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道:“你说,这个提议通得过么?帝君的态度如何?”

我沉吟道:“陛下的意思模棱两可。但今天我谒见陛下,向陛下竭力

说明立宪制的好处,陛下已有首肯之意。所以丁亨利兄若是杀了我,

那这个提议只怕定要破裂了。”说到这儿,我脑海中忽地一亮,看着

白薇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今天我听南宫闻礼说丁西铭又上了份密疏,其中献了一计,说趁共和

军的名臣宿将皆在帝都,可密发禁军一鼓尽歼, 共和叛军当如汤泼雪,

不征自灭。听到这种馊主意,我不由大惊失色。假如文侯当权,他一

定不会出这种不顾后果的主意。 但现在帝君亲政,信任的已是张龙友。

说实话,张龙友对扳倒文侯,玩权谋确实很有一套,但他对大局的把

握却不能与文侯相比。回到帝都时,为了当初海老那个与他长得极为

相像的弟子阿麟,当时我曾私下隐约问了张龙友一句,结果他一口否

认,事后却似乎在刻意回避我了,现在这事更是不与我这个驻帝国军

的实际最高将领商量。我与南宫闻礼紧急联名谒见帝君,向他陈说其

中利害。现在共和军来的只是几个将领,而共和军军纪严明,故事里

说的那样主将落马,余众一哄而散的事在共和军里不可能发生,所以

即使突发奇兵杀了使者,一样达不到消灭共和军的目的,反倒使得共

和军死了与帝国合作之心。现在帝国军虽说刚得胜而归,但那一战几

乎全是我们打的,共和军以逸待劳,一旦交手,帝国军占不到上风。

帝君听我们说了许久,这才有动容之意。只怕,共和军中也隐约听到

了这种消息,假如帝国军真要如此行动,势必会动用我这个帝国军最

高指挥官,所以白薇才会受命来问吧。

白薇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慌乱, 虽没说话,我只觉心头一下阴寒彻骨。

白薇这样做,我还以为她其实一直爱着我,所以冒险来提醒我,但现

在我也断定这是共和军的计策了。我松开了她,冷笑道:“原来是这

么回事啊。郑夫人,这是何城主还是南武公子的意思?我想不会是郑

先生的意思了,你还得瞒着他呢,只是很难。”

白薇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我还想再说几句重话,却见她抬起头,看着

我道:

“楚休红,你看不起我吧,是,是我淫贱! ”

泪水已淌过她的脸颊,她的眼神伤心欲绝。我不由一怔,心道:“想

错了么?”何从景和那个南武公子都是不择手段的人,可是郑昭也是

共和军中的有数人物,他也白薇琴瑟甚合,当初在五羊城因为白薇偷

偷见了我一次,郑昭就醋意大发,险些与我闹翻。假如知道白薇与我

做了这样的事,只怕他火头一上来,什么都做得出,何从景与南武公

子再不择手段,也不可能出这种馊主意。

难道是我想错了?白薇已经挣脱我的怀抱,穿好衣服向门口退去。我

急道:“白薇......”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只是抓

过衣服胡乱穿着。

白薇已退到了门口,却又有些犹豫。我跳下床,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

手,道:“白薇,别怪我,我现在最会疑神疑鬼。”

我本以为她会犯脾气挣脱我,但她却没有,任由我握住她的手,抬起

头轻声道:“没有,你不是疑神疑鬼。”

我气为之结。这真是何从景或南武公子的计策么?我都不敢想象郑昭

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可是白薇竟然会直承此事,也让我没想到。

白薇毕竟不想骗我。我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百感交集。她原本不

该陷入这一类阴谋诡计之中,可她还是陷进来了。我觉得自已实在太

对不起她,假如在高鹫城里没有认识她姐妹二人,她也不会接到这种

命令吧。我看着她,柔声道:“是何城主要你来探听我的立场?”

白薇的脸涨得通红,半晌才点了点头。虽然知道她是有目的而来,我

心里却是一阵狂喜。白薇对我,毕竟不能无情, 何从景固然不择手段,

却低估了白薇对我的感情。我伸出双臂猛地抱住了她,一语不发。白

薇也没有说话,伸手也抱住了我的腰。

“别担心,只要我有三寸气在,就定不让帝国军首开战端。 ”我在她

耳边低低说着。

白薇抬起头,她的眼里有些发亮,道: “你能保证?”

“可以。”我点了点头。现在我是帝国兵权最大的人,帝君要下命令

调度军队的话,已不可能绕过我。我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我都要

竭力完成立宪制的达成,即使动用最后的兵谏手段。而何从景,大概

也正盼着这个结果吧。

白薇闭上了眼,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道: “谢谢你,不然我真不知

该如何回复公子。”

我哼了一声,道:“是南武公子出这种主意?真无耻。白薇,要是郑

先生......”

白薇有点狡黠地一笑,道:“不要说公子,那也是我自愿的。公子虽

然让我来探你的口风,但今晚的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公子并不知

道。

我心头却有点发寒,白薇说得轻松,南武公子也许没让她和我做这种

事,但她瞒过旁人容易,要瞒过郑昭那是不可能的。而他们是夫妻,

白薇也不可能不去见郑昭。我道: 万一郑先生会知道,

“ 那你怎么办?”

她笑了笑,道:“你到底担心些什么?担心阿昭上门来揍你么?”

也许是得到了我的承诺,她的心情已好了许多,可是我却不禁担心。

海老和我说过,要练读心术必要童身,练成后也成了天阉,怪不得当

初白薇说到郑昭时吞吞吐吐的,而我也怎么都练不成读心术。白薇显

然不知道郑昭有这种秘术,而郑昭即使已是天阉,仍要娶白薇,看来

他对白薇确是一片痴心,在白薇面前会当作不知道,只会恨到我身上。

不管怎么样,恨就让他恨我吧,谁叫我对不起他。我笑了笑,道:

“白

薇,假如共和军与帝国开战了,你的女营也要上前线么?”

白薇道:

“是的。”她迟疑了一下,忽然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

白薇的声音变得很轻,耳语一般道:“不要以为你们那支会在天上飞

的部队是独得之秘,如果真有开战的一天,你要小心。”

我吃了一惊,风军团的秘密,共和军早就想知道了,邵风观说起过,

风军团一年能抓到十来个前来刺探之人,那些人当然都是共和军。可

是我没想到,共和军居然也已经有了足以匹敌飞行机的武器。我道:

“是什么?”

白薇摇了摇头,道:“我是听公子偶尔说起,已经试验成功,别的也

不太清楚。你也不要多问了,我对你说这些已是泄密。只希望,永远

不要有这一天。”

白薇的眼里似有一丝痛苦。她轻轻把我揽住她的手拿开,道: “我也

该走了。今天的事,你全都忘了吧。”

现在是上元,虽是午夜,街上仍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看来会闹个

通宵,外面的声响不时传进来。我道: “那么,你什么时候再来?”

白薇退后了几步,道:“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了。 ”

我的心突然如针刺一般痛,道:“永远?”

她重重点了点头,突然转过身,推开门, 人闪了出去。我快步追上去,

却听得门外一阵喧哗,才走到门边,便见有一道人流正走过我屋前的,

有人在队伍中高吼着“为国尽忠,死得其所”一类的口号,白薇的身

影早就消失在茫茫人流中去了。

我站在门边,看着那些人走去。这些人定然又是尊王团,平时对他们

讨厌,现在简直是痛恨了。我伸出手来,看了看掌心。掌心里仍然留

着方才白薇的体温,而她那甜美的嘴唇也似乎刚离开我的嘴。

“永远。”我嘟囔着白薇说的这两个字,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第一

次,即使白薇是在利用我,在骗我,我仍然想着她。

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又有些不安,总是想着白薇说的那个共

和军也有飞行武器的事。白薇说是南武公子偶然说起,但我怎么都觉

得有些不对。南武公子是不会不小心的。当初我把暗藏天遁音的木雕

送给郑昭,即使他没发现破绽,仍然要郑昭把这些收好不拿出来。

一个如此精细的人,在要白薇来向我施美人计打探消息时,会漏出这

等机密事的口风?只会有两个原因,一是白薇仍在骗我,二就是这也

是南武公子计策中的一环。可是我不相信白薇会有意骗我,更有可能

的就是南武公子有意要借她的口来告诉我了。

他是要告诉我,共和军的实力比我想象的更强,让我铁下心来为和谈

出力吧。虽然不用他说我也有这个心思,但是现在却总觉得不安。

南武公子这样的人,恐怕才是最危险的人......假如联合政府的事告

吹,那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不去取丁亨利的性命,而是取下他的。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伙尊王团的人嘶吼着走远,又站立了许久。

第三十八章 和平之年

也许是帝君被我和南宫闻礼说动了,立宪的事很顺利,已推上了日程

表。丁西铭此时如同变了个人,不再竭力反对,有时倒还为立宪出谋

划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