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武侯走出帐来。我们齐齐跪在地上,他凛然看着我们,高声道:“前锋营将士,来的不管是什么人,你们可有信心将之击溃?”

前锋营里发出一声整齐划一的喊声:“有!”

我也在喊着,可是,我心中却实在有点忐忑不安。一个蛇人便已如此难以应付,如果那真是十万个蛇人,那我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谭青他们这些与我一同斩杀过那个蛇人的什长,此时也平静下来。武侯道:“开城,前锋营与之接战,中军在后压住阵脚。”

武侯高大的身躯挺立在城头,凛凛如天神。就算真的是些地狱来的恶鬼,在武侯面前,也会当者辟易吧。我讪笑了笑,自己也觉得自己未免太过怯懦了。

前锋营依序下城,上马,井井有条地出城。这时,城下有一骑飞奔过来。在马上,见这人一身黑甲,看样子也是个高级军官了。

此时已是三四两营在下城,我正带着五营的兄弟准备下城集合,那黑甲骑士已向城头奔来,显得匆匆忙忙。只见他冲进城头,跪在武侯跟前,道:“君侯,沈西平有一事求君侯成全。”

他就是沈西平?我也小小地吃了一惊。沈西平虽然交战时冲锋在前,我却从没在近处看到过他。此时与他近在咫尺,看上去,他并不象一个有“火虎”之称的猛将,相貌倒很清雅,很象个士人。不知在这个时候来找君侯会有什么事。

武侯道:“西平,你有什么话?”

这时,已轮到我们下城了。我带着八十三个五营的弟兄下城,身后,已听不清沈西平说了些什么。刚到城下,却看见边上黑压压地站了一片骑兵,也有五六百个的样子。领头的正是田威。他一见我,还对我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我此时一下明白沈西平的来意了了。沈西平有五百龙鳞铁骑,在右军中相当于武侯的前锋营,一向被称作是帝国的锋芒之军。以前沈西平有什么平乱之役,这支龙鳞军向来是他冲锋取胜的法宝。这次平定共和军,一路大多是攻拔城池的战役,很少有野战,他这支龙鳞军几乎没什么用,功劳簿上,属于右军的也最少。这次要野战了,沈西平大概要抢这个功劳。

我们跨上战马,走出门去。中兵已在城门下驻扎齐整。等前锋营尽数集合完备,雷鼓又跑了出来,在前锋营前大声道:“前锋营将士听真,武侯有令,由忠义伯沈西平将军充任前锋,前锋营暂退一百步,为沈将军掠阵。”

果然来了。我不禁有点恼怒。也许,是因为田威那种傲慢无礼还让我着恼吧。我看着沈西平带着他那五百龙鳞军穿过我们的阵营向前走去。

如果不带偏见地看,沈西平的龙鳞军的确是一支强兵。这五百人一个个都身强力壮,全部是黑盔黑甲。他们的兵器与我们有些不同,有一半是长柄刀。也许,龙鳞军最擅长的就是冲锋,冲锋时用长枪威力不及大刀吧。

天边已蒙蒙发亮,火把的光看上去不那么明亮了。在城头上看下去,那支军队已经很近了,在城下看来,到底还有一段距离。远远看来,尘烟滚滚,几乎弥漫在整条地平线上。

沈西平的龙鳞军在我们阵前百步远处,立了个方阵。百步之外,他这一小支兵马与远处那一长线烟尘比起来,真如沧海一粟。沈西平身边,有两个步兵扛着一捆长枪,侍立在他身边。

沈西平战场上惯用投枪。用投枪的将领也有不少,我们在军校里也练习过投枪。但一般用的投枪都是些小枪,与其说是枪,不如说是粗长些的箭。沈西平用的投枪却是一般步兵用的步下枪,枪长五尺五寸。他有三个马僮,一个替他扛一丈多长的大枪,另两个各扛二十杆投枪。翰罗灭族之役他也参加了,听说在最后的大决战中,龙鳞军承担第一次冲锋的重任,他冲锋在前,那一战四十支投枪全数投出,每枪必杀一人,使得翰罗军军心动摇,阵脚大乱,帝国军趁势发动总攻。若不是那一场战争陆经渔功绩太大,战后论功,必定是沈西平居第一了。

此时,龙鳞军如铁铸一般立在阵前,阵中一杆大旗迎风猎猎而展。我心头却不禁有点惴惴。

我与蛇人面对面对敌过,知道蛇人的力量,那实在不是平常人对对付的。如果那些真是蛇人,沈西平还能不能再一展他烈火疾风的雄姿?

那支军队已经近了。

天也开始放亮,已可以看到,那支军队居然是以战车居前。

战车并不是很希奇的事,南疆本不利战马驰骋,因此骑军用得不多,马多用来拖战车。但战车转动不灵,利于守而不利于攻,从没用作前锋的。

在距龙鳞军三百步外,那支兵马停住了。

曙色中,那一带长长的队伍也不知有多少。那些,真的是蛇人军么?我竭力看过去,在飞扬的尘土中,却看不清,隐隐的,只见许多刀枪的寒光,在一片尘烟滚滚中,但如夹杂在暮色中的星光。

如果此时他们借这前进之势冲过来,尽管我们以逸待劳,是不是真能抵挡得了那种雷霆万钧之势?我不禁有点担心。我不知道沈西平的龙鳞军是否真有传说中的实力,自忖以前锋营的实力,纵不至于一败涂地,也会阵脚大乱的。

那支军队却一动不动。很奇怪,尽管那支军队很是混乱,根本没队形,可是在曙色中看来,却如铜墙铁壁一般,岿然不动。半晌,那队伍中出来一辆战车。

这战车上,打着一面大旗,正迎风招展。

天已开始亮了。那辆战车已很清楚地看得到,车上只有一个顶盔贯甲的人。他一手擎着大旗,一手拉着丝缰,这车到了离龙鳞军一百多步外停住了,那车上的人伸手将大旗往地上一插,连我这儿也听得到“嚓”的一声,这旗深深插入土中。我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所有人也都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旗被风扬开,那旗上,绘着两个衣着上古衣冠的人,只是,他们的下半身,都是蛇躯。

那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这旗上的图案并不令人害怕。让人惊呼的是那个人。

那人戴着头盔,身上也穿着战甲,在车上时没什么异样,但当他下车时,我们却发现,他的下半身,与那旗上一模一样,也是蛇身!

真的是蛇人!

尽管我已经预感,但真的面对一支蛇人军时,我还是震惊得几乎无法喘息。路恭行说过,蛇人满万,便天下无敌。现在这支蛇人军何止万人,纵没有十万,也有两三万,难道我们这趟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么?

那个蛇人直起身子。平常时,下半身的那段蛇身全在地上,站立的高度也只有全长的有四分之一,和一个平常人差不多高。此时他只有三分之一的蛇身在地上,便一下比人还要高出几倍。他的上半身和人一模一样,这情景更显得妖异。

那蛇人的手里,拿着一把长枪。此时他把长枪指了指我们,这动作便是不上战场的人也知道,是挑战。

沈西平大声道:“田中军,你有信心么?”

田威也大声道:“沈大人,田威必不让您失望!”

他喊那么响,自也是让我们听到。

我们前锋营二十个营紧贴在龙鳞军后面。田威向阵前走去时,龙鳞军中沉稳而有节奏地喊道:“田威!田威!”几乎是同时,前锋营中也跟着喊起来,象一个焦雷滚过,后面中军大阵里也发出了喊声。

天已亮了。曙色映来,照得田威的影子长长的。他此时可说是占了上风,那蛇人面朝太阳,视力多少会受影响,我虽然只见他一个横枪立马的背影,却也感觉得到他那么睥睨八方的气慨。

只是,我却没他那样的乐观。

蛇人为什么不发动冲锋,却要先派一个人来挑战?也许,这是蛇人第一次与帝国军交战,他们也要试探试探对方的实力吧。可以说,三军士气已系于田威一身,我对田威没什么好感,但也希望他能一鼓而胜。

田威把长枪在头顶舞了个枪花,喝道:“怪物,试试我的枪!”

他一催马,人向那蛇人冲去。他一身黑甲,马又快,冲锋之势,真有如迅雷不及掩耳。这田威虽然无礼狂妄,确实有几分本领。昨日,若我与他真个决斗,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看样子,那蛇人不会有什么便宜。怪不得沈西平那么有信心,让田威去打阵。

此时田威已到了那蛇人跟前。蛇人在步下,上半身和一段腹都直立起来,与田威差不多高。田威叫道:“怪物,死吧!”他手中的枪已向那蛇人刺去。

武昭教我们枪术时,说起过,枪术有刺、砸、碰、掠、戳几种手法,而刺枪术最能发挥枪的威力。武昭曾向我们演示过,全神贯注的一枪,可以刺穿十块叠在一起的两寸厚木板。田威这一枪,并不比武昭逊色。

这种手法,如果不是两人实力相差太大,那决不敢用的。田威这一枪,力量绝不会小,要以单手之力抓住枪尖,那它的力量起码要比田威大一倍。这蛇人的力量难道真的大到这种程度么?我不禁大吃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田威的枪已到了蛇人跟前。那蛇人力量虽大,却还是抓不住他的枪,只是把田威的枪推开了一些。这一枪如风驰电掣,正扎在蛇人肩上,“嚓”一声,竟然透甲而入。

有点血流出来。

蛇人的肩比人要窄得多,田威这一枪,最多擦破了那个蛇人的皮肤。但这一枪却使得万军阵中齐声欢呼,毕竟,是田威先刺中了对手,对士气是个莫大的鼓舞。

欢呼声还未落,那个蛇人忽然一枪向田威刺来。看它这一枪,竟然较田威的那枪没半分逊色。田威在马上似要努力将枪抽回来,脸却涨得通红。

蛇人那一枪就要到他面门,田威在马上已无计可施。尽管隔得那么远,我也看得到他一脸惊慌。

这时,他再无其它办法,双手弃枪,人猛地后仰,蛇人的这一枪正从他面门穿过,却忽然往下一压,这一招快得如同电闪雷鸣,田威在马上发出了一声大叫,人已脱蹬滚下马来。

阵中,几乎马上鸦雀无声。田威刚才虽然先刺中了蛇人,但这蛇人的反击却让人胆战心惊,现在不管是谁,都只能说田威是一败涂地了。

我看了看立马在阵前的沈西平,他的脸却一如既往,声色不动。我心中一动,难道,田威还有反败为胜的手段么?

那个蛇人的双手现在都有枪,它的右手枪已压在马背上,那马突然发出一声哀嘶,两条前腿跪到地上,它的左手枪却一转,本来这枪是倒持的,此时枪尖已向前,枪脱手而出,射向躺在地上的田威。

这一枪之快,实在有如迅雷不及掩耳。龙鳞军和前锋营同时发出了惊呼,田威的手伸出来,一把抓住枪尖。可即使抓住枪头,却哪里能阻止这长枪的去势,那支长枪带着那个蛇人全身之力,一下刺入他前胸,将田威钉在地上。

这时,龙鳞军中,一骑已如闪电般射出。祈烈在身边小声道:“是沈西平!”

他的话音里,也有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沈西平的马极快,他的那几个马僮也跟不上他。眨眼间,他到了那蛇人跟前,我们几乎没有看见什么,只听得沈西平喝道:“怪物,受死吧!”

从他手里,象有闪电射出,一枝投枪脱手而出。那蛇人发出了一声怪叫,几乎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枝投枪穿胸而过,它也被钉在地上,和田威几乎一模一样。它在地上吼叫着,拼命扭动,长长的身体缠住了枪杆,但这一枪已几有一半没入土里,除非把这枪杆弄断,不然根本拔不出来。

那个蛇人扭动一下,忽然,身体虹一样弓了起来,那枪穿过它的身体,它居然又站了起来,只是,地上直直的那杆枪像是从血湖里捞起来的一样,从枪尾处还有血淌下来,从我的位置望过去,一把枪全成了暗红色。

沈西平把马带着退了一步,突然吼道:“死吧!”

他手下还有几把投枪。这一次是两把投枪同时掷出,那蛇人本已不灵活了,两枪齐中,又被钉在地上。

这回,它再也挣不脱了。

沈西平这样的做法,很没道义,完全是偷袭,其实很失武士的体面。但两军阵中,却没人指责他,何况是对付那样的怪物。刚才还在为田威的败阵有点沮丧的军心,一下子又提升起来。

沈西平没有理睬还在地上挣扎的田威,他一勒丝缰,马人立起来。他大喝道:“龙鳞军的好汉们,冲锋!”

这像是睛空中打下的一个霹雳,龙鳞军中一下子发出了一声大吼,那五百黑甲骑士象潮水一样奔涌而上。

五百人,在大军对阵时,实在是个个微不足道的数字。但龙鳞军却让人觉得,那简直是一道不可一世的洪流,势不可挡。那些黑得发亮的盔甲,在旭日下闪闪发光,使得整支队伍都象一根长箭,直刺入敌军阵中。

随着龙鳞军的冲锋,我们身后的中军已经冲了上去。可是,路恭行还没有发冲锋令。我看着身后中军在冲上来,不禁有些着急。临阵退却者斩,这是武侯的军令。而不随大军冲锋,那也是死罪。我拍马上前几步,道:“路统制,为什么不冲锋?”

路恭行正在马上盯着冲入蛇人军中的龙鳞军,他回过头,道:“你觉得现在是冲锋的时间么?”

我看了看对面。龙鳞军的冲锋象滔天的巨浪,似乎要把任何挡路的东西都碾作齑粉,可是那么混乱的蛇人军却没有什么变化。那支压住了地平线的军队,真如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潭,可以将任何投到里面的东西吞没。

我有点狐疑地道:“它们没用全力?”

路恭行沉重地点了点头,道:“它们似乎还在试探。”

“为什么它们不先发动进攻?它们到现在还在试探,那实在已失了先机了。”

路恭行缓缓道:“不知道。我觉得,驯化这些蛇人,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这时,中军已冲了上来。我道:“路统制,你再不冲锋,那在武侯跟前就不好交待了!”

路恭行痛苦地垂下头,道:“我不能。”

“为什么?”

我有点奇怪。这时,蒲安礼也过来,叫道:“路统制,为什么不冲锋?”

路恭行看了我们一眼,咬了咬牙,道:“好,冲锋!”

我们牵回马,都不禁有点兴奋,蒲安礼甚至还对我一笑。这时,我听得路恭行大声道:“弟兄们,冲锋,要小心了!”

冲锋时从来不会有什么“要小心”之类的话,我有点恼怒。不管路恭行想到了什么,这时说这些泄气的话,实在是有乱军心。我将马带到祈烈边上,道:“冲了!”

前锋一营的号兵吹起了冲锋号。前锋营的冲锋号是用一只大牛角特制的,吹起来低沉浑厚,吹得好的话,声浪一波接一波,一波比一波高。此时一吹响,有点象一个焦雷在人群头顶滚动,身后冲上来的中军发出的沉重喧嚣的声音,也根本掩不住那一阵阵号角。

我一带马,道:“小烈,跟着我!”

我的贯日弓太大,也太重,因此平常只让他拿着,我的马上只挂了一杆长枪和一柄攻城斧,背着十枝箭。攻城斧现在没什么大用,万一要用到长弓,非让他跟在身边不可。

我冲上去时,却赶上了蒲安礼三营,已和路恭行的一营接上了。前锋营冲锋时,都是排的四排的三角阵,一营在最前锋,二三两营紧随其后,四五六三营再次,后面再跟三个营,再依次下去,最后两排各是四个营。这正是那庭天《行军七要》第五卷《阵图》中记载的冲锋阵。但现在冲锋阵已乱了,后面诸营居然比前锋更快。

路恭行到底在做什么?

我心中不由燃起了怒气。难道他真的被蛇人吓怕了么?

这时,我们已冲到了蛇人阵前。

看到蛇人时,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那些蛇人穿盔甲的并不多,大多还露着一身绿油油的鳞片,手上却握着奇怪的武器,几乎什么都有,甚至有些是赤手空拳的。龙鳞军正在浴血苦战,却看得出,已是后力不支,全军被分割成几段,沈西平周围的黑甲骑士已只剩了几十人,另外的都各自为政。虽然阵亡的并不多,但已再冲不上半步。

如果说龙鳞军是一枝钉子,那这枝钉子现在打入的是一块生铁。

那些怪物难道真的这么厉害么?连名满天下的强兵龙鳞军也尝到了苦头。我不禁有点心惊,心底,却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前锋营冲入阵中时,我们齐齐地大喝了一声。这喊声使得龙鳞军都是一震,路恭行叫道:“前锋营的弟兄,先护住沈将军。”

他的话音方落,蒲安礼却叫道:“有胆子的,跟我冲,攻破这批怪物的中军去!”

他也许也对路恭行那种怯战有点不满了。

那支蛇人军的中军围在阵中央,也不知有多少蛇人围着。要攻破那中军,不异痴人说梦。但由不得我迟疑,蒲安礼已冲上去了。

第五营本已冲到了第二层,蒲安礼冲上前去,他那一党的几个百夫长从后面也冲过来了。我脑子里转了转,一挥枪,道:“弟兄们,冲上去!”

路恭行的第一营已在与蛇人接战。我们冲过去时,正看见第一营的一个士兵被一个蛇人一枪扎透前胸,摔下马来。我咬了咬牙,一催马,人猛地冲过去。

那蛇人的长枪上还挑着那个一营的士兵,像是很轻松用下半身站在地上。一般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一个人再轻也有一百多斤,挂在枪头,要这样轻松地拿着,手臂上必须有千斤以上的力量了。那士兵还没死,却口鼻流血,肯定活不了了。

我的马向它冲去时,我双手握住枪,已把浑身的力量都用在了枪上。

如果比力量,我绝对不是蛇人的对手,那天我被蛇人缠住时,就象被铁链捆着一样,根本不能动。

但我知道,我的速度却在蛇人之上。此时,我只能用自身的速度和马的速度加到一起,才能有几分胜算。

那蛇人见我冲过来,头转到了我这边。它的两眼是淡黄色的,不太象人的眼,冷得像是两颗冰块。它把枪一甩,枪头上那个一营的士兵突然极快地向我飞来。

如果我用枪将这尸体拨掉,那么这速度必然会减缓。我在向那蛇人冲去时,就已料到它会有这一手了。我的腿夹住马背,人猛地向马右侧倒下,人紧紧侧在马的右腹上,此时,那具尸体“忽”一下,从马背上飞过。如果我慢得一步,那这尸体就正打在我身上了。

那尸体飞过马背时,我几乎和这尸体打了个照面。尸体的脸上,一脸的惊愕和恐惧,也许,那士兵死前也在害怕吧。

已由不得我多想了,这时马已冲到那蛇人身边。我也没有直起身子,一枪向蛇人当胸刺去。

我自身的力量并不太大,但借了马的冲力,我自信一定不会逊色沈西平的投枪的。那蛇人却慢了慢,也许它根本没料到,或者根本不会想,甩出的那具尸体一点也没让我放慢速度,还反应不过来,我的枪已到它胸前。

那蛇人的枪横着往前一送,似乎想将我的枪封出去。但我枪比它快得多,力量也大得多,它的枪刚举起来,我的枪已到了它面前,枪头正搁在它的枪杆上。

在这样的距离,即使它将自己的枪举起,我的枪头却正好刺中它的头了。它大概也发现自己到了绝境,那冷冷的眼里,居然也闪过一丝惧意。

和人一样。

我正想着,“噗”一声,枪尖已扎进什么坚硬的东西里。

那是蛇人的左臂。

它在最后关后一闪身,闪过了要害,却闪不过左臂了。

我的枪枪头比一般要长一半,枪头几乎象一柄双刃的厚尖刀。我的左手向前一送,枪杆搁在了左臂上,右手一压枪柄,我的枪一下挑起,“嚓”一声,它的左臂齐根处被我划下,只剩了点皮连着。

它的血飞溅开来,有几滴滴到我脸上,却是冷的。

那蛇人的左臂已废,已握不住枪了。此时我的马已与那蛇人交在一处,我一抽枪,趁着那蛇人有点木然,回手一枪刺去。

这一枪的速度已借不了马力,速度已慢了许多了。

我的枪刚刺去,却觉得手上突然象有千钧重物在牵扯,几乎要把我拖下马来。我一夹马背,坐骑却无法再向前跑了,马一下人立起来。

是扎到木头上了么?我用力一扯枪,这枪却如生根了一般,反有一股向后的拉力。

我回头看了一眼。却是那蛇人,用仅存的右手抓住了我的枪头。

那蛇人的力量居然如此之大,这让我大吃一惊。它用力一扯,我被它扯得几乎要落马。我趁势手一松,枪已被它夺走。我不等那蛇人用我的枪再向我刺来,伸手摸到挂在马前的攻城斧,双脚脱出了马蹬,用力一跃,人站在了马前上,右力趁势甩过。

这一斧正中那蛇人的脖子。

蛇人的脖子很粗很短,但我这一斧也是用足了全身之力,“嚓”一声,已砍开了蛇人的脖子。它这时再没办法反击了,从脖子的伤口处又喷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