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萧铁峰既然是带着顾镜回去,便不骑马了,他让人弄来一辆马车,很宽敞华贵的马车,他陪着顾镜一起坐在马车里。
“我们好生筹备一番,就把婚礼办了。”
“好。”
说完这个后,萧铁峰只捏着她的手腕,却不说话了。
顾镜想了想刚才的事儿,还是忍不住解释说:“我可没有和他私定终身,这完全是他胡说八道。”
萧铁峰睁开眼,瞥了她一眼:“我当然知道。”
一个连顾镜姓什么都没搞明白的人,他当然不会在意。
顾镜见他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扑过去偎依在他胸口,撒娇道:“那你干嘛冲别人发那么大火?”
萧铁峰低哼一声:“管他真得假的,但凡让我放开你的人,都该打。”
他现在也是心情好,见这洛公子确实也是为了顾镜好,才没给他来狠的。
要不然出去打听打听,萧出云是那么好招惹的吗?
顾镜听闻,噗嗤笑了:“那有一个人,你可得好好打了。”
萧铁峰挑眉:“哪个啊?”
顾镜想起过往,咬着牙道:“当然是你的好兄弟牛八斤!”
萧铁峰想起之前顾镜的误会:“是他对你说我已经娶妻生子?”
顾镜猛点头,又哼哼了声:“没错没错,就是他!他还说你娃都生了好几个了!”
萧铁峰默了片刻,却是又凝着顾镜:“别人这么说我,你就信了?那你之前把我的话当成什么,耳边风听过就忘?”
这这这……
顾镜没想到她这祸国妖姬的耳边风吹得如此不成功,当下忙叹了口气。
“实在是他说得跟真得一样,我想着他又是你好兄弟,当然不会骗我,谁曾想——”
说着间,见萧铁峰仿佛不信,当下闷头埋在他怀里,哀声道:“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痛得跟心被人剜走一样,哪里来得及细想是真是假,我当时一口气蹲在雪地里起不来,把腿都给冰坏了,后来恢复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想着间,她忽然记起她当时摔了一下,这大半年时间,好像还没见过,当下忙抬起腿儿来在他身上。
“你瞧,这里还有一块疤呢,四年了还没好。”
她的大半年,他的四年。
萧铁峰当下撩起她的裤腿儿,只见白生生一截儿小腿,犹如雪白的藕一般,嫩生生柔滑滑的,可唯独靠近脚踝处有一块疤,还留有浅淡的印子。
“喏,就是这块儿,都四年了,还留有疤,你能想象当初这里伤得有多深有多痛吗?”
萧铁峰的手轻轻擦过那掉疤,凝了半响,终于俯首下去,轻轻亲上那小腿儿上的浅淡疤痕,哑声道:“你也和我一样痛是不是?你离开我,也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是不是?”
其实顾镜原本只是撒个娇,引他怜惜自己免得被那发给洛公子的余火给烧到,可是如今听着他那略带着哀伤的低厚声调,忽而胸腔那里便泛起说不出道不明的酸涩。
她只是留了这一点点浅淡疤印,可是他呢?
对他来说,那是四年啊,四年,一千多个日夜,他是怎么过的?
她不由得抬起手,怜惜地抱住了他的脑袋,让自己柔滑的脸在那黑硬的头发上轻轻摩挲。
“是,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我——我恨不得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永不分开。”
第56章
她说, 恨不得这辈子不和自己分开,一生一世在一起。
萧铁峰当然信的。
她怎么可能会想和自己分开呢。
他素来都是足够强悍的, 一心护着她的,从来灭有半刻脆弱的时候。可是如今平生第一次,他埋首在她怀里,疲惫地闭上眼睛, 感受着馨香的柔软。
他信她,就是不信命,当年她突然的失踪, 也真是让他怕了。
如今找到她了,他也是有些累了。
他伸出胳膊来,环住她纤细的腰, 脑袋在她怀里磨蹭,声音低柔嘶哑:“这些年,可想死我了。”
她低下头来,脸磨蹭着他的头发:“我也是。”
当时她告诉自己他已经娶了女祖宗, 自己万万不能出现, 所以逼着自己远离了魏云山,逼着自己不去想起那段光阴, 可是午夜梦回, 她真得没有想过吗?
所谓的潇洒,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不自欺欺人, 又能怎么样呢?
“当我以为你娶了别人的时候, 我心里好恨,恨不得光阴倒流,恨不得时光轮转,恨不得这一切都不存在……”
结果如今她知道,原来真得自己所以为的一切都是可笑的谎言,是自己这么久的幻象和自以为是蒙蔽了自己。
她太信什么历史发展规律,她太在意以后姥姥这些子孙后代的出现,以至于竟然没有分清楚真伪。
“现在这样,真好……”
怀中的男人已经轻轻磨蹭开了她的前襟,进了里面,慢慢啃咬,以至于她现在说话的音调都有些不同了。
“别这样。”她想告诉他,这是在车上呢,仔细让别人听到,可是他的动作让她说不出话,只闭着眼睛享受。
一路马车颠簸,她一双手死死地攥住了旁边的扶手,唯恐发出半点声响。
许久后,她疲惫地躺在那里,唯一的感想是,马车的颠簸和他配合在一起,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神器。
“喜欢吗?”醇厚动人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马车外的人来人往。
“不喜欢。”她再是开放,这种情况下来一场也觉得羞涩,故意这么嗔怪了下,之后便钻到了他怀里。
“不喜欢,那好,咱们再来一次。”男人搂着她,颇有说干就要干的架势。
“别别别!”她顿时慌了,抬起手掐了一把他的腰,这人简直是色迷心窍了啊!
“咱们分开这么久,我可得吃个够本,这些年饿坏了。”男人轻轻吹着她的耳朵,低声这么道。
她咬唇,越发推开他。
来一次就够累的了,她可没这么好的体力,浑身只觉得要散架了。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顿了下。
萧铁峰皱眉,正要问马夫这是怎么了,就听得前面有喧哗之声,待侧耳细听时,却是有人晕倒在街面上了。
顾镜这是职业病,一听有人晕倒了,马上就要下去看看,萧铁峰自然只能连忙跟她系好衣襟,又稍作收拾,陪着她下车去。
待走到前方,只见已经围了一些人,正当中躺着一人。顾镜凑过去看时,只见那人肌肤憔悴,一脸痛苦,抱头蜷缩。
她忙过去把脉,又问那人感觉如何,那人却是挣扎着断断续续地道:“我头疼,就好像有斧子劈我,我浑身热疼,背上好疼……”
顾镜皱眉,忙掀开他后背去看,只见那后背上已经红肿了一片。
旁边人见了,纷纷惊讶,议论纷纷。
顾镜略一沉吟,约莫知道,这就是古代人所说的背疽,这种病在现代倒是好办,随便一个乡镇卫生所的大夫都能搞定的。
可是在古代,却是厉害的大病,稍不小心能要人命的,便是偶尔有大夫能治好个病患,也未必是医术高明,不过是运气罢了。只因这种病也看患者的抵抗力,如果身体好抵抗力强,得病三个月左右的时候,病灶在坏死组织逐渐液化脱落后,会逐渐由肉芽组织填充,最终愈合。运气不好,那就是只有等死的份儿。
她所知道的,比如明朝的徐达,长个疮,吃了只烧鹅就直接挂了,还有秦末的范增、三国刘表、曹休、唐朝孟浩然、南宋宗泽等名人就死于这个绝症。其实这个病归结起来就是个人卫生条件差,人长期营养不良,无有效消毒手段,无抗生素导致的。
只要有了抗生素,一切都不是难事儿。
就在顾镜想着该命人将这病患抬到马车上带回家好生诊治的时候,却见两个人匆忙赶来了,抬头望去,却是自己那才认的“爹”陈大夫,并另外一个鲁大夫。
陈大夫和鲁大夫好像是好友,这次恰好听说,一起赶来了。
两个人见了顾镜倒是颇为惊讶,特别是陈大夫:“顾姑娘,不是说之前你随着洛公子离开了吗?”
顾镜笑了笑道;“本来确实要跟着离开的,不过路上恰好遇到我家相公,便随着他一起回来了。”
一听这话,两个人吃惊不下:“相公?你成亲了?”
顾镜点头:“嗯,是啊。”
说着间,她回首,指着萧铁峰道;“这就是我相公,他姓萧。”
这两个大夫,上次因为顾镜而得救,回去后真是劫后余生出了一身冷汗,腿软得在床上瘫了两天,瘫了两天后,大家伙就难免想,怎么顾镜偏偏能救好那位绿夫人?
是凑巧了,还是说她恰好知道解救之法?
几个老大夫在一起讨论了番,最后得出结论:这个年轻女大夫怕是恰好知道这种病症的解法吧,或许有个什么秘方。
嗯,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那么年轻的大夫,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能比他们更看得明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猜得确实也不错,不过他们显然由正确的猜测得出了一个错误的结论:这位顾大夫啊,终究是太年轻,只会一个秘方,就敢跑到吴王殿下面前逞能,长此以往,怕是要吃大亏了。
此时他们两个人听说有人当场晕倒,赶紧赶来,谁知道就见恰好顾镜也在。
又听说顾镜竟然有丈夫了,难免吃惊不小。
此时两个人顺着顾镜所指看过去,一看之下,不免吃了一惊,此人面相威严,目光锐利,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陈大夫暗自嘀咕,好好的姑娘,怎么找了这么一位,虽说看着身上的衣服是好料子,倒像是极其富贵的,可是却不像是好人。
而旁边的鲁大夫可是吓了一跳,之前没注意,如今一看,他倒是恰好认识的,知道这就是那天下闻名的大煞将,曾经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萧出云,萧统帅是也!
他当下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那里。
萧铁峰倒是没在意,他是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毕竟顾镜看到人晕倒了就难免想给人治病,如果他被人认出来,只怕是引起骚动。
而鲁大夫却不知道顾镜的这丈夫是何等人物啊,是以他虽然心里有些吃惊,却也只是随意对着萧铁峰点了点头,又连忙去看那躺在地上的病患,一番诊断,他也看出这是背疽,当下皱眉:“不好,此病可是不好医治。”
陈大夫原本被萧铁峰吓得不轻,如今听到鲁大夫这么说,终于唤回一点大夫的本性,过去也瞅了瞅;“这是背疽,九死一生哪!”
正说着,那病患的家属也来了,却是一个妇人三个娃儿,大家围过来哭啼啼的,特别是那妇人大声哭喊道;“这可怎么办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三个孩子怎么办呐!我也带着三个孩子和你一起死了得了!”
鲁大夫叹息一声,已经摇头晃脑地道:“此乃热气淳盛,下陷肌肤,筋髓枯,内连五脏,血气竭,当其痈下,筋骨良肉皆无余,故命曰疽。疽者,上之皮夭以坚,上如牛领之皮,怕是难医!幸得我这里有一个方子,写与你,抓药去吧。”
至于成不成,就听天命而行事了。
那妇人听了,连忙跪下磕头,千恩万谢。
约莫她也知道,这是要人命的病,不能轻易好的。
“我家街上之前有一个得的,就没了性命哪!多谢大夫,实指望能医好!”
顾镜听着却是皱眉,她看着鲁大夫那语气,知道他显然是没有什么把握的。
若他有良方,这事自己就不会插手,可是他没有把握,自己难免要抢过来治了。
当下她上前,问那鲁大夫道;“请问鲁大夫可有十全把握?”
鲁大夫听了,摇头:“这哪里有十全把握!”
顾镜见此便道:“我有一法,可以治这病,既是鲁大夫并无十全把握,不如让我来试试吧?”
鲁大夫皱眉:“此病凶险至极,动辄要人命,我那方子虽然没有十全把握,可是到底一试。你到底年轻,自然不知道这其厉害,不可冒失。”
他本来是本着长辈训晚辈的语气,想着这小姑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随口说了两句。
一旁那妇人听说这话,带着泪抱着自己痛苦不堪的丈夫,茫然地看看鲁大夫看看顾镜,最后还是把期望的目光投射到了鲁大夫那里。
她当然更信老大夫。
谁知道旁边的萧铁峰听闻,却是颇为不悦。
他家媳妇可是神医,神仙派下来救命的,这鲁大夫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当下朗声道:“你既无十全把握,自当是让我家媳妇来治,我家媳妇乃是当世神医,百病皆通,药到病除。”
当世神医?
妇人一听这话,眼里露出光亮,满腹期待地望着顾镜:“神医,求你给我家男人治治病,我家就他一个壮劳力,这真出了事,我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我们没法活了啊!”
鲁大夫越发皱眉了:“你怎信她?嘴上无毛说话不牢,你看她这么年轻,哪里是能看病的?”
妇人想想也是,颇有些犹豫。
而就在此时,那男人越发痛苦,蜷缩成一团好生憔悴的样子。
顾镜受不了了,冷道:“我说了,我有办法可以治这病,虽不敢说必治,可也是十拿九稳!你若信,我就治,你若不信,我也无法。”
说着,她作势拉了萧铁峰就要走。
萧铁峰临走前,扫了眼那鲁大夫,眼神好生冷沉,只看得那鲁大夫浑身一个哆嗦。
妇人听闻,愣了下,再看看自己那痛苦不堪的丈夫,也是慌了,连忙过去追顾镜:“神医,神医,那还是你给我家治吧!”
顾镜听这话,也是心中无奈,上杆子不是买卖,这妇人非得求人才高兴啊?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当即回来,再略作检查,就命人将男子抬上车,她准备带回家去好好治,再也不要当街施展她的青霉素药片——神药了。
鲁大夫见那妇人也信了顾镜,有些受不了,上前道:“顾大夫,你年纪轻轻不知道里面的深重,这病是能死人的,若是害了人,你担当得起吗?”
旁边萧铁峰听此,冷眼瞪了他一下:“我家媳妇既然说能治,那自然是能治,莫要在此喋喋不休。”
鲁大夫救人心切,听到这话急了;“你又不是大夫,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你便是富贵之人又能如何,你便是有权有势又能如何,你也不能这样草菅人命!你家夫人若是不能医好这病人,这是造下杀孽!”
萧铁峰拧眉,望着这鲁大夫,他真没想到以他萧出云的身份,竟然还有人敢对自己这么说话。
一般人不是看到他就闻风丧胆屁滚尿流腿软脚虚瘫倒在地吗?
旁边陈大夫见此,连忙拉住了鲁大夫,小声道:“这,这是萧统领!”
鲁大夫却不知,愤愤地道:“萧统领?哪个萧统领?”
陈大夫咳了声,但是硬着头皮拯救同伴:“萧出云萧统领。”
谁知道他说完这话,鲁大夫却是丝毫没有反应,就那么定定地站在那里。
陈大夫不解:“咦,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竟然不怕?
可是他这话刚说完,就见鲁大夫直接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了地上:“萧,萧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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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铁峰命人将病人抬到了后面那辆备用马车上,顺便连同妇人和那孩子一起也上去了。
一行人回到了府邸,顾镜便开始先进行消毒灯准备,之后看这痈已经成熟,很利索地开头引流,切开后引出脓血,一直到流出的鲜红血液,之后便给他实用抗生素,并用淡盐水擦拭防止并发湿疹等。
做完这些,她直接把病人交还给病人家属,嘱咐道:“回去后一定要注意饮食,不可饮酒不可食用鱼腥辛辣或者过于油腻之物,要记得增加营养,可以吃鸡肉瘦肉。另外注意用我给的药按时擦拭消毒。”
妇人茫然地接过顾镜递给的淡盐水,有些不解地问道;“这,这就行了?”
不是说这病很是凶险吗,怎么也不开方子也不抓药熬药,这就好了?
顾镜见她仿佛有所期待,只好又道:“注意保持好心情,不可抑郁憋闷,这样也恢复得慢。”
脓血都引出来了,后面真没啥了,就注意伤口别感染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