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长枪飞来,从马后胯射入,刺穿了马身,这马也立时毙命,摔了下来。

  这人一落地,在沙子上打了个滚,心中不由大骇。他已计算得没一点遗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夺马,然后跃墙而走,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定能成功,万没料到有人反应如此快法,投出的投枪快如闪电,又力愈千钧,他的如意算盘根本打不响。

  从地上一翻而起,他手握短刀,不住地喘息,眼角往回看了看,螺舟中还有几个人,他们没有他这般本事,已经束手就擒,他心知失去这个机会,此番定已无幸。

  绝望以后,人反而镇定起来,慢慢站起身道:“我是叶飞鹄。能以一枪留下我的,定是帝国军第一大将楚帅吧。”

  楚休红道:“我是楚休红,不过算不得第一大将。叶飞鹄,你文武全才,为何执意跟随甄砺之错到底?”

  叶飞鹄看了看楚休红,叹道:“国士遇我,国士报之。楚帅,叶飞鹄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请楚帅成全。”

  围住他的地军团士兵已越来越多,现在叶飞鹄有天大的本领也逃不掉了,就算还能有一艘螺舟能遁地而行,只怕也会被立刻挖出来。楚休红叹道:“叶先生,你刀锯斧凿,不在薛尚书之下,上阵杀人,也罕有其匹。这一身本领来之不易,叶先生,你何不投降我军,以尽其才。”

  叶飞鹄笑道:“楚帅,你名震宇内,原来也是个俗人。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身受甄侯大恩,帝君却视我无物,我岂能再回头为人所笑。楚帅,你要杀便杀吧。”

  楚休红一阵哑然。叶飞鹄名声很坏,以前在工部时人人视他为小人,可是现在看看,叶飞鹄纵然不明事理,却不失为是个敢作敢当的男子汉。

  也许,他会有这般差的风评,只是因为帝君对他不喜,所以旁人自是人云亦云,叶飞鹄才会搞得处处碰壁吧。

  他低了低头,正要再出言相劝,忽然只觉一股厉风扑面而来,耳中只听得旁人的惊呼。

  不好!楚休红头也不曾抬起,按在刀鞘上的手一抬,“呛”一声,百辟刀脱鞘而出。他出手快极,已迎上了击来的刀锋,“当”地一声响,两把刀就在他眉毛前一尺处相交,火星四溅,射到了楚休红脸上,楚休红也不禁心头一寒。

  叶飞鹄此时仍要出手,那自是已萌死志,准备死中求活了。不知为什么,他反而有一阵伤心和惋惜。

  叶飞鹄这突如其来的一刀被楚休红架住,便知这千载难逢的偷袭良机已然失去。但他却不退去,刀急转而下,刺向楚休红胸口,可是刚才楚休红全无防备之下仍能架住他的刀,现在已是全神贯注,他哪里还能得手?两人一个出手快,一个招架快,两人不停转着,将沙子踢起,身形已看不清了,只听得双刀相交之声不绝,其间有火星不断射出,旁人纵想帮手,也哪里帮得上忙。简仲岚摸了摸袖子里的无形刀,本已准备冲出去,却又站住了。

  这时,突然间双刀相击的声音一哑,这一连串声响也嘎然而止,两人登时分开了五六步。叶飞鹄本自视极高,经过这番偷袭,对楚休红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看了看刀,慢慢道:“楚帅,死在你手里,真是人生快事。”

  楚休红道:“叶飞鹄,我不杀你,你还是为我所用吧。你这一身本领,若不能为国出力,实在太可惜了。”

  叶飞鹄摇摇头,惨然一笑道:“楚帅,你还要说这些辱我的谰言。”

  他将左手的刀举起,边上的士兵只道他又要偷袭,举起枪来。叶飞鹄一笑,此时,只听得营门处也传来一片欢呼,有人高叫:“小王子胜了!小王子胜了!”声音意气昂扬,叶飞鹄淡淡一笑道:“武昭也败了?真是惨胜啊。”

  他们已炸光了帝国军的轰天雷,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但来的人却几乎全部被擒杀,伤亡远在帝国军之上,便是胜,那也是惨胜。他看了看手中的刀,他的刀原本亮得象冰,现在却暗淡一片,旁人都看得到,那把刀象被打碎的铜镜一般,都是裂纹。

  楚休红道:“叶飞鹄,你的刀也已毁了,还不肯投降么?”

  叶飞鹄道:“刀已毁,不能伤人,却能伤己。”

  他将刀回转,刀尖对准了自己心口。楚休红惊道:“快制止他!”但哪里还来得及?叶飞鹄的刀虽然裂纹密如蛛网,但直刺之下,刀已入体。这刀本已与楚休红的百辟刀相击了数百次,裂成了几十片小片,刺入体内后登时裂开,几十个碎片每一片都象一把小小的利刃,尽没入体内,他手上只剩了个刀柄,血象箭一般射出来。

  楚休红不禁失色,他冲到叶飞鹄身前,但叶飞鹄这一刀用力极大,哪里还救得活?叶飞鹄一见楚休红过来,嘴角抽了抽,慢慢道:“可惜,我没有……第二把刀……”

  


天行健 外传






血和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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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上人都围了上来。叶飞鹄如此力战,实是让人心惊,想起刚才他偷袭楚休红时,更是令人心生惧意。楚休红叹了口气,道:“将他好好安葬吧,可惜。”他说着,将百辟刀收入鞘中。

  只有他自己知道,百辟刀也已裂成了十几个小块了。

  这时小王子与邵风观已带马回来,小王子象是大病一场,在马上似乎摇摇欲坠。楚休红走上前,向小王子行了一礼,道:“殿下,事已如何?”

  小王子看着楚休红,眼圈也有些红红的。他虽则比楚休红年纪小不了多少,但从认识楚休红那一天起,便对他视若长辈。他哽咽着道:“武昭老师……他……”

  他的声音已是断断续续,语不成声。楚休红知道小王子虽然也已经是一军统帅,枪术也隐隐有超越自己之势,但内心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孩子,还不曾被战火炼得如铁如石。他又深施一礼道:“殿下,万事自有天注定,请不必多想了。来人,请殿下回帐歇息。”

  小王子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那自是甄砺之利用他对武昭的关切之情,楚休红也不忍去责备他。等小王子走后,他小声对邵风观道:“邵兄,中军重地,你怎么能那么大意,任由殿下出来?”

  小王子和邵风观若守在中军,叶飞鹄的地螺舟就算再神奇也无从施展,那些轰天雷也绝不会尽数被炸。邵风观看着在整理火药库的士兵,脸也一阵阵发白,道:“楚帅,末将知罪,请楚帅责罚。不过小王子因为手刺武昭老师落马,他心中极是悲痛,楚帅请你不要责怪他。”

  小王子对楚休红一向极为服膺,虽然他其实是北征军职位最高的军官,但自知领兵方略不能与楚休红相比,因此事无巨细都听从楚休红的,见楚休红也有三分敬畏。楚休红叹了口气道:“军法也不是丝毫不通情面的,我也有过错,不曾仔细关照你,以至于中计,此事便算了吧。不过,邵兄,你的轰天雷已没有了,那我们商议的战术可就行不通了。”

  邵风观看着北边。黑夜中,茫茫一片,黑暗中也没半点亮光,放眼望去,只是高高低低的沙丘,明知甄砺之就在前方,可就是不知到底在何处。沙漠上的地图与寻常的大为不同,标注地点也只是个大概,若要找到那个绿洲,仍是得靠全军在地面搜寻。可有甄砺之在一边虎视眈眈,谁知道会再发生什么事。邵风观道:“唉,若是文侯死不出战,一味隐藏,那他据有水源,我们可不能支持多久了。”

  楚休红看着远处,轻声道:“邵兄,你放心吧,甄砺之一定马上就会找我们决战的。”

  邵风观眉毛一扬,道:“楚帅,这话何以见得?”

  “邵将军,你可曾注意到,甄砺之此番夜袭,首先并不曾破坏军中食水,反而将我们的轰天雷尽数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