个千,面上笑容不减半分。

“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多礼,”或许是并没有养在宜妃身边的缘故,倒没有其额娘那般性子,五阿哥待谁都是客气有礼。

五阿哥带着两个弟弟入了无逸斋,里面传来大阿哥与太子的争辩声,三人脚下一顿,皆知现在不是进去的好时机,只是已经走到这里来了,不进去反倒显得刻意。

大阿哥近日颇受圣宠,加之皇上把尚书科尔坤之女指给他,年后便出宫建府,所以颇为春风得意,行事难免张狂了几分。

胤祐心头暗叹,这大阿哥怎么能忘了,他虽是兄长,可是胤礽是太子,而且是皇阿哥亲自教过的,即使皇阿玛近日对他喜爱,也不该喜形于色,白白惹怒太子又让皇阿玛心生不快。

三人进门后,已经听不到刚才吵闹的声音,胤祐也只当什么都没听见,打千道,“胤祐给太子哥哥,各位哥哥请安。”

大阿哥坐在一边没有理会,太子倒是好气度的对三位弟弟摆摆手,“兄弟间无需这般客套,都入座吧。”

三人谢过,各自在案前坐下,胤祐从哈哈珠子手中接过《四书》,埋头看了起来,翻书页时,才觉得手指有些僵。听着整个书房里没有半分声响,他心头却有些感慨,没想到太子与大阿哥的矛盾这么早便有了么。

放在膝盖上的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胤祐偏头,看到胤禛安慰的眼神。胤祐心头明白,胤禛这是担心自己受到惊吓在安慰自己,他对胤禛勾了勾嘴角,表示自己没有事。

中午用膳时,大阿哥向太子告罪,太子忙说不敢受。胤祐心头却明白,大阿哥这个举动是做给康熙的人看的,而太子也未必真的不记恨此事。

他挑起一筷子鸭条溜海参面无表情的吃着,这一切与他并无干系,反正斗到最后,这两个人也是两败俱伤。

用完膳,一干阿哥们都坐在厢房里消食,胤祐捧着茶杯听着太子讲《山海经》中的典故传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对这些鬼怪神说故事十分好奇。

尔后太子讲一些学识上的问题,胤祐也是一副好奇的样子,只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显然没怎么听明白。

太子早就注意到胤祐的神色,心底暗暗受用,又讲了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到书房时,他似乎听到七弟小声的对四弟道,“四哥,太子哥哥好厉害,知道好多东西。”

太子心下大悦,到自己案前坐下,翻开一本手札,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他平日阅书心得。他自然懂得多,不然皇阿玛又怎会夸他聪慧,因为他是太子,所以他必须聪慧。

或许是前世是汉人的缘故,胤祐学满文有些吃力,每日从无逸斋下了学,都要在路上问胤禛不少满文上的问题。今日却有些不同,胤禛与胤祐一同出了无逸斋后,神色带着些犹豫,走了一段距离后才开口。

“皇阿玛允了我们明日中午多休息一个时辰,”胤禛道。

“哦,”胤祐乖乖点头。

“明日额娘要大家都去钟粹宫用膳,”胤禛语带期待。

“会有好吃的点心?”

“有,”语气渐渐低落起来。

胤祐心头好笑,他怎会不知明日是胤禛的生辰,连礼他都备好了,不过看到胤禛这个失落模样,他突然觉得自己心情很是不错,果然自己是一个怪大叔么?

胤禛看着小孩儿毫无所觉的样子,有些失望的开口,“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胤祐睁大眼睛有些茫然的问,“说什么?”

胤禛看着看着这张可爱的脸蛋,心头却暗暗咬牙,原来自己竟是对一只小白眼儿狼好了。

走了一段距离,两人就要分路,胤禛才走两步,突然衣袖被爪子,他有些不忿的转过头看着抓住他衣袖的手,只是看到胤祐黑白分明的眼睛又有些心软,七弟这么小,能知道什么?

就在胤禛呆愣间,一个栩栩如生的玉制小狗雕像塞到他的手上,胤祐笑得见牙不见眼,“四哥,这是我给你的礼物。”说完,才道,“我只是想和四哥你开开玩笑,没有忘记四哥生辰的。”说完,似乎怕胤禛生气般,飞快的跑开,因为脚上有疾的缘故,他跑起来背影有些颠颠的,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胤禛看着手上被胤祐捂得有些温热的玉狗,面上露出一丝笑,他认得这只玉狗,是去年除夕宴后太皇太后赏赐给小七的,小七喜欢得不行,平日当成宝贝似的,没想到竟是舍得送给自己。

紧紧的握了握手中的小狗,胤禛对身边的小太监道,“去把爷屋子里的那串檀香佛珠还有那块玉佩给小七送去,爷记得小七上次就很喜欢那两样小玩意儿。”

太监埋首道,“嗻。”只是心头却暗想,主子,这只小狗也不过是普通玉石制成的,您屋子里的那块玉佩可是暖玉制成,这等稀罕物竟是成了您口中的小玩意儿了。

当夜,胤祐拿着那串檀香佛珠还有那枚暖玉,破天荒的在床上辗转一个多时辰才睡去。

第8章 夏日 …

去钟粹宫时,佟佳氏面色不是很好,听闻是刚刚生了一场风寒,胤祐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女子,心中却明白,这个女子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用完膳,他站在一边,看着佟佳氏弯腰为胤禛理着衣服,忙收回视线,掩饰住眼底的情绪。无论佟佳氏对胤禛的喜爱是出于真心,还是因为需要有个儿子傍身,但是她对胤禛的好是毋庸置疑的,相较于养在惠妃面下的八阿哥,四阿哥实在是好过太多,连带着在宫里的地位也比八阿哥高出不少。

出了钟粹宫,太子自然走在首位,胤祐默默走在众位兄弟中间,不由得想到胤禛日后的生活。

他抬头看了眼挂在天空的太阳,刺眼的阳光让他的眼睛有些酸涩,一只手伸了过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别这么看,眼睛会难受。”

胤祐偏头看着九岁的男孩,等他成为帝王还有太远的路要走,待佟佳氏走了,又有谁陪他走下去?

伸手握住胤禛的手腕,胤祐笑了笑,“没事。”

胤禛看着胤祐的笑脸,不由得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康熙二十七年,大阿哥胤褆出宫建府,十四阿哥在永和宫出生,帝甚悦之,赐名胤祯。

康熙二十七年秋,皇贵妃佟佳氏病重,帝甚忧之,令太医尽心医治。

康熙二十八年夏,佟佳氏病情越发严重,帝多次前往钟粹宫探望,后怜其病重,让其迁居坤宁宫,但是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皇贵妃是不行了。

烛火下,胤祐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寿字,虽说缺了几分风骨,但是也算工整,他看了眼这个字,暗叹一口气,搁下笔,把纸扔到福多手上,“把它拿去给爷烧了。”

现在已经是康熙二十八年六月,如果他没有记错,佟佳氏死于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十,如今也不过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最近胤禛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在皇阿玛来无逸斋时走神,好在皇阿玛念他一片孝心,并未责备与他,只是现在这个样子实在让人不安。

德嫔宠爱的十四阿哥在去年已经出生,这也弥补了前几年六阿哥夭折时留下的创伤。他有时候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便会看到德嫔把十四阿哥抱在怀里。

若是佟佳氏去了,四阿哥的在宫里的地位会不会很尴尬?

天色已经不早,他却难得的失眠了,打开旁边的檀香木嵌金丝箱子,里面放着玉佩,猫眼石,翡翠九连环,还有各种珍稀的玩意儿,这其中有很多都是四阿哥给他的。

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楠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串檀香佛珠,放到手中便能嗅到淡淡的檀香味,而每一粒佛珠上都雕着栩栩如生的佛像,实在是难得的珍品。

来到这里快八年了,他也渐渐习惯后宫里的生活,也看透了其中的黑暗与虚伪,但是却不得不感动于戴佳氏待他的好,还有四阿哥胤禛对他的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是个成年人,却被一个小孩子保护着,如今也不得不心疼这个孩子以后的路。

看着不停跳跃的烛火,胤祐良久才一叹,转身进了内间。

胤禛进入坤宁宫时,坤宁宫里还散发着淡淡的药味,他压低声音问佟佳氏身边的宫女道,“茗若,额娘怎么样了?”

茗若见是四阿哥,忙福了福身,面色确有些犹豫,“主子这两日没吃什么东西,就连喝下的药也吐了不少,四阿哥今日怎没去上学?”

胤禛听到茗若这话,心头一酸,已经十岁的他也不免热了眼眶,勉强压下心头的情绪才问道,“额娘现在用过药了吗?”却没有回答没去上学的事情。

见四阿哥不答,做奴才的也不敢多问,茗若点头,“主子这会子已经睡下了。”

胤禛闻言道,“那爷进去看看,叫小厨房把粥备着,若是额娘醒来想用,你们就端来。”说完,便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

佟佳氏的房里并没有多大的药味,只是门窗紧闭,屋子里显得有些闷,想起太医曾嘱咐不得吹风受凉,胤禛进门后就小心的放下帘子,才在佟佳氏的床边站定。

想起前几日额娘清醒时对他说的话,他仍旧有些难受,他没有想到待他这般好的额娘并不是自己的亲额娘,自己的亲额娘竟是看到自己从未有过什么表情的德嫔,就连自己生辰时,德嫔也并未送过什么费心的礼来。

在屋子里站了好一会儿,胤禛才走出屋子,只是从暗沉的屋子里突然走到明亮的地方眼睛有些不适应,眼睛酸涩得厉害。

康熙进门便看到胤禛独自一人站在佟佳氏门外的样子,神色略略一缓,出声道,“胤禛,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胤禛听到皇阿玛的声音,忙几步走到康熙面前行礼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见他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身子消瘦不少,也没责问他今日为何没去上学的事情,叹了口气道,“起来吧,你要多注意身子,几日不见,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