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顺着扶手缓缓上移,指甲贴着木头,一寸寸滑过去,发出刺耳的声音。

多少天了,本以为已平静了的心,却被秦须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勾得波澜起伏。

安可洛轻轻走在木质回廊上,眼底忽然湿了起来。

路过范衾衾房间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闷响。

安可洛擦擦眼角,心中觉得奇怪。早先她离开天音楼去乔大人府上侍宴时,有姑娘说衾衾今日身子不爽,一直在房中休息。可此时都已近半夜,怎么她房中还会传出声音来?

安可洛在门外站住,轻轻唤了声:“衾衾?”

屋内没人应她,安可洛微微皱眉,伸手推门,门应声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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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激痕

一只小矮凳倒在床边,床上的人儿慌慌张张地拉起被子,一双黑眼瞪得大大的,盯着安可洛,结结巴巴道:“安姐姐,你、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进来了?”

安可洛走进来,回身掩上门,看着靠坐在床上、一脸怪异神色的范衾衾,皱眉道:“刚才在外面叫你,你没有应,我还当你出了什么事儿呢。一推门,发现门是开着的,这才进来了。”

范衾衾小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大眼睛眨了眨,小声道:“刚才没有听见你叫我…”

安可洛心中愈发觉得奇怪,走过去弯腰扶起倒在地上的矮凳,摆正了,坐在上面,看着范衾衾道:“听人说你身子不舒服,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在闹腾什么呢?”

范衾衾低了头,看着安可洛身子下的矮凳,道:“我…我刚才想下床倒点水喝,一不小心没有站稳,碰倒了那凳子。”

安可洛微微一笑,又问道:“那怎么见了我就缩回床上去了?当着我的面还会害羞不成?”

范衾衾小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抬眼瞅着安可洛,一双搁在被子上的手紧紧绞着被面,那绸面上大朵大朵盛开着的牡丹全变得皱巴巴的。

安可洛最明白不过范衾衾这直性子了,她平日里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可眼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定是有什么大事儿搁着。安可洛正要接着问时,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香味很特别,又有些熟悉,可她却一时想不起这是什么味道。

安可洛抽了抽鼻翳,问道:“衾衾,哪里来的香味?”

范衾衾绞着被面的手更加用力,小声道:“哪里有香味了,安姐姐闻错了…”

安可洛身子凑上前,又仔细闻了闻,蹙眉道:“衾衾,这是你身上的味道,你自己难道闻不出来么?”又闻了两下,安可洛突然皱眉,道:“麝香味,你好端端地怎么用起麝香来了?”

范衾衾手紧拉着被子,小嘴张开道:“我、我…”后面却也不再说下去。

安可洛看她一直拥着被子不肯松手,心中感到蹊跷,不禁伸手轻轻拉住被子上沿,问道:“衾衾,你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连我也不能告诉么?”

范衾衾咬着唇,脸上红霞翻滚,看着安可洛,攥着被子的手终于慢慢松开来了。

安可洛垂下眼,动手轻轻掀开薄被,待看清了被下景象后,刚才略放宽了的心,又瞬间揪紧。

范衾衾身上的棉布中衣散开着,露出里面嫩黄色的兜儿。从锁骨处一路向下,红青色的淤痕点点漫布在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上。中衣没有遮盖住的细腰处,赫然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红色指印。

安可洛惊得抓起范衾衾的手,急急问道:“可是有人对你用强了?”

范衾衾连忙摇摇头,红了脸道:“怎么会呢,安姐姐多虑了…”

安可洛稍松了口气,脑中转了转,眉头微皱,道:“是廖公子?”

范衾衾红着脸轻轻点头,“嗯。”

安可洛何时见过范衾衾满脸娇羞的模样,此时看着她,心中顿觉好笑,但一低头看见范衾衾身上的那些印子,胸中不禁又来了气,恼道:“廖珉平日里一副温和君子的模样,谁能想到他皮相之下竟是这种虎狼性子,对你下手如此之重。”

范衾衾一听这话,急得抬头道:“安姐姐,这事儿不怪他,真的不怪他的。”

安可洛皱眉,“看看自己的身子都成什么样了,还帮着他说话。”

范衾衾睫毛颤动着,伸手从床内侧摸出一个小金匣,对安可洛道:“他也恼自己太过冲动,这是他专门从宫里太医那儿要来的药膏,治扭伤有奇效…”话说到后面,声音愈来愈小,几近不可闻。

范衾衾轻轻喘了口气,抬眼看着安可洛,又道:“再说,是我先勾引他的…”

安可洛听她这么讲来,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生气,半晌才叹道:“罢了,你心里若觉得高兴,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范衾衾把被子拉拉好,红着脸道:“今日在床上歇了一天,刚才下地,腿竟还是软的,一不小心碰翻了凳子。听见你进来,我衣衫不整,怕你瞧出来,才又缩回了床上。没想到还是没瞒过安姐姐…”

安可洛笑笑,正欲说话,却又闻到范衾衾身上的麝香味,当下明白过来,低声道:“衾衾,你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用了‘了肚贴’?”

范衾衾身子微微一颤,抬眼对上安可洛焦急的目光,又慌乱地错开,小声道:“是又如何…若是不用,我怕万一…”

安可洛握住她的手,“这东西用不好,你这一辈子就别想再有孩子了…”

范衾衾鼻尖轻皱,“那又能怎样呢,我身在天音楼,命该如此。”

安可洛猛地扯过范衾衾的胳膊,道:“廖珉他也知道你用这个?”

范衾衾抬眼看着安可洛,睫毛眨了眨,眼睛里漾起一丝水光,轻声道:“我没告诉他。”她停了停,低下头,“知道他是廖家人以后,我就没有想要奢求什么了。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明白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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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亲事

皇宫大内,殿前侍卫班正在进行日常操练。

身着华服的男子脚下生风,快步走来,身后跟着的小内监需小跑才能跟的上。

负责操练的副都兵使眼角余光瞥见来人,忙扔下手中长枪,上前道:“见过昌平郡王殿下。殿下来这儿可是有事儿?”虽是这么问着,但副都兵使已经偷偷向队列里面的廖珉看去,心中不由暗暗叹气,知道今日这操练要被卫靖给搅了——这皇宫上下,谁不知道昌平郡王与廖珉私交甚好?

卫靖点点头,下巴稍扬,也不啰嗦,道:“找廖珉有事。”

廖珉早就看见卫靖过来,待副都兵使解散的指令一下,便迎上前去,笑嘻嘻道:“昌平郡王殿下真是愈来愈放肆了。如今连殿前侍卫班的操练都敢随便扰了。”

卫靖轻咳一声,扭头对身后的小内监道:“你留在这儿,不准找我,也不准回去告诉别人。”说完,朝廖珉使了个眼色,脚下便朝皇宫内的水轩走去。

廖珉见状,摸摸鼻子,只得跟上。待绕了几个弯后,好容易到了一个没人之地,卫靖脚下一停,转过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廖珉。

廖珉看着卫靖这表情,浑身都觉不自在,口中不由笑道:“殿下今日这是怎么了?专程来找我,就是为了这样盯着我瞧?”

卫靖弯弯嘴角,“自然不是。”说着,突然抬起手去扯廖珉身上还来不及换下的皮甲。

廖珉一怔,没反应过来时领口已被卫靖拉开,他这才一惊,慌乱地抬手挡住,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道:“殿下这是要做什么?跟着殿下这么多年,倒不知道殿下竟然有断袖之癖…”

卫靖眼睛朝上翻去,口中无奈道:“我有断袖之癖?你竟然敢说我有断袖之癖?”手上一使劲,廖珉身上的皮甲便被大大地扯开来,露出里面的白布单衣。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廖珉小麦色的脸上,卫靖的目光游移到他颈间,盯住看了好一会儿,一下咧开嘴笑了。

廖珉耳根泛红,挑眉,一掌拍开卫靖的手,将皮甲拉好,不满道:“殿下满意了?”

卫靖甩了甩被廖珉拍得痛了的手,也顾不上论他“大不恭”之罪,只是盯着廖珉一个劲地笑,半天才缓缓停住,道:“我听赵太医昨日说你脖子被猫抓伤了,特意去他那儿讨了药膏,今日便来见识见识,到底是多厉害的猫儿,能把殿前侍卫班里身手一等一的大内侍卫给抓伤了,还伤在脖子上!”说罢,又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廖珉往日一向挂着笑容的脸此时被卫靖嘲讽得一阵红一阵白,脖子上的几条血痕在阳光下显得触目惊心,另一侧还有几个小巧的紫青色牙印。

见廖珉不言语,卫靖又笑道:“我看这不像是猫抓的,倒像是小老虎的爪子挖出来的。”

廖珉的脸已涨得通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去赵太医那儿要来的药膏,不是给我自己用的。”

这忽明犹暗的一句说辞,卫靖在脑中过了几圈才明白过来,当下又是一阵大笑,口中连连叹道:“真看不出你廖中琰竟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似是想起了什么,卫靖又问:“听说是天音楼的姑娘?”

廖珉将皮甲又穿整齐,点了点头,眸子里闪过一丝柔情。

卫靖轻吁一口气,道:“你和定之怎么都…”突然看见廖珉狂冲他使眼色,卫靖顿住不语,身子朝后转去,就看见满面挂霜的尉迟决朝他们二人走来。

卫靖看见尉迟决一脸怒容,对身旁廖珉悄声道:“信不信,定是因宴请北国使臣的事情,又和中书的人闹得不愉快。”

尉迟决走至他二人身前,停下来,绞着的眉稍稍舒展开一些,道:“殿下在这里做什么?”

卫靖看了眼廖珉,故作严肃道:“在与中琰谈论老虎与猫的事情。”

尉迟决眼睫一抬,略有疑色,“老虎与猫?”

卫靖神情认真地点点头,道:“中琰前几日被天音楼的一只小老虎抓伤了。”

尉迟决来不及深想这话背后的含义,只听见“天音楼”三个字,神色骤然一变,皱眉道:“殿下若是有空,还是多想想下个月初邢家大小姐大婚一事。皇上要你去贺喜,到时候可千万别做出什么有损天家颜面的事情。”

卫靖一听这话,脸顿时垮了下来,冷冰冰道:“大将军操心的事情还挺多,怪不得这一个月都没空去天音楼。”

廖珉在一旁闻着这两人间愈发浓重的火药味,忙笑着岔开话题,对尉迟决道:“设宴款待北国使臣一事,到底由谁来办,皇上今日有说么?”

尉迟决点头,“皇上要王若山负责,王若山又点了秦须来一同协理相关诸事务。”

听他提到秦须,卫靖面色稍有和缓,叹道:“秦须此人处事稳重,竟不像是只有二十多岁的人。父皇略有倚重之意,只是…”他抬眼看了看尉迟决,“只是怕他将来走到晋王那边去了。”

尉迟决脸色愈加黑沉,低声道:“老爷子的心思也在这儿,竟想要替菀儿说这门亲事。”

廖珉与卫靖听了,双双愣住,两人都知道尉迟家那位小姐的脾性。

卫靖嘴侧扬起一丝苦笑,“若果真如此,可真够大伙儿头疼的了。”

廖珉抿唇,脑中却想起之前在天音楼见到秦须去找安可洛一事。他看了看尉迟决,嘴唇动了动,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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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婚牍

午后静谧的邢家大宅后院里,花池旁摆着一把藤条编成的躺椅。邢若紫身子歪在上面,手指轻轻翻拨着书页,垂在肩上的发随着细风荡来荡去,擦得耳边痒痒的。

身后跟着的贴身丫环流霞小嘴一开一合,“小姐,咱们还是回屋去吧,一会儿夫人又该说了。”

邢若紫不语,眼睛只看着手里的书,身子挪了挪,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流霞瞧着她这副旁若无人的模样,略略急了起来,道:“小姐,前边都在准备受函仪了,你怎么还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呢。老爷若是发起火来,那你…”

一片小小的粉嫩花瓣被风刮到书页上,粘住不动了。邢若紫拾起那瓣花,将它铺平了夹在书中,手轻轻合上书,眼睛望向主宅。

流霞急得小手互相捏得紧紧的,“小姐,苏家四公子你到底是哪里不喜欢,家世又好,人长得又俊…”

邢若紫转过头来,柳眉稍扬,笑道:“你如何知道苏公子就长得俊了?万一是个丑八怪怎么办?”

流霞睫毛眨眨,道:“前几日苏府不是派了苏公子的姑母过来看小姐么?那位夫人长得那么美,苏公子不必说,肯定也生得英俊…”

邢若紫红唇扬起,“你这是什么歪理,心里一天到晚净琢磨这些不正经的事儿。”

流霞脸上一副期冀的神情,道:“可惜了,帝京这边的规矩真是奇怪。若还在杭州,小姐就能看见苏公子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邢若紫明白流霞的意思,帝京与杭州在婚庆上习俗略有不同。在帝京,两家互换定帖后,通常是由男方家中派一名女眷来看新娘;但在杭州,两家则会安排一次会面,新郎和新娘可以互相看见对方。

邢若紫丢下手中的书,起身道:“你这个丫头,怎么比我还操心这事儿?”

流霞看见她总算从躺椅起来了,大松一口气,忙陪着她一道往前面走,边走边道:“不过苏家送来的聘彩,倒还是照着杭州的规矩置办的。小姐,看样子苏家对你很上心呢。”

邢若紫步子慢了下来,“这些话当着我的面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到了前面也这样满嘴胡说,看谁能饶得了你!”

流霞在她身后吐了下舌头,嗫喏道:“是,小姐,流霞知错了,流霞再也不敢了,流霞这样是丢了小姐的颜面…”

邢若紫早已笑着转过来,“行了行了,怪我平日里太宠你,你这嘴愈加贫了。就逞你眼尖,连聘彩都看过来了。”

流霞嘟着嘴道:“那许多东西,摆了满满一屋子,是人可都看得见呢。”

邢若紫但笑不语,只顾往前走,待走到前面屋里,她才知道,流霞这话当真不假。

屋子中间,八坛定酒装在金色酒坛里,坛上盖着绸布,扎成大朵的花,全搁在漆成红色的木架子上。

绫缣锦绣的华贵衣裙,五彩绸缎,各样贵重首饰、发饰,整篮整篮的水果、面点、肉类,还有除了定酒之外的大坛大坛的酒。

连杭州聘彩里特有的金钏、金链和金帔坠都特意置办了送来。

厅中间早已置了高案,摆好了香、烛、酒、果,就等着行三揖三让之礼了。

邢若紫看着这景象,顿时觉得手足无措起来。她平日里就算做出再淡定的模样,此刻见到这场面,也维持不住了。这才真的意识到,自己是将要出阁的人了,心中不由慌了起来。

邢府的下人们忙碌地进进出出,屋中另一边摆着要回赠苏家的东西,成堆的绣品、各色男装、青色及绛紫色的薄纱、杭州那边特有的印花丝绸、金玉做成的笔架…

几个女眷在置办给苏家回赠的定酒,除了两坛酒外,还特意在一只空坛子里注入满满的清水,放入四尾纯银制成、栩栩如生的金鱼,又拿来一双特制纯金筷子,用丝绸做成葱状模样,紧紧缠在筷子上。

邢若紫看着这些,头开始晕起来,旁边高案上的一只绿色盒子晃入眼角。她心中好奇,走过去,伸手将盒子拿下来,见盒子外壳上粘着一张纸笺,上书“五子二女”。

五子二女…

眼里忽然水气弥漫,想起从前曾有人用明亮的眼睛看着她,笑着对她说,以后等我封了亲王,你便是亲王王妃了,我喜欢孩子,替我多生几个可好?…

回忆里那尖削的下巴在眼前一闪而过,她手一抖,盒子便要滑落下去,忙醒过神来,牢牢地抓住。

身后响起中年女子略微不满的声音:“紫儿,这通婚书可是你随便能打开看的?还不快快放下。”

邢若紫听出是母亲的声音,忙将绿色盒子放回原处,然后转身,看见穿着绫罗绸缎华贵衣裙的妇人就站在她眼前。

邢夫人一脸急色,道:“好端端备好了的答婚书,准备和这些回礼一道送出去的,却被个笨丫头拿水给泼湿了。紫儿,你现在快点给写一封。”

邢若紫惊慌道:“这答婚书岂是我能自己写的?娘还是找…”

邢夫人打断道:“来不及了,你爹那个火暴性子你还不知道?快些吧,苏家的人都在前厅等着了,也没法儿去寻别人了。”

邢夫人身后跟的小丫环早已在旁边将笔墨备齐、纸笺铺好,邢若紫见状,只得咬唇,上前提笔,脑中转过平日里闲时读过的类书,手腕一压,笔尖落在雪白的纸笺上。

“森启:族望非高,声猷弗兢,猥蒙谦眷,屡致勤诚,爰稽合姓之文,将卜宜家之庆。伏承某人性质挺立,器蕴夙成。以森第一女年已及笄,义当有适,特枉缄题之,及俾交秦晋之欢,仰以深诚,敢言非偶。在姆师之训,虽愧未闲;而箕帚之勤,愿俾恭事。…”

待墨迹稍干,邢夫人就急急唤来下人,将回礼及答婚书一道备好,准备给苏家送去。她连话都顾不上和邢若紫多说一句,便带着丫环快步离了屋。

虽知自己的婚事多半是父亲对仕途考虑的结果,但邢若紫此时看着母亲及众人那忙碌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她苦笑着,抽出帕子轻擦手上沾染的墨迹,心里思量着,不知苏家那位的境况,是不是也像她这边一样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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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伪善

秦须才回到府上,还没来得及换下上朝时穿的公服,就听见府上管家来禀:“大人,尉迟府上的三公子求见。”

尉迟家的三公子?秦须剑眉挑起,看了眼这个老实巴交的年长管家,嘴角不留痕迹地勾了下。

他抓过刚刚解下的玉带,重新扣回腰间,整了整衣袍,便大步出了屋。

老管家在他身后跟着,一路都在心里纳闷:那个门外甚是年轻的小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秦大人怎会亲自出门迎接?

朱门缓缓打开,外面站着一个身形矮小、面容清秀的年轻公子。

秦须走到他面前,轻咳一声,道:“尉迟公子?”

年轻公子转过头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上秦须的目光,脸颊两侧浮上淡淡的红,小声道:“来者是客,秦大人竟不知道要请客人进屋么?”

秦须忍着笑,忙道:“是是是,在下失礼了。”说完,忙请他入府。

待到了前厅,秦须命人替他上了软垫椅子,又让下人奉茶,然后遣走厅中所有下人,转身看着已在椅上稳坐的少年公子,微微笑道:“不知尉迟小姐今日来有何事?”

尉迟紫菀的手在杯口处一圈一圈地划着,眼睛看着秦须,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半晌才道:“非得有事才能来么?”

秦须摇头,笑道:“又是扮成这副样子出来,万一将来尉迟小姐再让我背一次黑锅,我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