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陶星来的手机响,李小强来电。

他接通,“啥事儿啊?”

听着听着,陶星来的脸色就从晴转阴,阴转雪了。

冷得跟冰碴子似的,他崩溃:“临时换演员也就算了!干嘛把女一号换成乔殊啊!!”

李小强还在那头逼逼叨叨。

陶星来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个小牲口,我炒你个鱿鱼鲫鱼胖头鱼!”

陆悍骁八卦地凑过来,“怎么了陶儿?乔妹跟你演对手戏了?”

“才没。”陶星来细想一番,又觉得事情还有救,“我是男二,和女一的对手戏没多少。”他回忆了一下剧本,“都是一些日常戏份,不碍事。”

刚自我宽慰,手机又响,这回是短信。

李小强大概也不敢再电话通知了。

[刚接到片方电话,让你改演男一号。]

陶星来心跳呈直线状,而接下来的新信息,更是让他直接嗝屁。

[还有那场打戏,直接改成你俩的亲密戏了,明天进组,带好牙膏,第一场是舌吻。]

陶星来:“!!!”

乔殊,我上辈子大概是偷了你内裤,你丫今生来讨债了!

萌萌的百日家宴,齐家欢聚。

按习俗,给小娃剃了头发,外婆留了一撮,放在福袋里,给萌萌随身携带。

陶溪红十分直接,给了外孙女一个红包,里头一张银行卡。

陶星来送了一套金镯子和平安锁,他很有心,在无锡找了个老匠人,全手工打磨,上面还刻着萌萌的名字与出生日期。

简皙的奶水很养人,萌萌三个多月,已经变成一个小胖娃。

而一家三口,终于有了第一张正式的全家福。

家宴过后,贺燃和陆悍骁,陶星来斗地主。简皙找了个机会,避开他们,去找外婆。

“小皙啊,这段时间可辛苦你了。”外婆拍着她的手,两个人坐在侧厅的小茶室里。

简皙一边烹茶,一边说:“不辛苦,萌萌很好带,外婆,我托人带了点虫草,待会给您带回去。”

外婆直夸她懂事,接过她泡好的茶,吹凉。

简皙看了眼客厅玩牌正起劲的贺燃,轻声说:“外婆,我想跟您打听个事。”

“嗯?好,好,你说。”

简皙敛下眉目,手指细细地搓着杯壁,问:“贺燃和他爸爸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外婆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简皙抬眸,“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过家里的事。”

“小皙。”外婆捧着茶杯,语重心长,“你是不是怪他。”

“不不不。”简皙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我就是想知道其中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沉默了一会,外婆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啊,真的没什么生死大事,说到底,还是为了我这个老太婆。”

“为了您?”简皙一怔。

外婆点点头,语气似能穿透岁月暮霭,无不感慨,“我女儿和他爸爸离婚,当时闹得很难看。”

简皙:“为什么离婚?”

“感情不和,忙事业,忙赚钱,顾不上陪伴,就离了。”

外婆继续:“贺燃那时十二岁,两个人都争他的抚养权,他也愿意跟妈妈走。但谈不拢,贺正安就把抚养权闹上了法庭,判给了他。贺燃很叛逆,处处和他爸爸作对,不好好念书,成天惹祸,父子俩关系很不好。”

简皙能够想象,少年时的贺燃,一定戾气逼人。

外婆语气悠悠,“这些都可以忍耐,但后来,他母亲出车祸死了,我一个老太婆,也算没根没盼了。”

简皙飞快握住她的手,“您别伤心。”

“你乖。”外婆反握住她,岁月悠长,她早看淡了,继续道:“贺正安让贺燃来给母亲磕个头,尽尽孝,他是一个好孩子,舍不得我一个孤家寡人孤独终生,就跟他爸说,要搬出来和我一起住。”

外婆笑了笑,“贺正安的性格我知道,父子俩关系本来就僵,再这么一闹,就崩了。说实话,事情有很多种解决办法,但他俩谁也不让步,一点鸡毛蒜皮,都能变成打雷地震。”

简皙明白,“其实只是一个导火线,他们的矛盾由来已久,外婆,您也不需要自责。”

“哎。”老人家长叹气,“贺燃重情义,是个好苗子。可惜啊,贺正安也是个老顽固。”她转过头,看着简皙,提点说:“你就当听了个家长里短的故事,别在贺燃面前说,他心里介意,可别影响你们夫妻俩的感情。”

简皙答应,“我知道分寸。”

客厅里,陶星来的嚎叫声不断,“我又输了,你俩是不是嫉妒我帅貌啊,合起伙来碾压我智商啊?”

简皙侧头,望过去,如同心有灵犀,贺燃顺着目光也看了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低空交汇,他的眼里,全是和煦的温柔。

陆悍骁是个事儿逼,把牌往桌上一扑,伸手挡住贺燃的眼睛,“秀恩爱的都得挖眼珠子!”

———

从夏入秋,由秋转冬。

小区里的梧桐树落叶纷纷堆地的时候,简皙的产假也结束了。医院工作太忙,就算哺乳假期内不用倒夜班,她也做不到亲喂。

坚持了一段时间,在萌萌十个月的时候,简皙狠心地把母乳给断掉。断奶的时候,大人十分遭罪,胸部硬得跟石头一样,抬个手都疼。

萌萌倒是还自然,叼着奶瓶毫无压力,咿咿呀呀,语言天赋初显。

婴儿期还看不出长相更像谁,现在,抱出去溜一圈,别人一看就知道是贺燃的闺女。

眼见着,下个月就是萌萌的周岁宴。简皙在心里筹划着一件事,几经推敲和犹豫,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陶星来接到指令的时候,还挺兴奋,“我靠,姐,咱俩这是要去出任务啊?有点像特务,我超爱!”

简皙:“你能有这反应,姐很欣慰。”

陶星来:“我早就想抗议了,萌萌都快一岁,连爷爷的面都没见过。我们明天去姐夫老家,是不是姐夫开车啊?”

简皙说:“你开车,我带萌萌,你姐夫不去。”

陶星来:“……”

遥省离这边有三百多公里。全程高速,也得三个半小时。

简皙这一次,确实是瞒着贺燃,她挑了个贺燃出差的时间,抱着女儿,和陶星来打头阵,给萌萌认祖归宗来了。

“姐,喂我个草莓。”陶星来开车,嘴巴停不住,“挑个最好看的。”

后座的萌萌发音不标准,“**,**。”

“宝贝儿,不是**,是舅舅。”陶星来可糟心,“普通话跟谁学的。”

“行了吧,她在同龄宝宝中间,说话算早了。”简皙把草莓递过去,“张嘴。”

陶星来一口接住,含糊问:“亲家知道我们要去吧?我可饿死了,不知道有没有猪蹄吃。”

简皙:“他不知道我们要去。”

陶星来一脚刹车,“啥?”

简皙说:“对,我们是不请自来的。”

“靠,刺激。”陶星来说:“姐,我爱死你的幽默感了。”

想到正事,简皙凑近,“这一趟行程,咱们可能会受气,我带你来,就是看中你的缺心眼,不,是看中你的乐观积极想得开。”

陶星来:“……”最坏的结果,“难道亲家还会把我们扫地出门?”

“那倒不至于。”简皙舔了舔唇,斟酌用词,轻声说:“因为很可能,连门都不会让我们进。”

陶星来:“……”

下了高速,简皙照着从外婆那儿套话来的地址,设了导航。

正安高科。

陶星来略有印象,“做农副产品的大集团啊,挺牛逼的呢。”

简皙早就查过了,“我们先去公司,找秘书传个话,再见机行事。”

“万一亲家不肯见呢?”

“那就一直守在门口,上班下班,总有逮着人的机会。”

陶星来郑重地点头,“正好我车厢后面有根双节棍,以防万一。”

简皙笑着说:“咱俩这像什么?”

陶星来俊眉一挑,“上山打虎。”

两姐弟:“哈哈哈。”

安全座椅上的萌萌,极其兴奋地凑热闹,“**,**。”

陶星来回头,佯装凶状,“是舅舅。”

进入市区,开了十来分钟,很快就到了正安产业园的地盘。

简皙想了一路,突然叫:“不行!”

“吓我一跳。”陶星来拍着胸脯,“什么不行啊?”

简皙看着他,“不能硬碰硬,也不能闹太僵。万一,我是说万一,事情到了尴尬不已的程度,我就打苦情牌。”

陶星来赞同,“好啊,怀柔政策,事半功倍。说说看,怎么个苦情法?”

简皙:“你就假装是弱智,我拖家带女,还要照顾一个弱智弟弟,应该能博取同情。”

陶星来:“……”他心情不是滋味,“再看吧。”

停车,下车。

正安集团的宏伟办公大楼近在眼前。

陶星来感慨:“我靠,比老简的市政府还雄伟。”

说完,他瞬间入戏,吐舌头,眼神呆滞,脑袋偏瘫,还翻着两个小白眼儿。

简皙一身鸡皮疙瘩:“……你干什么?”

陶星来流着哈喇子,“演、演弱智儿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几秒之后,两姐弟都没绷住,大笑出了声。

笑够了,简皙抱紧萌萌,看着正安集团的大门,低声说:“走,找爷爷去。”

第57章 这他妈就尴尬了

简晳抱着极大热情, 像一个奔赴沙场的排头兵。

陶星来恢复正常,演技暂时不外泄。他戴好墨镜,在原地摆弄半天。

简晳回头,“快点儿啊。”

“别催。”陶星来说:“我这不是怕人认出来嘛, 特地换了个大点的墨镜。”他跟上去,“哎呀, 姐, 我双节棍落车里了。”

“不用, 真以为我们上山打虎呢。”

进入正安集团的大门, 有保安迎过来, 例行询问:“请问找哪位?”

陶星来:“把你们老大叫出来。”

简晳重重咳了声, 笑着说:“我们和销售部联系好的,是过来谈合同。”

保安将信将疑,“请稍等, 我电话通知。”

简晳赶紧的,“不用不用,领导出差了,约好了,我们在这等他回来就行。”

公司员工多, 保安也不一定记全, 简晳瞎掰胡扯应付了过去, 好歹是能留在大厅等人了。

陶星来纳闷至极,“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

“他不可能不认出我啊。”陶星来摘了墨镜,“我最近这么红。”

简晳翻了个白眼, “你也不看看他什么年纪,指望一个五十岁的大叔追星?”

“说的也是。”陶星来心里舒坦了些。

“搭把手,给萌萌冲一下奶粉。”简晳说。

陶星来从包里掏出奶瓶和温水杯,边捣鼓边问:“先加水还是先放奶粉啊?”

“水。”在简晳的指导下,陶星来可算提前实习了奶爸角色。

萌萌喝完奶就能睡一下午,这娃太重,由陶星来抱着,“我觉得我抱了一头猪。”

简晳伸头弹了弹他脑门,“那你就是猪的舅舅。”

陶星来:“这孩子看着跟贺贺哥长得一模一样,我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简晳好笑,“贺燃怎么你了?”

“我第一次见他,是你俩在摩托车上兜风玩情趣呢。”陶星来陷入美好回忆,“那时候他狂拽酷炫,骑着个大机车,路子可野了。”

简晳稍稍回想了番,“嗯,是挺非主流的。”

“姐,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特殊嗜好。”陶星来感慨,“审美成谜。”

“去你的。”简晳骂他。

“那你为什么会对贺贺哥动心?”陶星来坐进了些,“今天我是妇女之友陶主任。”

简晳低头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他身上有一种很硬的气质。不会哄女人,脾气也不好。但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你能感受得到。”

“是一种踏实感。”简晳终于找到了一个精准的词去描述。“跟他在一起,就像在过日子,很简单,很繁琐,但也很真实。”

简晳:“我不年轻了,也不需要太多如梦似幻的东西。我想要一个男人,一个家,踏踏实实过下去。可能,这就是返璞归真。”

越简单,越难得。陶星来似懂非懂,十分精辟地总结,“我觉得贺贺哥最大的本事,就是特别坚持,不怕事儿,狗皮膏药气质好牛逼哦!”

简晳笑,“可不是,跟你的乔殊一样。”

“握草,能不提她吗?”陶星来瞬间阴云压顶。

“我前段时间看新闻,说你俩拍的那部电影,激情戏份特别多。”

“别提了。”陶星来一想到,和乔殊拍吻戏的时候,她又是笑场,又是小动作,本来可以一条过,硬是拍了十几遍。

舌头都被她亲得打结,这女人绝逼是故意的。

妈的,一想起,现在还浑身燥热!

再过两个月,电影就要上映,到时候网友肯定又刷屏站CP,陶星来的少男水晶心都要碎裂了。

就这么坐了一下午,终于到了下班的点。

简晳严阵以待,紧紧盯着电梯门。

员工下来了一拨又一拨,小年轻穿着丝袜秀美腿,陶星来关注点挺歪,“姐,那人的袜子勾丝了,羞羞脸。”

简晳皱眉:“你别捣乱行吗,看清楚人。”

电梯门再次划开,这回,人头稀少。

“来了来了。”陶星来激动,“亲家,我靠,老帅逼呢。”

简晳不用对比照片确认,因为贺正安的五官上刻了四个字:贺燃老子。

父子俩长得真是太像了。

贺正安身后还跟了两个副总,往门外停车坪的方向走去。

简晳手一挥,“踪!”

陶星来扛着萌萌,三人飞快地跟了上去,始终保持五米清晰可见的爱的距离。

贺正安上了一辆奔驰,陶星来转动方向盘,感慨,“人说,开奔驰的都是农民企业家。”

简晳:“他本来就是做农产品的啊,卖土豆种水稻。”

陶星来缓缓跟在后头,“没准昨天晚上我吃的酸辣土豆丝,就是亲家种的。”

简晳:“……”

正安集团由于产业的特殊性,所以司址无法设在市区,这个工业园是国家示范性基地,一半都是正安集团的产园。

贺正安住处离此二十来分钟,稍靠近闹市,动静皆宜。

“姐,高档别墅区,前边就有门禁了,咱们进不去。怎么办?”陶星来目测了一下这片豪宅的配置,得出一个“贵的不要脸”结论。

简晳当机立断,“弟,超车!”

“行,你把萌萌抱紧喽。”陶星来油门一踩,“就没你陶影帝超不过的车。”

一脚急刹,贺正安抬眸,“怎么回事?”

司机也极为恼怒,汇报道:“贺老,抢道的。”

他按了两下喇叭,催促前面的车快点走。

贺正安瞥眼看了下,是辆白色的吉普,这车没有要走的意思,车门还开了,从里面下来了两个人。

简晳快步走近,神色微紧,她来到车前,弯腰敲了敲车窗。隔着玻璃,贺正安只看见她在念念有词,说的什么却听不见。

简晳见他没有要搭理的意思,也不放弃,手扒拉在车门上,握着不让走。

司机为难地征询,“贺老?”

贺正安点了下头,司机会意,滑下了半边车窗。

车窗滑下的瞬间,简晳差点喜极而泣,她声音急切,语速极快,“老爷子对不起,以这种方式接近你。我叫简晳,是贺燃的……”

这个名字一露馅,贺正安便毫不留情地要关车窗。

简晳一见形势不对,直接把手臂伸了进来,卡在玻璃上,不让它关上。

夏天衣裳薄,她两条细胳膊被夹得又红又痛,“哎呦!”

贺正安皱眉,让司机停住。

简晳顾不上疼,也舍不得把手从车窗上扒开,“您别误会,我不是……”

贺正安中气十足,平声质问:“那人让你来的?”

简晳摇头,“不是不是,您知道吗,贺燃生了个孩子,叫萌萌,她现在就在这里,您要不要见见她?”

贺正安一时没发言。他眉浓目深,额间纹路如岁月刀刻,实干家的气场十分强硬。几秒之后,他说:“如果你想讹钱,找错人了。”

简晳:“……”

“这位女士,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找到我,我也不知你从何而来的底气,认为我会收下这个摊子。”贺正安目光逐变森冷,微妙的讥诮给简晳下了判定,“至于我和那个人,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请你自重。”

简晳的话都变成哑口,她料想不到,贺正安会如此决绝偏见。

“开车。”

“等等。”

车子开动,简晳不得不跟着车跑,她一只手还不死心地扒着车窗,另只手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飞快地塞进车里。

车速渐快,简晳脚步跟不上,夹红的右手不得不松开。

照片随着风,掉在车里,散满在皮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