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心里发毛,道:“你们又用了什么策略?”
“牵制蛇人,让你们能够各个击破。 ”
我一怔,但马上也就恍然。帝都之围后,蛇人一直没能再组织起一次
大规模的进攻,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是天法师有意消耗蛇人的实力。我
道:
“蛇人被你们分派着送死,它们没有察觉吗?”
“天法师严令它们不得与你们谈判。虽然也有蛇人曾经怀疑,但不等
它们发觉,便被勒令送死,它们也来不及有什么举动了。 ”海老叹了
口气,道,“天法师虽然能力出众,但他刚愎自用,一意孤行,错误
的估计了蛇人的能力,已犯下了第一个错误,随之又犯了第二个,他
低估了你们的能力。你们不但顶住了蛇人的攻击, 而且还进行了反攻。
此时天法师已经陷入了泥潭不能自拔, 蛇人中的精锐已经对它们的这
个神产生怀疑,天法师必须把这些蛇人早早送死。但产生怀疑的蛇人
都是能力甚强之辈,这些蛇人一死,此消彼长之下,更挡不住你们的
攻击,结果终于到了如今这地步。”
下棋有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话,天法师连下了两步坏棋,这
局棋已是注定要一败涂地了。我道: “海老,你既然洞若观火,为什
么不劝告他一句?”
海老叹道:“我们之中,也分为两派,其中大部分追随天法师,打算
利用蛇人消灭你们后再消灭蛇人。我建议与你们取得联系,以我们所
能掌握的知识来交换想要的,但是被天法师驳回。 ”他顿了顿,道:
“他要的,是你们与蛇人两败俱伤。 ”
我道:
“海老,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海老抬起了头,道: “这并不重要。楚将军,此番老朽受命前来,原
来就没有打算成功,只想求楚将军一件事。 ”
我道:
“是什么?”
“蛇人已经势在必亡,你们也绝不会饶过它们的。我只想请你下手之
时,能放过我的同族。 ”海老顿了顿,“还有,阿麟他定然也失手了,
请你也放过他吧。”
也许,这才是海老真正的目的吧,他也知道行刺是不可能的。我道:
“阿麟?是那个与你一同来行刺的人么?他好像不是你的同族。 ”
海老道:“他们兄弟两人是被人遗弃的孤儿,我到五羊城时收养了他
们。”
我的心猛地一跳,道:“兄弟?他还有个兄弟?”
“是啊。只是他们兄弟俩性情大不一样,阿麟只学会了剑术,阿龙不
喜剑术,杂七杂八倒学了很多,不过十多年前阿龙便走失了。 ”海老
叹了口气,“他是你们同类,与我们不同,虽然阿麟来行刺你,还请
楚将军饶了他吧。”
那个阿麟已被冯奇一弹子打死了。只是我现在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
般,想的都是张友龙的事。那个阿麟与张友龙如此相似,一定就是张
友龙的孪生兄弟了。当初在国殇碑下我们各自说起父亲对自己的期
许,只有张友龙说自己没有父亲。那时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我只是觉
得张友龙的父亲早死,他不愿提起吧,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也怪不得,张友龙知道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原来他是海老的弟子。
我正想着,海老忽然道:“阿龙原来人在帝都了?真令人想不到。”
我只觉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向后一跳,这一句话让我动了杀机。
海老也会读心术......
有一个郑昭在身边,已让我如坐针毡。郑昭着了我的道,不能再对我
读心,我都忘了海老仍然能够!心里百感交集,海老的眼里也由惊愕而转为失望。半响,我才低低道:“海老,对不起......”
海老没有再说什么。他既然能读我的心,自然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看
着我,低声道:“好吧,楚将军,我只求你一件事吧。
”
“不行。”
我怕自己会再心软,又退后了一步,道:“海老,您的恩情在下时刻
铭记在心,但也请海老您记住,我们都是异类,不要再指望我会发善
心。
”
我拼命想着那一次在南安城下海老要何从景发兵攻杀前来增援的帝
国军的事。如果那一次不是何从景突然觉悟,帝国军与共和军的同盟
就会彻底破裂,以前的战果也前功尽弃了。即使海老心里想的真的是
与我们和平共处,我也决不能信,就像他说他不愿前来,但仍然前来
行刺我一样。
海老看着我,双眼灼灼放光。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喝道: “冯奇!”
冯奇与三个十剑斩一同走了进来。他想必还在想着我刚才交代他的
事,进来时一脸警惕。我道:“冯奇,拿一杯毒酒来。
”
冯奇呆了呆,道:“都督,你要毒酒做什么?”
我只觉海老的目光像锥子一样刺在我后背上。我拼命直起身子,道:
“给那位海老一杯毒酒,让他服下去。”
毒酒只用来处置犯了死罪的中上级军官的,不至于让他们身首异处,
死也死得好受些。冯奇一定大为惊异,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行了一
礼便走了出去。过了没多久,他已拿着一壶酒和一个杯子,放在我跟
前后又摸出一个用肠衣包着的毒药块,小声道:
“都督, 都在这里了。”
我剥开肠衣,将里面的毒药洒在杯中,倒满了一杯,小声道: “走到
他背后,让他喝下去。”
冯奇仍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没有多说,拿起杯子向海老的身后走去。
我看着海老,道:“海老,如果你要骂我,尽请随便。
”
海老苦笑了一下,道:“人各有志,各为其主,我骂你做什么?”他
抬起头,眼里不再有那种奇异的神采,倒是满溢着悲伤,道, “楚将
军,原来你也一样。所谓万物平等,果然只是一句骗人的空话。 ”
不管他是什么异类,他现在的眼神与一个人一般无二,那么失望,更
确切地说是绝望。我垂下头,小声道:“对不住了,海老。 ”
我转身走了出去。海老没有再对我用摄心术, 现在也是我下令毒死他,
可是却不知为什么,那杯毒酒仿佛是我喝下的,那么苦。所谓万物平
等,真是一句空话么?海老自己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也许,只有遥远的将来的人才能做到吧。我想着,可是心里觉得,更
可能是永远都做不到。
“统制,你没事吧?”
曹闻道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抬起头,却见他与廉百策两人急匆匆
过来。中军遇刺,他们虽然扎营在外围,听到后仍然赶了过来。看到
他们,我的心里一阵温暖,道:“没事了。
”
曹闻道打量了我周身上下,凑上前低声道: “统制,是不是共和军那
些人做的?”
我看了看一边的廉百策,道:“不是,是蛇人派出来的。你们队伍整
顿得如何了?明天就该发动进攻。 ”
一说起军情,曹闻道精神也来了,道: “请统制放心,我与老廉操练
过一次了,弟兄们士气也正旺。倒是你要加倍小心了,那些怪物居然
会派人来行刺,这些长虫怎么杀到中军来的?”
我道:“行刺的不是蛇人。
”
曹闻道一怔,还要说什么,冯奇一挑帐帘走了出来,见他们都在,先
行了一礼,道:“曹将军,廉将军。 ”这才对我道:“都督,那人已死
了。
”
曹闻道又是一怔,道:“统制,你将刺客杀了?都问完了么?”
我道:“别问了,你们先回去吧。”
曹闻道没再说什么,双足一并,与廉百策一同行了一礼, “遵命。
道: ”
只是他们转过身时,曹闻道还扭头补了一句: “冯奇,加倍小心,不
能有失。”
冯奇是我的亲兵,照理轮不到曹闻道来下令,但他说得如此诚恳,冯
奇也行了一礼道:“曹将军放心。”
等曹闻道与廉百策一走,冯奇低声道:“都督,那人的尸首怎么办?”
“还有一具呢?”
“现在还堆在后面呢。”
我叹了口气,道:“弄两副棺木装殓了,将他们埋了吧。”
军中棺椁一直都带着几具,其实那都是为我和五德营五统领预备的,
其中我的棺材最大最厚,中级以下的军官与士兵死后便就地掩埋,要 带回去也只能带骨灰。冯奇答应一声,正要下去,我道: “那老人的
棺材就用我的吧。让工正刻块墓碑,写‘海马之墓’四个字。大海的
海,老人的老。”
冯奇也没有多想,道:“遵命。”叫了几个亲兵从我营中抬出那囚笼。
我站在门口,看着囚笼里那个已经失去生机的瘦小身影,心里却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