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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奴的声音远远地从缥缈阁外的死巷子里传来。
“爷今晚露一手，展示一下精湛的厨艺，给这两只乡下来的狐狸开开眼界，让它们知道什么叫珍馐佳肴。书呆子，你看住它们，千万别让它们跑了。”
小红狐狸和白色小狐狸坐在原地，面面相觑。
白色小狐狸一脸震惊，又有些惊恐。
小红狐狸以爪揉脸，安慰白色小狐狸，道：“阿锦，你别害怕，那只黑猫是在留我们吃晚饭呢。大不了今天我们晚一点回鬼市了。”
元曜也急忙打圆场道：“对对对，离奴老弟这是在留你们吃晚饭呢。离奴老弟就是不太会说话，它其实心肠很好的，也十分热情好客。十三郎，这位是……”
和胡十三郎一起来缥缈阁的白色小狐狸元曜从没见过，但见它体态轻盈，毛色似雪，长得十分秀气，眼神明亮而坚毅。
胡十三郎双爪并拢，道：“啊，某失礼了，被那只黑猫一打岔，都忘了先介绍。元公子，这是某的妹妹，家中排行十九，名叫阿锦。阿锦，这是缥缈阁的元公子。”
胡阿锦微微颔首，发出了银铃般的声音，道：“元公子好。”
元曜急忙作了一揖，道：“阿锦姑娘好。十三郎，阿锦姑娘，请里间坐。”
胡阿锦道：“元公子，请问白姬在不在？”
胡十三郎也道：“元公子，其实我们今天来缥缈阁，也是有一件事情想拜托白姬……”
元曜道：“白姬上午出门办事去了，还没回来。一般来说，吃晚饭时她都会回来的，你们且在里间稍坐，喝茶休息。”
元曜将两只小狐狸让进里间，请它们坐下，又去厨房烧水沏茶，切瓜果招待它们。
胡阿锦看见里间的多宝阁上放着一些佛经，有些感兴趣，它征得了元曜的同意，便拿了一卷佛经，坐在临窗的蒲团上，安静地读了起来。
胡十三郎把一篮子野菜野果拿进了厨房，它打了井水，将樱桃和春莓果小心翼翼地清洗了，用琥珀盘装着，端来了里间。
元曜继续擦洗地板，胡十三郎不忍心看着元曜独自忙碌，它又是在缥缈阁干过杂活的，便主动帮他擦地。
元曜推却不过热心勤劳的小狐狸，一人一狐便一起干活，一起擦洗大厅的地板。
小书生和小狐狸一边干活，一边闲聊。
“十三郎，阿锦姑娘真的是你#妹妹吗？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阿锦姑娘，也没有在狐谷见过她呢？”
元曜问道。
《狐骨酒》事件中，白姬和元曜在翠华山的九尾狐之谷住过一阵子，当时几乎见过了九尾狐王家的所有成员，却没有见过胡阿锦。
胡十三郎道：“元公子，阿锦当然是某的妹妹呀。不过，某和阿锦不是一母所生，但是这也没什么，某一直很喜欢阿锦，也努力做一个关心妹妹，疼爱妹妹的好哥哥。阿锦经常去她的外祖母家里住，不常留在翠华山的狐谷。阿锦的外祖母是玄天狐一族的家主，大家都叫她无生老祖。阿锦的母亲去世得早，无生老祖特别疼爱阿锦，常常要她去新月涯陪伴自己。千年狐会的时候，正赶上无生老祖生病，阿锦就留在新月涯照顾外祖母，没有回翠华山的狐谷参加千年狐会，所以元公子你没有见过她。”
元曜道：“原来如此。不过，当时狐谷一团糟乱，还十分危险，阿锦姑娘不在，也是很好的。”
胡十三郎点点头，道：“幸好当时阿锦不在。阿锦从小就很聪明，而且正义感很强，十分勇敢，她如果当时在狐谷的话，肯定第一个冲上酒窖山崖跟九头狐妖作战，那就很危险了。”
元曜笑道：“聪明勇敢，正义感强，阿锦姑娘和十三郎很相似呢。”
胡十三郎一听元曜夸奖自己，顿时脸红了，它疯狂揉脸，道：“这这这……元公子，某离聪明勇敢还差了很远呢，正义感也需要提高，因为某有时候也挺胆小的……”
元曜笑了，问道：“十三郎，你和阿锦姑娘找白姬有什么事情呢？”
胡十三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忧愁，眼神也黯淡了一些。
沉默了一会儿，胡十三郎才道：“阿锦有一个朋友，叫做若草，若草最近遇到了糟糕的事情，阿锦想帮助她。其实，某也很想帮若草，可是某的能力太弱小了，正义感也不够强，不敢违抗规则。”
“啊？十三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元曜停下了擦地，好奇地问道。
第45章 阿锦
胡十三郎叹了一口气，道：“事情是这样的。这次，某和阿锦一起来神都探望心月狐姑姑，我们就在心月楼里住下了。阿锦在心月楼里交了一个朋友，叫若草。若草也是一只狐妖，在心月楼里当艺伎，她性格温柔，擅长弹箜篌，很受大家的欢迎。元公子，你知不知道鬼市幽都的魔尊波旬？”
元曜一听，急忙摇头，道：“鬼市地下有一座幽都，这个小生知道。但是，小生不知道魔尊波旬，魔尊波旬是什么？”
胡十三郎若有所思地道：“看来，白姬和那只臭黑猫没有告诉元公子……唔，估计他们是关心元公子，不希望纯善的元公子看见神都之中恐怖邪恶的一面吧。”
这时候，离奴正好买菜回来了，但见它拎着一条大草鱼，还抓着一把香茅草。它的怀里还抱着一些青葱、绿蒜、香菜。
离奴正好听见胡十三郎的话，它接茬道：“狐狸，你说错了，不是爷和主人不想让书呆子看见神都之中恐怖邪恶的一面，而是那个魔尊波旬就没什么好说的。就他那点儿微末道行，给主人提鞋子都不配。”
胡十三郎道：“臭黑猫，你快别吹牛了。哪次看见魔尊波旬了，你不吓得瑟瑟发抖，夹着尾巴逃跑？就是强大如白姬，都不会去惹魔尊波旬的，魔尊波旬可是东都西京之中唯一不参加恶妖之宴的大恶妖。而且，当年，鬼市也有一个缥缈阁，白姬和魔尊波旬争夺鬼市的地下幽都，两人约战在邙山下，结果白姬没有按时赴约。幽都就成了魔尊波旬的巢穴了，缥缈阁也从鬼市消失了。”
离奴顿时不说话了。
元曜有些震惊，急忙问道：“离奴老弟，白姬当年为什么没有按时赴约，难道魔尊波旬真的那么可怕吗？”
离奴大声地呵斥道：“书呆子，你问这些陈年破事做什么？主人当时睡过头了，又懒得梳洗出门，就干脆不去了。”
离奴的声音虽然大，但是外强中干，有些底气不足，元曜觉得当时的实情肯定不是白姬睡过头，又懒得梳洗赴战这么荒诞不经的理由，他决定回头闲聊时问一问白姬本人。
胡十三郎道：“元公子，这只臭黑猫嘴里就没有半句靠谱的实话，还是某来给你解释魔尊波旬是什么人吧。魔尊波旬是天魔之祖，他是恶中之恶，魔中之魔，据说佛祖得道成佛之前，他常常追逐佛祖及其众弟子，扰乱他们修行，阻止他们修成正果。魔尊波旬一直与佛祖作对，后来就发生了佛魔大战。佛魔大战之后，魔尊波旬被佛光困在六欲顶的魔天宫，从此无法带领着一堆魔众行走人世间，惑乱人心。直到，天地大战发生了。天地大战之后，笼罩在六欲顶魔天宫的佛光消失了，魔尊波旬又获得了自由，能够继续行走于人世间，无恶不作，蛊惑人心。不知道为什么，魔尊波旬居然来到了洛阳，盘踞在了鬼市幽都，不回他的六欲顶了。魔尊波旬盘踞在鬼市幽都，东都西京的非人们都遭殃了。很早以前，因为他是外来的非人，又无恶不作，十分猖狂，大家就联手讨伐他，希望把他赶走，但是大家都敌不过他，反抗他的大妖怪全都被他杀死了。本来，大家还寄希望于白姬，希望白姬能赶走他，可是白姬当时不仅不赴战约，还连夜把缥缈阁搬离了鬼市……没有办法，大家只能任由魔尊波旬为非作歹，忍受他的欺凌压迫。有些邪恶的大妖怪甚至还投靠了他，成为了他的义弟或下属，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离奴一听，急忙道：“臭狐狸，你别乱信谣言乱说话！主人和爷当年哪里有连夜把缥缈阁搬离鬼市？我们花了七天时间才搬完呢。还有，主人在和那个大魔头约战之前就已经决定搬缥缈阁了，因为缥缈阁是收集众生欲望因果的，众生之中，人类数量最多，缥缈阁开在鬼市不如开在人市，开在人市才能收到更多的‘因果’。主人还重金请玄武起了一卦，算好了从鬼市搬迁缥缈阁的吉时，谁知迁店的吉时恰好是约战的那天晚上。爷说的是实话，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曲江池畔问玄武求证。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缺德的长舌妖怪乱嚼舌头造谣，说主人不敢赴约战，还连夜搬迁缥缈阁，说得好像主人怕了那个大魔头似的。”
元曜、胡十三郎沉默。
过了一会儿，胡十三郎又道：“白姬和魔尊波旬究竟谁更强大一些，这在东都西京的所有的非人看来，都是一个未知的谜。争夺鬼市幽都事件之后，白姬和魔尊波旬就再也没有发生冲突了。白姬从来不去惹魔尊波旬，除非有必要，她甚至很少踏足鬼市幽都。魔尊波旬也一直不与白姬起冲突。坊间传言，魔尊波旬手下有一些恶妖，因为曾经被白姬欺负过，在东都西京都待不住了，就躲进了鬼市地下，投靠了魔尊波旬。这些恶妖的报复心很重，也居心不良，他们妄图挑拨魔尊波旬和白姬起争端，想看他们打起来。结果，凡是想引起魔尊波旬和白姬争端的恶妖，全都被魔尊波旬杀死了。渐渐的，恶妖们就知道，在魔尊波旬跟前，是不能提白姬的。谁提了，都得死。白姬的名字，就是鬼市幽都的禁忌。这种情况下，就变成了现在的局面，恶妖们既害怕魔尊波旬，又忌惮白姬。比如恶鬼道的鬼王，他就是魔尊波旬的义弟之一，他既害怕他的义兄，又忌惮白姬。”
元曜震惊，道:“啊？鬼王居然是魔尊波旬的义弟？！”
离奴撇嘴道：“是的。那个大魔头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娶老婆，一个收义弟。他有一大堆义弟呢，他的义弟们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元曜更震惊了。
胡十三郎揉脸，解释道：“魔尊波旬收义弟，是为了壮大自己做恶的势力，他只收鬼王那种大恶妖做义弟。但是，他娶新娘……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魔尊波旬十年娶一个新娘。魔尊波旬的新娘很可怜……元公子，某这次就是为了魔尊波旬娶新娘的事情而来恳求白姬帮忙。”
离奴一听，急了，道：“臭狐狸，你快别给主人找麻烦事了。大魔头娶老婆是他的家事，他娶一万个老婆也是他的事情，他的老婆再可怜也跟缥缈阁没关系，我们是不管的。”
元曜听得一头雾水。
“十三郎，小生不太明白，魔尊波旬娶妻这件事，新娘子为什么可怜呢？难道是新娘子并非自愿，是被强迫着成亲吗？”
胡十三郎正要解释，胡阿锦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佛经走出了里间，来到了众人面前。
胡阿锦道：“哥哥，还是我来说吧。元公子，魔尊波旬娶妻，并不是人类认为的婚嫁，并不存在爱与情感。说白了，新娘是他的祭品。他会在新婚之夜杀死新娘，吞噬她们的灵魂。每隔十年，鬼市就得给他献祭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作为他的新娘，被他享用。今年，又是献祭之年，轮到心月楼献上祭品。心月狐姑姑按照多年来一直执行的规矩，在心月楼的一众年轻貌美的艺伎之中抓阄。看上天的意思，谁抓中了写着‘新娘’的纸团，那就是谁去赴死了。若草十分不幸运，抓中了。若草十分悲伤，恐惧，绝望，我看不下去，就劝若草跟我一起逃走，我们可以逃去新月涯，恳求外祖母庇护我们。可是，若草实在太温柔了，她担心自己逃走，会给心月楼带来厄运，魔尊波旬一怒之下，会伤害心月楼的姐妹们。于是，她决定认命，自己去赴死，以保全众人。可是，我却不希望若草去赴死，不仅因为若草是我的朋友，我不忍心看她送命。更因为给魔尊波旬奉献祭品这件事情，本身就是错的。屈服于邪恶的力量，让无辜者沦为祭品，这不是正义的事情，我们应该阻止和反对这种不正义的事情。”
胡阿锦明亮的眼睛里有着耀眼的光芒，那是坚定的信念和正义的辉光。
胡十三郎揉脸，悲伤地道：“阿锦，虽然某也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可是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每隔十年，给魔尊波旬献祭一位新娘，这是鬼市的规矩。唉，那些新娘真的好可怜，一想到若草也要成为魔尊波旬的新娘，某就很难过。某也很想救若草。可是，魔尊波旬太强大了，某又打不过它。”
胡阿锦毅然决然地道：“哥哥，既然遇见这件不正义的事情了，我就没办法放任不管，我一定要阻止它的发生。若草是我的朋友，我是不会看着她被魔王波旬杀死的，我要去向魔尊波旬挑战，如果我不幸战死了，请你将我的遗骨拿回翠华山安葬。请对父亲大人和外祖母说，阿锦不孝，为了正义而战死，不能尽孝膝前了。”
胡十三郎疯狂揉脸，道：“阿锦，你先不要冲动做决定，我们等白姬回来了，跟她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好不好？唉，总觉得，这次就不该带你一起来洛阳探望心月狐姑姑……”
离奴不由得笑了，它小声地对元曜道：“书呆子，跟臭狐狸沾亲带故的这些女狐狸，就没有一只是头脑正常的。你看那只跟爷和杠精狌狌被狐筋索绑在一起，最后炸了的紫狐狸精，那是一个心狠手辣，水性杨花的蠢货。你看心月狐夫人，是一个疯疯癫癫的蠢货。你再看这一只，是一个满口正义，还要为了正义去死的蠢货……”
元曜根本就没有听清离奴的话，他十分感动于胡阿锦坚持正义，不畏惧死亡的选择。
元曜走到白色小狐狸身边，道：“阿锦姑娘，小生跟你一起去阻止这件不正义的事情。哪怕我们没有力量，也绝对不能屈服于邪恶。我们一定要拯救若草姑娘。”
离奴震惊得大草鱼都差点拿掉了，它吼道：“书呆子，你也是一个蠢货吗？！哎呀，爷怎么忘记了，你本来就是一个笨蛋书呆子啊！”
胡阿锦见元曜支持它，十分高兴，道：“元公子，为了正义，我们一起去阻止魔尊波旬！”
元曜道：“好！子曰，舍身取义，杀身成仁。为了正义，小生也不畏惧死亡。”
离奴急得拎着大草鱼团团转，道：“天啦，怎么办啊，爷也打不过波旬那个大魔头啊……”
胡十三郎站在原地，疯狂揉脸。
第46章 洛水
元曜十分同情若草，决定与胡阿锦一起拯救她。
胡阿锦见元曜古道热肠，善良正义，与他十分投缘，便放下了佛经，也来大厅帮着擦洗地板。
胡阿锦和元曜一边擦洗地板，一边商量怎么对抗魔尊波旬，帮助若草。
胡十三郎一边擦地，一边劝胡阿锦和元曜从长计议，不要贸然去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