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楚手中的笔轻轻抖了抖,道:“没事就好。”

  “你在画什么?”

  星楚皱起眉头道:“我在看那个飞行到底什么地方出毛病了,为什么老是飞不上去。唉,总是漫无头绪。”

  陈忠叹了口气,道:“世上只有一个薛尚书。”发明飞行机的薛尚书被称为三百年来数一数二的巧手,没有了他,大概谁也不知道飞行机到底是怎么做了吧。

  星楚道:“可不仅仅只是薛尚书才行,共和军虽然没有飞行机,不是也有了飞艇么?”她又低下头在纸上勾勾描描,连眉头都皱了起来。陈忠看着她,心头又量阵没来由的疼痛。顿了顿,他低声道:“那天我去伏击叛军的运粮队,碰到了一个叫郑司楚的行军参谋。”

  星楚似乎没在意,道:“你杀了他么?”

  “没有。”陈忠的声音一下低了,“我怀疑他是楚帅的弟子。”

  星楚猛地抬起头:“什么?”虽然别人叫她“楚帅”,但父亲此时说的楚帅明显不是指自己。

  陈忠有些忧容,点了点头道:“他也会交牙十二金枪术。这路枪当年全军只有楚帅会用,而那个少年用的佩刀居然也是无形刀。当我看到他的样子时,差点叫起来。”

  星楚将笔搁在桌上,喃喃道:“如果他真的是楚帅的弟子,那我们该怎么办?”

  陈忠也有些茫然,道:“我不知道。星楚,有时我也在想,五德营仍然坚持抵抗,究竟有什么意义,天下已定,不是只手可以挽回的,唉。”他性子直率,何况边上没外人,心中所想登时直直说了出来。

  星楚闭上了眼,似乎也在忍耐着陈忠的话带给她的一阵晕眩,半晌,才睁开眼道:“爹,别说了,不然我也要不知该怎么办。”她看了看外面,又低声道:“你和曹将军说过么?”

  “曹闻道定会觉得我是疑神疑鬼,说这些话是搅乱军心的。只是,那个叫郑司楚的少年,连神情相貌都有三四分与楚帅相似,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

  “爹,不要多想了。”星楚走到陈忠身边,拉着他的手低声道。陈忠伸手抹了一下额头,强笑道:“星楚,你别管这些,就算楚帅在敌军营中,到了这份上我们也得走下去了。”

  星楚怔了怔,忽然摇了摇头道:“不会,他绝对不会在敌军营中的,不然敌军早就让他前来攻心了。”

  当初五德营的战术号称心阵合一,除了阵战天下无敌,对心战亦极为看重,每次临战总要设法找到敌军弱点采取攻心战,有两次甚至是心战为主,阵战为辅了,因此陈忠虽不喜用计,对这种手段也看得熟了。想来也是,毕炜不是弱者,如果楚帅真的在火军团中,只怕敌军早就以此进行心战了,而天炉关中的老兵只怕一多半都要丧失斗志。如此看来,自己的确是有些过虑。他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

  星楚放开了父亲的手,走到窗前。外面天高云淡,一碧万里,无数山峦直入云霄。在这群山环拱的巨大山谷中,上千个大小湖泊星罗棋布,那都是高山上的雪水流下来汇聚而成。虽然土壤不甚肥沃,但由于灌溉得力,经过这许多年来的经营,已有良田千顷。此时麦苗已黄,望去不啻江南之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相信在这等高原地带还会有这样的地方。星楚叹了口气道:“爹,我还记得当初楚帅传我兵法之事。”

  陈忠道:“是啊,我也记得。虽然只不过数月,不过那时楚帅说你巾帼不让须眉,大起来会成为了不起的女将。”

  星楚淡淡地笑了笑。当初陈忠自知资质所限,终非大将之材,极希望能生一个儿子来完成自己的志向,不料生的却是个女儿,很是失望。但星楚还是个垂髫稚女时便显现出远超侪辈的将材,以致于楚帅对这个小小女童也青眼有加,破例传了两个月的兵法。

  星楚道:“我还记得那时楚帅和我说过,用兵之道,奇计绝不可恃,唯有绝路方可行险一用。”

  陈忠心头忽地一动,道:“你有了什么奇计了?”

  星楚又淡淡一笑,道:“所谓奇计,便是敌人无法想到的计策,并无一定。”

  陈忠松了口气,道:“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看来也不用想得太多,那就好了。”

  虽然陈忠说得轻松,但星楚的面色依然有些沉重。她低声道:“如果还是方若水,我有六成的把握能让他全军覆没。可是,对方是火军团,我最多只有四成的把握。”

  “四成?!”陈忠吃了一惊。四成把握,也就是说胜机很少。可是如今敌方兵力占优,即使双方损失相等,也是个败仗,还不如坚守为上。他道:“难道你真要以全军博一博?”

  星楚又坐回桌前。此时她面色重新变得平静如水,方才的失落和迷惘似乎在转眼间便已消失:“胜机再小,只消把握住,便足以克敌制胜。”

  陈忠沉吟了一下,道:“那你到底想怎么办?”

  星楚抬起头,看着窗外,只是不说话。她只是想着许多年前的大帅传她兵法时的情景。

  “末将无能,请毕将军责罚。”

  郑司楚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虽然援救运粮队是他的主意,但最终损兵折将,粮车仍被摧毁已尽,自己还是难辞其咎,如果毕炜要军法处置,他也无话可说。可是毕炜只是沉吟了一下,道:“郑参谋请起,不必多心。”

  毕炜的话中并无不悦之意,郑司楚站起身来,忽地心中一动,眼中亮了一亮。这眼神已被毕炜看在眼里,他没说什么,只是道:“郑参谋,下去休息吧。”

  郑司楚一声不吭,又行了一礼才走出中军大帐。跳上座骑,他到了医营,程迪文受伤不轻,外伤加上内伤,一回营中便倒了下来,已送医营医治,郑司楚回来缴令时就已经很为程迪文担心。

  刚走进医营的帐篷,郑司楚一眼便看见光着膀子的程迪文躺在一张榻上,两个医官正在他身上缠着白纱布。程迪文双目紧闭,动也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郑司楚小声道:“医官,请问他有事么?”

  那医官还没回答,程迪文却忽然睁开眼,道:“司楚,你来了?毕将军怎么说?哎哟,你轻点。”却是他说话时牵动伤口,痛得叫了起来。郑司楚见他声音虽然虚弱,但中气还足,多半没有大碍,忙道:“迪文,你别动,毕将军没说什么。”

  程迪文将信将疑地道:“真的?”他知道郑司楚与毕炜吵过架,此番救援运粮队又是郑司楚主动请缨的,最终失败,毕炜完全有理由责罚郑司楚,没想到居然会轻轻放过了。

  郑司楚道:“当然是真的,你休息吧。”他想了想,从腰间取下无形刀,道:“迪文,这刀还你。”

  程迪文伸手要来接,但马上眉头一皱,想必伤口又有点疼。边上一个医官喝道:“别乱动,不想好是吧!”

  医官官衔并不高,但人人会生病受伤,在医营中可是谁都不敢顶撞医官的,程迪文受伤甚重,更是不敢。他缩回手,看着无形刀,忽道:“司楚,你先用着吧,我现在也用不了。”

  郑司楚一喜,道:“真的么?那太好了。”他对这把无形刀觊觎已久,见程迪文肯借给自己,自是大喜过望,生怕程迪文反悔,连忙挂到腰间。程迪文见他这副样子,笑了笑,道:“司楚,我爹说这刀比寻常刀要窄许多,其实是放在袖筒里的,这样才不愧‘无形’之名。”

  郑司楚道:“是么?”他撩起战袍的袖子,将刀鞘绑在左手上。果然,绑好后放下袖子,便一点都看不出来。他道:“原来这刀是用来暗杀的。”

  程迪文笑了笑。他听父亲说过,这把无形刀杀人并不太多,但死在这刀上的都是有名望的大将,因此那时父亲给自己这刀时还担心地说自己能不能镇住这刀的杀气。现在给了郑司楚,大概也只有郑司楚能用这刀吧。他想。

  郑司楚还想说什么,那医官有些不耐烦地道:“将军,医营中请不要过于喧哗,可好?”这医官甚是傲气,便是郑司楚也不敢多嘴,何况他更怕程迪文会改主意,忙不迭地对程迪文道:“迪文,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说罢,便走了出去。

  郑司楚原先与程迪文住一个营帐,程迪文负伤治疗后,帐中登时显得空空荡荡。他进帐坐了下来,抽出无形刀,拿了块软布细细擦拭。无形刀如一泓秋水,削铁如泥,虽然曾砍断过陈忠的大刀,刀口却毫无损伤。

  正擦拭着,突然,郑司楚眉头一扬,喝道:“是谁?”

  他不论做什么事都极是警觉,虽在专心擦刀,却已察觉帐外有人。话音未落,一个人低低地道:“郑参谋,是我。”

  郑司楚听得这声音,只觉手心登时沁出汗水来。帐外便是敌军的细作,他也不会吃惊成这样,此时在帐外的,竟然会是毕炜!

  毕炜慢慢地踱了进来。郑司楚已将无形刀收回鞘中,跪倒在地道:“毕将军,末将失礼,万望恕罪。”

  毕炜进了帐,先看了看四周,才道:“郑参谋,起来吧,不要多礼了。”

  毕炜来此做什么?郑司楚有些惴惴不安。他知道自己与毕炜终有芥蒂在,毕炜向来都不曾来看过自己,此时突然前来,到底会有什么事?正想着,忽听得毕炜道:“郑参谋,你今年十九了吧?”

  “禀将军,末将今年确是十九。”

  毕炜坐了下来,手拍了拍扶手,道:“真是年少有为。”不知为什么,毕炜的眼光总在郑司楚脸上扫来扫去,郑司楚被他看得发毛,道:“毕将军,有何指教么?”

  “令尊大人便是郑国务卿?”

  郑司楚心头微微一震,道:“是的。”心中只是想着:“他到底要做什么?”饶是他熟读兵书,足智多谋,却实在猜不透毕炜的来意。

  毕炜沉思了一会,忽道:“郑参谋,你援救粮队失利,我不曾责罚你,想必你已猜到原因了?”

  郑司楚心中略略一翻,原先他还只是个猜测,此时已是算定了。他道:“末将不敢说了然于胸,但也多少猜到一些。”

  “噢,”毕炜的脸上似笑非笑,“说来听听。”

  郑司楚吞了口唾沫,定定神,方才道:“粮草辎重,乃是军中命脉,毕将军身经百战,绝不会对此掉以轻心的。既然毕将军能只派五十人押送,带队的也不是什么名将,那只能说,这粮车只是诱敌之计。”

  毕炜脸上一直似笑非笑,此时那种笑意忽然间一扫而空,道:“果然。你知道为何用此诱敌之计?”

  “末将以为,敌军截断我军运粮队,定会在三日内发动突袭。”

  毕炜此时已全无轻视之意,他突然站起来道:“何以见得?”

天行健 外传






星海(下)

--------------------------------------------------------------------------------

  “敌军据有地形之利,又有粮草储备,上上之策实是坚守不攻,坐待我军粮尽而退。但既然截击粮车,自是为了趁我军粮草不继,军心大乱时发动突袭,妄图反守为攻,出其不意,一鼓而胜。”

  毕炜微微颌首道:“有理。只是为何三日内必会发动突袭?”

  郑司楚顿了顿,道:“敌军前来拦截运粮队,然粮道未断,数日后我军又能得到补充,若敌军有坚守之意,拦截运粮队便劳而无功了。如此看来,敌军必定是要趁这几日我军中乏粮,军心有所浮动之际发动攻击。”

  毕炜也顿了顿,忽道:“郑参谋,你日后定是共和国的一员大将了。”

  “末将不敢。毕将军成竹在胸,末将当初未解玄机,以至于损折了那么多兄弟,实是有罪,还请毕将军责罚。”

  毕炜又笑了起来,但此时的笑容全是赞许之意。他道:“郑参谋,你前去增援运粮队并非无用,此事实是我考虑未周,做得有点过火。若是敌军见运粮队毫无防备,只怕会疑心其中有诈,你这般增援,他们倒看不出其中奥妙了。此战虽然失利,郑参谋,你其实已立奇功。”

  郑司楚道:“末将不敢。”虽然毕炜在夸奖他,但郑司楚心中实在大为难受。在毕炜眼中,既然是计,那么计策中的人大概都可以牺牲掉的吧。当自己请令前去增援时,他一句话也没说,那时只怕在想着郑司楚若是被敌军击毙也没什么大不了,而押送粮车的那五十个士兵更是让他们送死了。他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隐隐作痛。

  毕炜背起手踱了一圈,道:“你离开这几日,天炉关果然平静如常,连以往常有的出来骚扰也停了,多半已在准备一场大举措,这几日定会要决战了。郑参谋,你年纪不大,却颇有将才,此役倚靠你之处还多着,当初我们虽有芥蒂,还望郑参谋你能放下顾虑,不要多想。”

  郑司楚仍然垂着头,低声道:“毕将军言重了。郑司楚身为军人,自当听从长官号令,毕将军有何差遣,末将万死不辞。”

  他嘴上说着,心中有些不满。也许两军交战,牺牲在所难免,但毕炜身为共和军的上将军,却将士兵看作一件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实在与共和国所宣称的“人人平等”大为不符。正想着,忽然听得毕炜叹了口气,道:“真象。”他莫名其妙,道:“毕将军,您说什么?”

  这两个字只怕是毕炜无意识说出来的,听得郑司楚的追问,毕炜也有点慌乱,道:“没什么。郑参谋,从今日起,与方将军联系之责便由你担任了。”

  郑司楚听到这儿才算恍然大悟,明白毕炜的来意了。方若水与毕炜同是上将军,毕炜的命令只怕方若水不太愿意遵循,而由郑司楚传令,方若水倒多半会听从的。两军交战,最怕的就是军令不一,毕炜让自己担起此责,一定也发现了方若水对自己颇为尊重。看来,毕炜能名列方若水之上,真个名下无虚。郑司楚此时心倒平了,道:“末将遵令。”

  毕炜舒了口气,看了看帐外,忽道:“对了,郑参谋,那飞艇明天就可建造完全,很可能明天敌军便会出动了。”

  送走了毕炜,郑司楚在营帐中收拾了一下,走了出去。

  那艘飞艇已经缝好,接口处也都已涂上了沥青,堆上了架子,一些士兵正在下面堆着柴禾,明天就准备往里鼓入热气。正式的飞艇是装入一种很轻的气飞上去的,可以在空中停留许久,如果鼓入热气,在空中飞得并不长久。敌军步步都在算计之中,定已中计。虽然己方已有防备,但敌人实在非同凡响,郑司楚原先觉得依计而行,敌人定然会一败涂地,但是与那陈忠一番交手,他已明白敌人真正的实力。

  如果稍有疏忽,被敌人将计就计,只怕反要弄巧成拙了。郑司楚看着飞艇,想着自己定下的这条计策,当初他向毕炜献计,便是针对敌人最害怕飞艇入手,如果飞艇升空,敌人定会乱了方寸,千方百计过来袭击的。在敌人出击之后,己方立刻以一支奇兵截断敌军归路。敌人的袭击一定在夜晚,这支奇兵趁机混入城中,炸毁天炉关上的那两尊巨炮,然后全军立刻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城。敌人偷袭,做梦也不会想到反而会被共和军偷袭,这条偷梁换柱之计十有八九会成功。

  当初毕炜说自己这条计策有点一厢情愿,便是觉得敌军未必会冒险前来偷袭。但如今看来,敌人出动迫在眉睫,自己的这条计策一步步都成了事实,一定会成了。他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意,这时一个认得他的军官过来行了一礼道:“郑参谋,你看看可有不当之处?”

  郑司楚看了一周,道:“有漏气的地方么?”

  “试验过了,没有漏气。”

  郑司楚点了点头,正想再问一句什么,边上忽然响起了方若水的声音:“郑参谋,你回来了?”

  郑司楚转过身,向方若水行了一礼,道:“方将军,我回来了。”

  方若水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看了一下飞艇,道:“郑参谋,来,再去喝酒,今天杀了一口肥羊。”

  方若水是一军统率,在军中,吃得自然比寻常士兵好得多,而毕炜的火军团从上至下一视同仁,伙食上军官与士兵一般无二,便是毕炜自己,标准也与士兵相同,郑司楚自从那天和方若水饮过酒后还不曾闻到酒味。听得方若水又要请客,自无不愿。

  到了方若水帐中,两人坐了下来。方若水颇嗜口腹之欲,帐中已架起了一个烤肉用的铁架子,一个亲兵正在把烧红的木炭推平。方若水坐下来,先将一杯酒倒在炭上,“嗤”一声,一道火光冒了起来。那木炭本来就带着木香,夹着一股酒香,更是好闻。方若水取出腰刀,抓过边上一个剥了皮的羊头,剜下一片肉来搁在铁架子上细细翻烤,很快烤得熟了,他递给郑司楚道:“郑参谋,羊是吃草的,一张嘴日日在动,羊脸肉最有嚼头,你尝尝。”

  郑司楚接过那片肉,蘸了蘸调料细细嚼去。这羊脸肉肉质极是细嫩,又带有点嚼劲,含着微微的酒香,果然十分美味。他刚咽下一口,方若水举起杯道:“来,干一杯。”

  一杯下肚,方若水忽然小声道:“郑参谋,你觉得敌人会中计么?”

  郑司楚笑了笑道:“敌人的反应正如我们所料,十之八九会中计。”

  方若水脸上却没有郑司楚那么轻松,道:“敌军足智多谋,殊非等闲。你不在的这几日,他们毫无异动,大是可疑,只怕今晚就会行动了。”

  不知为什么,郑司楚心头一宽。方若水也许还比不上毕炜,但他到底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不是无能之辈。可如果方若水真个无能,也许更好办一些,反倒会无条件地听从毕炜。

  他心中这般想着,脸上仍是不动声色,道:“方将军所言极是,敌军的确极有可能马上便会出击。”

  方若水有些兴奋,将一块刚烤好的羊里脊肉送进嘴里嚼着,道:“我围了他们两个多月,五德营死活不肯出来,郑参谋你定下此计,立刻把他们引了出来,真个是少年奇材。”

  方若水这些拍马的话郑司楚也听得有些厌了。他道:“方将军不要大意,末将去增援运粮队,那个敌军将领名叫陈忠,极是厉害,结果粮车仍被尽数击毁。对了,方将军,你认识那陈忠么?”

  这句话几乎把方若水噎住了。他沉吟了一下,才道:“认识。”

  “这人到底是谁?”

  郑司楚心头一阵兴奋。与那个老兵相比,方若水一定更知道一些五德营的底细。这到底是支怎么样的部队?他隐约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真相了。

  方若水有些踌躇,看了看外面,又喝了口酒,把嘴里的肉吞下去,才道:“郑参谋,虽然大统制下令不得谈论前朝,但此时有关军机,不该隐瞒你。这陈忠是前朝五德营中的信字营统领,当年与我也曾交战过数次。可笑,除了最后一次,我每次都败在他手下。”

  郑司楚道:“他们是前朝的正规军吧?怪不得我听那陈忠称我们为‘叛军’。”

  方若水笑了起来,笑道:“陈忠是个属鸭子的,肉烂嘴不烂,已经到了这时候,还想着他那个帝国。不过这人确是个良将,当初五德营威名赫赫,号称天下无敌,他也有他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