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紫菀顿时红了眼睛,抽动着鼻子,正想要开口说话,却见尉迟决转向秦须,冷笑道:“秦大人饱读圣人之书,才学自是我这种粗人不能比的。只是在下有一事相请,不知这带着朝臣之女到教坊闲逛一事,是哪位圣人教的?”
秦须明白自己是将尉迟决得罪深了,但今日之事他本也是一肚子怨气,此时见尉迟决不问事因便将他一顿责骂,心里也火了起来,口中道:“不敢,在下才学疏浅,蒙尉迟将军谬赞。只是,”他抬眼盯住尉迟决,“在下与将军同朝为臣,将来必有向将军讨教之时!”
秦须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火光,说完这话,也不管这几人反应如何,当下甩了袍子便转身走了。
卫靖在旁皱起眉头,竟没料到一向以温和面目示人的秦须,性子也有这么刚烈的时候。他轻轻摇头,到底是年轻气盛,沉不住气…
尉迟紫菀看着秦须头也不回地走了,泪汪汪的双眼一垂,大颗大颗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尉迟决攥紧拳头,低吼道:“哭什么哭!还嫌自己不够添乱的么!”
尉迟紫菀抬手胡乱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倔强地咬着唇,一个字也不说。
尉迟决嘴角下垂,忍了片刻,才道:“别哭了,先回去再说。”说着,上前去拽她的胳膊。
卫靖稍稍松了一口气,上前拦住尉迟决,笑道:“不如我送她回府,这样尉迟相公也不至于当着我的面发怒。”
尉迟决粗粗喘出一口气,想了想,道:“也好。”说罢就要转身去牵马。
卫靖一把拉住他,似笑非笑道:“既然都到天音楼了,不进去看看么?”
卷三钗钿堕处遗香泽
第五十六章贵使
听到这话,尉迟决被卫靖拉着的手臂陡然绷紧。他侧过头,眉梢挺立,沉默片刻,才道:“明日紫宸殿设宴款待北国使臣,还有事情没忙完。”
卫靖无奈地松了手,道:“真想走,便走罢。”
尉迟决不语,看也不看卫靖,便大步走开,飞快地翻身上马,双脚狠狠地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周显从街边屋下的阴影里走出来,到了卫靖身边,低声道:“殿下,晋王那边出了点儿事。”
卫靖皱眉,转过头,看看还嘟着嘴垂着头的尉迟紫菀,对中年男子道:“先送尉迟小姐回去,然后再说。”
**
尉迟决在马上嘴唇紧抿,双手死死地攥着缰绳,绕过天音楼时,眸子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突然扭过缰绳,将马头转向,朝天音楼后面行去。
尉迟决在天音楼西面停下马,人立在马上,动也不动。良久,才扬起下巴,朝楼上靠西面尽头的那扇窗子望去。
透过那印了暗花的竹篾纸,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人影在晃动,尉迟决紧攥缰绳的手慢慢放松,漆黑的眸子里闪出点点星光。
他就这么僵僵地坐在马上,抬头不知望了多久,直到屋子里突然亮起了光,他才陡然间回过神,意识到天已经全黑了。
尉迟决扯扯嘴角,身下浑体通黑的马儿身子打了个颤儿,不耐烦地尥了尥蹄子。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胸口,嘴角漫上一抹苦笑,垂在马儿两侧的双脚轻夹马腹,离了天音楼。
**
翌日,禁中设宴款待北国使臣。
皇上亲自驾御紫宸殿,赐酒三巡。
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尉迟翎以下百官皆着正式朝服,六品以上官员皆着绯色罗袍裙、衬以白花罗中单、束以大带、再以革带系绯罗蔽膝、方心曲领,以玉剑、玉佩、锦绶,着白绫袜黑色皮履。
宰执、禁从、亲王、宗室、观察史鱼贯而入,坐于殿上。三品以下百官诸臣则分坐两廊。
宫廷教坊的乐伎奏乐,一时间百鸟齐鸣,鸾凤翔集。
朝臣们本是嬉笑谈论,待听见宫人奏北国使臣上殿觐见时,蓦地安静下来。
几百双眼睛不约而同望向大殿门口,两名身着北国北班贵族服饰的男子缓缓入殿。
走在前方的男子容貌甚是年轻,身上一袭灰蓝色左衽、圆领、窄袖长袍,通体平绣花纹,袍角镶着疙瘩式纽襻,细长的黑色袍带于胸前系结,下垂至膝。
男子留着典型的北国贵族头式,一路走进殿中,面带微笑,身形挺立,气宇轩昂的样子令殿中众臣心里暗自感叹。
他身后跟着一位年龄稍长的黑袍男子,神色颇为严肃,脸色黑沉。
二人走至殿前,向皇上行过礼,便在殿中设好的席上坐稳。
北国派来出使天朝的两个人,主使为北院大王之子耶律宁,皇族,便是先前走在前面的那位;副使为北国皇帝侍卫亲军统领萧拓凛,后族,一身武人之气肆溢周身。
待百官三呼万岁之后,赐宴开始,先前肃静的气氛也慢慢瓦解。
坐在殿上靠侧面的尉迟决缓缓饮酒,一双黑眸却一直盯着坐在他斜前方的耶律宁。
耶律宁是北国总理北面事务的燕王耶律休戚的长子,自小天姿秉异,深得耶律休戚喜爱。他七岁那年,耶律休戚带了他一道去皇家夏捺钵,年幼的他当着皇帝及王室贵族们的面独自成功放飞一只山鹰,喜得皇帝赏了他一匹价值万金的千里幼马;十三岁那年,他纵马射伤一只野金豹,竟带回王府做为宠物眷养;他自幼便习天朝语言经学,对天朝风俗人情非常精通,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年轻,此次却会做为北国主使来到天朝。
尉迟决收回目光,心里暗叹,耶律宁这气度,和那些传闻竟是如此相配。他眼睛不由瞥向在皇上近周侍立着的廖珉,见廖珉脸色黑沉,一双眼直直地盯着耶律宁看。
坐在靠前的卫靖此时也半转身子,目光对上尉迟决,嘴角咧开,苦笑了下,显然也是看到了廖珉那副神情。
这大殿之上的朝臣们都知道,耶律宁的父王耶律休戚就是二十二年前在边境逼死廖忠恺将军的北国主帅,此时廖珉见了耶律宁,心里如何能够平静下来、如何能够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尉迟决心里略微有些紧张,生怕廖珉此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由对耶律宁那二人多留意了几眼。
萧拓凛看见尉迟决频频朝他们看来,不禁皱起眉,靠近耶律宁,压低了声音道:“殿下,那边有个男人总是在看您。”
耶律宁偏了偏头,笑着抬眼,恰好就对上尉迟决的眸子。
两人四目相接,心中均是一震。
耶律宁脸上笑容淡去,看着斜对面那个气势迫人的年轻男子,对萧拓凛吩咐道:“去问问,他是谁。”
**
殿上热闹之时,谁也没有发现大殿一角的柱子背后,不时会传出小声的叽喳说话声。
几个年轻的华服女子躲在柱子之后,你推我搡地低声笑闹着。
“三姐姐,原来北国男人的头顶是没头发的呀,我先前还从来不知道呢!”一个看上去年龄甚小的女孩捂着嘴笑道。
一旁年纪稍长的艳丽女子小声斥道:“再胡闹,就都回去,省得被人发现了还得一顿责骂!”她扭过头,看了看殿中那两名北国男子,浅浅一笑,“虽然没头发,但是模样还是怪俊呢!七妹,你说是不是?”
卫淇小手扶着柱子,头歪过去瞅了瞅,又赶紧缩回来,脸上一阵红,道:“隔了这么远,哪里就能看出来俊不俊,三姐姐不要胡说了。”
先前那名年龄小的女孩倒是胆子大,身子探出去又瞧了眼,突然叫道:“哎呀呀,好像看见我们在这里了,怎么办怎么办?”
卷三钗钿堕处遗香泽
第五十七章心悸
其她两个女子一听这话,忙垂了脸朝后面退去,刚走没几步,便听见那个年幼女孩在身后笑道:“说句玩笑话罢了,两个姐姐就还当真了!”
卫淇转身,看着那小女孩,面带恼色,却还是忍不住笑了,道:“十一娘就闹,被人宠上天了!”
二人旋即又回到柱子后面,抬袖半掩面,继续偷偷地瞧着殿中的人。
卫淇眼睛直盯着耶律宁的头发,见他头顶两侧的头发垂在脸庞侧面,修剪得整整齐齐,不由浅笑道:“这北国男人的头发,确实好笑。”
小女孩在旁边忙叽叽喳喳道:“七姐姐,三姐姐说的没错儿,这北国使臣的模样确实俊呢!”
卫淇不语,隔了这么些距离,她隐约能看见耶律宁那刚硬的面庞,一双峭眉如险峰般划过额角。
她抿抿粉唇,这北国男子,和天朝的男人长得真是不一样呢…
卫淇心里正想着时,听见那小女孩道:“咦,那个副使怎么朝尉迟将军走过去了?”
卫淇忙转过目光,朝尉迟决那边看去,见萧拓凛手中握了酒杯走到尉迟决身旁,微微一揖,开口道:“请问你是?”
萧拓凛的天朝语说得十分生涩,连天朝人平日里说话所用的敬语也不知道用,便直通通地想要尉迟决报上姓名来。
尉迟决眉毛一挑,抬眼朝萧拓凛看去,却不起身,只是冷冷道:“在下尉迟决。”语气颇为不善,连官职都不向萧拓凛报,只独独说了名字。
萧拓凛神色一怔,不顾尉迟决的无礼,声音洪亮道:“你就是尉迟决?那个把李炳奚逼到贺兰山那一边的天朝大将?”
他这话说的甚是无礼,再加上声音又大,周遭的天朝官员们不由都扭头看过来,惊讶于北国使臣的放肆,没想到他连西朝皇帝的名字都敢在大殿上直接叫出来。
尉迟决不语,只拿一双黑眸看着萧拓凛,长指在案上的白玉杯沿猛地划了一下。
耶律宁也是一惊,哗地自席上站了起来。但他不是惊讶于萧拓凛那狂逆之言——北国贵族一向自视颇高,西朝的国力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而是震惊于尉迟决自报的姓名。
耶律宁撩袍上前,连自己手里还握着酒杯都不知道。那酒杯随着他身子一晃,透亮的琼浆洒了出来,溅到灰蓝色的长袍下摆。他膝盖向前一移,那酒渍便沿着袍间暗纹散了开来。
耶律宁走动时,袍子下摆轻轻扬起,露出里面深灰色的裤脚。卫淇躲在柱子后面,看见他抬起腿时那弯弯的优美弧度,小脸突然红了一下。
耶律宁向她们这边越走越近,卫淇已经可以看清他发上系着的小小装饰,目光下移,见他腰间挂了一只瓷制鱼形小盒。
突然觉得衣服下摆被人轻扯,卫淇回头,听那年幼女孩小声笑道:“七姐姐看什么这么入迷呢,刚才还说看不清,这一会儿功夫,就两眼直愣愣的,连我们说话都听不见了。”
卫淇一羞,伸手便向那女孩身上拧去。小女孩身子一侧,躲了过去,却让卫淇的裙角露到柱子外面去了。几个人均没发现,还在小声说闹着。
耶律宁走到尉迟决身旁,嘴角两侧扬起,抬手作揖,笑道:“原来是尉迟将军,久仰。”
字正腔圆,声色凛冽,这声音传到柱子后面,三个女子都住了口,复又看过去。
尉迟决微一点头,也起身站稳,道:“殿下之威名,在下也有所耳闻,今日幸得一见,殿下果然不负盛名。”
耶律宁闻言朗声大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威名,尉迟将军莫要说笑了。”待笑停了又道:“倒是尉迟将军的名字,我在北国,也时常听人提起。”
耶律宁的笑容如初升的红日一般刺眼,那刀唇雪齿落入卫淇眼中,竟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这感觉令卫淇慌了神,她忙用手扶住柱子,眼神错开,瞥向尉迟决。待看见尉迟决那惯然的冷冰冰的神情后,她心里才慢慢放松下来。
只看了尉迟决一眼,卫淇便蹙眉苦笑,收回目光,转身靠上冰凉的柱子。
尉迟决看着耶律宁的笑脸,依然冷冰冰道:“此次殿下来我天朝,想必是十分称心如意,还请殿下好好享用我天朝皇帝陛下为您准备的盛宴。”说完,便径自坐下,拿起案上的酒杯,仰脖饮尽。
尉迟决这般无礼的举动,让天朝官员们无一不捏把冷汗。众人都听得出来,尉迟决这是在对天朝与北国修盟并向其纳岁币一事发泄不满之情。
一旁的萧拓凛早已忍不住,指着尉迟决便吼:“你这个南朝武人怎的这么不知礼数?我们殿下…”
萧拓凛还未说完,便被耶律宁抬手打断。耶律宁低头看着尉迟决,仍是笑着,道:“夷狄之人不通礼教,将军不要见怪。”他说话时,语气虽然和善,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骘之色。
尉迟决搁在膝上的手已握成拳,黑眸盯着耶律宁,不发一言。
萧拓凛鼻腔中“哼”了一声,便转身回席。
柱子后面,卫淇小声恼道:“决哥哥怎的这般任性,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便由着自己痛快乱说话!”
耶律宁见尉迟决这副模样,面上倒也没所谓,正要转身之时,耳朵突然一动,目光转而移向一旁的粗大殿柱。
那殿柱下面,露出了一小片五彩绸缎。
耶律宁眉头轻挑,站着思索片刻,忽然一笑,慢慢朝那殿柱走去。
卷三钗钿堕处遗香泽
第五十八章相视
粗大殿柱后的三人看着耶律宁朝这边走来,均是脸色大变,慌作一团。
年纪略长的女子低声急语道:“快些退下去,别让他瞧见了,否则不知得乱成什么样!”
小女孩忙点点头,拾裙随了她便朝后退去。
卫淇也捏紧裙侧,也想要跟上去,可才走一步,长裙腰间一紧,她一个趔趄,险险站稳后,一回头,看见自己露在殿柱之外的裙角,正被耶律宁的黑色皮履牢牢踩在脚下。
她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里,捂住嘴才没有叫出声来,心在砰砰砰地狂跳,在这满是喧闹之氛大殿里,一股冰冷寒意从她脚底慢慢涌了上来,漫遍四肢百骸,指尖瞬间冻住。
卫淇后退一小步,背贴上柱面,手慢慢从嘴上放下,掌心里汗渍渍的一片。
耶律宁背朝殿柱,脸上带着笑容,脚底似不经意地在地上蹭了蹭,将那片露出柱外的裙缎牢牢压在脚底。他手中捏着酒杯,朝殿廊两边的低阶官员微微致意,一身贵气无人可比。
卫淇手沿着裙探下去,抓着裙摆往上抽拉,想要将被耶律宁踩住了的裙脚拽出来。她刚一使劲,耶律宁便似有所感知一般,脚向后快速一挪,踩得更稳。
卫淇心中大骇,这耶律宁是故意踩着她不放么?因被尉迟决无礼相待,才想要找个机会羞辱天朝么?
她咬住嘴唇,耶律宁分明是存心困她在此,若有朝中官员过来与他说话,那一下便能看见她了…
卫淇不敢再想下去,心里紧张得一塌糊涂。她小心翼翼地向旁稍移了些,侧过头,看见柱子那面的耶律宁背对着她,站得笔直,宽宽的肩膀窄窄的腰。
那背后的袍子中间,随着他脊柱的形状,浅浅弯陷下去,成了一条细细的沟壑。
隔了这么近,卫淇依稀可以闻见耶律宁身上散发出的不知名香料的味道。若有若无的香气绕着柱子,窜入她的鼻尖,令她又是一阵慌。
自幼长在深宫,除了天朝皇子们,她唯一亲近过的男人就只有尉迟决一个。从未与其他男人有过近距离接触的她,此时与一个完全陌生的异国男子挨了这么近,心里是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她咽了下口水,目光移向耶律宁露出衣领的脖子,深麦色的肌肤绷得紧紧的,显得光滑又有弹性。他脑后的发梢服贴地垂在脖子两侧,身子一动,便软软地蹭蹭脖子。
卫淇愣了一愣,又马上脸红,心里啐了自己一口,怎可以这么不知耻地盯着一个陌生男人看?
她手接着用力向上拉扯长裙一侧,可眼睛却不受控制般地,依旧看着耶律宁宽阔的后背。
手上用了几下力,耶律宁鞋底的裙角还是纹丝不动。殿廊上响起人走动的声音,步子离这儿越来越近,卫淇惊得手都发颤,一颗心跳地直要扑出嗓子眼,无助地看着耶律宁的后脑勺,牙齿将下唇咬得微微渗血。
她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急得眼睛里不自觉涌上水气,睫毛微颤之时,突然看见耶律宁的头动了一动。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看着她,里面是纯粹透亮的光。
卫淇一怔,眨了下眼睛,泪珠就贴着白皙的脸颊滚下来。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眯了眯,里面有惊奇的火花在闪动。
她蓦地回过神来,目光一晃,对上耶律宁转过来的脸。
深深陷下去的眼眶,晶莹透亮的眸子,两条峭眉高高扬起,颧骨微凸,厚实的嘴唇下面一个小小的凹陷,从额头到下巴,都似刀斧凿刻出来的一般。
这一张英气逼人的俊脸,这一双震人心魄的眸子,这一个贵气十足的异国男子…
她一下子变得不能呼吸,眼眶里的水气也似瞬间蒸发掉了,眼角只是觉得干燥得痛。
耶律宁紧紧盯住她的面庞,眸子里闪过惊艳之色,忽然一笑,嘴唇动了动,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话。
他是用北国语说的,声音虽低,卫淇却听得清清楚楚。
卫淇脸色发僵,他是以为她听不懂北国话,才说出这么放肆的话么…?
殿中已经有人在叫:“耶律殿下…”,耶律宁眉峰抖动,深深看了卫淇一眼,脚底轻抬,头随即转了过去。
卫淇忙扯过裙摆,一路跌跌撞撞跑下去,待拐过殿角时,她步子停了停,忍不住又回头,朝耶律宁看了一眼后,才又飞快地跑走。
耶律宁的身子斜斜地靠着殿柱,手里把玩着玉杯,看着眼前走过来的一名年轻的天朝官员,头似不经意地扭动了一下,眼底余光瞥见卫淇跑远的身影,遂压低了下巴,不愿让旁人看见他脸上的笑意。
“殿下…”
“嗯?”耶律宁回过神,这才打量起眼前这位年轻官员,“阁下是?”
年轻男子道:“在下天朝内阁侍读秦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