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风观笑道:“楚帅,狄人大概见都没见过轰天雷,听得爆炸之声,定会乱了阵脚。只消他们一出现,我便将所有的轰天雷掷下,把那绿洲炸上一遍,让狄人作法自毙,炸得他阵脚大乱,而后地军团便全线出击,将他们一鼓歼灭。”

  小王子忽然道:“这样杀伤太大,有伤上天好生之德吧……”

  邵风观道:“殿下,你是担心武昭老师吧?不要紧,轰天雷威力虽大,却不是伤人的,只是为了把那批躲起来的狄人炸出来。可惜这趟是来沙漠作战,那些威力巨大的平地雷、八角雷都太过沉重,没能带来,不然,文侯就算躲在地下,也非炸得他粉身碎骨。”

  小王子心事被人说中,脸不由一红,却仍是忧心忡忡,道:“武昭老师年纪老迈,若能将他生擒,那是最好的。”

  小王子虽然贵为宗室,却从来没有一点宗室子弟的骄横之气,他对这四相军团的四个指挥官,自幼便近乎崇拜,邵风观这么说他也不以为忤。他是武昭的关门弟子,据说武昭的交牙十二金枪术已尽数传给他了,如果单从枪术而论,他可与楚休红并称为军中双璧。武昭一生无妻无子,对小王子也视若己出,小王子对他的感情,似乎比与自己的父亲安乐王的感情还要好,自是怪不得他这般说。

  邵风观道:“殿下,请你放心,武昭老师也是我们的老师,自然尽量不会伤了他。”

  小王子沉吟了片刻后道:“那好吧。明天天一亮,便照此办理。楚帅,我们带来几辆铁甲车?”

  楚休红道:“铁甲车太过沉重,我只带了五辆大号的,想来也够了。以铁甲车开路,便是甄砺之有埋伏……”

  他刚说到这儿,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听声音,竟是全军都在鼓噪。邵风观脸色一变,打断了楚休红的话道:“出什么事了?”

  象是回答他的话,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进帐中便嘶声叫道:“不好了!全军都哗变了!”

  小王子脸色也一下变得煞白。他经历过的实战最少,听这这士兵这般说,猛地站了起来,叫道:“什么?怎么会哗变的?”

  这时帐外的声音已传了进来,果然夹杂着“打到雾云城”之类的喊话。邵风观也吃了一惊,道:“定是文侯派人来策反了地风两军!天啊,怎么会有这等事?”他这般一说,帐中别的将领也都惊惶失措。此时高级将领都在小王子帐中,诸营无人弹压,一旦有人哗变,只怕会越卷越大,本来不想哗变的人也卷进去了。

  楚休红也站了起来,沉声道:“岂有全军都哗变之理。”他大踏步走出营帐,道:“诸将听令,不得出声,有出声者,立斩不赦!有听到此令的,速将此令传下!”

  他的声音很大,守在小王子帐外的也是地军团的人,听到此令,登时有人四处散去。几乎是霎那间,声音一下小了下来,只听得后营还有些声音。楚休红道:“定是甄砺之的人混入后营!带马!”

  有人将座骑带了过来,楚休红转过头道:“殿下,你与邵将军留在此处,护住粮草,其他人随我去后营。”

  他的命令干脆利落,营中诸将纷纷上马,简仲岚也跳上马跟在楚休红身后,一行人向后营飞奔而去。

  四千八百人,连营大约有一里多长,从中军赶到后营,不过是转瞬间的事。一到后营,只见人头攒动,马嘶频起,正乱成一片。楚休红喝道:“楚休红在此,全体噤声入列!若再有人多言,立斩不赦!”

  后营只有一千人,楚休红的命令一下,将士纷纷带马向两边跑去,一下排成整整齐齐的两个方阵,却在当中留下了几十人没动。楚休红嘴角抽动了一下,喝道:“将当中的人擒下!”

  这些人本来趁乱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时不时将兵器胡乱照人捅去,使得秩序更加混乱,后营的人谁也不知道当中已夹了外人在内,更兼天色已黑,看不清对面到底是什么人,后营更是混乱不堪。只是这些人没想到楚休红一到,本来乱得不可收拾的帝国军一下恢复秩序,他们无所遁其形,登时露在外面了,此时反而轮到他们不知所措,后营士兵登时冲上,将这数十人或擒或斩,转眼间便收拾了。

  等这些人一擒下,楚休红道:“诸位将军,马上回本部弹压,若有出声叫嚷者,定是内奸无疑。”

  那些将领答应一声,纷纷散去。一座大营本来象开了锅似的吵闹不休,此时又马上恢复平静。在一片寂静中,却听得有一阵轻轻的蹄声。楚休红微微一笑,大声道:“速开营门,把敌人放进来,准备迎敌。”

  营门打开了,楚休红已带着一队人到了营门处,来犯的敌人正全速冲来,见营门大开,只道内应已经成功,一下冲了进来。这批人足有七八百,以疾风之势冲入,又无阻挡,冲入的速度极快。等敌军冲到一半时,楚休红喝道:“动手!”

  来犯的敌人本来以为营门边是派来的内应,反没料到竟会在这时遭到伏击。此时营门口的帝国军也不过数百人,但敌人被切成两半,当先数骑马上被乱枪刺倒,马上的骑士掉下来后还待反抗,已被士兵砍死,后面进来的人心知不好,扭头要走,反而将营门堵得死死的,进也进不得,退又退不得,秩序登时大乱。在一片混乱中,只听得有个苍老的声音喝道:“不要乱!不要乱!”但他喊得响,那些骑兵一大半都是狄人,根本听不懂他的号令,仍是乱作一团,而帝国军已是早有准备,此消彼长,敌人落马的越来越多。

  这时楚休红扬声道:“文侯府军的弟兄,你们大多有家室在京都,难道你们不怕自己家人受牵连么?”

  夜袭的敌军大多是些高鼻深目的狄人,当中也有不少是甄砺之带出的府兵。在火把光下,只见他们面上惊疑不定。来时甄砺之告诉他们,这条计万无一失,定能让帝国军一片混乱,到时冲进来,只是为接应先前混在这里的人而已。哪知帝国军乱是乱过一阵,却转眼间复归平静,中圈套的反而成了他们自己。

  这时,那个老将忽然厉声喝道:“楚帅,事已如此,那你就来与我决一死战吧。”

  这人挺枪出来,白发白须,赫然正是有“军中第一枪”之称的武昭!

  看到武昭,楚休红不禁有些迟疑。他本来可下令,若来犯者不降,就将这冲进来的数百人尽数射死,可现在来夜袭的人居然是武昭领头,他不由下不了这条命令。

  武昭本来穿的便是帝国军的甲胄,他手握长枪,一头白发白须也随风飘动,更是显得英武。他骑着一匹高大的宛马,威风凛凛。

  楚休红催马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武昭老师,您好。”

  武昭的枪在头顶舞了个圈,道:“楚帅,十几年前我们比试过一次,那次你就能看破我的幻变枪,但也击不败我。这十几年来,不知你有没有进步。”

  楚休红摘下枪来,仍是很恭敬地道:“武昭老师,末将这些年戎马倥偬,也无暇与人比试,但在战场上尚无人能在枪术上击败我,这都是老师你教导有方,末将至今深感于心。”

  武昭大笑道:“楚帅,你还是跟十几年前一样,彬彬有礼,却又不肯吃半点亏。好吧,今天我们就以真枪来决一胜负!”

  楚休红把枪举了起来,刚要说什么,简仲岚拍马上前道:“楚帅,你不可中了他的下驷对上驷之计,敌人已是俎上鱼肉,楚帅与他比试,胜亦无益,败则误事,还是命人以火枪将他击落……”

  他还没说完,楚休红已厉声道:“简参军,你让开!”简仲岚心知劝不住,只得将马牵开,心中却有些诧异自己为什么要去劝阻。

  营门口并不大,两骑都无法用助跑来加大枪力,只能以腕力和臂力发枪。双枪相交时,发出了一声响,枪头撞击出一抹火花,却听得武昭闷喝了一声,也不知吃了什么亏。两骑分开时,只见武昭的一条手臂有些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