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洛胳膊一软,没料到尉迟决竟说出如此狠毒的话来,又想到他将卫靖都蒙在鼓里,才明白廖珉此事应是真的不容他人窥探。
她咬了半天嘴唇,终是憋出了一个“好”字,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道:“能不能告诉我,廖公子不随拱圣军回帝京,是去了哪里?”
尉迟决黑眸黯黯,摇头道:“这种话你将来问也别问了。知道你担心范姑娘,但你知不知道,中琰他心里一样惦念着她…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就算你不问,我也会让你知道的。”
卷五背飞双燕贴云寒
第一百章乱境
谢知远捷报抵京之时,梓州府内的秦须正急得如热锅上蚂蚁。
涪城来报中提到的廖珉阵亡一事,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廖珉之于皇上及太后是何等重要,朝中大臣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初尉迟决上兵制改良札子时请奏皇上将殿前侍卫廖珉调至拱圣军,朝中就有不少大臣们反对,后来因尉迟决及廖珉自己均执意如此,皇上才允了此事。
后来朝庭抽调拱圣军赴梓州平乱时又有朝臣提出,请廖昭武留京,不要随军;太后亦存有保全之意,不愿廖珉远赴梓州,但又实在不能因他一人而破了体例,纵然不忍也只能让他去了。
谁能想到涪城一战,廖珉竟会身死战场----秦须听到谢知远派人传来的消息时,浑身打了个冷颤,不敢想这事若是传到帝京了,将会在朝中掀起多大的波澜。
那些本就对尉迟决兵改不满的保守派老臣们,此时应是又有借口来攻伐尉迟决了。
因知道廖珉与尉迟一门关系极好,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此事秦须一个字都不曾对尉迟紫菀提起。.
帝京还没有具体消息传来,梓州府上下便已闹得似沸水掀开了锅一般。
先是有耳目灵通的人不知从哪里听来廖珉是个皇上及太后都极其看重的人,纷纷提议说要赶在旨意到之前派人去将廖珉的尸骨收回来;还没等此事有所决议,众人又为了派谁去接管盐亭、射洪以及涪城三县而吵得不可开交。
未及梓州府派人去涪城探个究竟,谢知远又主动遣人来,道攻城之夜叛军趁乱纵火,死伤一片,待天明城破后收敛士兵遗骸时,才在那些骨肉焦离、尸首莫辨的死人堆里发现廖珉的尸体。当时那身子面目破碎,几不可认,还是看了那身上盔甲下的棉布单衣上拿棉线绣了的名字才知道那是廖珉。
涪城来人奉谢知远之命,主动带来了廖珉的遗骸及他身上那用来证明身份的绣字单衣。棺枢运抵梓州府时,里面未经处理的尸体已因潮气而微显腐烂。秦须为保真确,忍着那难闻的气味也开棺验了一遍,只是没料到那具面目皆非的尸首着实让他震惊万分。
廖珉廖中琰,那个承皇上及太后宠信,又有廖家荣耀加身的年轻男子,在帝京时他也是见过几面的。
脸上永远都是那种温玉般的沁人笑容,说话时从来都是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总带了那么丝一般人没有的贵气感----怎能想到如此一个轻衫贵气的男子,会变成今日这具冰冷而丑陋的尸体。
虽是还未接到帝京那边传来的旨意,但秦须仍是命人火速将廖珉的尸体处理一番,又遣人将谢知远送来的衣物随棺枢一同送往帝京,一日都不敢多耽搁。
盐亭、射洪二县本是为先前临阵叛乱的梓州禁军所占,后来又因叛乱禁军是主动受降而没遭到多大损害,而这二县先前的县丞本就是能干之人,所以就直接留那些官员暂管二县事务;涪城被作乱的厢军前后占了两月有余,因厢军士兵在城中为乱不堪,外加拱圣军攻城时叛乱厢军烧毁了涪城内外不少城建工防,此时涪城早已不似当初,先前涪城县丞也被乱军在入城时吊死,所以要命何人前去涪城接管城内一切事务则成了梓州府近日来争议的焦点,一帮子府上旧吏吵吵嚷嚷没个消停,着实令秦须头疼不堪。阳铺地,知州府内静谧无声,惟有一群麻雀停在院中地上啄来啄去。
外院大门突然一响,马上便有下人匆匆跑来跑去,先前安安静静的府院中顿时有了生气。
内寝里,尉迟紫菀正同小丫鬟说着话,就听碧环进来道:“小姐,大人回府了。”
尉迟紫菀虽是已与秦须成亲多日,但碧环对她的称呼还是依了以前在相府时的旧称,一点都不愿改。
尉迟紫菀忙停了手上的事,问碧环道:“可瞧见了没?”
见碧环点点头,她便遣走丫鬟,又问道:“怎样,他今日脸色比起前几日可有和缓些?”
碧环嘟了嘴,小声道:“还是那张黑沉沉的脸,没见有什么变化。我看小姐还是省省心,别拿热脸贴他那冷屁股了。”
尉迟紫菀听着她这怨气肆溢的话,微微一笑,道:“怎的这般任性。去后面灶房盛我下午熬的粥来,我给他送到书房去。”
卷六忍思量耳边曾道
第一零一章
碧环暗跺小脚,本来还欲开口,见尉迟紫菀话毕后似怒似笑地盯着她瞧,遂忍了一忍,气鼓鼓地去后院灶房里盛粥了。
尉迟紫菀眯着眼看碧环去了,笑着小叹一声。此时的碧环倒像极了以前的她,心直口快不说,还总一副为她忿忿不平的模样,觉得她嫁了秦须是件极委屈的事
碧环自后院灶房盛了粥,小心翼翼地端将出来,一步连一小步,眼里只盯着手中的瓷盅,却不留神前方急行而来的人差点就撞上了她。
只当是秦府上不懂规矩的下人,碧环头也不抬便骂道:“哪个走路不长眼睛的东西!”
那人忙收了脚站稳,却不说话。碧环低眼之时瞥见那人的裤脚,遂挑眉抬头,见是乔小。
乔小正睁大眼睛挠着头,一脸涎笑道:“我不是有意的。”
碧环嗤了他一声,也不多加理会,绕过他便欲接着往前走。
乔小见她面色不佳,忙拦住问道:“这是怎么了?”看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又露出些许恍然的神情,“小姐又给大人熬了粥?”
他同碧环一样,纵是尉迟紫菀已与秦须成了亲,也还是用原来相府里旧称。碧环斜眼睨了他一眼,讽道:“亏你还记着小姐,我只当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早就忘了谁是你主子了。”
乔小脸上一怔,又赔着脸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吃里扒外…怎的就安到我头上来了?”
碧环愤愤看他一眼,咬着细牙道:“自打前一阵儿你跟了那姓秦的,就慢慢疏远了我们。.更新最快.好歹也是一路从帝京跟着小姐来这儿的人,原来在相府里也都是受过老爷恩惠的。怎地不惦记着为自己主子效力,反倒被那姓秦的收买了去!”
尉迟紫菀与秦须成婚后,曾想要将乔小送回帝京相府去。秦须念她身边除了碧环外也没有便于使唤的亲近人,就将乔小留了下来;后来尉迟紫菀见这府上皆是从前旧人。不大放心,便让乔小去跟了秦须。
乔小嘴角抽搐,小声道:“你一口一个姓秦地,也不怕被旁人听了去。大人为人和善,对下人又好。你怎么就…”
“瞧瞧,瞧瞧!”碧环气道:“还怪我冤枉你了!那姓秦的在我眼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莫名其妙地要小姐嫁进府来,可成亲后,他连一晚都不曾在小姐那里宿过!谁知道他心里打地什么鬼主意…”
远远地有府上下人走来,碧环没看见,还在这边一声赛过一声高地嚷嚷,乔小急了,伸手一把捂住碧环的嘴,又将她拉着往旁边移了几步。略微有些气道:“还当这是从前在相府的日子呢?由着性子同小姐胡来!没见小姐这段时日来都收敛了心性儿么,你倒好,一日比一日厉害起来…”
碧环被他这么碰着。脸上一下烫了起来,端着汤盅的手抖了那么一抖。险些就要砸了。眼睛直愣愣盯着乔小,又怔在那里连动也不动。
乔小见她安静了。便马上收了手回来,脸上尴尴尬尬地笑了一阵,两颊透着些红,道:“我、我先前是一下着急了…”
碧环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火辣辣烧了一片,狠狠一跺脚,快步往回走去。
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乔小的声音:“慢些走,当心洒了粥…回去记得同小姐说,大人他…”
那句句话似风一般飘进她耳里,后面地字句没了尾巴,断在外面,听不真切。
碧环只顾着脸红,不愿再回头去细问,只垂了头飞快地走了回去。
待进了前边小院,才见尉迟紫菀早已不耐烦,出了屋子在外面徘徊着在等她。
尉迟紫菀见碧环过来了,便迎上去,随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碧环把手中汤盅轻轻递到尉迟紫菀手上,道:“碰见乔小了,说了几句话才回来的。”
尉迟紫菀翘了翘纤眉,道:“关于他那边,有没有说点什么…”
碧环自是知道“他那边”是在指谁,想着她先前没听真切的乔小那半句话,不由有些心虚,却仍是道:“倒也没听有什么特别的事
尉迟紫菀瞧她神色不甚正常,以为她身子有什么不适,便问道:“哪里不舒服么?早些进屋歇着去罢,这粥我自己端去,你不用跟着来了。”
碧环忸怩了一会儿,才道:“就是觉得乔小这段日子有些过分了,小姐竟也不生他气。”
尉迟紫菀定定看了她一阵,忽然微微一笑,道:“当初我说要他回帝京去,他不肯,说是不放心你一人留在这边伺候我…”
碧环惊得抬头,“小姐你…”又马上红了脸,身子一扭,也不管尉迟紫菀还在和她说话,便径自回了屋去。
尉迟紫菀瞧见碧环这模样,像是见着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一下子乐得要死,笑了半天才停住,自己往秦须书斋走去。
到了秦须门口,她挪出一只手理了理头发和衣角,敲了两下门,便推开进去。
却不料屋里除了秦须,还立着一个陌生男子。
秦须听见门响,轻轻抬眼,见是尉迟紫菀,又不禁稍稍皱眉。
他垂眼便见她手上的瓷盅,当下心里叹了气,明白尉迟紫菀又是给他做了吃食。
他一向吃不惯府上厨子做的菜,梓州这边又轻易寻不着南边的厨子,尉迟紫菀看在眼里,竟不知从哪里学了一些清淡粥样,平日里闲了时便自己一人在后院灶房里琢磨着做上一做。
这些事儿还都是瞒着他地,从来都只道是府里厨子做了,她要下人留给他回府时吃的。
只是乔小憋不住话,跟了他后一次忍不住便将此事儿说了出来。
只是她不自己提,他也从不主动开口,糊涂了这么些日子,到最后,竟也习惯了。
尉迟紫菀愣在那里,看见秦须皱起的眉头,知道自己进来地不是时候,心里恼先前居然没人告诉她,不敢多看屋内男子,又忙拿袖子掩了手中的汤盅,就要往外退去。
脚还没挨着门边,就听那陌生男子带着笑意道:“在下王崎直,见过秦夫人。”
卷六忍思量耳边曾道
第一零二章
尉迟紫菀停了步子,略微迟疑后转过身,没看那男子的脸,倒看向秦须,小咬着嘴唇,不知是该留还是该走。
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那人的一声“秦夫人”,倒叫得让她的心都抖了起来。
自打成亲之后,她就不曾见过外客。梓州不似帝京那等热闹,人生地不熟的,她不开口出门,秦须亦是埋头公务从不提起,于是整日便在这宅子里,闷得似要生出藓了。只是蓦地来了个生人,倒叫她不习惯起来。
秦须抬眼,恰触上她小心询问的目光,泛白的小脸上难掩局促不安的神色。
他垂眼看见她袖口下露出来的瓷盅,心里明白她是来做什么的,再看她那模样,不由眯了眼道:“过来放下吧,那样藏着也不怕烫着手了。”
语气轻飘飘的,尉迟紫菀依言走走过去,放那小盅在他面前,轻声道:“看这样子,还没吃过东西罢。”
秦须不答,只盯着她的手,看了半天,抬头稍稍一笑,道:“又是你让底下人给我留的?”
尉迟紫菀忙不迭地点头,“中午要他们做的,也不知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在后面给你热着。”身后男子轻咳一声,道:“秦大人如今官威愈盛,竟不知来者是客,怎的晾我于一旁不顾。”
尉迟紫菀顿觉芒刺在背,知道那男子在看她,却也不敢回身,只觉得不好意思得紧。
秦须咧嘴一笑,看了看身后。对尉迟紫菀道:“见一下这位王大人罢,我与他是旧识了。..”
尉迟紫菀跟着他转身,立即对上那男子的笑眼。灼灼如屋外碎落在院的金阳。
那男子一身常服,料子上等。略显富贵,只是若非秦须开口,她倒也看不出那人是朝庭命官。
王崎直笑得更灿烂,“子迟这话叫我听着,真觉浑身都不自在。”
秦须也笑。“只许你叫我大人,倒不许我也跟着叫…”
尉迟紫菀看着两人模样,心底不由好奇,知道秦须在帝京为官时没什么朋友,眼前这个男子也不知和秦须有过什么交情,能得秦须如此和颜面色。
只是她心里还惦念着桌上那粥,便扯了扯秦须袖子,“都说你这几日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好好吃,当心身子…”
秦须侧头。微微一笑,道:“不忙。王大人远道而来,专程是为了见我一面。机会难得,你去后面交待一声。晚上多做几样好菜。留王大人在府上,我与他好痛快饮上几杯。”
尉迟紫菀好奇心愈强。盯着王崎直打量了几番,还是忍不住,开口问秦须道:“以前从未听你提起过…”
王崎直看看秦须,又看看她,眼里是说不上来的暧昧,道:“想当日我与子迟在悦仙楼初见时,你那模样清冽万分,真真是个傲然放旷的才子;如今再见,竟已是有家有室地人了。只是你连成婚此等大事都不曾知会我与士则,着实该打。还是听了旁人所言,才知道你秦子迟竟娶了尉迟相公的千金…”
秦须自是知道他这张没轻没重的嘴,早先在悦仙楼也是因为他与潘可善争吵才互相认识地,于是忙打断他的话,止了道:“当时事出紧急,一切从简,也未办喜宴,所以没有大肆声张。我也知道对不住士则与你,还望王大人念在你我同年地份上,饶了在下这一回罢。”
王崎直已是噗地笑出来,眼里闪过一抹黠光,若有所指地道:“事出紧急么?原来如此。”
尉迟紫菀脸已红透,想到秦须先前是套着什么样借口给尉迟翎写了那封信,就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须脸色也变了,“叔正,你…”
王崎直连连笑道:“开个玩笑罢了,难不成还真被我说中了。”
他又看看尉迟紫菀,“秦夫人比起从前倒是变化甚大,在下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尉迟紫菀一惊,抬头望向他,这人何时见过从前的她?秦须也奇了,挑高眉毛看着他。
王崎直将两人神色看在眼里,遂笑了笑,道:“殿试放榜之后,我曾至相府拜谒尉迟相公,有幸见过夫人一面,只是夫人不知罢了。”
尉迟紫菀这才明白,这人也是今年才中进士的,怪不得与秦须相识。
王崎直忍不住又笑了笑,接着道:“当时夫人正在院子中,命几个家丁上树去捉一只猫儿,那些人面上神色,我至今还记得非常清楚…”
再无旁的事情能比得过此时她的尴尬情境,尉迟紫菀耳根发烧,只觉得没脸抬头看秦须,以前自己在相府里无法无天惯了,却没想到会落在别人眼中,又在这种时候被说了出来。
“说来还真是…”她红着脸喃喃道,“让王大人见笑了…王崎直见她略带害羞地模样透着些许风情,不由怔了怔,又忙道:“是我多嘴,唐突了夫人还不自知,”又看向秦须,“子迟莫怪,我这人就是嘴快。”
王崎直看尉迟紫菀的眼神尽数落入秦须眼底,他心里平白起了一阵不快,胸口又有些发闷。
不去辩明心底里那情绪究竟为何,秦须扯出些笑容给王崎直,又对尉迟紫菀轻声道:“你先去罢。”
见她点点头走了,秦须才定了定神,对上王崎直的笑脸,无奈道:“你还真是无所顾忌,心里有什么都往外倒。”
王崎直摸了摸鼻子,见尉迟紫菀走了,也就大大咧咧走到屋中椅子上坐下,道:“我也知我这嘴容易得罪人,不然也不会从大名府来这儿偏僻之地。”王崎直自进士及第后便被派去了河北西路,因得罪了上司才被调往菱州任职的,因知秦须在梓州,两人在帝京一别后也未再见过,所以赴任途中特意绕了远路来见上一面。
秦须也过去坐下,道:“知道还不改,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王崎直看着他,笑了两声,道:“子迟如今风采大减,不比当初啊。这几天忙废了,外加卡文,痛苦,哽咽…
话说书里面每个人物我都舍不得丢的说…又痛苦…
卷六忍思量耳边曾道
第一零三章
秦须苦笑道:“叔正莫要说这风凉话,若是放你在我这位子上,你也不见得能比我好上多少。梓州眼下乱成一片,还加上一帮子旧人总是和我过不去,着实头疼万分。”
王崎直不说话,只是抬头望了眼窗外,起身走至门口,向院内四处打量一番,又回身将门掩上,走过来原坐好。
秦须见他这番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由挑高了眉毛,但等着听他下面要说些什么。
王崎直坐稳了,似笑非笑地看着秦须,低声道:“我就知道依了子迟你的性子,定会跟自己过不去。”
秦须眼睫一低,嘴唇抿死,面上不带神色,身子僵在那边,半晌后才微微将眉皱起,墨色眸子愈加黑邃,吐气般地道了句:“怎会是我自己要寻这麻烦。我在这边一举一动,事效如何,朝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梓州…若果这局面收拾不妥,我…”话至最后已没了声音,那两道剑眉也越来越沉,压得一张俊脸也变得黑黜黜的。
王崎直目光落至秦须交握甚紧的双手上,眉头不禁一动。这秦须秦子迟,当日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何时见过他露出丁点儿无措之情,又何曾从他口中主动听见那示弱的话语?
王崎直心底摇头,突然低声笑起来,道:“子迟何时变得如此迂腐!”
秦须猛地抬头,叔正何出此言?”
王崎直起身,在厅中小踱了几步,身子半侧,似笑非笑地对着秦须道:“只怕现在帝京那边已无心管梓州这边境况如何了。子迟还兀自担忧个什么劲秦须愣了一下,“怎会…”
王崎直飞快迈了两步至他身侧,弯了腰贴近他耳朵。压低了声音,道:“我来的路上听人说。皇上只怕没剩多少日子了…”
不等他说完,秦须蓦地抬手捂上他的嘴,厉声急切道:“此话万万不可胡说!”虽是拼命压住心里的震惊之情,可仍是难掩焦灼语气。..崎直挣脱开他的钳制,满面不满之情。瞪着秦须道:“我只是在你面前说说罢了,你也不必装模作样了。就是告诉你,帝京那些人此时才没那闲功夫管你在梓州是好生还是赖死,个个地心思都放在崇政殿的那个位子上呢。”
秦须急得起身,扣住王崎直的肩膀,“这些都是从哪里听来地?”
“京畿诸路人人心里都明白,你何必独独问我!”王崎直眼睛一翻,没好气地道:“我劝你眼下少搀和梓州这团乱麻,多为自己将来打算打算是正经。”
秦须若有所思地抿抿唇。又紧接着苦笑道:“便是帝京那边真的天变地动了,我又能如何?梓州眼下虽乱,可我也并非没法子稳住…”
王崎直嗤笑一声。道:“你倒是想远离京中是非,可你别忘了你娶地是谁的千金。”
秦须闻之顿时噤声不语。眉头陷得更深。
王崎直不曾留意他的神情。眼睫一闪,笑了笑又道:“子迟真是好手段。知道用姻亲来给自己留后路。我原先只当你这么傲的人自是不屑于攀权附贵,谁知…只可惜我没子迟这种福气。”他摸着下巴笑看秦须,“本以为你与天音楼的安姑娘会谱段佳曲流传,看来美人还是不比权势来得重要。”
他这一番话说得秦须脸上阴晴不定,眸子里面寒光闪烁,一个字也不答。
王崎直见他这副神态,方才意识到自己先前那话说过头了,忙讪笑道:“不过依我看,秦夫人对你倒是一片情深,关心得紧呐。”
秦须黑脸上顿时又添了一丝尴尬之色,抬头看向王崎直,“好不容易你来一趟,休要再说这些不相关地话了。梓州这边我是一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今天正好,陪我手谈一局。”
王崎直笑笑,知道他的心思,也就不多说,直等他摆好了棋盘,便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