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清只听得毛骨悚然,越想越怕。听南海鳄神之言,叶二娘竟是要弄死小儿,不由得又是愤怒,又是害怕,听着叶二娘不断哄那小儿:“乖宝宝,妈妈拍乖宝,乖宝快睡觉。”语气中充满了慈爱,心想南海鳄神之言未必是真。
南海鳄神怒道:“你每天要害死一个婴儿,却这般装腔作势,真是不要脸之至!”叶二娘柔声道:“你别大声吆喝,吓惊了我的乖孩儿。”
南海鳄神猛地伸手,疾向那小儿抓去,想抓过来摔死了,免得他啼哭不休,乱人心意。哪知他出手极快,叶二娘却比她更快,身如鬼魅般一转,南海鳄神这一抓便落了空。叶二娘嗲声嗲气的道:“啊哟,三弟,你平白无端的欺侮我孩儿作甚?”南海鳄神喝道:“我要摔死这小鬼。”叶二娘柔声哄那小儿道:“心肝宝贝,乖孩儿,妈妈疼你惜你,别怕这个丑八怪三叔,他斗不过你妈。你白白胖胖的,多么有趣,妈妈要玩到你晚上,这才弄死你,这会儿可还舍不得。”
木婉清听了这几句,忍不住要作呕,心想:“叶二娘确应排名在南海鳄神之上。这岳老三注定了要做‘凶神恶煞’,一辈子也别想爬过她头去。”
南海鳄神一抓不中,似知再动手也是无用,不住的走来走去,喃喃咒骂,突然大声喝道:“滚过来!那小子呢?怎不带他来拜我为师?”
两名黄衣汉子从山岩后畏畏缩缩的出来,远远站定,正是南海鳄神吩咐他们去背段誉前来的那两人。一人结结巴巴的道:“小……小人上得那边山崖,不……不见有人。到处……到处都找不到。”
木婉清大吃一惊:“难道他……他竟然摔死了?”
只听南海鳄神喝道:“是不是你们去得迟了,那小子没福,在山谷中摔死了?”那两人不敢走近,另一人道:“小人两个在山……山谷中仔细看过,没见到他尸首。”南海鳄神喝道:“他还会飞上天去了不成?你们这两个鬼东西胆敢骗我?”两人立即跪下,砰砰砰的大力磕头,哀求饶命。只听得呼呼两声,南海鳄神掷了两块大石过去,登时将两人砸死。
这两人找不着段誉,木婉清也早已恨极他们误事,南海鳄神将他们砸死,她只觉一阵痛快,霎时之间心思如潮:“他不在崖上,山谷中又无尸首,却到哪里去了呢?定是摔在偏僻之处,那两人找寻不到,又或是那两人明明见到尸首,却不敢直说?”她早已拿定了主意,段誉若死,她也决不能活,何况自己落在南海鳄神手中,倘若不死,不知要受尽多少折磨荼毒。但不见段誉的尸首,总还存着一线指望,却也不肯就此胡里胡涂的死去。
南海鳄神烦恼已极,不住咒骂:“老大、老四这两个龟儿子到这时候还不来,我可不耐烦再等了。”叶二娘道:“你胆敢不等老大?”南海鳄神道:“老大叫我跟你说,咱们在这山顶上等他,要等足七天,七天之后他倘若仍然不来,便叫咱们到万劫谷钟万仇家里等他,不见不散。”叶二娘淡淡的道:“我早说你给老大狠狠的揍过了,这可不能赖了罢?”南海鳄神怒道:“谁赖了?我打不过老大,那不错,给他揍了,那也不错,却不是狠狠的。”
叶二娘道:“原来不是狠狠的揍……乖宝别哭,妈妈疼你……嗯,是轻轻的揍了一顿……乖宝心肝肉……”
南海鳄神悻悻的道:“也不是轻轻的揍。你小心些,老大要揍你,你也逃不了。”叶二娘道:“我又不想做叶大娘,老大干么会跟我过不去?乖宝心肝……”南海鳄神怒道:“你别叫他妈的乖宝心肝了,成不成?”
叶二娘笑道:“三弟你别发脾气,你知不知道老四昨儿在道上遇到了对头,吃亏着实不小。”南海鳄神奇道:“甚么?老四遇上了对头,是谁?”
叶二娘道:“这小丫头的模样儿不对,她心里在骂我不该每天弄死一个孩子。你先宰了她,我再说给你听。”南海鳄神道:“她是我徒儿的老婆,我如宰了她,我徒儿就不肯拜师了。”
叶二娘道:“你徒儿不是在山谷中摔死了吗?”南海鳄神道:“那也未必,倘若摔死了,总有尸首。多半他躲了起来,过一会便来苦苦求我收他为徒。”
叶二娘笑道:“那么我来动手罢,叫你徒儿来找我便是。
她这对眼睛生得太美,叫人见了好生羡慕,恨不得我也生上这么一对,我先挖出她的眼珠子。”木婉清背上冷汗淋漓,却听南海鳄神道:“不成!我点了她昏睡穴,让她睡这他妈的一天两晚。”不待叶二娘答话,便伸指在木婉清腰间和胁下连点两指。木婉清只感头脑一阵昏眩,登时不省人事?
木婉清昏迷中不知时刻之过,待得神智渐复,只觉得身上极冷,耳中却听到一阵桀桀笑声,这笑声虽说是笑,其中却无半分笑意,声音忽尔尖,忽尔粗,难听已极,木婉清知道自己只要稍有动弹,对方立时发觉,难免便有暴虐手段来对付自己,虽感四肢麻木,却不敢运气活血。
只听南海鳄神道:“老四,你不用胡吹啦,三妹说你吃了人家的大亏,你还抵赖甚么?到底有几个敌人围攻你?”那声音忽尖忽粗的人道:“七个家伙打我一个,个个都是第一流高手。我本领再强,也不能将这七大高手一古脑儿杀得精光啊。”
木婉清心道:“原来老四‘穷凶极恶’到了。”很想瞧瞧这“穷凶极恶”是怎么样一号人物,却不敢转头睁眼。
只听叶二娘道:“老四就爱吹牛,对方明明只有两人,另外又从哪里钻出五个高手来?天下高手真有那么多?”老四怒道:“你怎么又知道了,你是亲眼瞧见的么?”叶二娘轻轻一笑,道:“若不是我亲眼瞧见,我自然不会知道。那两人一个使根钓鱼杆儿,另一个使一对板斧,是也不是?嘻嘻,你捏造出来的另外那五个人,可又使甚么兵刃了?”老四大声说道:“当时你既在旁,怎么不来帮我?你要我死在人家手里才开心,是不是?”叶二娘笑道:“‘穷凶极恶’云中鹤,谁不知你轻功了得?斗不过人家,难道还跑不过人家么?”
木婉清心道:“原来老四叫作云中鹤。”
云中鹤更是恼怒,声音越提越高,说道:“我老四栽在人家手下,你又有甚么光采?咱们‘四大恶人’这次聚会,所为何来?难道还当真是给钟万仇那脓包蛋卖命?他又没送老婆女儿陪我睡觉。老大跟大理皇府仇深似海,他叫咱们来,大伙儿就联手齐上,我出师不利,你却隔岸看火烧,幸灾乐祸,瞧我跟不跟老大说?”
叶二娘轻轻一笑,说道:“四弟,我一生之中,可从来没见过似你这般了得的轻功,云中一鹤,当真是名不虚传。逝如轻烟,鸿飞冥冥,那两个家伙固然望尘莫及,连我做姊姊的也追赶不上。否则的话,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似乎她怕云中鹤向老大告状,忙说些讨好的言语。云中鹤哼了一声,似乎怒气便消了。
南海鳄神问道:“老四,跟你为难的到底是谁?是皇府中的狗腿子么?”云中鹤怒道:“九成是皇府中的人。我不信大理境内,此外还有甚么了不起的能人。”叶二娘道:“你两个老说甚么大闹皇府不费吹灰之力,要割大理皇帝的狗头,犹似探囊取物,我总说别把事情瞧得太容易了,这会儿可信了罢?”
云中鹤忽道:“老大到这时候还不到,约会的日期已过了三天,他从来不是这样子的,莫非……莫非……”叶二娘道:“莫非也出了甚么岔子?”南海鳄神怒道:“呸!老大叫咱们等足七天,还有整整四天,你心急甚么?老大是何等样的人物,难道也跟你一样,打不过人家就跑?”叶二娘道:“打不过就跑,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是担心他真的受到七大高手、八大好汉围攻,纵然力屈,也不服输,当真应了他的外号,来个‘恶贯满盈’。”
南海鳄神连吐唾涎,说道:“呸!呸!呸!老大横行天下,怕过谁来?在这小小的大理国又怎会失手?他奶奶的,肚子又饿了!”拿起地下的一条牛腿,在身旁的一堆火上烤了起来,过不多时,香气渐渐透出。
木婉清心想:“听他们言语,原来我在这山峰上已昏睡了三天。段郎不知有何讯息?”她已四日不食,腹中饥饿已极,闻到烧烤牛肉的香气,肚中不自禁的发出咕咕之声。
叶二娘笑道:“小妹妹肚子饿了,是不是?你早已醒啦,何必装腔作势的躺着不动?你想不想瞧瞧咱们‘穷凶极恶’云老四?”
南海鳄神知道云中鹤好色如命,一见到木婉清的姿容,便是性命不要,也图染指,不像自己是性之所至,这才强奸杀人,忙撕了一大块半生不熟的牛腿,掷到木婉清身前,喝道:“你到那边去,给我走得远远的,别偷听我们说话。”
木婉清放粗了喉咙,将声音逼得十分难听,问道:“我丈夫来过了么?”
南海鳄神怒道:“他妈的,我到那边山崖和深谷中亲自仔细寻过,不见这小子的丝毫踪迹。这小子定是没死,不知给谁救去了。我在这儿等了三天,再等他四天,七天之内这小子若是不来,哼哼,我将你烤来吃了。”
木婉清心下大慰,寻思:“这南海鳄神非是等闲之辈,他既去寻过,认定段郎未死,定然不错。唉,可不知他是否会将我挂在心上,到这儿来救我?”当即捡起地下的牛肉,慢慢走向山岩之后。她久饿之余,更觉疲乏,但静卧了三天,背上的伤口却已愈合。
只听叶二娘问道:“那小子到底有甚么好?令你这般爱才?”南海鳄神笑道:“这小子真像我,学我南海一派武功,多半能青出于蓝。嘿嘿,天下四大恶人之中,我岳老……岳老二虽甘居第二,说到门徒传人,却是我的徒弟排定了第一,无人可比。”
木婉清渐走渐远,听得南海鳄神大吹段誉资质之佳,世间少有,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愁苦,又有几分好笑:“段郎书呆子一个,会甚么武功?除了胆子不小之外,甚么也不行,南海鳄神如果收了这个宝贝徒儿,南海派非倒大霉不可。”在一块大岩下找了一个隐僻之处,坐下来撕着牛腿便吃,虽然饿得厉害,但这三四斤重的大块牛肉,只吃了小半斤也便饱了。
暗自寻思:“等到第七天上,段郎若真负心薄幸,不来寻我,我得设法逃命。”想到此处,心中一酸:“我就算逃得性命,今后的日子又怎么过?”
如此心神不定,一晃又是数日。度日如年的滋味,这几天中当真尝得透了。日日夜夜,只盼山峰下传上来一点声音,纵使不是段誉到来,也胜于这般苦挨茫茫白日、漫漫长夜。每过一时辰,心中的凄苦便增一分,心头翻来覆去的只是想:
“你若当真有心前来寻我,就算翻山越岭不易,第二天、第三天也必定来了,直到今日仍然不来,决无更来之理。你虽不肯拜这南海鳄神为师,然而对我真是没丝毫情义么?那你为甚么又来吻我抱我?答应娶我为妻?”
越等越苦,师父所说“天下男子无不负心薄幸”之言尽在耳边响个不住,自己虽说“段郎未必如此”,终于也知只是自欺而已。幸好这几日中,南海鳄神、叶二娘、和云中鹤并没向她罗唣。
那三人等候“恶贯满盈”这天下第一恶人到来,心情之焦急虽然及不上她,可也是有如热锅上蚂蚁一般,万分烦躁。
木婉清和三人相隔虽远,三人大声争吵的声音却时时传来。
到得第六天晚间,木婉清心想:“明日是最后一天,这负心郎是决计不来的了。今晚乘着天黑,须得悄悄逃走才是。否则一到天明,可就再也难以脱身。”她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子,将养了六日六夜之后,虽然精神委顿,伤处却仗着金创药灵效已好了七八成,寻思:“最好是待他们三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我偷偷逃出数十丈,找个山洞甚么的躲了起来。这三人定往远处追我,说不定会追出数十里外,决不会想到我仍是在此峰上。待三人追远,我再逃走。”
转念又想:“唉,他们跟我无冤无仇,追我干甚么?我逃走也好,不逃也好,他们又怎会放在心上?”
几次三番拔足欲行,总是牵挂着段誉:“倘若这负心郎明天来找我呢?明天如不能和他相见,此后便永无再见之日。他决意来和我同生共死,我却一走了之,要是他不肯拜师,因而被南海鳄神杀死,岂不是我对他不起么?”
思前想后,柔肠百转,直到东方发白,仍是下不了决心。
五 微步縠纹生
天色一明,倒为她解开了难题,反正逃不走的了,“这负心郎来也罢,不来也罢,我在这里等死便是。”正想到凄苦处,忽听得拍的一声,数十丈外从空中落下一物,跌入了草丛。木婉清心想:“那是甚么?”当即伏下,听草丛中再无声响发出,悄悄爬将过去,要瞧个究竟。
爬到草丛边上,拨开长草向前看时,不由得全身寒毛直竖。只见草丛中丢着六个婴儿的尸身,有的仰天,有的侧卧,日前所见叶二娘手中所抱那个肥胖男婴也在其内,心下又惊又怒:“这无恶不作叶二娘,果真每天要害死一个婴儿。却不知为了甚么?她在峰上六天,已杀了六个婴儿。”瞧六个死婴儿身上都无伤痕血渍,也不知那恶婆叶二娘是用甚么法子弄死的,其中只一个死婴衣着光鲜,其余五个都是穿的农家粗布衣衫,想必便是从无量山中农家盗来的。木婉清此番随师出山,杀人不少,但所杀者尽是心怀不善的江湖豪客,这等全没来由的残害婴儿,教她亲眼得见,不禁全身发抖。
忽然眼前青影闪动,一个人影捷如飞鸟般向山下驰去,一起一落,形如鬼魅,正是“无恶不作”叶二娘。木婉清见她这等奔行神速,纵是师父也是远远不及,霎时间百感丛生,千愁并至,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她呆了一阵,将六具童尸并排放在一起,捧些石子泥沙,掩盖在尸首之上。蓦地里觉到背后微有凉气侵袭,她左足急点,向前窜出。只听一阵忽尖忽粗的笑声自身后发出,一人说道:“小姑娘,你老公撇下你不要了,不如跟了我罢。”正是“穷凶极恶”云中鹤。
他人随声到,手爪将要搭到木婉清肩膀,斜刺里一掌拍到,架开他手,却是南海鳄神。他哇哇怒吼,喝道:“老四,我南海派门下,决不容你欺侮。”云中鹤几个起落,已避在十余丈外,笑道:“你徒儿收不成,这姑娘便不是南海派门下。”
木婉清见这人身材极高,却又极瘦,便似是根竹杆,一张脸也是长得吓人。
南海鳄神喝道:“你怎知我徒儿不来?是你害死了他,是不是?是了,定是你瞧我徒儿资质太好,将他捉拿了去,想要收他为徒。你坏我大事,先捏死了你再说。”这人也真蛮横到了极处,也不问云中鹤是否真的暗中作了手脚,便向他扑将过去。
云中鹤叫道:“你徒儿是方是圆,是尖是扁,我从来没见过,怎说是我收了起来?”说着迅捷之极的连避南海鳄神两下闪电似的扑击。南海鳄神骂道:“放屁!谁信你的话?你定是打架输了,一口冤气出在我徒儿身上。”云中鹤道:“你徒儿是男的还是女的?”南海鳄神道:“自然是男的,我收女徒弟干么?”云中鹤道:“照啊!我云中鹤只抢女人,从来不要男人,难道你不知么?”
南海鳄神本已扑在空中,听他这话倒也有理,猛使个“千斤坠”,落将下来,右足踏上一块岩石,喝道:“那么我徒儿哪里去了?为甚么到这时候还不来拜师?”云中鹤笑道:“嘿嘿,你南海派的事,我管得着么?”南海鳄神苦候段誉,早已焦躁万分,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喝道:“你胆敢讥笑我?”
木婉清心想:“若能挑拨这两个恶人斗个两败俱伤,实有莫大的好处。”当即大声道:“不错,你徒儿定是给这云中鹤害了,否则他在那高崖之上,自己如何能够下来?这云中鹤轻功了得,定是窜到崖上,将你徒儿带到隐僻之处杀了,以免南海派中出一个厉害人物,否则怎么连尸首也找不到?”
南海鳄神伸手一拍自己脑门,对云中鹤道:“你瞧,我徒弟的媳妇儿也这么说,难道还会冤枉你么?”
木婉清道:“我丈夫言道,他能拜到你这般了不起的师父,真是三生有幸,定要用心习艺,光大南海派的门楣,使你南海鳄神的名头更加威震天下,让甚么‘恶贯满盈’、‘无恶不作’,都瞧着你羡慕得不得了。哪知道云中鹤起了毒心,害死了你的好徒儿,从今以后,你再也找不到这般像你的人来做徒儿啦!”她说一句,南海鳄神拍一下脑门。木婉清又道:“我丈夫的后脑骨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天资又跟你一模一样的聪明,像这样十全十美的南海派传人,世间再也没第二个了。
这云中鹤偏偏跟你为难,你还不替你的乖徒儿报仇?”
南海鳄神听到这里,目中凶光大盛,呼的一声,纵身向云中鹤扑去。云中鹤明知他是受了木婉清的挑拨,但一时说不明白,自知武功较他稍逊,见他扑到,拔足便逃。南海鳄神双足在地下一点,又扑了过去。
木婉清叫道:“他逃走了,那便是心虚。若不是他杀了你徒儿,何必逃走?”南海鳄神吼道:“对,对!这话有理!还我徒儿的命来!”两人一追一逃,转眼间便绕到了山后。木婉清暗暗欢喜,片刻之间,只听得南海鳄神吼声自远而近,两人从山后追逐而来。
云中鹤的轻功比南海鳄神高明得多,他一个竹杆般的瘦长身子摇摇摆摆,东一晃,西一飘,南海鳄神老是跟他相差了一大截。两人刚过木婉清眼前,刹那间又已转到了山后。待得第二次追逐过来,云中鹤猛地一个长身,飘到木婉清身前,伸手便往她肩头抓去。木婉清大吃一惊,右手急挥,嗤的一声,一枝毒箭向他射去。云中鹤向左挪移半尺,避开毒箭,也不知他身形如何转动,长臂竟抓到了木婉清面门。木婉清急忙闪避,终于慢了一步,脸上陡然一凉,面幕已被他抓在手中。
云中鹤见到她秀丽的面容,不禁一呆,淫笑道:“妙啊,这小娘儿好标致。只是不够风骚,尚未十全十美……”说话之间,南海鳄神已然追到,呼的一掌,向他后心拍去。云中鹤右掌运气反击,蓬的一声大响,两股掌风相碰,木婉清只觉一阵窒息,气也透不过来,丈余方圆之内,尘沙飞扬。云中鹤借着南海鳄神这一掌之力,向前纵出二丈有余。南海鳄神吼道:“再吃我三掌。”云中鹤笑道:“你追我不上,我也打你不过。再斗一天一晚,也不过是如此。”
两人追逐已远,四周尘沙兀自未歇,木婉清心想:“我须得设法拦住这云中鹤,否则两人永远动不上手。”等两人第三次绕山而来,木婉清纵身而上,嗤嗤嗤响声不绝,六七枝毒箭向云中鹤射去,大声叫道:“还我夫君的命来。”云中鹤听着短箭破空之声,知道厉害,窜高伏低,连连闪避。木婉清挺起长剑,刷刷两剑向他刺去。云中鹤知她心意,竟不抵敌,飘身闪避。但这样一阻,南海鳄神双掌已左右拍到,掌风将他全身圈住。
云中鹤狞笑道:“老三,我几次让你,只是为了免伤咱们四大恶人的和气,难道我当真怕了你不成?”双手在腰间一掏,两只手中各已握了一柄钢抓,这对钢抓柄长三尺,抓头各有一只人手,手指箕张,指头发出蓝汪汪的闪光,左抓向右,右抓向左,封住了身前,摆着个只守不攻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