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其时乔帮主率同我等,到江南来为马副帮主报仇,西夏人扑了个空。这干人一不做,二不休,竟赶到了江南来,终于和乔帮主定下了约会。”
徐长老心下沉吟,低声道:“他们打的是如意算盘,先是一举毁我丐帮,说不定再去攻打少林寺,然后再将中原各大门派帮会打个七零八落。”白世镜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些西夏武士便当真如此了得?有什么把握,能这般有恃无恐?
乔帮主多少知道一些虚实,只可惜他在这紧急关头……”说到这里,自觉不妥,登时住口。
这时马蹄声已近,陡然间号角急响三下,八骑马分成两行,冲进林来。八匹马上的乘者都手执长矛,矛头上缚着一面小旗。矛头闪闪发光,依稀可看到左首四面小旗上都绣着“西夏”两个白字,右首四面绣着“赫连”两个白字,旗上另有西夏文字。跟着又是八骑马分成两行,奔驰入林。马上乘者四人欢号,四人击鼓。
群丐都暗皱眉头:“这阵仗全然是行军交兵,却哪里是江湖上英雄好汉的相会?”
在号手鼓手之后,进来八名西夏武士。徐长老见这八人神情,显是均有上乘武功,心想:“看来这便是一品堂中的人物了。”那八名武士分向左右一站,一乘马缓缓走进了杏林。
马上乘客身穿大红锦袍,三十四五岁年纪,鹰钩鼻、八字须。
他身后紧跟着一个身形极高、鼻子极大的汉子,一进林便喝道:“西夏国征东大将军驾到,丐帮帮主上前拜见。”声音阴阳怪气,正是先前说话的那人。
徐长老道:“本帮帮主不在此间,由老朽代理帮务。丐帮兄弟是江湖草莽,西夏将军如以客礼相见,咱们高攀不上,请将军去拜会我大宋王公官长,不用来见我们要饭的叫化子。若以武林同道身份相见,将军远来是客,请下马叙宾主之礼。”
这几句话不亢不卑,既不得罪对方,亦顾到自己身份。群丐都想:“果然姜是老的辣,徐长老很是了得。”
那大鼻子道:“贵帮帮主既不在此间,我家将军是不能跟你叙礼的了。”一斜眼看到打狗棒插在地下,识得是丐帮的要紧物事,说道:“嗯,这根竹棒儿晶莹碧绿,拿去做个扫帚柄儿,倒也不错。”手臂一探,马鞭挥出,便向那打狗棒卷去。
群丐齐声大呼:“滚你的!”“你奶奶的!”“狗鞑子!”眼见他马鞭鞭梢正要卷到打狗棒上,突然间人影一晃,一人斜刺里飞跃而出,挡在打狗棒之前,伸出手臂,让马鞭卷在臂上,他手臂一曲,那大鼻汉子无法再坐稳马鞍,纵身一跃,站在地下。两人同时使劲,拍的一声,马鞭从中断为两截。那人反手抄起打狗棒,一言不发的退了开去。
众人瞧这人时,见他弓腰曲背,正是帮中的传功长老。他武功甚高,平素不喜说话,却在帮中重器遭逢危难之时,挺身维护,刚才这一招,大鼻汉子被拉下马背,马鞭又被拉断,可说是输了。
这大鼻汉子虽受小挫,丝毫不动声色,说道:“要饭的叫化子果然气派甚小,连一根竹棒儿也舍不得给人。”
徐长老道:“西夏国的英雄好汉和敝帮定下约会,为了何事?”
那汉子道:“我家将军听说中原丐帮有两门绝技,一是打猫棒法,一是降蛇十八掌,想要见识见识。”
群丐一听,无不勃然大怒,此人故意把打狗棒法说成打猫棒法,将降龙十八掌说成降蛇十八掌,显是极意侮辱,眼见今日之会,一场判生死、争存亡的恶斗已在所难免。
群丐喝骂声中,徐长老、传功长老、执法长老等人心下却暗暗着急:“这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自来只本帮帮主会使,对头既知这两项绝技的名头,仍是有恃无恐的前来挑战,只怕不易应付。”徐长老道:“你们要见识敝帮的打猫棒法和降蛇十八掌,那一点不难。只要有煨灶猫和癞皮蛇出现,叫化子自有对付之法。阁下是学做猫呢,还是学做蛇?”吴长老哈哈笑道:“对方是龙,我们才降龙。对方是蛇,叫化子捉蛇再拿手不过了。”
大鼻汉子斗嘴又输一场,正在寻思说什么话。他身后一人粗声粗气的道:“打猫也好,降蛇也好,来来来,谁来跟我先打上一架?”说着从人丛中挤了出来,双手叉腰一站。
群丐见这人相貌丑陋,神态凶恶,忽听段誉大声道:“喂,徒儿,你也来了,见了师父怎么不磕头?”原来那丑陋汉子正是南海鳄神岳老三。
他一见段誉,大吃一惊,神色登时尴尬之极,说道:“你……你……”段誉道:“乖徒儿,丐帮帮主是我结义的兄长,这些人是你的师伯师叔,你不得无礼。快快回家去罢!”南海鳄神大吼一声,只震得四边杏树的树叶瑟瑟乱响,骂道:“王八蛋,狗杂种!”
段誉道:“你骂谁是王八蛋、狗杂种?”南海鳄神凶悍绝伦,但对自己说过的话,无论如何不肯食言,他曾拜段誉为师,倒不抵赖,便道:“我喜欢骂人,你管得着么?我又不是骂你。”段誉道:“嗯,你见了师父,怎地不磕头请安?那还成规矩么?”南海鳄神忍气上前,跪下去磕了个头,说道:“师父,你老人家好!”他越想越气,猛地跃起,发足便奔,口中连声怒啸。
众人听得那啸声便如潮水急退,一阵阵的渐涌渐远,然而波涛澎湃,声势猛恶,单是听这啸声,便知此人武功非同小可,丐帮中大概只有徐长老、传功长老等二三人才抵敌得住。段誉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居然是他师父,可奇怪之极了。王语嫣、阿朱、阿碧三人知道段誉全无武功,更是诧异万分。
西夏国众武士中突有一人纵跃而出,身形长如竹竿,窜纵之势却迅捷异常,双手各执一把奇形兵刃,柄长三尺,尖端是一只五指钢抓。段誉识得此人是“天下四恶”中位居第四的“穷凶极恶”云中鹤,心想:“难道这四个恶人都投靠了西夏?”凝目往西夏国人丛中瞧去,果见“无恶不作”叶二娘怀抱一个小儿笑吟吟的站着,只是没见到那首恶“恶贯满盈”段延庆。段誉寻思:“只要延庆太子不在此处,那二恶和四恶,丐帮想能对付得了。”
原来“天下四恶”在大理国铩羽北去,遇到西夏国一品堂中出来招聘武学高手的使者,四恶不甘寂寞,就都投效。这四人武功何等高强,稍献身手,立受礼聘。此次东来汴梁,赫连铁树带同四人,颇为倚重。段延庆自高身份,虽然依附一品堂,却独往独来,不受羁束号令,不与众人同行。
云中鹤叫道:“我家将军要瞧瞧丐帮的两大绝技。到底叫化儿们是确有真实本领,还是胡吹大气,快出来见个真章罢!”
奚长老道:“我去跟他较量一下。”徐长老道:“好!此人轻功甚是了得,奚兄弟小心了。”奚长老道:“是!”倒拖钢杖,走到云中鹤身前丈余处站定,说道:“本帮绝技,因人而施,对付阁下这等无名小卒,哪用得着打狗棒法?看招!”钢杖一起,呼呼风响,向云中鹤左肩斜击下来。奚长老矮胖身材,但手中钢杖却长达丈余,一经舞动,虽是对付云中鹤这等极高之人,仍能凌空下击。云中鹤侧身闪避,砰的一声,泥土四溅,钢杖击在地下,杖头陷入尺许。云中鹤自知真力远不如他,当下东一飘,西一晃,展开轻功,与他游斗。奚长老的钢杖舞成一团白影,却始终沾不上云中鹤的衣衫。
段誉正瞧得出神,忽听得耳畔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段公子,咱们帮谁的好?”段誉侧过头来,见说话的正是王语嫣,不禁心神荡漾,忙道:“什么……什么帮谁的好?”王语嫣道:“这瘦长个儿是你徒儿的朋友,这矮胖叫化是你把兄的下属。
他二人愈斗愈狠,咱们该当帮谁?”段誉道:“我徒儿是个恶人,这瘦长条子人品更坏,不用帮他。”
王语嫣沉吟道:“嗯!不过丐帮众人将你把兄赶走,不让他做帮主,又冤枉我表哥,我讨厌他们。”在她少女心怀之中,谁对她表哥不好,谁就是天下最恶之人,接着道:“这矮胖老头使的是五台山二十四路伏魔杖,他身材太矮,那‘秦王鞭石’、‘大鹏展翅’两招使得不好。只要攻他右侧下盘,他便抵挡不了。只不过这瘦长子看不出来,以为矮子的下盘必固,实是然而不然。”
她话声甚轻,场中精于内功的众高手却都已听到了。这些人大半识得奚长老武功家数,然于他招数中的缺陷所在,却未必能看得出来,但一经王语嫣指明,登时便觉不错,奚长老使到‘秦王鞭石’与‘大鹏展翅’这两招时,确是威猛有余,沉隐不足,下盘颇有弱点。
云中鹤向王语嫣斜睨一眼,赞道:“小妞儿生得好美,更难得是这般有眼光,跟我去做个老婆,也还使得。”他说话之际,手中钢抓向奚长老下盘疾攻三招。第三招上奚长老挡架不及,嗤的一声响,大腿上被他钢抓划了长长一道口子,登时鲜血淋漓。
王语嫣听云中鹤称赞自己相貌美丽,颇是高兴,于他的轻薄言语倒也不以为忤,微笑道:“也不怕丑,你有什么好?
我才不嫁你呢。”云中鹤大为得意,说道:“为什么不嫁?你另外有了小白脸心上人是不是?我先杀了你的意中人,瞧你嫁不嫁我?”这句话大犯王语嫣之忌,她俏脸一板,不再理他。
云中鹤还想说几句话讨便宜,丐帮中吴长老纵跃而出,举起鬼头刀,左砍四刀,右砍四刀,上削四刀,下削四刀,四四一十六刀,来势极其凶猛。云中鹤不识他刀法的路子,东闪西躲,缩头跳脚,一时十分狼狈。
王语嫣笑道:“吴长老这路四象六合刀法,其中含有八卦生克变化,那瘦长个儿就不识得了。不知他会不会使‘鹤蛇八打’,倘若会使,四象六合刀法可以应手而破。”丐帮众人听她又出声帮助云中鹤,脸上都现怒色,只见云中鹤招式一变,长腿远跨,钢抓横掠,宛然便如一只仙鹤。王语嫣嘴凑到段誉耳边,低声道:“这瘦长个儿上了我的当啦,说不定他左手都会被削了下来。”段誉奇道:“是么?”
只见吴长老刀法凝重,斜砍横削,似乎不成章法,出手愈来愈慢,突然间快砍三刀,白光闪动。云中鹤“啊”的一声叫,左手手臂已被刀锋带中,左手钢抓拿捏不定,当的一声掉在地下,总算他身法快捷,向后急退,躲开了吴长老跟着进击的三刀。
吴长老走到王语嫣身前,竖刀一立,说道:“多谢姑娘!”
王语嫣笑道:“吴长老好精妙的‘奇门三才刀’!”吴长老一惊,心道:“你居然识得我这路刀法。”原来王语嫣故意将吴长老的刀法说成是“四象六合刀”,又从云中鹤的招数之中,料得他一定会使‘鹤蛇八打’,引得他不知不觉的处处受制,果然连左手也险被削掉。
站在赫连铁树身边、说话阴阳怪气的大鼻汉子各叫努儿海,见王语嫣只几句话,便相助云中鹤打伤奚长老,又是几句话,使吴长老伤了云中鹤,向赫连铁树道:“将军,这汉人小姑娘甚是古怪,咱们擒回一品堂,令她尽吐所知,大概极有用处。”赫连铁树道:“甚好,你去擒了她来。”努儿海搔了搔头皮。心想:“将军这个脾气可不大妙,我每向他献什么计策,他总是说:‘甚好,你去办理。’献计容易办事难,看来这小姑娘的武功深不可测,我莫要在人之前出丑露乖。今日反正是要将这群叫化子一鼓聚歼,不如先下手为强。”左手作个手势,四名下属便即转身走开。
努儿海走上几步,说道:“徐长老,我们将军是要看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你们有宝献宝,倘若真是不会,我们可没功夫奉陪,这便要告辞了。”徐长老冷笑道:“贵国一品堂的高手,胡吹什么武功一品,原来只是些平平无奇之辈,要想见识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只怕还有些不配。”努儿海道:“要怎地才配见识?”
徐长老道:“须得先将我们这些不中用的叫化子都打败了,丐帮的头儿才会出来……”刚说到这里,突然间大声咳嗽,跟着双眼剧痛,睁不开来,泪水不绝涌出。他大吃一惊,一跃而起,闭住呼吸,连踢三脚。努儿海没料到这人发皓如雪,说打便打,身手这般快捷,急忙闪避,但只避得了胸口的要害,肩头却已被踢中,晃得两下,借势后跃。徐长老第二次跃起时,身在半空,便已手足酸麻,重重摔将下来。
丐帮人众纷纷呼叫:“不好,鞑子搅鬼!”“眼睛里什么东西?”“我睁不开眼了。”各人眼睛刺痛,泪水长流。王语嫣、阿朱、阿碧三人同样的睁不开眼来。
原来西夏人在这顷刻之间,已在杏子林中撒布了“悲酥清风”,那是一种无色无臭的毒气,系搜集西夏大雪山欢喜谷中的毒物制炼成水,平时盛在瓶中,使用之时,自己人鼻中早就塞了解药,拔开瓶塞,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风拂体,任你何等机灵之人也都无法察觉,待得眼目刺痛,毒气已冲入头脑。中毒后泪下如雨,称之为“悲”,全身不能动弹,称之为“酥”,毒气无色无臭,称之为“清风”。
但听得“咕咚”、“啊哟”之声不绝,群丐纷纷倒地。
段誉服食过莽牯朱蛤,万毒不侵,这“悲酥清风”吸入鼻中,他却既不“悲”,亦不“酥”,但见群丐、王语嫣和朱碧双姝都神情狼狈,一时不明其理,心中自有惊恐
努儿海大声吆喝,指挥众武士捆缚群丐,自己便欺到王语嫣身旁,伸手去拿她手腕。
段誉喝道:“你干什么?”情急之下,右手食指疾伸,一股真气从指尖激射而出,嗤嗤有声,正是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努儿海不识厉害,毫不理会,仍是去抓王语嫣手腕,突然间喀的一声响,他右手臂骨莫名奇炒的断折为二,软垂垂挂着。努儿海惨叫停步。
段誉俯身抱住王语嫣纤腰,展开“凌波微步”,斜上三步,横跨两步,冲出了人堆。
叶二娘右手一挥,一枚毒针向他背心射去。这枚毒针准头既正,去势又劲,段誉本来无论如何难以避开,但他的步法忽斜行,忽倒退,待得毒针射到,他身子早在右方三尺之外。西夏武士中三名好手跃下马背,大呼追到。段誉欺到一人马旁,先将王语嫣横着放上马鞍,随即飞身上马,纵马落荒而逃。
西夏武士早已占了杏林四周的要津,忽见段誉一骑马急窜出来,当即放箭,杏林中树林遮掩,十余枝狼牙羽箭都钉在杏子树上。
段誉大叫:“乖马啊乖马,跑得越快越好!回头给你吃鸡吃肉,吃鱼吃羊。”至于马儿不吃荤腥,他哪里还会想起。
十七 今日意
两人共骑,奔跑一阵,放眼尽是桑树,不多时便已将西夏众武士抛得影踪不见。
段誉问道:“王姑娘,你怎么啦?”王语嫣道:“我中了毒,身上一点力气也没了。”段誉听到“中毒”,吓了一跳,忙问:
“要不要紧?怎生找解药才好?”王语嫣道:“我不知道啊。你催马快跑,到了平安的所在再说。”段誉道:“什么所在才平安?”王语嫣道:“我也不知道啊。”段誉心道:“我曾答允保护她平安周全,怎地反而要她指点,那成什么话?”无法可施之下,只得任由坐骑乱走。
奔驰了一顿饭时分,不听到追兵声音,心下渐宽,却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段誉过不了一会,便问:“王姑娘,你觉得怎样?”王语嫣总是答道:“没事。”段誉有美人同行,自是说不出喜欢,可是又怕她所中的毒性子猛烈,不由得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发愁。
雨越下想大,段誉脱下长袍,罩在王语嫣身上,但也只好得片刻,过不多时,两人身上里里外外的都湿透了。段誉又问:“王姑娘,你觉得怎样?”王语嫣叹道:“又冷又湿,找个什么地方避一避雨啊。”
王语嫣不论说什么话,在段誉听来,都如玉旨纶音一般,她说要找一个地方避一避雨,段誉明知未脱险境,却也连声称是,心下又起呆念:“王姑娘心中念念不忘的,只是她表哥慕容复。我今日与她同遭凶险,尽心竭力的回护于她,若是为她死了,想她日后一生之中,总会偶尔念及我段誉三分。将来她和慕容复成婚之后,生下儿女,瓜棚豆架之下与子孙们说起往事,或许会提到今日之事。那时她白发满头,说到‘段公子’这三个字时,珠泪点点而下……”想得出神,不禁眼眶也自红了。
王语嫣见他脸有愁苦之意,却不觅地避雨,问道:“怎么啦?没地方避雨么?”段誉道:“那时候你跟你女儿说道……”王语嫣奇道:“什么我女儿?”
段誉吃了一惊,这才醒悟,笑道:“对不起,我在胡思乱想。”游目四顾,见东北方有一座大碾坊,小溪的溪水推动木轮,正在碾米,便道:“那边可以避雨。”纵马来到碾坊。这时大雨刷刷声响,四下里水气蒙蒙。
他跃下马来,见王语嫣脸色苍白,不由得万分怜惜,又问:“你肚痛么?发烧么?头痛么?”王语嫣摇摇头,微笑道:“没什么。”段誉道:“唉,不知西夏人放的是什么毒,我拿得到解药就好了。”王语嫣道:“你瞧这大雨!你先扶我下马,到了里面再说不迟。”段誉跌足道:“是!是!你瞧我可有多胡涂。”王语嫣一笑,心道:“你本来就胡涂嘛。”
段誉瞧着她的笑容,不由得神为之夺,险些儿又忘了去推碾坊的门,待得将门推开,转身回来要扶王语嫣下马,一双眼睛始终没离开她的娇脸,没料到碾坊门前有一道沟,左足跨前一步,正好踏在沟中。王语嫣忙叫:“小心!”却已不及,段誉“啊”的一声,人已摔了出去,扑在泥泞之中,挣扎着爬了起来,脸上、手上、身上全是烂泥,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你没事么?”
王语嫣道:“唉,你自己没事么?可摔痛了没有?”段誉听到她关怀自己,欢喜得灵魂儿飞上了半天,忙道:“没有,没有。就算摔痛了,也不打紧。”伸手去要扶王语嫣下马,蓦地见到自己手掌中全是污泥,急忙缩回,道:“不成!我去洗干净了再来扶你。”王语嫣叹道:“你这人当真婆婆妈妈得紧。
我全身都湿了,再多些污泥有什么干系?”段誉歉然笑道:“我做事乱七八糟,服侍不好姑娘。”还是在溪水中洗去了手上污泥,这才扶王语嫣下马,走进碾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