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几根,有何好歌颂的。
感叹完,悠悠翻进花圃,开始小心地用铲子,把这些花的花根挑了出来。
尘师兄说的不错,时间充足,要干就干大的。
为了让路天沉足够的愤怒,她打算把这里所有的花,全部移走,在路天沉暴怒,任务完成后,就拿出来还给他,毕竟是他心爱之物。
月色如轻纱洒落,夜深人静。
红衣女孩拿着小铲子,气喘吁吁,身影像勤劳的小蜜蜂般,忙碌地穿梭在花圃间。
在转角处望风的身影,斜倚着墙,神色不明地看着她,后半夜,也靠了过去。
悠悠小心挖出花朵之际,无意抬头望了眼。
天边明月清辉洒落,坐在廊栏上的青年,长腿懒懒散散交叠着,手枕后颈,背靠朱红柱子,一幅悠闲自得的模样。
这魔修,也太猖狂了。
悠悠微眯起眼,越发坚定地想,等完成任务,饶不了他。
花圃里的花太多了,悠悠铲了一夜。
次日早晨,天边绽开一丝光芒,被簇拥着的高大身影,不紧不慢地朝寝殿走去。
“宗主一夜未眠,不如休息片刻,再去修整花圃。”
“无妨,好不容易得了空,要整理一番才行。”
说话的男子身着墨绿长袍,玉冠一丝不苟地束着发丝,行步间,修长的手微抬。
“我说的热汤备好了吗。”
“备好了。”随行长老答道。
路天沉微微颔首:“闭关许久,想必杂草丛生。”
“是啊,宗主亲力亲为,这次有的忙了。”夜明长老感叹。
“我之前来看过。”
拐了个弯,苍越长老抬头望向花圃,凉飕飕道。
“那草都长满了,我看的头皮发麻,宗主,我看你还是用法术吧,或者找个弟子帮……”
话未说完,苍越陡地瞪大眼睛。
一群人停下脚步,看着偌大的花圃里,陷入愕然。
他们目光一转,看到个女孩,灰头土脸地倚着花圃旁的石头。
她一手握着小铲子,身上盖着件墨绿大氅,看样子,睡得正香。
一片沉默中,苍越心疼道:“我说吧宗主,你瞧路丫头现在变得多懂事,都知道替宗主分忧了!”
话落,他看向路天沉。
只见面容冷峻的宗主,目光注视着红衣少女,薄唇抿着,神色间,恍然也浮现出几分动容。
其他人也感动道:
“少宗主,一片孝心啊!”
“是啊,看样子,弄了一夜,想必累坏了。”
悠悠挖了一夜花,全身酸疼,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嗡嗡的声音。
她长睫微掀,揉了揉酸疼不已的胳膊,模糊的视线中,闯入宽大的墨绿衣摆。
悠悠愣了下,倏然惊醒。
对了,任务。
她把路天沉的花都给铲完了,要迎接路天沉的雷霆之怒了。
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悠悠长睫微颤,摸了摸腰间储物袋,打算等“叮——”的任务完成提示音响起,就把挖出的花朵还给路天沉。
她可不想真的受罚。
大不了,再给他种回去。
见来的人还不少,深吸口气,悠悠正要抬头念出路杳嚣张的台词,一只手落在她发顶。
“是你做的吗?”
居高临下传来的嗓音,听不出喜怒。
悠悠倚石坐在地上,有些担心他捏爆她的脑袋,偏了偏头,才哼声道:“是我做的,怎样,我知道你喜欢这圃里的花,我偏要……”
“很好。”一个声音打断她,带着些许欣慰。
“看来闭关几年,你确实乖了不少,都知道帮我除草了。我正苦恼,这么多杂草该如是好,你就帮我解决了麻烦。”
正打算迎接暴怒的悠悠:“?”
她不甚理解地仰起头,正巧对上一双狭长深眸。
女孩怔愣之际,路天沉微微俯身,手指在她眉间点了下,随后微扬下巴,示意她朝花圃望去。
悠悠回过神,下意识扭头望去。
只见一片花圃里,半根杂草不见,只有七朵欣欣向荣的花儿,沐浴在旭日光芒中。
她愣了瞬,正要揉揉眼睛看个清楚,手腕被路天沉扣住。
“全是土泥。”他将手帕递给她,“擦了再揉眼。”
悠悠看着这手帕,忽然觉得有几分熟悉,莫名的,心里浮起不妙之感。
悠悠打开储物袋,拿出一捆昨夜连根带叶的花朵,却不想,入目是一捆杂草。
“???”
她明明挖的是花,留的是草!
悠悠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尚未反应过来,墨绿衣裳的男子蹲下来,抬起手,一人将盛着热汤的碗放在他掌心。
“喝点热汤。”
在众长老惊愕的目光下,路宗主将汤匙在玉碗轻搅,随后递到悠悠嘴边,亲自喂她。
一群人不由感慨,宗主还是疼路杳的啊。
少主令一事,不少人说宗主对她的耐心到了极限,眼下看来,纯粹是谣言。
一个帮爹爹除了一夜草,一个心疼女儿亲手喂汤,多么和谐美好的画面,造谣之人其心可诛!
悠悠确实又累又渴,一边迟疑地张嘴喝了口,一边长睫微掀,打量面前的身影。
她还在猜测之际,路天沉见她喝下热汤,薄唇勾起一抹浅笑。
“多喝点。”他语气低柔。
“毕竟饮冰十年,我真怕你被冻坏了。”
悠悠一呛,剧烈咳嗽起来。


第60章
电光火石间, 真相浮出水面,悠悠心头一梗。
她被路天沉当免费劳动力了,给他的花圃除了一夜的草!
不知是气的, 还是呛的,悠悠掩嘴咳了半响,路天沉耐心十足地等着,待人缓过气来,才将汤匙重新递去。
“慢点喝。”他嗓音低缓,提醒道。
若抛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悠悠可能真以为,他不知她为何会被呛到。
悠悠忿忿张嘴, 把热汤喝下去,被呛到泛红的眼眸, 紧紧盯着面前的身影。
在女孩长睫下, 堪称凶恶的目光中,路天沉神色依旧, 不紧不慢地问:“味道如何?”
悠悠嘴角扯起一抹笑:“暖暖的,很贴心。”
大概没想到她这般能‘忍辱负重’,路天沉略显诧异地挑了下眉,眼底浮起笑意。
“再来一碗?”
悠悠:“好啊。”
反正有人伺候, 她喝死他,让他喂汤的手臂与她一样酸疼!
旭日东升,洒下的光辉照在两人身上, 一袭墨绿衣裳的身影, 耐心十足给女孩喂了一碗又一碗热汤。
这温暖和谐的画面,让后方长老们无不动容。
往日, 宗主与路杳的关系实在冰冷。
宗主对她一向不管不问,没有要教导的意思,路杳之前无法无天的蛮横性子,很大原因就是这么养出来的,没人管她,她当然肆意妄为了。
宗主对她好像也没什么要求,活着就行。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从路宗主身上,看到对路杳的疼爱。
然而被疼爱的本人:“十碗热汤,冷暖自知。”
*
清晨微风吹过,寂静的庭院里。
坎坎吃着悠悠给它买的肉脯,吃的正香,毛茸茸的脑袋歪了歪。
它迟疑地看向肉脯。
小主人喝汤它吃肉,这样不好。
坎坎放弃肉脯,两只毛绒小脚按着苹果啃,啃了起来,门口忽然传来吱呀一声。
浑身白绒的小狐狸,叼着鸡腿,从门缝挤了进来。
四目相对,容辛嘴里的鸡腿落在地上。
圣兽?!
怀疑自己看错了,容辛纵身一跃,凑近坎坎,鼻尖轻耸像只小奶狗的圣兽。
“你是圣兽吗?”
坎坎微眯起眼,面对九尾狐族的小辈,装傻充愣:“汪。”
听到一声犬吠,容辛愣住,不可置信地又嗅了嗅。
这气息,是圣兽没错。
听不动犬语,容辛挠了挠脑袋上的绒毛,思忖半响,恍然大悟。
圣兽意外失忆,沦落成狗,忘记了昔日荣耀。
容辛怜爱地看了眼坎坎,打起小算盘,用爪子按了按它:“小白,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吗,别学狗叫了,你是我涂山的,是我容辛的小弟,我来接你回去了。”
坎坎忍无可忍,拨开它的爪子:“走开,九尾小辈。”
容辛吓了跳,悻悻地收回爪子:“原来没失忆。”
坎坎冷哼,扭头离开,容辛却一下跳到它前方,好奇道:“你为何变成狗,待在这里,这不是悠悠的住处吗。”
坎坎:“她是我小主人。”
容辛愕然,费解地挠挠脑袋:“那、那你为何学狗叫。”
一朵蒲公英在风中轻摇,坎坎用爪子刨了刨:“小主人喜欢狗。”
它当日欢喜地睁开眼,女孩期待地看着它,朝它“汪”了声。
它不甚明白,想了想,这是犬的叫声,意识到小主人喜欢狗,它就学了声狗叫,果不其然被摸摸头了。
容辛深深地同情起来,族中长辈要见圣兽一面,请它解惑,都是件极难之事。
没想到堂堂圣兽,如今为了讨小主人欢心,还得伪装成狗。
见圣兽精神不振的模样,容辛一跃而起。
“罢了,我来陪你玩吧。”
悠悠回来的时候,庭院草地间,两个白影窜动。
大白团用脑袋将雪色小毛球拱翻,小毛球还没站稳身体,又被它从另个方向拱倒了。
容辛虽是小狐狸,对比坎坎幼小的身体,却称得上大了。
坎坎头晕眼花,气得一巴掌呼在容辛脑袋上,容辛还以为它在与他打闹,更高兴地拱了。
悠悠感受到坎坎的处境,赶忙上前。
这时候,一只带着伤痕的手拎起容辛后颈,身影浮现,道了声:“无礼。”
容辛兴奋的表情一变,蔫蔫道:“舅父。”
姬元嚣拎着他,看了看地面的坎坎,视线落在门口的身影上。
“换个地方说话吧,中秋。”
悠悠听到“中秋”两字,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想起是上次胡诌的名字,四周景象已经变了。
不是上次的竹林小屋,这次姬元嚣带她来的地方,是片望不到尽头的桃花林。
一阵清风穿过,桃花簌簌落下。
“我这珍藏了不少美酒,可惜。”想起半杯酒后,女孩红扑扑的脸颊,姬元嚣嘴角勾笑。
他端起冒着热气的茶盏,放在悠悠面前,见她一直盯着他的衣袍看,眉梢微挑:“我的衣袍很奇怪吗?”
空气中弥漫着桃花香,悠悠揉了揉胳膊,端起茶盏:“看脸容易晕。”
姬元嚣曾言,这是两人之间修为差距太大的缘故,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旁人无法直视其容。
可她看路天沉却不会,按理路天沉是仙道第一人,又曾击败灵魔界的上任魔君,是三界最厉害的存在。
“你比我爹爹还厉害吗?”
姬元嚣愣了下,看出她心中所想:“不一样。”
他本欲解释,想了想,索性带着几分得意道:“那是必然,我要是来真的,轻而易举就打败他。”
“既然如此。”悠悠瞥向他的手,“爹爹怎么打伤你的。”
姬元嚣顿住:“……对吧,你也觉得奇怪,我更奇怪!”
他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沉沉:“当年因为此事,我受不了打击,心境崩乱,心魔都出现了。”
“不过。”姬元嚣话音一转,隐约可见的紫色眼眸,微眯起来。
“察觉到他不对劲,不同寻常,我就使劲挖,使劲挖,挖到最后……”
悠悠乌发间的狐耳微动,正凑近脑袋细听,姬元嚣看了眼手背的伤口,抬指抵住她额头,笑容满脸。
“就释然了,往事不提也罢。”
悠悠:“……”
她端起茶盏尝了口,听姬元嚣转移话题道:“容辛的死劫已经消失了,作为报酬,之前答应你的,你可想好了?我可是很厉害的,什么都能做到。”
悠悠意有所动:“你知道天道吗?”
“我早已不受天道约束,怎么,你有麻烦?”姬元嚣露出意外之色。
悠悠点头:“总有天雷要劈我,可有规避之法。”
她方才任务就失败了,路天沉并未有被她惹怒,反而心情大好……好在晴空万里,没有乌云袭来。
“这个简单,等我片刻。”姬元嚣盘腿坐着,一阵华光环绕在他周身。
片刻他睁开眼,面露遗憾之色:“没法帮你。”
悠悠目光幽幽:“不是什么都能做到吗。”
姬元嚣一噎:“不是做不到,是不能做。”
他语重心长道:“我方才算了算,就跟容辛的死劫一样,我若插手,许多事就变了,你爹爹都睁只眼闭只眼,我轻举妄动,怕会铸成大错。”
悠悠摸了摸衣襟里的勾莲玉,若有所思地“哦”了声。
“反正就是不帮……唔。”
姬元嚣剥了颗葡萄,塞到她嘴里:“要不你去问路宗主,天雷要劈你该如何,他渡了那么多次劫,想必很有经验。”
悠悠咬着果肉,心道有几分道理。
勾莲玉能挡下天雷,给路杳这玉的路天沉,应当也能做到。
可如此一来……
“啧,九尾天狐,不过如此。”在姬元嚣惊愕的目光中,悠悠起身。
“送我回去吧,反正唉——”
姬元嚣:“?”
这蔑然的小眼神,是什么意思。
果然路天沉出关,有靠山了,对他态度都不一样,之前一口一个前辈呢!
“激将法对我可不管用,不过。”姬元嚣起身折了一截桃枝,略一施法,插在悠悠发间。
“戴着吧,不是防不防天雷的问题,主要是戴着好看。”
得到想要的,悠悠心满意足。
回到庭院,容辛被姬元嚣拎走,她动了动狐耳,按姬元嚣所说,将两只毛绒耳朵收了起来。
悠悠身形一晃,变成只绒毛泛红的狐狸,半响,又恢复人形。
她虽感到新奇,但一番折腾,四肢更酸疼了。
拔了一夜的草,悠悠摸了摸坎坎,本打算抱它回去休息,忽然想到一夜过去了,不知顾赦醒了没。
昨夜有弟子发现魔气,吆喝后,旭日峰戒备森严了许多。
悠悠略一思忖,朝顾赦房间走去。
*
躺在床榻间的少年,仍是悠悠昨日离开的模样,不过此刻额头布满冷汗。
顾赦意识昏沉,脑海里的画面,一会是小女孩吓到血色全无的面容,将匕首刺入他胸口,说着“我最讨厌魔修了!”,一会是少女按住他肩膀,轻声细语:“不吓人。”
他藏到深处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有的回忆起来,是暖的。
曾有个小女孩,故意堆丑的雪人,激他动手一起堆,在他堆出四不像的雪人后,她软乎乎的手凑来,握住他的手教他。
冰天雪地里,女孩的手触碰了许久的雪,却是暖的。
他想回握,又怕自身的冰冷冻到她。
有的回忆起来,却是冷的。
他曾在深夜,踩着叠高的石头,从窗口,朝被狰狞魔纹吓坏的女孩房间,小心翼翼探去脑袋。
里面烛火明亮,一个瞧着比他稍微大些的男孩,穿着质地甚好的青衣,腰系美玉,她口中的师兄,路天沉的亲传弟子。
是个天赋异禀的仙修,可以不用像他这个小魔修一样,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绞尽脑汁躲过守卫才能来。
他光明正大坐在小女孩床边守着,握着她的手,肆无忌惮。
顾赦低头,摸出龙纹玉佩戴在腰间,又掸了掸被关在戒律堂三天三夜后,脏兮兮的衣裳。
他踩着石头踮起脚,两只小胳膊铆足力气,想要翻过高高的窗户,进入室内。
被他吓到的小女孩,该他亲自哄。
他要告诉她,自己脸上的魔纹已经消失了,别怕他……
“师兄。”一个细弱沙哑的嗓音响起。
“你别离开,我好怕呀……”
翻窗的小身影顿了顿,长睫垂落,将原本漆黑明亮的眼睛,遮得有些暗淡,他摸了摸左脸,良久,小心地将冰葵放在窗前,安静地离开了。
窗外雪地,留下的一串小脚印,很快被簌簌落下的大雪覆盖。
顾赦浑身发冷,分不清此刻身处何地,迷迷糊糊间,女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仿佛眼里只有他一人般。
“骗你的,不吓人。”
“我叫悠悠。”把大氅另边分给他的女孩,像圣白的月色,干净的雪,眉眼弯笑,眼尾有一颗红色小痣。
那时候就有,但突然就没了……
一杯凉水,猛地泼在昏睡的少年脸上,他长睫微动了动,幽蛟再接再厉,尾巴卷起茶盏又是一泼。
青团踩在椅子上,递给它茶盏:“唔?”
有用吗。
“有用。”幽蛟再次卷起茶盏。
“你瞧主上都没说胡话了,刚才还说什么不仅学会堆雪人,还会捏小泥人……分明陷入梦魇了,这时候,得用冷水泼醒他才行。”
话落幽蛟又要动作,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抓住它,顾赦起身擦去脸上的水渍。
对上冰冷的眸光,幽蛟激动大叫:“主上醒了!”
它仿佛没意识到危机,扭头朝青团使劲眨眼。
小青团愣了下,反应过来,哇哇大哭起来。
“呜呜呜——”
幽蛟哥哥说了,这种时候,是在主人面前表示忠心的好机会,需要用大哭表达自己对主人的担忧。
一滴水珠,沿着顾赦绷紧的下颌线滑落。
他看了看呜咽起来的青团,又看向抽泣到快咽气的幽蛟。
半响,松开被捏住的黑蛟:“行了。”
幽蛟尾巴立即一摇,哽咽的青团收了哭泣。
这么快吗。
它以为要哭三天三夜呢。
顾赦换了身衣裳,打开房门,外面正值晌午时候。
竹林没有风吹过的时候,寂静无声,他不自觉走到熟悉的地方。
前方传来窸窣动静,他一抬头,揉着胳膊的纤瘦身影,闯入视线。
“师弟?”
悠悠正拖着酸疼的身体来看望人,半路抬眸,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穿着玄衣的少年,长身立在前方,轻风卷着竹叶,从他背后慢悠悠飘落。
他长睫微颤了颤,黑沉的眸光看着她。
已经醒了。
悠悠快步走去,上下打量后,松口气道:“不是故意打晕你的,没事了吧。”
“你怎么了。”顾赦开口,嗓音还些沙哑。
他注意到女孩走来时,身形微颤,尤其是脚步变急时,走得格外不稳。
悠悠愣了下,揉了揉胳膊,忿忿道:“被阴了,我除了一夜的草,所以胳膊酸,腿也疼,走路都是抖的。”
不知想到什么,她眉眼弯笑。
“看师姐对你好吧,都这样了还赶来看你。”
悠悠随口一句,本以为顾赦会像往日垂睫抿唇,谁知他轻“嗯”了声:“是很好。”
悠悠愕然,又听他缓声吐出三字:“路悠悠。”
难得的称呼,让悠悠不自觉绷紧心弦,顾赦漆黑的眼眸盯着她,似乎在她脸颊寻着什么。
后来,少年忽而笑了,似是从寒冬腊月中醒来,眼前春暖花开。
他靠了过来。
悠悠茫然地立在原地,下一刻,腰肢被顾赦伸手环住,他另只手臂穿过她的膝盖弯。
清风拂过,他将女孩打横抱起。
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悠悠下意识伸手攀住他的肩膀。
“师弟……”她嗓音微紧,带着几分慌乱。
“你做什么?”
顾赦垂眸: “不是四肢酸疼吗,我抱师姐回去。”
离得近,悠悠感觉他就在耳边说话般,低沉温热的气息环绕而来,她耳根有些红,挣扎起来。
“不用了,我还没疼到走不动路。”
顾赦沉默一瞬:“师姐可是嫌我是魔修,才不肯。”
“怎么会。”悠悠止住挣扎,见他神情低落,下意识安慰起来。
“魔修没什么的,你别在意。”
顾赦圈住细腰的手臂收紧,不动声色地将人往怀里拢近了些,随后神色黯然地“嗯”了声。
悠悠见他眉间难掩落寞之色,心跟着沉甸甸的,一路安慰。
直到快到门外,她才回过神,陡地止住话音。
“到了?!”
顾赦嘴角往上弯起,悠悠惊醒,想起灵落可能会在,赶忙道:“快把我放下来。”
顾赦俯身正打算将人放下,手指忽地一动,将怀里的身影扣紧了。
他抬起头,看向从旁侧路口走出的身影。
听到脚步声,悠悠心底悲叹了下,扭过头,正要叫灵落小姑娘不要误会,入目的却是个青衣少年。
他玉白的手握着瓷瓶,停住脚步,浅眸凝望而来。
悠悠如遭雷击,瞬间面红耳赤,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与之前腿脚受伤不同,这次她好胳膊好腿的,被师弟抱在怀里,本以为是灵落撞见,已经够糟糕了,谁知是慕天昭,更尴尬了。
“稀客,师、师兄怎么突然来了。”悠悠咬了下舌头。
边说边拍了拍顾赦,示意把她放下,但对方将她腰身搂得更紧了。
慕天昭眼帘微垂,温润如玉的面容看不出什么情绪,仿佛没看到这幕。
他走了过来,把手中瓷瓶递给她:“我刚去见了师父,这是师父让我拿来给你的,止酸疼的药。”
正找地缝的悠悠一顿,她说慕天昭怎会来,原来是路天沉让他拿药来的。
……好爹爹,这时候让人来送药。
系统呢。
任务!她要做任务!


第61章
悠悠接过白瓷药瓶, 看向顾赦,暗示性地又拍了拍他。
“师弟。”
顾赦漆黑的眼眸看着她,半响, 将她放了下来。
“多谢师兄前来送药。”悠悠拱手道谢,想了想,又朝顾赦道,“多谢师弟送我回房。”
她站在门口,只道谢,不提留人进屋小坐片刻, 只差没吆喝师兄师弟慢走了。
相信两人能领会她的意思,悠悠眨了眨眼, 期待地看去,本以为慕天昭会先善解人意地离开, 谁知是顾赦先出声。
“既然如此, 师姐好生休息。”
待他身影消失,慕天昭才道:“药粉需融入水中, 浸泡片刻,再涂抹。”
悠悠点头,望了眼掌心:“师兄,你近来可有身体不适?”
慕天昭负在身后的手, 指尖微紧,脸上不动声色道:“不曾,师妹何出此言?”
悠悠迟疑片刻, 摇摇头:“随口一问。”
慕天昭走后, 悠悠才抬起左手,最近掌心的梦魇纹时不时发烫。
本以为慕天昭被梦魇困住了, 但他说没有,见他气色尚好,悠悠只好作罢。
她转身回房,将一晚上的战果,三大捆野草放在庭院里显眼的地方,警钟长鸣。
“汪~”
坎坎摇着尾巴。
悠悠揉了揉胳膊抱起它,正打算回房躺到床上,大门传来“吱”地轻声。
门缝间,一个小泥人挤了进来。
悠悠愣了愣,迟疑拿出自己的小泥人,操纵着走过去。
“师弟?”
她在妖后的法器里,教过顾赦泥人术,还给过他一个小泥人。
不过眼前这个,似乎是顾赦重新捏的,因为她通过泥人的视线,发现门口的泥人,竟比她要高些。
悠悠微眯起眼:“你怎么捏的比我高?”
“是吗。”少年的声音响起。
悠悠点头,微扬下巴看他,正抬手比划身高,顾赦的小泥人凑过来,双臂展开轻轻地抱了下她,下巴在她额间蹭了蹭。
“好像是高些……”
替身术到了一定境界,泥人替身所感知的,本体也能感受到。
抱着坎坎的悠悠,额头传来微末痒意,她真人瞅向门口抱着她比身高的小泥人,不自觉摸了摸额间。
她一心二用,对顾赦道:“你不是刚走吗,怎么又派泥人来了。”
顾赦:“练习替身术。”
悠悠恍然大悟,把一缕神识落在泥人身上,其实尤其孤独。
以泥人的视角,变大的世界十分陌生,连个同类都没有,所以她才发展了泥人军团,来抵抗练习替身术时的孤零枯燥。
意识到师弟的泥人来寻她玩,悠悠大方地一挥手,派出另四个小泥人。
“我让它们陪你练习。”
一缕神识操控,也不耗费体力,悠悠回房躺在床上,闭目操控小泥人们,带着顾赦的泥人在庭院上蹿下跳。
同样在自己房间的顾赦,盘腿坐在蒲团上,阖着双眸。
才学会替身术没多久,需要专心致志才能操控泥人,他透过泥人视线,看着憨态可掬的小身影,指向三捆野草:“师姐,这是什么?”
“……是可恶的爹爹。”她忿忿。
顾赦透过泥人的神色,都能想象到女孩此时的模样,不由嘴角微勾。
“幽蛟哥哥,快来看呀。”
青团眼睛睁得大大的,指了指蒲团上打坐的身影。
“怎么了。”幽蛟游过去。
只见少年肩背挺直,一袭玄衣坐在蒲团上,向来透着冷漠的眉宇,缓缓舒展,嘴角少见地微微弯起。
青团托着脸腮。
“唔。”
主人好像很高兴。
幽蛟:“笨蛋,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青团:“唔?”
比它更能感知到顾赦心境的幽蛟,用尾巴摸了摸它发顶,语气沉重地吐出六字:“温柔乡,英雄冢。”
青团不甚明白,歪了歪头。
*
分出一缕神识在泥人体内蹦跶,悠悠本体躺在床上睡了会。
坎坎待她睡着,藏在毛绒里的小角散出淡光,将人包裹起来。
一觉醒来,悠悠神清气爽。
她胳膊肘热乎乎的,掀开被子,底下的坎坎,雪绒绒身子歪斜着,小脑袋枕在上面,浑身绒毛被压得扁扁的。
悠悠小心将手抽出来,蹑手蹑脚下了床,穿好衣物出门。
庭院内,顾赦的小泥人在休息,窝在杂草里,悠悠用指尖戳了戳它的脸。
与顾赦本人瘦削的脸颊不一样,泥脸很有弹性,肉感十足,一想顾赦神识在里面带着,捏泥如捏人,这感觉尤为奇妙。
师弟难得主动来寻她,悠悠觉得稀奇又高兴。
此刻时辰尚早,还没到傍晚。
悠悠略一思忖,换了身衣裳,到法器室领了把弓箭,赶去习武场修行。
轩辕弓还在她手中,苍越与宇文离都来询问过,没让她上交宗门,只嘱咐她好生保管着。
习武场内,四处分布着诸多弟子身影,悠悠在专门供练箭的地方,练习拉弓射箭。
“咻——”
离弦之箭直中靶心,四周一片欢呼响起。
悠悠沉默地放下长弓,环视激动的师弟师妹们,她现在在宗内,太引人注目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箭术超群呢,事实上,她射中的是最基础的固定靶子,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她一个都还没射。
被胡乱吹捧了一通的悠悠,正打算把人赶走,有人朝场外望去,小声道:“是巫族的人。”
习武场外,数道纤细的身影路过。
穿着统一的灰色长裙,轻薄蓝纱遮住下半张脸,看起来神秘异常。
为首少女手里握着七彩石头,对着四周转动。
旁边一人提醒道:“庆乐,快把留影石收起来,别乱看。”
庆乐道:“怕什么,等会我还要为姑姑照路宗主呢!到时候把路宗主的身影给姑姑,她一定很高兴。”
“别胡说,圣女早断情绝爱了。”说话之人呵斥。
庆乐不以为然,视线朝喧哗之处望去,看到一袭红衣被簇拥着,长指搭弦,好奇道:“那是谁?”
负责接引的清筠宗弟子道:“是我们少宗主,路杳。”
一行人神色,有了微妙变化,清筠宗弟子只当没看到,引路道:“诸位巫族道友这边请。”
近日宗主出关,各方势力前来拜访,宗内穿梭着不少外宗人士,清筠宗弟子们习以为常。
悠悠来习武场的路上,遇到了好几波。
方才离去的一群人,却让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望了眼窃窃私语的几个弟子,悠悠收弓,悄无声息地凑了去,听到他们议论:
“那是巫族的吧!”
“听说当年,巫族圣女对宗主倾慕极了,谁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惜。”
“算不上可惜,要我说,还是当年蓬莱仙岛那位少主最可惜!”
“那我得提一嘴容家小姐了!”
说话的都是年长些的弟子,知晓往事。
悠悠耳朵微动,混入其中:“红颜知己这么多,宗主夫人呢?”
众人正八卦得起劲,没人注意到她。
听到来自后方的问话,有人下意识答道:“这些都是千百年前的事了,宗主夫人来得晚,也来得突然。”
有弟子回忆道:“那可不,本以为宗主会一心修行,直到飞升,谁知有日他出了趟门,没多久就带回了宗主夫人。”
“我还记得宗主走时,说给自己算了卦,回来的时候会带个姑娘,让宇文等长老准备些女子常用的东西,衣裳首饰……虽说宗主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大家还是以为他在开玩笑,结果……”
“我在现场!”一师兄激动道,“宗主当时拉着宗主夫人,出现在山门口,对来迎接的众长老说要与其成婚,一群长老险些炸成了烟花,消息传出,更是全修真界轰动!”
“当年茶余饭后,都在议论宗主夫人是何许人也。原本对宗主抱有一丝幻想的众多芳心,全部碎了。”
“可不是吗,得知宗主夫人是没有修为的凡人,有偏激不甘者,派了杀手来,要除掉她!”
“宗主夫人也是可惜,凡人寿命本就短,她体弱多病,眼睛还……唉,早早香消玉殒,也没能陪宗主几年。”
“话说回来。”横插进来的嗓音,有些幽冷。
“都说宗主要把少主令给白芙雪,难不成白芙雪真是宗主私生女。”
“别胡说!”有人反驳,“宗主不是拈花惹草的人。”
悠悠目光微转,落在方才说话之人身上。
是个师兄打扮的模样,面色冷酷,腰间挂着“温”字玉佩,看起来不是喜欢八卦之人,却凑了过来。
悠悠微眯起眼,原著里怂恿路杳的魔修师兄?
这时候才来,之前被路天沉捷足先登,效率太低,灵魔界要完啊。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没急着试探,不动声色地打量。
这人一幅笃定路天沉与其他女子关系不清不楚的模样,刻意说与她听,应当不会是路天沉的化身。
悠悠假意冷冷抿唇,仿佛受了那些言论的刺激,黑着脸离开。
不一会儿,温师兄追来:“少宗主!”
悠悠回头,他朝她行礼。
“不必多礼。”她轻叹,脸上流露出几分落寞,“我的少主令被没收了,担不起少宗主的名头。”
温师兄攥紧手,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随后将悠悠带到一旁,将一封信件交给她。
“少宗主,你且看信。”
悠悠打开信封,里面洋洋洒洒数千字。
温师兄在旁怒道:“当年宗主夫人,就是因发现宗主与白芙雪的娘有染,气到香消玉殒。”
悠悠心底“哦”了声,装出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样:“不可能,一定是假的,证据呢?”
“信不信由你。”温师兄冷声,“想想近来传闻,都说宗主要将少主令要给白芙雪,这事不会空穴来风。”
悠悠眉梢微动,心道为何有这传闻,不就是你们散布的么。
她表面脸色难看:“为何告诉我这些?”
温师兄沉默一瞬,神色流露出几分温柔,将腰间的玉握住:“这是宗主夫人给我的,当年受过她一些恩惠,不愿她逝得不明不白。”
他语气诚恳,若非悠悠有原著傍身,真要信了。
原著里,路杳倒是信了。
虽然只有一封在讲狗血故事的信件,一块假玉,但魔修打蛇打到七寸,提及白芙雪、少主令,成功让路杳失去理智,全部信了。
不过她虽然相信,却也知道路天沉是靠山,不能真的与其正面对峙。
她只是想让路天沉把少主令还给她,不许给白芙雪。
她思来想去,偷走路天沉的印章,给她所打听到的,对路天沉有意的女修,诸如巫族圣女,蓬莱主等私下传信,让那些仍痴心不改的女修,满怀期待地赶来清筠宗相会。
谁知到了才发现,竟是她的一场闹剧,路杳把这些人变成荒诞的笑柄,以作报复。
此举令人发指,一时间,人神共愤。
巫族、蓬莱、少卿等诸多势力,立誓再不与清筠宗往来。
路天沉亦是勃然大怒,直接将路杳扔进了戒律堂,让宇文离重罚,废了她的修为,留条命便可,将路杳吓破了胆,不过,她依旧敢作死。
悠悠揉了揉额角,揣上信件离开。
“一定要如此吗?”
那些女修是无辜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原本一直心如死灰倒罢了,路杳突然给人希望,又揭开血淋淋的真相让人绝望,此举实在可恶。
系统冷声:“这是原著情节。”
“哦。”悠悠摘下桃枝,在手里把玩。
系统默了默,提醒道:“这桃枝只有三朵花苞,最多帮你挡三次天雷,你可要想好了,珍惜机会,现在的剧情简单,你便如此用了它,来日……”
它话没说完,听女孩惊喜道:“竟然挡三次?我还以为一次性的!”
系统沉默,换了个角度,晓之以理:“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惹怒路宗主,他怎么见你就讨厌,气到闭关。”
它又动之以情:“他不闭关,你的师兄如何成长挑起大梁,如何与白芙雪发展感情线,他碍于路宗主,不是要与你发展感情么,难不成你想……”
“打住。”悠悠喊停。
想了想,她道:“只要能惹怒他就行了对吧,把他气到闭关,后面剧情就不会乱。”
系统:“理论如此。”
悠悠握了握桃枝,仰头望向变暗的天空,思量之际,蓦然想起路天沉的化身尘师兄,拿着小铲子怂恿她:“要干就干大的。”
……可恶。
悠悠微眯起眼,既然路天沉不仁,她也不义,到时候送他一个与原著不一样,但同样‘惊喜’的场面。
有了主意,悠悠给方辰发了张传音符,打道回府。
夜幕降临,清冷的月色洒落在地,一道身影从她门前的阴暗处走出,玄色衣袍在月下泛起冷沉的光泽。
“师弟?”
悠悠脚步放快,一团黑影被扔到她面前。
刚分开不久的温师兄,被顾赦五花大绑,丢到她面前:“他方才与师姐说了什么,他是魔修。”
悠悠没想到会被顾赦看到,略一思忖,道:“我知道,不过……”
她眨了眨眼,瞥了眼被打晕的魔修师兄,将顾赦拉到一旁:“我只是将计就计,并未信他。”
顾赦脸上有片刻的茫然,视线低垂,落在她抓着他袖子的手上:“师姐想做什么。”
悠悠小声讲起来,顾赦与路天沉有仇,她不担心顾赦去揭发她。
一阵夜风吹过,女孩肩头青丝拂起,白皙脸颊露出诡异的笑,她身旁的少年听完计划,少见的,扬起难以理解的声音。
“路宗主……赘婿?”
出门迎接女孩的坎坎,徘徊在原地,毛茸茸的小身影瑟瑟发抖。
小主人好可怕,它要不要告诉大主人呢。
坎坎还在纠结之际,被与师弟告别的悠悠抱起回了房。
室内灯火亮起,悠悠刚倒了杯茶,一张传音符浮现在半空。
方辰的声音,从符里飘了出来。
自从凭松柏面见路天沉,方辰已兴奋了几天几夜,整日抱着松柏挨蹭。
夜里收到悠悠的传音符,他先兴奋地回道:“路杳!你当真没骗我!这松柏真是仙柏!”
意识到路天沉没有挑破,悠悠掩嘴轻咳,听传音符里的声音继续道:“留影石虽珍贵,但我方家就是做生意的,这类东西多的是,给你打个半折,七万一块留影石。”
悠悠被这价格吓了跳,难怪用的人少,太贵了。
好在,她是来赚钱的。
方辰的声音继续道:“还有你若要拍卖东西,我这有直接联系修仙界各大家族的手段,寻常家里商会有好东西拍卖的时候,都是一齐通知他们,价高者得。”
悠悠放下心,回了张传音符,来到书案前。
灯火摇曳,夜深人静时,她提笔在宣纸上编起小故事。
*
次日,从方辰那取完留影石,悠悠出了趟宗门,找人将她写的小故事制成话本模样。
明早便是原著里,路天沉勃然大怒的时候。
万事俱备,悠悠待天色渐暗,操控泥人躲开守卫,踩着树叶,嘿咻嘿咻地进入了筠梧殿。
一袭墨衣的身影,披着夜色朝寝宫走去,路过盛开七朵花的圃园时,脚步微顿。
路天沉看向蹲在石头边的小泥人,眉梢微挑。
“爹爹。”小泥人抓住他衣摆,仰起脑袋。
“我在练轩辕弓,你来教我片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