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飞道:“因为他们当中有些是死在同一人之手的。”
傅红雪又点点头,道:“这些刺客杀人的法子,也有些是相同的。”
燕南飞道:“我想得到。”
傅红雪说道:“他们一共只用了两百二十七种法子。”
燕南飞道:“这两百二十七种暗杀的法子,当然都是最恶毒、最巧妙的。”
傅红雪道:“当然。”
燕南飞道:“你知道其中多少种?”
傅红雪道:“两百二十七种。”
燕南飞叹了口气,道:“这些法子我本来连一种都不懂!”
傅红雪道:“现在你至少知道三种。”
燕南飞道:“不止三种!”
傅红雪道:“不止?”
燕南飞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这半年来我已被人暗杀过多少次?”
傅红雪摇摇头。
燕南飞道:“不算你见过的,也有三十九次。”
傅红雪道:“他们用的法子都不同?”
燕南飞道:“非但完全不同,而且都是我想不到的,可是我直到现在还活着。”
这次闭上嘴的人是傅红雪。
燕南飞已大笑转身,走人了对街的横巷。巷中有高楼,楼上有花香。
是什么花的香气?
是不是蔷薇?
高楼,楼上有窗,窗前有月,月下有花。
花是蔷薇,月是明月。
没有灯,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燕南飞身边的蔷薇上。
他身边不但有蔷薇,还有个被蔷薇刺伤的人。
“今夕何夕?
月如水,人相倚。
有多少诉不尽的相思?
有多少说不完的柔情蜜意?”
夜已深了,人也该醉了。
燕南飞却没有醉,他的一双眼睛依旧清澈如明月,脸上的表情却仿佛也被蔷薇刺伤了。
蔷薇有刺,明月呢?
明月有心,所以明月照人。
她的名字就叫作明月心。
夜更深,月更清,人更美,他脸上的表情却仿佛更痛苦。
她凝视着他,已良久良久,终于忍不住轻轻问:“你在想什么?”
燕南飞也沉默良久,才低低回答:“我在想人,两个人。”
明月心声音更温柔:“你想的这两个人里面,有没有一个是我?”
燕南飞道:“没有。”
他的声音冰冷,接道:“两个人都不是你。”
美人又被刺伤了,却没有退缩,又问道:“不是我,是谁?”
燕南飞道:“一个是傅红雪。”
明月心道:“傅红雪?就是在凤凰集上等着你的那个人?”
燕南飞道:“嗯。”
明月心道:“他是你的仇人?”
燕南飞道:“不是。”
明月心道:“是你的朋友?”
燕南飞道:“也不是。”
他忽然笑了笑,又道:“你永远想不到他为什么要在凤凰集等着我的。”
燕南飞道:“他在等着杀我。”
明月心轻轻吐出口气,道:“可是他并没有杀你。”
燕南飞笑容中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道:“非但没有杀我,而且还救了我三次。”
明月心又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这种男人做的事,我们女人好像永远也不会懂的。”
燕南飞道:“你们本来就不懂。”
明月心转过头,凝视着窗外的明月:“你想的还有一个人是谁?”
燕南飞目中的讥诮又变成了痛苦,缓缓道:“是个我想杀的人。只可惜我自己也知道,我永远也杀不了他的。”看着他的痛苦,她的眼睛黯淡了,窗外的明月也黯淡了。
一片乌云悄悄地掩过来,掩住了月色。
她悄悄地站起,轻轻道:“你该睡了,我也该走了。”
燕南飞头也不抬:“你走!”
明月心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本该留下来陪你的,可是……”
燕南飞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道:“可是你非走不可,因为虽然在风尘中,你这里却从不留客,能让我睡在这里,已经很给我面子。”
明月心看着他,眼睛里也露出痛苦之色,忽然转过身,幽幽的说:“也许我本不该留你,也许你本不该来的。”
人去楼空,空楼寂寂,窗外却响起了琴弦般的雨声,渐近,渐响,渐密。
好大的雨,来得好快,连窗台外的蔷薇,都被雨点打碎了。
可是对面的墙角下,却还有个打不碎的人,无论什么都打不碎,非但打不碎他的人,也打不碎他的决心。
燕南飞推开窗,就看见了这个人。
“他还在!”雨更大,这个人却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就算这千千万万滴雨点,化作千千万万把尖刀,这个人也决不会退缩半步的。
燕南飞苦笑,只有苦笑:“傅红雪,傅红雪,你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
一阵风吹过来,雨点打在他脸上,冷冷的,一直冷到他心里。
他心里却忽然涌起了一股热血,忽然窜了出去,从冰冷的雨点中,掠过高墙,落在傅红雪面前。
傅红雪却已到了远方,既没有感觉到这倾盆暴雨,也没有看见他。
燕南飞只不过在雨中站了片刻,全身就已湿透,可是傅红雪不开口,他也决不开口。
傅红雪的目光终于转向他,冷冷道:“外面在下雨,下得很大。”
燕南飞道:“我知道!”
傅红雪道:“你本不该出来的!”
燕南飞笑了笑,道:“你可以在外面淋雨。我为什么不可以?”
傅红雪道:“你可以?”
说完了这三个字,他就又移开目光,显然已准备结束这次谈话。
燕南飞却不肯结束,又道:“我当然可以淋雨,任何人都有淋雨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