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要上楼睡觉了,”方茉跟着陈兮,迫不及待说,“我一直等你,就想告诉你一个劲爆新闻!”
陈兮口渴了一晚上,她进厨房找水喝,水壶里的水缓缓淌进玻璃杯中,陈兮看到垃圾桶里有一只空了的奶茶杯,是她今晚没有喝到的那杯奶茶。
方茉兴奋不已:“我今天差点见着方岳的女朋友!”
这句话刚说完,大门突然传来开锁声,方岳回来了,方茉立刻转移话题,冲方岳喊:“你怎么才回来,晚饭吃了吗?”
“嗯。”方岳把三杯奶茶放到了餐桌,进厨房也要倒水喝。
陈兮让开位置,一声不响继续喝水,方岳倒了第二杯,喝完后,他放下杯子,目不斜视地径自上了楼。
过了一会儿,陈兮回到楼上卧室,拿了换洗衣物洗漱完,回到房间,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后,她关灯躺了下来。
今晚月光特别嚣张,满屋亮堂,陈兮睁着眼,盯着夜空中的月亮。
隔壁卧室,方岳也靠着窗台,静静地看着月亮。
今晚夜色格外明亮。
方岳看够了,觉得是时候该睡了,折返回床,走着走着,他看到了那扇小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手欠了一下,掰了掰门把手。
门把手是掰不到底的,他已经习惯了门把的旋转弧度,但这一次,随着“咔嚓”一声轻响,门把弧度延伸,方岳的手顿住。
方岳屏住呼吸,站了几秒,他慢慢推开了这扇小门,小门里只有月光,床上人影浮动。
方岳听着自己的声音,有些暗哑低沉,“我是不是早就说过,让你离我远点。”
寂静半晌,床上的人撑坐起身,和“不速之客”面对着面扆崋。
“这是我的房间。”陈兮说。
“嗯,那又怎么样。”方岳慢慢关上身后这扇小门,明亮灯光消失,现在这个密闭的小空间里,只有月光,和他们。
方岳大步流星,飞速走向那张床,床上的陈兮一把被子闷头,藏住自己。
站着的人扯,躺着的人拽,两人争夺同一床夏凉被,被子坚定不移,场上胜负难分。
方岳索性隔着被子,捧住被底下的那张小脸。
他低声道:“别装哑巴,说话!”


第61章
随着这声话落,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只剩下砰砰不断的心跳,这里比汽车影城更加安静, 之前车内听不分明的声音, 在这里像接了音响。
又是那熟悉的扑通——
扑通——
这次他们听清了, 紊乱激烈的心跳声不止是他的,还是她的。
夏凉被挡不住这份莽撞的躁动,方岳隔着被子抱着人,努力平复自己横冲直撞的心绪,他的手劲越来越大, 浑身肌肉紧绷,头昏脑涨,不自知地亲吻着被子。
被子底下空气越来越稀薄,陈兮觉得自己快要晕死过去, 完全的黑暗中,她感受到了一丝又一丝不属于她的温度, 在额头, 在鼻尖, 在脸颊, 又落在嘴唇。
夏凉被很薄, 这触感真实滚烫。
陈兮在断气之前松了手劲, 被子被人掀开了一角, 新鲜空气涌入,很快又被人截断。
懵懂的两个人气息交织,房中声音变得杂乱无章, 心脏像要扑腾出胸腔, 呼吸急促又沉重。
两个人都乱了套, 陈兮憋红了脸,方岳背脊绷得像座土石坚硬的山丘。
许久,方岳松开唇舌,依旧隔被抱着人,只是别开了脸,静静平复自己。
陈兮耳朵蹭着方岳的头发,僵硬地望着天花板。
月光明亮,所以天花板上吸顶灯的形状照得清清楚楚。
月色也朦胧,他们谁也看不清对方脸上的具体颜色。
半晌,陈兮耳朵边传来很轻的一声,“还耍我吗?”
气息传进了她的耳腔,陈兮一阵耳朵麻痒,耳朵比脸颊还要滚烫。
她稳定心神,重整状态,镇定说:“你起来。”
方岳微微伏起,撑在她面前。
“要这样说话?你不是要让我说吗?”陈兮仰面对着人。
方岳终于离开底下的人,陈兮晚他一步,抱着被子稳稳坐了起来。
两人近距离对视,窗外月亮也在寂静等待。
陈兮发尾打着卷,垂落在胸前的被子上。她不用组织什么语言,清浅的声音像涓涓星河,缓慢清晰地流淌在月光中。
“你记得董珊珊吧?”陈兮问。
方岳没有问她为什么提董珊珊,他顺从地回答:“记得。”
董珊珊二十多岁,却不知道卖|淫是违法的。
陈兮说着她曾经对方岳说过的话:“因为聋人听不见,所以他们对外界信息的获取是有限的,他们的认知也跟大多数人不同。”
方岳给予回应:“是,我知道。”
“查分那天晚上,我跟我爸视频了,他想让我问问方叔,能不能再收养我的弟弟。”陈兮没有停顿地把这句话说完。
这是方岳所不知道的,陈兮说了那句之后,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他缓冲时间,方岳眼波微动,没有做声,他知道陈兮还没说完。
“我当时拒绝了他,可是我看得出来,他不理解,也不开心,所以第二天我就说要回去,我觉得有些事要当面跟他说清楚。”
陈兮觉得这是一件“小事”,陈爸如同董珊珊,他们并不完全了解世俗伦常,陈爸不是不知感恩,他知道方老板资助了陈兮,所以陈兮以后一定要把方老板当亲生长辈一样孝顺。
现在陈兮高考顺利结束,前途一片光明,陈爸就想方老板是否能再行善事,陈言是个好孩子,将来也一样会孝顺他。
陈兮认为她跟陈爸好好说,陈爸自然就会明白了。
于是陈兮回到老家,耐心地告诉陈爸为什么她不愿意问方叔这件事,陈爸似乎懂了,陈兮也开心地继续接听各种招生办的电话。
但陈爸的懂是有限的。
“我以前跟我爸说过,陈言可以植入人工耳蜗,耳蜗植入的越早越好,因为人的语言功能是有时间限制的,年纪越小的人,植入耳蜗后学说话会更容易,年纪如果太大,他就彻底失去语言能力了。我爸一直记着这事,后来他又问我,不跟方叔提收养陈言的话,能不能提一下借钱。”
陈兮听到后,呆怔了片刻,又向陈爸解释了这事,后来某一天,陈言发高烧,他们把陈言送到了镇上的诊所,在诊所里碰到了会一点手语的人,中老年人聊起天,陈爸听说外省有对夫妻不孕不育,想收|养|孩子,陈爸有点心动,就跟陈兮提了提,陈爸一直挂心陈言的人工耳蜗,陈兮只能再三保证,她会在陈言长大前,让他植入人工耳蜗的。
陈爸再无知也不会随便把孩子送给陌生人,他只是忍不住有点动摇,陈兮清楚这一点,但她也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她的家庭,存在着不可忽视的隐患,就像那部法国电影《洞》,准备越狱的囚犯们本身就是隐患。
他们信任着彼此,以为可以成功越狱,却忘了会犯罪的人本身的信任值就是微小的,所以他们最后被同伴出卖,狱警早已获知消息,在牢房外守株待兔。
陈兮记得从前方茉举过例子,说方家帮助过一对老实巴交的夫妻,夫妻俩贫穷,孩子乖巧懂事,方老板出资让两个孩子读书,结果来年,这对夫妻又怀上了第三个孩子,他们又想向方家借奶粉钱。
这让陈兮想到了陈爸,人的“贪欲”或许是无止尽的,她忘了她的家庭存在着隐患,她还不能随心所欲,否则说不定哪一天,她的狱警也会守株待兔。
陈兮以前从不因为自己的家庭而自卑,她的父母弟弟是残障人士,她的家只能简单维持温饱,但她相信只要她努力往前冲,将来别人有的,她家也会有。
她沮丧的时候想到这个梦想,就能再次打起精神,朝气蓬勃地迎接明天的太阳。
但她闻着劣质的沐浴露香味,想到清新淡雅的雪松香,她突然就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自卑。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难道要说,我爸是这样的人,他还想让方叔收养陈言,所以我们算了吧。”
陈兮难以启齿,她阅历太少,还不懂要怎样用更成熟的方式去处理这段她想要暂停的关系。
方岳一直沉默听着,任由陈兮一鼓作气将话说完。陈兮在对话开始先提董珊珊,这是她对陈爸的维护,她不想让他太过看轻她的父亲。
陈兮的手藏在被子里,方岳只能隔着被子,握住她曲起的膝盖。陈兮看了眼他的手,他的手大而有力,她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温度。
“我跟你爸相处过,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记不记得有一回大清早,你下山去给我买蚊帐?当时我担心你一个人走山路,你爸不理解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方岳慢条斯理道,“现在你说了,我也知道了,陈兮,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想得这么简单?”陈兮轻声问。
“有多复杂?”听着陈兮这样一句疑问,方岳怕她又出尔反尔,他脱口而出,“谈恋爱又不是结婚,你为什么要顾虑这么多?”
陈兮:“……”
方岳顿了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兮觉得有时候不假思索的话或许就是真心话,她别过了脸,静默地看向窗户。
方岳等了几秒,把她的脸掰回来,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跟不跟我谈?”
静了一阵的心跳声又鼓动了起来。
跟不跟我谈?
陈兮想到马余杰说,他不想让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争取过努力过失败过,好过十年二十年后连一点回忆都没有。
她还想到那首她反复播放的歌曲,“亲爱的,等遍所有绿灯,还是让自己疯一下要紧”。
天高海阔任我行,陈兮郑重其事道:“方茉,还有叔叔阿姨和奶奶,他们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我们将来有一天分手,这样会很尴尬,所以我不想让任何知道。”
方岳没料到陈兮会提这样的要求,还没谈她就在想分手,方岳硬气地说:“你要让我见不得人?”
陈兮:“……不行吗?”
这次换做方岳别过了脸,方岳面壁一般,对着暗淡的墙角,沉默间,扑通声又一次无处掩藏。
“行。”这一个字,忍辱负重。
扑通扑通——
心跳乱如马蹄,这一刻,分不清谁的心跳声更快、更重、更失控。


第62章
月笼轻纱, 斜影重重,协商完的两人保持了片刻沉默。沉默让燥乱的声音无限放大,陈兮的手一直藏在被子里, 她悄悄按住自己心脏部位, 常识告诉她不用慌, 但她还是信马由缰地想,这种情况是不是需要一辆救护车。
打破沉默是最好的破解方法,新上任的男朋友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饿不饿?”方岳装模作样地问。
虽然这个问题像是没话找话,陈兮还是很积极地回答:“不饿。”
“你没吃晚饭, ”方岳说,“不饿也吃点东西再睡。”
“我吃了啊。”方茉拉着她聊“劲爆新闻”的时候,陈兮吃了一点饭菜,当时方岳早已经上楼。
陈兮到家时间很晚, 方岳比她先离开汽车影城,却比她还要晚到家, 照常理, 他不会默认她没吃晚饭。
陈兮后知后觉想到什么, 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
方岳答非所问:“吃了就好。”
陈兮一针见血问:“你比我还要晚回来, 你晚上去哪儿了?”
“没去哪。”
陈兮也没有刨根问底, 就睁着双盈亮眼眸看着他, 怪月光太明亮, 方岳能看出她清澈眼睛里的若有所思。
方岳不情不愿,不打自招:“……我跟着你了。”
当时方岳胸腔一边像岩浆翻涌,滚烫暴躁, 一边像岩浆冷却死寂, 心灰意懒, 他不管不顾,一脚油门就冲出了汽车影城,直到卡在红灯的十字路口,数着一秒一秒的倒计时,他胸腔那股无处宣泄的疯劲才渐渐萎靡,望着茫茫车海,他调转回了汽车影城。
不管怎么样,一码归一码,他并不放心陈兮跟异性独处到十二点。结果就在半道,他又看到了那辆他早就记住车型和车牌的黑色轿车,于是他就一路跟着他们,回到了自家小区。
方岳看着陈兮下车,步行进了小区,他等了片刻,才将车子开回地库。
他不想见到陈兮,算着她上楼吃饭洗漱的时间,方岳打算在小区跑道上跑几圈,结果就在小广场的台阶上,看到了那个他不想看见的人。
方岳往后退了几步,旁边单元楼斜坡上有一个野猫窝,纸箱里住着三只猫,方岳靠墙站着,听着野猫断断续续的叫声,其中一只野猫亲人,它跳出纸箱,蹭到了他的脚边。后半程方岳腿麻,干脆席地而坐,时不时撸几下小野猫,他块头大,坐在那里不声不响,还吓到一位过来停放电瓶车的大叔。
陈兮上楼之后,方岳想到车里还有三杯奶茶,又去了一趟地库,才回到家里。
“所以,”既然已经说到这里,方岳抓住机会秋后算账,“那男的是谁,现在我有资格问了吗?”
陈兮还没消化完方岳“跟踪”她这件事,她这次回答的诚实干脆:“马勇,你还记得吗,马余杰的堂哥。”
“……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他对马勇自然印象深刻,因为他一直没忘记马余杰。
陈兮把马勇相亲的事简单说了,方岳问:“当时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肯说?”
陈兮的手这会儿早已经钻出了被子,她保持缄默,手指漫无目的地抓了抓被子上的刺绣图案。
方岳现在恢复了理智,大脑正常运转,他在陈兮脸上寻找蛛丝马迹,其实只要他冷静观察,这种事很容易捋清楚。
方岳抽丝剥茧:“你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陈兮也在观察他,确定方岳是真不明白,她才道:“你自己承认的,邵落晚是你女朋友。”
“什么鬼?”方岳皱眉。
这里有一个信息差,方妈先入为主,她先听说方岳有一个女朋友叫邵落晚,后来又听方岳亲口承认他有一个女朋友,所以方妈告诉方茉的话是,方岳说他交女朋友了,那女孩儿叫邵落晚。
方岳气笑了:“你就这么信了?”
“没信,”陈兮说,“我一开始没有相信。”
但人的心态是很难理性控制的。
方岳说他不知道高三那一年陈兮认识了什么人,其实那一年,陈兮对他也知之甚少,否则她也不会在高考结束后先若有似无地试探方岳,她对方岳并没有这么笃定。
所以当后来,吃炸鸡那次,方岳没有当着方茉的面否认,茶馆员工又言之凿凿,陈兮开始动摇怀疑,是她先疏远他的,方岳是聪明人,有自己的骄傲,他也不是非她不可,邵落晚漂亮优秀,对方岳也情有独钟,他们如果突然在一起,也不会让人太意外。
陈兮其实很矛盾,她一边想着,方岳不是三心二意的人,一边又想着,方岳凭什么要对她一心一意?
陈兮意识到自己的心态陷入了一个怪圈,她理智做出的疏远行为,和她内心的冲动是南辕北辙的。
所以当方岳问她,看电影看到几点钟时,她故意说看到十二点。
所以当她看到白车旁边站着的“邵落晚”时,她心脏像从千里高空坠落,一切在她看来,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方岳真的和邵落晚在一起。
所以陈兮闭口不说马勇的名字,在车里和他争锋相对。
后来她在小广场坐了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她在反省,在反问自己究竟要怎样,这次是她先出手接近方岳的,又毫无征兆地开始疏远他,明明疏远了,却又这么不甘心。
她这样真的很坏,简直跟电影里的女反派没有区别。
两人这一番对话算是倾心吐胆,白的黑的全都展露给了对方。方岳一如既往的光风霁月,心贯白日,他的情绪是坦承直白的。
陈兮展露的却是她的口是心非,表里不一,所以说完这些后,陈兮面无表情却脸上烫得如烧焦的锅底,方岳嘴角却挂着浅笑。
“哦,”方岳问,“那你现在知道我女朋友是怎么回事了?”
“……方茉刚才都跟我说了,”陈兮道,“之前在汽车影城,我没认出是方茉。”
方岳一直侧坐床边,后背靠着床头,陈兮曲腿盖着被子,离他两拳的距离,他伸手就能把人捞过来。
方岳没捞,他后背离开床头,贴近陈兮的脸,说道:“你也很想跟我谈恋爱。”
陈兮笑了笑,庆幸夜色能掩盖脸上的颜色,她顶着滚烫的脸,不甘示弱,故作轻松地说:“开心吗?”
“明知故问……”这声回答极轻,好像月光都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之前的初吻,他们莽撞无知,头昏脑涨,汹涌的情|潮犹如悬崖边的烈风,两人的情绪记忆深刻,感官记忆却略显逊色。
方岳这次动作缓慢,他嘴唇游离在陈兮的唇前,陈兮屏气凝神,方岳却没有吻下去。
“所以你故意把这个小门的锁开了?”
这门是陈兮开的,她以前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这门的异样,查分那晚她进方岳房间,看到方岳格外留意那道小门,陈兮记忆还不错,后来她回到房间,等着蒋伯伯的回复,看着那道小门,她想起她第一次去方岳卧室的时候,就是从这小门进的,当时他那面的门锁没有插钥匙。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兮见到他的门锁上出现了钥匙。
再后来,那钥匙又不见了。
这扇小门只开过一次,钥匙出现又消失,仿佛是在唱着一个人的独角戏。
于是,今晚陈兮把她这边的门锁拧开了。
方岳低声问着话,陈兮嘴唇感受到了他轻轻吐字时的气息,陈兮没张嘴,她喉腔缓慢“嗯”了一声。
方岳嘴唇将她的那声“嗯”堵了回去,他含着陈兮的唇瓣,没什么技巧的轻柔厮磨,两人呼吸不像之前那样急促,但呼吸声显然异于平常。
唇瓣温温热热,舌尖温度却高了几分,青涩的两人摸索试探,月亮升得越来越高,照着这间小小的卧室,小火慢烤着,空气逐渐升温。
最后又是方岳先离开陈兮的嘴唇,他喘着粗气,把脸闷在陈兮颈侧。
陈兮眨巴眨巴眼,心脏依旧没适应这种亲密度,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方岳远比她难受。
两人早已不知不觉由坐变成了躺,躺得歪歪扭扭,陈兮横扭在床头,腰底下是枕头。
夏凉被还隔在两人中间,这次只隔了一小半。
方岳平复呼吸,没话找话地在她耳边随口问了声:“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一定会开这扇门?”
“我不知道,”陈兮实话实说,“我没想着你今晚会开。”
方岳单手扶着她肩膀,指腹底下感受着内衣带的痕迹。
她不确定他今晚会过来,但她已经开始准备,她入睡都穿着内衣。
方岳没跟她深入这个话题,这话题太过了,方岳手掌偏离位置,随便搁在一旁,没去触碰陈兮的身体,嘴唇却控制不住地又亲了她几下。
“困了吗?”方岳问。
“不困,你明天要上班吗?”陈兮说。
“嗯。”
“早点睡?”
方岳没答,又亲了两下,他从她身上离开,坐了起来,看着是要下床,陈兮以为他要回房了,她说:“你还没吃晚饭,剩菜在冰箱里,自己去热一下。”
方岳套上拖鞋,垂眸瞟床上的人,“我就好奇,你刚才怎么还有心情吃饭。”
陈兮也没忘记他,“你不也还记得拿奶茶?”
方岳随手揉了一下她的头顶,慢慢走向小门,打开进了自己房间。
小门却没关上,灯光再次涌入,陈兮看着那头温暖的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睡姿。
她今天已经将最难堪的话都说了出来,她不忌讳谈及家人的残疾和贫穷,但她不愿意把品性道德摊开来说。
陈爸不太明白事理是事实,但没有人必须去理解并且谅解他们的不明事理。
方岳善恶分明,陈兮不知道他们能在一起多久,是有时效,还是没有时效?
没一会儿,脚步声再次传来,陈兮回神,看着方岳又从小门走了过来。
方岳坐到陈兮床边,手上拿着手机,点了几下,问道:“你是我女朋友吗?”
“什么?”
“回答。”
“……是。”
“我们是在交往吗?”
“……是。”
“你叫什么名字?”
“你干什么?”陈兮撑坐起来,看向亮着屏幕的手机,手机上显示着录音标志。
方岳还没有色令智昏,他没忘记之前他单方面宣布自己结束了单身,他以为的默认原来是陈兮留有的余地,她进可攻退可守。
方岳吃一堑长一智,说:“留个凭证,不然我怕你哪天又不认账。”
陈兮:“……”


第63章
陈兮迫于无奈, 顺从地配合方岳进行一问一答,答到后来,陈兮都变得心如止水了。方岳一连保存了好几条录音, 今晚收获颇丰, 他满意地将手机锁屏, 陈兮靠着床头,忍不住说他:“方岳,你好幼稚。”
方岳平心静气说:“不算幼稚,保证自己的权益而已,谁让你信用差。”
陈兮无可辩驳, 眼看快要一点钟,方岳也不想让陈兮睡眠不足,“好了,睡吧。”
方岳起身回房, 走到小门的时候,他脚步停住, 陈兮看不到他的目光, 但感觉方岳是在看那扇小门。
之前方岳回房拿手机, 小门没有关, 陈兮以为他是要回房睡觉, 门不关她也并不介意。她有安全意识, 但这安全意识不需要用在方岳身上, 方岳太正直,她对他绝对信任,根本不会往其他地方想。
陈兮以为方岳不想关门, 但在顾虑她, 所以她说:“没关系, 可以开着门睡的。”
方岳回过头,似乎想说什么。
陈兮还没躺下:“怎么了?”
“……没事,”方岳手握住门把,说,“还是关着吧,晚安。”
“哦,晚安。”陈兮有点可惜,她还想着睡觉的时候可以跟方岳聊会儿天,就像住校跟舍友聊天一样。
小门关上了,卧室恢复静谧,风平浪却还没静,陈兮大脑仍处于兴奋状态。
一个晚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今晚的接吻并不在她的计划内,方岳吻得直接,她也懵头懵脑,情难自禁,一切发生得水到渠成。
陈兮翻来覆去睡不着,可能是月光太亮,她从床上爬起,光脚踩着木地板,走过去把窗帘拉上,然后躺回床,想起自己还穿着内衣,她又把内衣脱了,这才再次闭上眼睛。
半梦半醒间,陈兮听见微信响了一声,手机在床头柜,声音配着振动,陈兮迷迷糊糊摸到手机,点了一下屏幕,黑暗的房间内,手机光线刺眼,陈兮眼睛只能一只闭着,一只眯着,躲避着光线,看方岳发给她的微信。
“醒了吗?”
陈兮昏昏欲睡地回复:“怎么了?”
下一秒,就听见敲门声响起,陈兮也分不清响的是哪扇门。
“我进来了?”方岳礼貌地隔着门询问。
陈兮对时间没有意识,她以为方岳也像她一样睡不着,于是她说:“嗯,进吧。”
小门被推开,明亮光线铺进了房中。
方岳边走向她,边问:“还在睡?”
陈兮手上还拿着手机,她又点了下屏幕,看到时间,她才反应过来:“快七点了?”
方岳说:“本来想叫你跑步,去不去?”
陈兮头还发晕,“我不想跑。”
方岳站在她床边,“之前你不是说要开始晨跑?”
陈兮被子往上一拉,遮住小半张脸,闭上眼瓮声瓮气,有点认命,“你不要明知故问!”
方岳忍俊不禁,弯腰把她的被子往下翻了一点,让她把鼻子露出来,说:“那我去跑了,你接着睡。”
“嗯,再见。”
方岳没再吵她,他已经洗漱穿戴好了,直接就从陈兮卧室门离开了。
等卧室门被轻轻阖上,陈兮才重新睁眼,感叹方岳真够自律,看来昨晚只有她一个人辗转反侧,缺少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