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笑道:“我与梅丹佐陪你一起去,安-拉军团自然不好调动,但城主大人不能没有亲随。”
罗德-迪克带着十余名亲随离开海岬城邦,沿官道行走,接受了沿途各城邦的官员款待,不论是公开还是私下都谈了很多事情,而梅丹佐与乔治也一路随行。罗德-迪克在梦飞思城邦见到了达雅-屠扬城主与焕璋将军,也接到了布尔克送来的密报。
焕璋则刚刚接到了父亲龙腾的信,叫他去王都见面,于是与罗德-迪克结伴而行,从梦飞思城出发沿罗尼神河乘船上路。像他们这样的官员过境,沿途自然都有各种官场应酬接待,如今是非常时期,这种接待又增添了很多微妙的含义。
表面上两位大人平静如常,就是分别因公务和私事要去王都一趟,他们沿罗尼河而来,却带动了整个埃居暗流涌动。
…
法老陛下派出大祭司布尔克率领禁卫“迎接”,罗德-迪克与焕璋一进城就被软禁了,据布尔克所说,陛下将这两位大人留在王都有要事相商。
紧接着埃居每年最重要的三次献祭大典之一就要来到,按照惯例,负责主持大典的大祭司要召集重要官员以及神术学院的元老们商议典礼事宜,并将结果禀报给法老,有些重要的安排还需要法老亲自决定。
埃居主神殿大祭司一共有三位,每年最重要的献祭大典也是三次,每次都是由法老领群臣主祭,而三位大祭司轮流主持仪式,这一次恰好轮到布尔克。法老将一支最精锐的宫廷禁卫军交给布尔克指挥,并给了布尔克一份名单,打算趁着召集众官员以及神术学院众元老商议典礼事宜的机会,将这些人一一拿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沃尔德。
法老是接到罗德-迪克擅自颁布神谕的消息,从新都赶回底斯城的,名义上是为了献祭大典,但暗地里已经布下了一张网,就等着收网了。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手段也不可谓不狠,甚至已经想好了对各种反叛者的不同处置方式。
龙腾父子暂时不能杀,而且要加封爵位,找个借口带到新都软禁起来,提拔其他家族的将领成为伊西丝军团以及安-拉军团的军团长,还要任命新的帝国军务大臣。沃尔德年事已高,对外就宣称这位大神术师受到神灵的召唤,已经走完人生的历程,并举行最高规格的祭奠仪式。至于罗德-迪克是个麻烦,必须用一个恰当的罪名处决!
…
这一天就是布尔克召集众人商议大典事宜的日子,法老在宫中接到的密报不断,都有谁到了布尔克在神殿中议事的地方。该去的人都去了,该做的布置也都做了,外面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没有动静就是最好的动静,说明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这天晚上,法老将内侍都打发了出去,在寝宫等待着什么,他的心情躁动不安,布尔克应该派人来回报结果了。可是一直等到入夜时分都没有最新消息,法老有些坐不住了,正准备派人去寻问,忽听寝宫外传来了一群人的脚步声!
是什么人夜闯寝宫?内侍绝对不会发出这种声音,巡视王宫的禁卫们也不可能列队到达这里!埃拉赫特急忙呼喝左右,可是无人回应,就连两名负责保护他的宫廷大神术师也仿佛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就在这时,法老听见布尔克大祭司在寝宫门外高声喊道:“埃居神术学院首席元老沃尔德,领各位大祭司与神术学院众元老,军务大臣龙腾,领焕璋、迪克两位军团长觐见陛下,有要事与陛下商议!”
一听见这句话,埃拉赫特法老只觉得手脚冰凉、脑海中嗡嗡作响,全身发麻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远去、抽干了他所有的力量。这哪是什么觐见啊,原本以为已为阶下囚的反叛者,此刻竟然被布尔克带到了寝宫门前。
…
埃居发生了一场不流血的宫廷政变,它的策划者是王国三位大祭司之一的布尔克,埃拉赫特于深夜中宣布退位,他的侄子兼女婿、尚未成年的图坦哈特成为新法老。
图坦哈特这个名字是埃拉赫特起的,意思是“塞特荣耀的继承者”,埃居皇室自古有近亲通婚的传统,图坦哈特既是埃拉赫特的亲侄子,也娶了埃拉赫特的女儿。图坦哈特继位之后,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图坦卡蒙,意思是“阿蒙荣耀的守护者”。
新法老的名号自然是为了与安-拉的神谕相呼应,象征着承认阿蒙王国主神的地位,同时阿蒙神在人间的献祭中也继承与取代了安-拉。紧接着献祭大典到来,埃居群臣就在大典仪式上向神灵“禀报”了这一切,图坦卡蒙正式继位。
埃居的高层也出现了重大的调整,罗德-迪克升任宰相,是年轻的新法老身边的辅政大臣。罗德-迪克本想推辞,可是乔治对他说:“谦逊是一种美德,肯担当也是另一种美德,而担当往往比谦逊更困难。”罗德-迪克转念一想,很痛快的接受了这个新职位。
龙腾隐退还乡,焕璋被提拔为军务大臣,布尔克仍然是王国大祭司,而且升任首席大祭司。原海岬城邦主神官易彬,升职梦飞思城中的阿蒙神殿首席大祭司,仍兼任安-拉军团的主神官。塞特神殿已成为历史,当年的伊西丝神殿如今又被称为阿蒙神殿。
有人将阿蒙与安-拉视作是同一位神灵,叫他“阿蒙-拉”,还有神官在书写神文时取消了安-拉这个名衔中的连接符,书写为“安拉”。在埃居的正式祭祀大典上,祭司们从此称呼主神的名字就是阿蒙!
罗德-迪克与布尔克等人并没有当场弑君,埃拉赫特又在深宫中过了一段幽禁的生活,最终郁郁而终。他的灵魂也被召唤入冥府,但那时冥府已是阿蒙所创建的地狱。
…
就在底斯城中举行献祭大典,新法老图坦卡蒙正式宣布继位的这一天,刚刚在政变中被奉为王国主神的阿蒙,正行走在梦飞思城的郊外。水波荡漾凉风习习,周围扬帆的船儿穿梭不断,远处田庄上空升起袅袅炊烟。
看阿蒙的样子是在郊游,但脚下踏的却是罗尼河上的波涛,来往的船儿从身边经过,船夫们却看不见这位从波涛上走过的神灵。
阿蒙身边还有另一位神灵,他与阿尔忒弥斯挽臂而行。风儿吹抚这阿尔忒弥斯银纱似的长袍,描绘出她姣好的身姿,绿色的披肩在风中扬起,不时轻轻的撩拨着阿蒙的脸颊。
阿蒙望着两岸人烟,问阿尔忒弥斯道:“故地重游,贝斯特女神,你有何感慨呀?”
阿尔忒弥斯掩口笑道:“你在这个时候又叫我贝斯特?”
阿蒙:“如果不是因为贝斯特,我们为何要前往冥府?”
阿尔忒弥斯把阿蒙的胳膊挽紧了:“是为了阿蒙神!若奥西里斯不接受你的指引,你如何融合安-拉的神国?哦,我差点忘了,安拉即将也是你的名字。”
阿蒙岔开话题道:“我现在还是九联神系的主神,能允许你进入九联神域,但是根据加入神系的誓言,当神系外的神灵挑战与我同一神系的神灵时,比如你挑战奥西里斯,我是不能帮你的。如果你进冥府是想找奥西里斯算帐的话,该怎么办呢?”
阿尔忒弥斯扭头瞟了他一眼:“你担心我不是奥西里斯的对手吗?”
阿蒙:“若论法力,我也说不清谁强谁弱,若论成就,你在奥西里斯之上。如果换一个地方动手较量,赢的一定是你。但若在冥府,他能借助的力量比你强大的多,你虽身为造物主,但有些手段是人间无法施展的。只要他站上那件神器化为的天平,你一定不是对手。曾经的贝斯特女神,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阿尔忒弥斯娇笑道:“所以我才要拉着你一起来啊,根据神系的誓言,如果我挑战奥西里斯,你不能帮我。但如果是你挑战奥西里斯,我却可以帮你啊!我觉得这个誓言是神灵之间最搞笑的约定了。”
阿蒙也笑道:“搞笑是搞笑,但也并非没有道理。一个神系存在的问题必然从内部开始,否则你怎么能够找到一位神灵先出手?”
阿尔忒弥斯调皮的眨眨眼睛:“我找到了呀,还是主神呢!”
阿蒙扭头看着她:“不是你找到了,是你遇到了。”
阿尔忒弥斯:“如果你和奥西里斯在冥府里动手,又打不过他的话…”
阿蒙打断她的话道:“你也太小看我了!”
阿尔忒弥斯又笑了,将脸颊贴在阿蒙的肩膀上蹭着说道:“那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阿蒙也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头发:“就像薛定谔以前一样,我打架,你帮忙看热闹?我要是打不过人家,就喊一声小猫快跑?”
阿尔忒弥斯笑问道:“你会喊吗?”
阿蒙答道:“我去冥府,并不是要与奥西里斯决斗,而是去印证一种成就。我将要以我的天国融合安-拉与阿努的神国,在此之前,先要用天堂和地狱融合奥西里斯的冥府。在人间能做到这一点,到了不生不灭的永恒中才可以做到另一件事。”
阿尔忒弥斯诧异道:“天堂和地狱?”
阿蒙一笑:“你不是要看热闹吗?那就等着瞧吧!”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了罗尼河的下游三角洲,奔流不息的河水在这里呈扇面形撒开,现在并不是洪水泛滥的季节,入海口一带露出了大片的滩涂,将罗尼河分割出很多道复杂的支流。其中有一条支流两岸的滩涂陡峭,河水很是幽深,流速极快却几乎不发出声音。
阿蒙与阿尔忒弥斯不再款步行走,静静的站在水面上随流而去,突然消失在阳光之下。他们进入了冥府的空间结界,河流还是这条河流,可是河水仿佛在倒流,天地像一副静默的画迎面而来,河流在前方分叉,中央是一片陆地。
阿蒙拉着阿尔忒弥斯的手一抬脚,仿佛触动了这个静默的世界,两人就似从这幅画里跳了出来登上了河岸。就听一声吼,一只高大的三头巨犬出现在两位神灵面前,它一见到阿蒙,随即倒地一滚化为一位青年男子的模样,身穿着金色的铠甲,手持一根带刺的长鞭。
他收起长鞭行礼道:“主神,您是来找冥神的吗?”
阿尔忒弥斯站在阿蒙身边,抬手指着他道:“提丰,你还认得我吗?”
提丰一愣:“这位女神,请问您是谁?”
阿尔忒弥斯答道:“从前的我,就曾站在你这个位置上看守冥府的门户、接引神域中的亡灵,在那个时候我的名字叫贝斯特。”
第八卷:创世纪 第276章 解气的猫
提丰咧开大嘴看着阿尔忒弥斯,过了好半天才惊呼道:“贝斯特,居然会是你!你不是已经殒落了吗?…怎么又成为了一位女神,这不可能!”
贝斯特也没多解释,直接向提丰的灵魂中印入了一段信息,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提丰以不可置信的语气道:“原来您早就是奥林匹斯神系的阿尔忒弥斯女神?却以重入人间的方式修炼印证,求证了造物主的成就?冥神大人苦修多年也没有突破这个境界,他一定很希望见到您!”
阿尔忒弥斯冷笑道:“他哪里是苦修,就是在逃避!自以为躲在冥府中,就是拥有这个世界的神吗?提丰,你说奥西里斯一定想见我,这是找借口为我打开冥府门户吗?”
提丰苦笑道:“就算冥神大人不想见您,主神阿蒙在这里,我能拦得住吗?”说完话转身一挥手,打开了一扇玄妙的门户,阿蒙与阿尔忒弥斯并肩走了进去。
奥西里斯是受到九联神系指引的神灵,他创建冥府接引信奉九联众神的亡灵,也是在以某种方式向亡灵展示神灵的存在。进入冥府,会有一条信息印入灵魂中:“那永远只能眺望的地平线,终于来到脚下。”
这里阿蒙曾经来过,就在他迎来“命运的考问、末日的审判”之前,在一片黑暗中遥望一轮喷薄的红日,红日里有一只猫在与一条蛇搏斗,象征着安-拉造物与创世、建立了九联神国。两人迈步走进这轮红日,眼前又展开了一个天地世界,演示了九联神系诞生的种种场景。
穿过重重门户,在这条道路的尽头,灵魂中又能听见一句话:“进入冥神的世界,请献出你的双眼和心脏!”这时所有的亡灵一生的所作所为,就像回朔的河流般在灵魂中清晰的重现,任何人都欺骗不了自己、更欺骗不了冥神。
接下来亡灵会走上一个巨大的天平,对面将走来另一个自己,既象征着世人对他的一切印象,又象征着他给已离去的世界留下的所有痕迹。
这个天平实际上是由一件神器打造而成,也是整个奥西里斯冥府的中枢,支撑了冥府的结界空间。当阿蒙与阿尔忒弥斯走上天平的时候,迎面出现的并不是另外两名同样的神灵,而是手持法杖的冥神奥西里斯。
这位冥神的样子并没有什么改变,头戴着白色的高冠,留着长长的波浪状胡须,他没有向阿蒙行礼,只是微微点头道:“我们又见面了,恭喜你的成就!”
阿蒙问道:“你怎会了解我的成就?”
奥西里斯答道:“塞特在埃居全境的神像崩塌,各城邦又颁布下了那样的神谕,自有逝去的亡灵将消息带到冥府,我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有一点疑惑想确认,那神谕中为何会说安-拉便是阿蒙之名?而真的是你斩杀了塞特吗?”
阿尔忒弥斯突然插话道:“奥西里斯,难怪你会跑到这里来迎接,原来有疑问想请教。见到了主神还摆这么大的架子,居然不行礼!”
奥西里斯答道:“这位女神,你是新进入神国的神灵吗?我离开神国的日子太久了,请恕我不认识你。我曾经也是九联神系的主神,见到这位新任主神,为何要向他行礼?”
阿蒙呵呵一笑:“您说的是,我刚刚斩落塞特、成为主神没几天,而您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是九联神系的主神,从这一段经历而论,应该是我向你行礼。冥神大人可好?”
说着话,阿蒙躬身向奥西里斯行了一礼。而奥西里斯则跪了下去,匍匐在地还了一个很隆重的大礼。阿尔忒弥斯又问道:“冥神,你此刻又隆重的行礼,是为了什么?”
奥西里斯站起身来答道:“因为阿蒙斩落了塞特,他刚刚亲口确认了这个消息,而塞特是我的仇敌。”然后又朝阿蒙道:“主神,您为何要到这冥府来?”
阿蒙又笑了笑:“你躲在这里面不出来,我想见你的话,只能自己进来了。”
阿尔忒弥斯今天好像就是来找茬的,突然又插话道:“奥西里斯,你真的可悲!还念念不忘自己是千年之前的九联主神,不向如今的主神行礼。而你又很可怜,因阿蒙斩杀了塞特而下拜,不得不感谢他给你带来的礼物。你心里只有对塞特仇视,哪怕伊西丝击败了塞特,你也不能解脱,足见你永远都不如塞特!”
奥西里斯面现怒容道:“这位女神,我不认识你,对你的身份也不感兴趣。但在我面前开口时请注意分寸,竟然说我永远不如塞特!”
阿尔忒弥斯一撇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以前还一度认为你是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的冥神,现在才清楚你不过是个可悲又可怜的家伙!塞特纵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至少有一点比你强,他会为了誓愿去做出努力。他是一个悲剧,而你呢?
你将自己封闭在冥府中逃避外面的世界,汲取亡灵的力量养伤。你以为这样做就可以了吗?你甚至不愿意走出冥府去面对塞特,连神国发生的事情都一无所知,一切只能从来到冥府的亡灵那里获得似是而非的消息。”
奥西里斯怒喝道:“当年安-拉提出要求,塞特与我之间若要决斗,失败的一方将不得返回神国疗伤,因此我才一直留在冥府。九联神国中的那些神灵,他们也一样不涉足人间,只呆在永恒的神国世界中。而我却一直在参悟世间众人的灵魂印迹,难道这也是悲剧?”
阿尔忒弥斯脸上的冷笑之意更盛:“冥神啊,你这是在发怒还是在为自己辩解?九联神国中确实有神灵不再涉足人间,但他们的愿望就是享受永恒的生命。而你呢?你想成为造物主、想重新击败塞特,躲在冥府中好像是一直在努力,其实这所谓的努力没有任何希望,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这不是悲剧还有什么是悲剧?”
奥西里斯以法杖一指阿尔忒弥斯,朝阿蒙道:“她是谁?你为何把她带到这里来、与我这样说话?我不认识这位女神,对她的话也不感兴趣!”
阿蒙苦笑道:“你没认出来啊?既然她自己不说,我也不好告诉你,否则会惹她不高兴的。其实你何必在意她是谁呢,只听她说的有没有道理不就得了?”
阿蒙没有告诉奥西里斯阿尔忒弥斯究竟是谁、又为何会来到冥府如此喝骂冥神?他不想惹她不高兴,那么言下之意,至于奥西里斯是否高兴,他却是不在意的。
阿尔忒弥斯眼中嘲讽之色更盛,手指奥西里斯连珠发箭般的问道:“我是谁,对你有区别吗?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轻松,有一种终于解脱的感觉?因为塞特陨落了、九联神系的主神也换人了。压在心头的千年阴影消失了,你终于可以从冥府里走出来见人了。但是我想问问,你成为冥神苦修千年,自己应该清楚是为了什么?不觉得现在这一切很可笑吗,你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奥西里斯凛然怒喝道:“我还是九联神系的冥神,我这里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