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女孩身上似乎充满了无数的秘密,令人难以看清她的真面目。
白莲看起来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似乎不太想说,不过在陆尘坚决的目光之下,她最后还是耸耸肩,道:“我能感觉到你的位置。”
陆尘身子一震,面上掠过一丝愕然之色,道:“我的位置?你确定吗?你不是一直感兴趣的是阿土么,我本来已经相信了你多半是因为血食秘法这种南蛮乱七八糟的术法里有什么秘密,能够感知到这只笨狗的所在呢。”
“吼!”阿土在旁边咆哮了一声,龇牙咧嘴,神情凶恶,目光不善地看着白莲。
白莲火了,“呸”的一声啐了那像巨狼似的家伙一下,骂道:“是陆尘骂你啊,你对我叫什么叫,欺软怕硬是不是?”
阿土摇摇尾巴,靠在陆尘身边,似乎一副亲密无间你这个女人休想离间我们的意思。
白莲摇摇头,懒得再去理那只脾气古怪的黑狗,对陆尘正色道:“事到如今,看样只能如实相告了。其实我能感觉到的不是这只笨狗,而是你的位置。你身上有神树树枝的气息,总是跟我这条坠子有所共鸣。”
说着,她伸手在胸口衣襟上翻了一下,却是拿出了一条吊坠,上面挂着的正是当日陆尘曾见过的那根神树树枝。
陆尘脸色微变。
白莲说完那些话后,便一直盯着陆尘的脸色看,同时也盯着他等他开口说话。
谁知,陆尘只是皱着眉头半晌无语,她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心里便有几分不痛快,道:“这神树树枝绝对是这世间仅有的珍罕宝物,独一无二,所以我要搞清楚,你身上为什么也会有这种神树树枝的气息?”
陆尘哑然,到了这个时候,他当然是明白了过来,至于自己身上为什么会有神树树枝的气息这个问题,那答案也是明摆着的,自然就是那次将昏迷不醒的白莲意外带入到种子中的那个神秘树洞后,结果古老的树洞从神树树枝上吸取了充沛的灵力,产生了诸般变化,最明显也是最神秘的就是,在树洞中那些青气蒙蒙掩映下的树壁上,出现了两道门廓的形状。
神树是三界神教崇拜敬仰的圣物,陆尘在最初潜伏进入魔教中时其实是不太相信这东西的,但是到后来却发现传说中的“一枝两叶一种子”居然真的存在,并且在机缘巧合下他还偷偷拿到了那枚最重要的种子。
神树种子和树枝系出同源,这等天地奇宝二者间倘若发生什么神异之事,想来也不算太过奇怪,只是从那以后,白莲忽然能感觉到自己的位置,这却是让人极为头痛的一件事。
他这边心中正急速盘算着的时候,那边白莲已经开口问道:“我说,我想来想去,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可没有这种感应,似乎就是到后来我昏迷过去以后那次,你身上才有了这种气息。”
陆尘心中微微一跳,忍不住看了白莲一眼,心想,这小女孩看着幼小,心思却当真玲珑一般,晶莹剔透,聪明无比,居然跟自己心有灵犀似的,一下子就想到同一件事情上去了。
只听那白莲看着陆尘,冷哼一声,道:“是不是那次你趁我昏迷后,做了什么事?所以我醒来后那神树树枝的力量才有些难以控制了。”
“没有的事!”陆尘非常干脆利落地摇头,脸不红心不跳地对着这个少女撒了一个谎,然后说道,“莫非你发现那神树树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白莲咬了咬牙,看起来有些苦恼地道:“问题就在这,这宝物本身后来看着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啊。可是你身上为什么就突然会有了这种气息呢?”
陆尘心情一松,哈哈一笑,道:“那或许是那天你用这神树力量攻击我,我受伤了之后就沾染了一点气味呗。这可不能怪我。”
白莲看上去将信将疑,有些怀疑地看了陆尘一眼,大概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个男人说的话并不能完全相信,不过在眼下她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那神树树枝确实没出什么差错。
陆尘放下心中块垒,人也轻松了不少,便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同时对白莲道:“那照你这么说,你能够在这片迷乱之地里找到我,就是靠的那神树树枝气息的指引?”
白莲道:“是的,不然我看你奸猾得跟条泥鳅似的,在这片鬼地方到处钻,换了我是别人,多半也是追不到你了。”
陆尘呵呵一笑,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同时心里却是哼了一声。
是啊,按道理来说,自己应该甩开了那些追兵才是,为什么他们又能追上来了呢?
…
“我们堂口中最厉害的几位专长追踪的高手,都已经进入迷乱之地了,不管黑狼再如何腾挪躲避,应该也逃不开他们的追索。”
昆仑山下,昆吾城中,那条僻静小巷里的黑丘阁中,老马面无表情地靠在抄手回廊的墙壁上,看着那庭院中的两个人——一个是个光头大胖子,身材异常魁梧,光是坐着,竟似乎都比站在他身前的那个娇媚明艳的女子更高大些。
而当老马目光再次落在那女子身上时,眼神里便有了一丝隐藏得极深的忌惮。
那是血莺,是真仙盟浮云司的首领,她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十年了,曾经,他和陆尘都算是在她的羽翼下讨生活隐居避祸的人。而此刻对着天澜真君说出这番话的她,神情平静,似乎说的就像是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一件普通事情一般。
天澜真君面上并无喜怒之色,有的只是一片平静,过了好一会之后,天澜真君忽然摇了摇头,却是说了一句,道:“未必。”
血莺有些诧异,抬头向天澜真君望去,皱眉道:“可是,黑狼他不是已经几乎是个废人了吗?”
天澜真君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血莺等了一会,便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道:“我这次过来,也是想请您明示,日后我们该如何对待黑狼?”
站在一旁的老马,这时身子不自觉地慢慢挺直了,目光也悄然落到了天澜真君的脸上。
庭院中,一时寂静。
只听到血莺一字一字缓缓地问道:“是放,还是杀?”
第二百五十五章 格杀勿论
是放过,还是要杀了?
血莺问话的语速十分缓慢,虽然神情还是平静的,但双眼中却隐隐有一丝凝重之色,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天澜真君。
在一边回廊上的老马这个时候似乎也屏住了呼吸,有些紧张地看着庭院里坐着的那个胖子。
天澜真君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淡淡地道:“不管他了,由他去吧。”
血莺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而旁边的老马则是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下额头。
天澜真君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向回廊这边扫了一眼,但很快又移开了,看着血莺道:“把人手从迷乱之地调回来,分几批回到仙城,你也回那边坐镇,仔细准备着,大概半年到一年中,我会发‘天’字令。”
血莺原本一直都一副十分镇定的样子,哪怕是在处置黑狼的问题上也几乎显得是不动声色,但此刻陡然听到了那一句“天字令”后,却是身子猛地一震,情不自禁地向天澜真君多问了一句,道:“大人,您说的是天字令?”
天澜真君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血莺则是低下头去,似乎知道自己略有失态,不过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她的神情已经重新镇定下来,而且神色目光中竟然隐隐有几分激动之色。
天澜真君将血莺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倒也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血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道:“大人,那之前您所说的浮云司改组一事…”
“开始吧。”天澜真君没有什么犹豫,直截了当地道,“就按照之前我跟你说的去做。仙城那边基本都安排好了,你按计划照做就是,昆仑派这里我还要整合一阵,但应该也不会太久,到时候我自来与你说。”
“大人英明。”血莺深深鞠了一躬。此刻,这个娇媚明艳的女子脸上,似乎更多的并无常见的凌厉,反而是有几分衷心的敬佩之意。
不过,这世上能让她这样的女子有这种表情的,也许就只有天澜真君一个人吧。
过了一会后,该说的事都说完了,血莺便告辞退去,天澜真君自然是坐着不动,是老马将血莺送出了黑丘阁这间冷清店铺的门口。
在门口快要出门时,血莺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转头看着老马。
与之前在庭院中天澜真君面前的谦恭顺从不同,此刻,血莺的神情又恢复了她平时的模样,那一股隐藏在她美丽容颜间的凌厉似乎又一次散发了出来,淡淡地看着老马。
老马向旁边让了一步,安静地低着头。
“老马。”血莺唤了一声。
“属下在。”老马回答道。
“你跟黑狼在一起有多久了?”
老马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超过十年了,若是从他还在魔教中就有联系的时候算起,那就更早了。”
血莺“嗯”了一声,道:“你也是浮云司里的老人了,而且黑狼身份特殊,当年连我都不能过问,只有你和真君两个人才能联络他。你觉得此人如何?”
老马默然片刻,道:“属下如何认为的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真君与您打算如何做,只要有命令下来,我们做属下的自然去照做就是了。”
血莺凝视他半晌,随后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就这般去了。
…
目送那个娇媚且隐约凌厉的女子离开后,老马又独自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回到了后院之中。
天澜真君还坐在原处,此刻正抬头仰望天穹,老马走到他身边站住了,也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头顶上那一方小小的天空里,飘着一片乌云。
“你心里有没有怪我?”天澜真君忽然开口说道。
老马摇摇头,道:“没有,是黑狼他自己想不开,非要往绝路上走,怪不了您的。”
天澜真君嘿了一声,摇头不语。
老马又道:“那天晚上,就在昆吾城长街上,我就已经把所有该说的能说的都跟他说了,他那样做后果有多严重,会有多麻烦,黑狼他自己心里其实也应该清楚的。”
天澜真君默然良久,道:“他这个人,在魔教中呆得久了,性子大概也变了吧。”
老马身子轻轻一震,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但他对您绝对是敬重忠心的!”
天澜真君转头向老马看了一眼。
那一眼平平淡淡,无悲无喜,却似乎沉重如山,老马在那个瞬间几乎有一种整座昆仑山都压在肩背上的那种令人窒息的错觉,险些就跪了下去。
幸好这感觉转眼即逝,他最后还是咬牙撑了下来,但片刻之间,他的后背衣衫却都已经湿了。
过了一会后,只听天澜真君似乎也有几分意兴阑珊,道:“算了,反正都这样了,由他去吧。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还有命从迷乱之地回来了…”
…
血莺一路出了昆吾城,来到了城外一处僻静地方,周围早有浮云司的人接应,将她迎了过去。
血莺令人在外守卫,自己则是独自一人走到一处幽静之地,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张明黄色符箓,直接点燃了。
这是最高品的传声符箓,每一张都价值极高,不过与昆仑派的秘宝风语盘相比,当然还是差了一些。但传声符胜在方便好用,虽然也有一些限制,比如不能双方互相通话,只能传递一次话语,但这些年来,传声符箓在真仙盟高层中还是比较流行的。
随着火光亮起,几道瑰丽的灵光闪烁出来,形若圆环,旋转不定。血莺面色肃然,对着那灵光圆环说道:“放弃追索,皆回仙城。”
话音刚落,那光芒瑰丽的灵光圆环便突然激烈无比地震动起来,空气中隐隐有微小的气浪迅捷无比地向周围冲去,隐约发出刺耳的锐啸声,如此持续了小半盏茶时间方才逐渐安静下来,接着,那片灵光圆环便消失了,而那张传声符也在此刻全部燃烧殆尽。
血莺甩了甩手,那一点最后的灰烬从她白皙的手掌间滑落,飘落在风中。
而与此同时,遥远的迷乱之地中一座盛开着一大片鲜艳花朵的河谷里,同样的一张传声符在一位红衣女子的手上也烧了起来。
奇异的光环闪烁着瑰丽的光彩,在她指尖上闪动着,将她美丽的脸都倒映得有些嫣红起来,似乎有些许激动的模样。
红衣女子站在河谷中距离那片嗜血魔花不算太远的地方,若是有熟悉这种诡异凶残魔花习性的人,大概就能看出她正好就踏在那条无形的界线边上,只要再稍微过去一点,便会惊动嗜血魔花大举攻击猎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