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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曜道:“神仙福地奇美壮阔,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人间之景这般奇美,就让人觉得人力无极,凡人亦能通天,让人格外激动呀。”
白姬思考了一下,不能明白人类的思想与情绪。
“轩之,喝一杯金谷酒呀。”
元曜道:“这是佛堂,不能饮酒的。”
白姬笑眯眯地道:“没事的,佛祖估计睡着了,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元曜道:“还是要有虔诚之心,不可欺瞒佛祖,小生就不喝了。对了,白姬,小生想下去观看佛像和壁画,刚才上来得太匆忙,没有看清楚……”
白姬笑道:“去吧。高公公在楼梯口,你去找他要灯烛。这座通天佛塔是木制结构,很容易着火,最好让宫人跟着你,帮你掌灯,免得你没拿稳灯烛,把天堂烧了。”
“好。”
元曜用力点头。
元曜兴奋地去找高公公,打算夜游天堂了。
元曜离开之后,白姬便坐在栏杆上,愉快地自斟自饮,赏月观星。她双脚悬空,长裙飞天,披帛与绶带在月光下飞舞出优美的弧度。
窸窸窣窣。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白姬道:“轩之,你这么快就看完佛像和壁画了?”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
白姬侧过头,看清了来人,不由得笑了。
武则天头戴冠冕,穿着一袭赤黄色大团花的常服,腰扣九环带,脚踏六合靴。她的脸色有些微醺,似乎在夜宴中喝了不少酒,但是眼神仍旧明亮而凌厉,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白姬低头望了一眼瑶光殿,笑道:“夜宴还没结束,武皇陛下怎么有空登上天堂来了?”
“夜宴太吵了,朕出来散散心。”
武则天走到栏杆边,她望了一眼下面。
千尺之下,黑暗不见底,武则天微微退了一步。
白姬笑道:“您害怕了?”
武则天冷冷一笑,道:“朕怕什么?通往帝王之位的道路上,每一步都是从白骨累累的无底深渊上走过的。”
“一步一步走到了这能与日月争辉的高处,确实不容易。”
白姬道。
“自古以来,皆是飞龙在天,朕偏要让凤鸣于天下。”
白姬道:“所以,野心勃勃之人弄来了很像凤凰的不死鸟,不惜焚烧神都,残害百姓,让您失去民心。”
“最终,还是朕赢了。”
“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些谋逆之人?”
“全都处死。不这么做,无法告慰在妖火中身亡的百姓。”
“那,太子殿下呢?”
“留着。让他反省思过。也让他看一看,苍天与神佛都是站在朕这边的,这天下是朕的。臣服,是他唯一的选择。”
星汉灿烂,人间的帝王意气风发地道。
白姬笑了,她喝了一口金谷酒,又将玉壶递给武则天。
“敬您的天下。”
武则天接过玉壶,仰头喝了一口金谷酒。
“平常,在佛堂里朕是不喝酒的,但你敬的酒,例外。”
“无比荣幸。”
白姬坐在栏杆上,武则天站在栏杆边,两人望着云出海外,星河长明。
白姬道:“星辰掌管着尘世运转的轨迹,唯有站在高处,才能解读其中的预言。”
武则天道:“朕与你的脚下,是帝国最高的位置了。”
白姬望了一眼邙山之巅,笑而不语。
武则天道:“祀人,听说你想做邙山的千户侯?朕很好奇,邙山中什么也没有,荒凉得无法拿来做封地,你要它干什么?你想要封地的话,洛阳之南有沃野千里,城池无数,朕可以赏赐给你。”
白姬喝了一口金谷酒,道:“我经常出入邙山,邙山中有一些碍眼的家伙,它们个个自称邙山之主,每次去都要跟它们纠缠一番,让人头疼……”
“哦,你想把它们杀死?”
“……没必要。”
“你想把它们从邙山中赶走?”
“没必要。”
“你想做它们的主人,压榨它们?”
“有点儿接近了。”
“行。过几天,朕派人去邙山中贴封诰的告示。”
“多贴一些,最好贴上一百张,深山无人之处也要贴到,不然它们会假装没看见……”
“朕让人每隔十里,贴一张。”
“多谢武皇陛下。”
“祀人,你能不能把今天抓到的不死鸟送给朕?”
“……不能。”
“那,封诰的告示就只贴一张吧。”
“这……我可以送您圣人之治,等您年末在洛河祭天时,让白泽(1)出现,给您献书。”
“麒麟出云,白泽啸风,不止白泽,麒麟也得在云中出现,才能双兽祥瑞。”
“……行。”
“今晚瑶光殿的夜宴会开一整夜,宴会上有异国使臣带来的歌舞团,有一群控鹤监的美男子,深夜还会放绚丽多彩的焰火。在这云端枯坐,多无趣呀,带上你的小书生,一起去夜宴上寻欢吧……”
“好呀。那一起去吧。”
白姬一口饮尽金谷酒,笑眯眯地道。
一阵夜风吹过,天堂入云,星河灿烂,神都的仲夏夜繁华如梦。
注释:
(1)白泽:中国古代神话中的神兽,是令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白泽能说人话,上知天文地理,下知过去未来。当圣人治理天下时,白泽会奉书而至。
(《不死鸟》完)
第二折:《极乐书》
第11章 楔子
明月初升,竹林摇曳。
洛阳城外,伊水之畔,一名醉醺醺的男子提着灯笼踽踽独行。
男子住在伊水下游的浮屠村,今天他在城郊的胡姬酒肆与朋友聚会,回家有些晚,还多喝了几杯。
男子摇摇晃晃地走着,因为很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他感觉头有些晕,身体十分燥热。
男子站在一棵竹树边,打算歇一会儿再走。
已是白露时节,深夜风寒,伊水之上的凉风冷得有些刺骨。不过,他却浑身燥热,五脏六腑仿佛有火焰在烧,他不仅不觉得冷,反而还很热。
一阵寒风吹过,灯笼灭了。
男子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打算重新点灯笼。
不知道为什么,男子忙活了半天,火折子也打不燃。
心烦意乱之中,男子闻到了一阵香味。
这阵香味若有若无,十分好闻,仿佛旖旎的脂粉,又像是清芬的花草,还仿佛是寺庙里的香灰味,带着一种肃穆的庄严感。
男子正在好奇这香味是从哪儿传来的。竹林深处,风摇影动,有仙乐飘飘,人影憧憧。
男子看见了曼陀罗花飞舞,白鹤、孔雀、迦陵频伽等奇妙之鸟飞出,一队宝相华丽的佛陀缓缓地走出竹林,吟唱着庄严的佛经。佛陀们穿着檀金色的法衣,身后的圆光光华耀夜,如三千大千世界。
男子吃惊得张大了嘴。
天花乱坠之中,一众佛陀走下了伊水,站在水中央。水中顿时佛光普照,七色妙莲盛开。
佛陀道:“极乐众生,思衣得衣,思食得食,一切自然俱足。无贪,无嗔,无痴愚。一切众生,恒闻妙法,是为极乐世界。”
男子本就信神佛,今夜看见佛陀显灵,便觉得是自己的佛缘到了。他鬼使神差地跟着佛陀走下了伊水。
男子站在水中,一名佛陀走了过来,捧给他一件光华灿烂的法衣。
男子便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一丝不挂地站在水中,又有两名佛陀掬起伊水,替他濯身。
男子本来身体燥热,心神不宁,此刻觉得清凉了许多,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甚至有些飘飘欲仙。
佛陀在身边低唱,曼陀罗漫天飞舞,四周妙莲盛开,男子露出了微笑,整个人舒服得如同到了极乐世界。
胡十三郎走在伊水之畔,赶往洛阳城。
胡十三郎咬着一个竹篮,竹篮里放着几个乌木药盒。胡十三郎的姑姑心月狐夫人住在洛阳,在鬼市经营一家乐坊。最近,姑姑生病了,胡十三郎奉父亲之命,来洛阳探望。竹篮里,放着老狐王送给义妹的珍贵丹药。
胡十三郎白天走岔了路,错过了投宿的地方,深夜还在伊水边赶路。
胡十三郎一边走,一边考虑着探望完姑姑,顺便去缥缈阁一趟。好久没看见那只黑猫了,总觉得要去跟它吵一架,看看它有没有精神,心中才踏实。而且,最近新学了几道胡人的菜肴,可以做给白姬和元公子吃。
忽然,胡十三郎远远地看见伊水中有一个人。
深秋时节,夜风寒冷,河水冰凉刺骨,那人却一丝不挂,赤#裸裸地跪坐在水中。
胡十三郎心中好奇,那人在干什么?他不冷吗?!
胡十三郎朝河畔走去。
走得近了,看清了那人,胡十三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那是一名男子,他跪坐在伊水中,衣服乱扔在河边。他魂不守宅,神思恍惚,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不停地在自己身上划。
男子把自己划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的肚皮都被划破了,肠子掉出了一半。鲜血浸染了他周围的河水,仿佛开出了无数红色的莲花。
男子的表情非常诡异,他在陶醉地微笑着,一点也不痛苦,反而十分快乐。
“极乐众生,思衣得衣,思食得食,一切自然俱足。无贪,无嗔,无痴愚。一切众生,恒闻妙法,是为极乐世界。”
男子微笑着,喃喃地念着。
胡十三郎觉得男子是被妖物迷惑了,可是它左右四望,并没有察觉任何妖气。周围除了自己,没有任何妖物。
胡十三郎急忙放下竹篮,趟下水中,想去救男子。
可惜,等胡十三郎靠近时,男子已经五脏俱裂,鲜血流尽,轰然倒在了水中。
男子倒在水中,他一半脸在水上,一半脸在水下,嘴角凝固着一抹诡异的微笑,仿佛身处极乐世界。
小狐狸站在血泊中,不知道是因为河水太冷,还是因为心中恐惧,它浑身瑟瑟发抖。
第12章 风尚
时间无始无终。
空间无边无际。
世界无穷无尽。
恍恍惚惚之中,元曜来到了一片极乐净土,眼前所见,皆是一座一座宝殿精舍,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鲜花盛开,金沙布地,许多佛陀坐在大如车轮的莲花之上,念佛布道。
天花乱坠,梵音声声,许多善男信女正在虔诚聆听
如是我闻,妙音入耳,令人灵台清明,心情宁静。
元曜游走在极乐净土之中,心情十分快乐。他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地动山摇,眼前起了一阵骚动。
一条发狂的白龙突然从七宝池中腾空而起。
白龙非常巨大,它的身体如灵蛇一般,覆盖着光澈如琉璃的鳞甲。它的犄角如珊瑚,利爪如镰刀,须鬣如枪戟,威猛而美丽。
白龙身上遍布着金色与冰蓝色交织的火焰,它的瞳孔泛着妖异的红色,仿如滴血。
白龙须鬣戟张,利齿如镰刀,它发狂地咆哮着,一阵灼热的飓风卷地而过,开始张口吞食一众普法的佛陀。
元曜大吃一惊。
善男信女们四散奔逃,白龙吞食掉了一众佛陀,七宝池中的清水变成了妖红色。
白龙盘踞在莲花之上,妖瞳如血,獠牙森寒。它一边咀嚼着一个佛陀,一边倨傲地道:“从现在开始,我与佛祖平起平坐。”
元曜心中恐惧,嚎道:“白姬,不要啊——”
白龙听见了元曜的喊叫,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扑了过来,一口将他吞下。
“白姬,救命——”
元曜一下子惊醒了。
元曜张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缥缈阁后院的菩提树下。
秋日午后的阳光透过菩提树叶,洒下了一片金绿色,晶莹而闪亮,仿佛琉璃一样。
“轩之,你没事吧?做噩梦啦?”
白姬一边嚼着玫瑰乳酥,一边凑过来,关切地问道。
黑猫正蹲在一个草蒲团上,也在吃玫瑰乳酥。它一边咳出喉咙里的玫瑰乳酥,一边骂道:“死书呆子,大白天的做什么噩梦?!你这一嗓子,把爷吓得吃乳酥都呛着了,咳咳咳——”
元曜这才想起来。
午饭过后,秋阳明媚,白姬闲来无事,便坐在菩提树下读佛经,他也在旁边晒太阳,观赏莲池。因为阳光温暖,秋风温柔,他不知不觉睡着了,然后就做了刚才的噩梦。
“离奴老弟,你没事吧?”
元曜有些歉然,他急忙去拍黑猫的背,给它喂茶水。
“差一点就呛死了。”
黑猫没好气地道。
白姬一边吃玫瑰乳酥,一边笑道:“轩之,你刚才做了什么噩梦?为什么在梦中喊我呢?”
元曜便把刚才没头没脑的噩梦说了一遍。
白姬笑道:“好好的极乐世界,却被轩之梦成这样……不过,轩之梦中的我,还是不太像我。”
“当然不像你,只是梦而已,白姬你一向心善敬佛,是不会做出吞食佛陀,想与佛祖平起平坐这么可怕的事情的。”
小书生道。
白姬笑道:“我的意思是,平起平坐太无趣了,不是我做事的风格。唯我独尊,才有意思呀。”
元曜冷汗,道:“白姬,请对佛祖心存敬畏,而且要规正自己的言行,多行善事。小生会替你多念阿弥陀佛的。”
白姬听得头疼,咬了一口玫瑰乳酥。
黑猫突然竖起了耳朵,道:“主人,好像有客人来了,听脚步声,有些耳熟。”
白姬道:“轩之,你去看一看。”
“好。”
元曜起身。
难得有客人上门,元曜离开了后院,去大厅接待。
大厅中,一名年轻英俊的华服公子正站在大门口,他一脚跨进了缥缈阁,一脚踏在外面,看上去既像是要进来,又像是要出去。
元曜一看,喜道:“丹阳,好久不见呀。”
韦彦看见元曜,才跨进了缥缈阁。
“轩之,刚才恍惚之间,我还以为我回长安了。正心中纳闷,看见你了,我就放心了。”
之前,在长安时,韦彦举家搬迁来洛阳之前,去缥缈阁跟白姬和元曜伤感地挥泪告别。因为他随父亲在神都任职,很少再有时间回长安,见元曜就不方便了。白姬说,不用告别,她也要把缥缈阁搬来神都,让韦彦有空去南市寻找,以他的命格,很容易找到缥缈阁的。没事的时候,他可以跟在长安一样,常来缥缈阁走动。
元曜一边招呼韦彦去里间坐,一边道:“丹阳,好久没见你了,小生还以为你不来缥缈阁了。”
韦彦笑道:“我来洛阳之后,就奉命去江州办事,前些日子刚回来。刚交完差,闲下来了,我就来南市找缥缈阁了。”
元曜笑道:“丹阳,你现在住哪个坊?有空了,小生去拜访你。”
韦彦笑道:“尚善坊。你进坊一打听韦府,就知道了。”
元曜笑道:“离皇宫很近呀。”
韦彦笑道:“是的。住在尚善坊,方便父亲大人每日出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