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甜宠文古言推荐上一章: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
- 甜宠文古言推荐下一章:幽后传奇
武熊则垂下头,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忙拱手就要告退。
赵寰叫住了他,抬手唤来在不远处忙碌的徐梨儿,道:“趁着这个功夫,大家先商议一下对策吧。”
徐梨儿将赵瑚儿她们叫了来,一起进了赵寰的毡帐。
赵寰做事向来干脆利落,没有多寒暄,直接道:“大家各自说一下自己的打算,不要废话,直接说重点。比如你要如何攻城,这样做的胜算在哪里,会遇到哪些困难。我方的兵丁损伤预计,多长时辰能攻打下来,攻不下来,可有弥补的办法。”
毡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以前他们从没经历过这样的议事方式,具体到细节,数字。而且战场上瞬息万变,死伤多少,谁能算得出来?
相州兵力不足,首将裴满齐愚蠢自大,不堪一击。知州杜充孬种,兵临城下他就得被吓尿裤子,赵寰压根没必要前来。
亲自来的主要打算,一是为了观察赵瑚儿她们的表现,以后好安排合适的位置。二是其他人压不住完颜药师与武熊,她得给他们紧紧皮。三是完颜药师在打仗的经验上,远胜于赵瑚儿她们等人。她要借此机会,让她们从完颜药师身上学到一些本事。
输赢有运气与士气的因素,但主要还是取决于双方兵力与兵器的悬殊。
在遇到对手绝对压制时,任你有千般计谋,都会被碾压成粉末。
赵寰前面打了几次胜仗,她从不敢生出半点骄傲轻敌之心。
因为,赵寰还没遇到完颜宗弼他们的大军。
被后世称为金国“四大太子”的四人,完颜宗辅已死。完颜宗干因为轻敌,被她杀了,完颜宗弼与完颜宗望仍在。
再加上其他的完颜氏,每人都可以称作战绩彪悍,随便一人都不可小觑。
杀出了浣衣院,就不能再只凭着一腔孤勇去打仗了。
赵寰见大家都不做声,解释道:“我提出这些问题,是要你们心里有大致的数。你们都各自领了兵,也知道一将无能,累死千军的道理。兵丁等于是你们的手足,底气,说得严重点,与你们的性命息息相关。打之前,心中得要有谱。不说将仗打得漂亮,至少得不要临开打之后,才慌了手脚,结果一败涂地。”
赵瑚儿她们都皱眉沉思,赵寰没多等,直接点名道:“完颜药师,武熊,你们先分别说一下吧。”
完颜药师听到赵寰先叫了他的名字,趾高气扬望了武熊一眼,得意地道:“相州离开封近,兵马不过千人左右,守将裴满齐,出自当今的皇后一族。新帝登基之后,裴满齐愈发嚣张,本来就看不上杜充,与他之间常冲突不断。”
完颜药师起初说得较慢,边说边打量着赵寰的神色,见她没有出口打断,才快些说了下去。
“只裴满齐蠢得很,哪是杜充的对手,经常吃大亏。在前些日子,我听说裴满齐本来被点了要随完颜宗弼前去打仗,不知为何,他腿突然摔断了,就没能去成。我怀疑这件事,是杜充在背后使坏。到大宋到处抢杀,每次都能得到许多金银财宝。裴满氏肯定恨死了杜充。先前我们的兵马到了城下,城内却没有动静。以我的猜测,两人若不是起了争执,就是杜充已经偷偷跑了。”
赵寰眼神扫向赵瑚儿她们,见她们都听得认真,唔了声,道:“杜充跑了,裴满齐仍在。这仗,还是得打。你打算如何攻城?”
完颜药师道:“先去寻找杜充,从他逃跑的地方入城,免了攻城的伤亡。进城之后,若是遇到裴满氏抵抗,我们如今的兵,也算打过了好几次仗。杜充与裴满齐都贪婪无比,手底下的兵丁军纪泛散。我们的兵在各方面,都要比他们强。只待双方一动手,他们就得如武熊那样,识相赶紧投降了。”
武熊被完颜药师捎带着骂了进去,气得脸都绿了,他梗着脖子刚要回骂,余光瞄见赵寰沉静的眼神,只得将怒火暂时压了下去。
眼珠子一转,武熊阴阳怪气道:“你既然早已得知杜充会逃跑,为何不早说?非得等到二十一娘问起时,你才说出来显摆。谁知道你与杜充有没有私下勾结,反正你们都是判将,说不定彼此惺惺相惜呢。”
完颜药师一拍案几,气得就跳起来。被赵寰眼风一扫,又讪讪跌坐回去,斜乜着武熊,讥讽地道:“你以为二十一娘像你那般蠢,你真是瞎了眼,连祝荣不在都没发现。而且扎营的兵丁,只有近七八百人,他定是早就领了吩咐,前去搜捕了。”
武熊转头四看,毡帐里的确没看到祝荣。他老脸一红,干巴巴道:“还是二十一娘厉害,早就做好了周全的布置。”
赵寰暗自叹息了声,看来,他们还是不习惯用数据来做分析。她考虑着,以后要做一份表格,让他们打仗之前,先提前填好做预估。
必须打的仗,尽量补充足兵力粮草,不计后果全力以赴。对于不那么紧急的仗,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争取提高胜率,减轻损失。
赵寰没有搭理武熊的溜须拍马,道:“完颜药师分析得不错。但还有一种可能,杜充杀了裴满齐,打开城门投诚。”
徐梨儿想了下,附和道:“二十一娘说得是,我觉着这个可能性会更大。哪怕这次相州被攻下,裴满齐身为金人权贵,有裴满氏在背后撑腰,定会将所有的过错推到杜充身上,让他一人担责。杜充是十足的小人,本就与裴满齐不合。加之他曾经是大宋人,在金人那边活活不下去,定会反过来再投靠大宋。”
赵瑚儿恨恨骂道:“无耻小人!”
赵璎珞不客气道:“赵构更无耻,居然会任用此等小人,他也该死!”
完颜药师瞪大了眼,见赵寰无动于衷,忙装作低头沉思。
赵寰道:“好了,大家先去用饭吧。等过一阵,祝荣他们也该回来了,城内也应当有了动静。”
大家忙起身告退,分别前去用饭。刚放下碗筷,城门就开了。
杜充披头散发,状若疯癫提着裴满齐的头颅,朝城门外奔来。
他边跑,边大声哭喊道:“你们可总算来了啊,我盼着你们好苦!这是金贼裴满齐的头颅,是我杀了金贼!”
裴满齐双目圆瞪,死不瞑目。杜充抓着他的头颅,在地上狠狠掼了几掼,怒骂道:“金狗杀我大宋同胞,占我大宋河山,狗贼,狗贼!”
饶是赵瑚儿她们早就有预料,还是被杜充的无耻惊到了,一个劲喃喃骂道:“无耻,怎地有如此的无耻之徒?”
“狗贼,他会得到报应的,一定会得到报应!”
“天理昭昭,总算有公道在!”
赵寰静静看着杜充发疯,没有做声。
杜充是会得到报应,可还有好些坏得骨子里流脓,却踩着他人的鲜血,一辈子享受着荣华富贵,安然无恙的人。
赵璎珞率先冲上前,一刀将杜充拍得趴在了地上,吆喝道:“捆起来!”
杜充被打傻了,他挣扎着要起身,哭喊道:“你们别……我是大宋人,从没有背叛过大宋,都是被金贼所逼,不得不暂时委曲求全,做了他们的知州.......呜呜呜!”
嘴被堵住,杜充再也喊不出来。他双手被缚在身后,紧紧捆成一团。
完颜药师与武熊,见城门开了,赶紧带着兵,争先恐后冲进了城。
赵寰缓缓走上前,居高临下,眼神冰冷看着在地上蠕动的杜充。
赵构在丢失了祖宗大片江山的情形下,还能重用他。就算是龙椅再重要,赵寰也依然理解不透。
此时,她见到如阴沟里的老鼠虫蚁一样,又坏又恶心的杜充。原来想不通的地方,迎刃而解。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赵构骨子里,本就与杜充一样,他们是一类人。
偏偏他还高寿。
天理并不会昭昭。
寺庙里烧头香,地藏殿里被照顾得最周到的往生牌位,全是有钱的权贵。
若真有神明,菩萨也只听到了权贵们升官发财的祈祷,忽略了受苦受难之人的血泪哭喊。
祝荣很快回转,随即进城,前去帮忙将粮食兵器等装好。到了天快黑时,陆续启程运往燕京。
杜充别扔在冰冷的污泥中,脸色已经冻得青紫,气若游丝。
祝荣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下,上前对一直站在那里,眺望着城楼的赵寰轻声禀报道:“二十一娘,可要将杜贼带走?”
赵寰默然片刻,道:“去将赵俭赵械唤来,我们的兵,与金兵俘虏,都一并前来看着。”
祝荣不知其意,下去叫了两人前来。大宋兵马整兵列队,在城门前站好,俘虏则跪在了前面。
赵俭飞快瞄了眼躺在地上的杜充,战战兢兢问道:“二十一娘,你唤我何事?”
赵寰静静道:“当年,东京留守统制薛广战死,城破时,知州赵不试自尽。”
赵不试乃是赵氏皇室宗亲,赵械脸一下白了,哭丧着道:“二十一娘,相州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当年都在汴京,如何能管得了这里。你不要杀我们啊!”
赵俭跟着哭,“我们如今都听你的话,让打仗就打仗,让冲锋就冲锋,半点怨言都都无!”
赵寰一动不动,望着在夜幕下的城楼。相州守将与知州都没了,城门大开,像是张着口的巨大黑洞。
她没有理会两人,淡淡道:“赵氏儿郎中,总算有人不是窝囊废,有些血性。赵氏祖宗的脸,勉强保住了些。”
赵俭与赵械互相对视一眼,深深埋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赵寰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对祝荣道:“将他提到城门前。他的家人,也一并带来。
祝荣唤了两个汉子,将杜充往城门前拖。赵寰对赵俭赵械两人道:“你们也来!”
两人畏畏缩缩跟在赵寰身后,一起到了城门底下。
赵寰吩咐道:“放开他。”
祝荣与汉子们上前,挑开了杜充手脚上的绳索,取走堵住他嘴的布巾,一脚踢到他的膝盖窝上,呵斥道:“跪着,老实点!”
杜充吃痛,人反倒清醒了些。他抬头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赵寰,神色茫然了半晌,沙哑着嗓子道:“你是谁?”
赵寰没有回答他,对祝荣道:“将他们的家人提到他面前。”
杜充的家人们,被祝荣他们推搡着跪下,与他正面相对。他霎时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道:“你们,你们......”
祝荣带着的兵前去,将杜充悄然送走的家人,一个不少全部抓了回来。望着眼前密密麻麻跪着的儿孙们,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从流放之地逃来投奔他,如今只怕是难逃一死。
杜充一下瘫倒在地,痛哭着磕头如捣蒜:“我错了,不该收留他们,求你放了他们吧,将他们继续送回去流放,遇赦不赦,流放一辈子……”
赵寰平静地道:“你杀了他们,还是我动手。我动手,他们会被千刀万剐而死。你还生性残忍,喜好杀人。由你动手,可以一刀砍掉他们的头,让他们死得痛快点。”
杜充嚎啕大哭道:“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与他们无关啊!看在我砍了金贼裴满齐头的份上,你饶了我吧!”
“你贪功冒进,好大喜功,却没真本事。因为你的无能与恶毒,且不说投降,只下令开黄河大堤,就淹死了几十万百姓。无家可归的百姓,被迫到处流亡,死伤以百万千万计。”
赵寰声音不高不低,缓缓道:“我不是赵构,更不会与你讲条件。你的任何悔恨,道歉,远远无法抵消你的罪孽。”
全大宋的百姓,都记得当年黄河决堤的惨烈。他们的家,家人,瞬间消失在了滔滔洪流中。
无人去提及那场惨祸,只因实在太过悲惨。惨得他们只要一想到,就克制不住全身发抖。
“杀了他!杀了他!”
“姓杜的九族,祖宗八代都不能放过!”
“啊啊啊啊!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啊!”
大宋人群情激愤,振臂高呼,更有好些人痛哭失声。
赵寰鼻子直发酸,吸了口气,道:“赵俭,你去动手!”
赵俭也恨透了杜充,毕竟不是他死,杀反贼就不懦弱了。他当即抽出刀,上前冲着跪在最前杜充的孙子,嗷嗷叫着一阵乱砍。
血溅开,惨叫声撕破了夜空。赵俭没什么力气,提着刀乱砍一气,人却没死,只受尽了折磨。
杜充捂着胸口,涕泪横流,大声嚎丧着道:“我来我来,我自己动手!”
赵俭将刀扔给了杜充,沾满了自己亲孙子血的刀柄,犹带着微温。他脑子嗡嗡响,悔恨,痛苦,生不如死。
紧紧闭着眼,杜充哆嗦着、挥刀砍了下去。他杀人娴熟,以前是痛快淋漓,此时亲手杀自己的骨肉血亲,再没了以前的痛快。只深刻体会到了何为恐怖,何为生不如死。
没几下,亲人们逐渐倒下去,刀柄上覆满了血,滑不溜手。
杜充握不住,刀哐当掉在地上,双膝一软,跪在血泊里,如死亡的鱼那般喘息。
赵寰眼都不眨,道:“赵械,你与赵俭一起动手。祝荣,你拉着他,让他看清楚了!”
祝荣上前,扯着杜充的头发,撑开他的双眼,强令他望着前面。
至亲的骨肉亲人,一个个被赵俭赵械,砍得刀口都起卷,惨死在他的面前。
杜充眼神渐渐呆滞,头一歪,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祝荣不客气一拳挥去,杜充痛得哀嚎一声,幽幽醒转。待看到眼前赤目地红,又惨嚎一声,赶紧闭上了眼,抖动着不敢再看。
赵寰转过身,对流泪不止的大宋兵丁道:“太多的冤魂了,太多。他赎不清自己的罪孽,我们永远不会原谅他,更不会原谅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不会原谅,死太多人了啊!”
“杀了他们,杀光金贼,卖国贼!”
一声又一声,嘶哑愤怒的高乎,直冲云霄,连星星仿佛都被吓着了,躲进了云层里。
完颜药师与武熊,两人说不清的害怕,悄然往后面躲着隐藏。
赵寰眼神平静,在众人脸上扫过,道:“你们来吧,大宋与金贼欠你们的,以后我们再慢慢讨回来,全部讨回。”
夜里风急,凄厉呼啸,却吹不走浓烈的血腥味。
城门前,金贼的尸首,堆起了京观。
在京观前面,朝着汴京的方向,跪着一具尸身残骸。
老鸹闻着味而来,飞到残骸身上,一点点琢着上面余下的血肉,直到只剩下白骨。
饱食之后,老鸹扑腾着翅膀飞走,只余白骨在那里,永远跪着。
第48章
春雪过后, 天气转晴,太阳照拂在身上,总算有了丝温度。顽强的小草从枯枝中, 努力钻出嫩黄的新芽。
田间地头, 偶尔有衣衫褴褛的农人在翻地。见到兵马经过, 忙扛着农具就跑,躲在一旁偷偷打探。
赵寰坐在车辕前,望着眼前的荒凉, 长长叹息。
这片肥沃的土地, 经过了太多的悲痛。人祸大于天灾,不知什么时候能缓过劲,像是杂草那般坚韧顽强, 春风吹又生。
“二十一娘。”徐梨儿在道旁勒马等着赵寰,与她并排慢慢行走,笑容灿烂无比, 道:“前面的车马已经入了城, 林大文帮着在清点了。”
从离开相州,徐梨儿他们的神色,从最初的悲愤痛哭, 到后来的沉默,再到喜悦。
悲愤痛苦的是, 几十上百万人的性命死于杜充之手。他无论如何死, 都太便宜了他。
大喜大悲之后是失落, 喜悦是燕京越来越近,他们有了城, 有了活下去的盼头。
大车大车的粮食,手有存粮, 心里不慌。
赵寰从地里收回视线,道:“赶路累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徐梨儿摇摇头,道:“我不累。”迟疑了下,问:“二十一娘,前面歇息,我与眉娘子她们用饭的时候,心里好奇算了下。照着我们的人数,眼下有的粮食,可是远远不够?”
赵寰没有隐瞒,道:“是不足,得想尽办法筹措粮食。你瞧啊,到处好好的地,不能再荒下去了,得有人耕种。种子,耕牛,农具。样样都缺。若是风调雨顺,地里庄稼仗势还行,还得防着金人来抢,再起战事。”
徐梨儿神色黯淡了下来,难过地到:“什么时候才不会受战乱之苦,天下太平。”
赵寰沉默着未做声。
她也不知道。
局势瞬息万变,金人一直没有反应,这才是她最担心的的情况。
进城后还没来得歇息,林大文带着风尘仆仆的汤福急匆匆来了。
赵寰看到汤福,忙招呼他坐下,提壶给他倒了茶,道:“辛苦了,先喝杯茶。”
汤福道过谢,顾不得吃茶,从怀里掏出封信递上前,憨厚地道:“二十一娘,我怕信臭,从罗袜中取出来,已经吹风散过了味。”
赵寰哈哈大笑,伸手接过信,问道:“辛府尹嫌弃你了?”
汤福愣了下,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嫌弃了。辛府尹是君子,他没有直说,但我肯定他嫌弃了。”
赵寰笑而不语,拆开蜡封的信看了起来,道:“将你见到辛府尹的情形说一说。”
汤福忙道:“与上次一样,我在大相国寺......已不算大相国寺,没了香火,上次倒塌了一半的墙,这次去的时候,全部倒塌了。地虽破,但去的人似乎不少。原本地上的灰,被打过过,脚印都扫没了。”
信很简单,赵寰很快就从头看到了尾。闻言她抬眼看去,粗中有细的汤福咧嘴笑:“我当时就想,若是二十一娘在,肯定瞒不过去。辛府尹也没想瞒,细细跟我说了,燕京被攻下之后,原本他只凑到了两千余抗金义士,一下涨到了近五千余人。他们在大相国寺里,已经商议了好几回。”
辛赞估计怕信不安全,写得很是粗略,只隐晦提了几句。信末,他用了李清照的诗:“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婉转表达了他的决心与未酬之志。
汤福的眉毛皱了起来,叹息了声,道:“辛府尹仔细问了我,二十一娘是如何攻进燕京城,如何得了粮草。我估摸着,辛府尹兵是有了,缺的乃是粮草兵器,只不好意思开口问二十一娘讨要。”
赵寰唔了声,各地抗金成不了气候,也与粮草军饷兵马有关。
养一匹马,吃的粮食比人还多。赵寰每次看到马,都是又爱又痛心。
汤福道:“辛府尹说,金人扶持的傀儡帝刘豫,野心可不小。汴京这片土地,被金人刮过一次,再被刘豫收刮,眼下春耕了,百姓大多连种子都拿不出来。那可是汴京城周围的良田啊,以前都是贵人们的家产,如今几乎都空着呢!”
刘豫以前是济南知府,在金兵攻打进来时,准备弃城潜逃。守将关胜阻拦,被他杀了,向金人投了降。
金人攻占汴京之后,无力治理、扶持了第一任傀儡帝王,原大宋太宰张邦昌为皇帝。
张邦昌无心为帝,只效忠于大宋。后来,宰相李钢建言,赵构下令将张邦昌赐死。
刘豫自小德行不修,多次被御史弹劾。在赵佶的提拔下,一路高升。金人看中了他的胆小与忠心,立了他为第二任傀儡帝王。
金人哪会放心刘豫这种叛贼,伪齐的疆土,划以黄河为界。恐以前杜充下令将黄河决堤,加之打仗,逃出去避祸的百姓回来,金人已在黄河一地大肆搜捕过。
好不容易活下来回到故土的大宋百姓,或被杀害,或被强行送去了被金人毁约占去的云中,即大同府。
汴京一地的土地,就成了无人耕种的荒地。
汤福愤愤道:“刘豫那厮,他成了皇帝,将自己的家族亲人都封了官,逼得百姓都没了活路且不提,他还在到处抓捕大宋的宗室。只要有人告密,说谁是宗室,有门道的,给些银钱也就能买个平安。若是拿不出来钱财,就被他要不砍头,要不送给金人。他还跟着金人一起出兵攻打大宋,真真是畜生不如!”
秦桧,杜充,刘豫等等,比畜生不如的人多了去。
赵寰垂下眼帘,想到了冒出头的嫩芽。
若是再来一场倒春寒,嫩芽就被冻死了。刘豫就是这场倒春寒,本就奄奄一息的百姓,经他之手,再难活命。
辛赞是君子,是书生。对付刘豫这般小人,除了铁血手腕,还得比他更狠。
从相州收到的粮食,赵寰准备拿一部分出来,先无偿给百姓耕种。等到秋收时,再适当收回一些。
粮食赵寰可以硬挤些出来支援辛赞,派完颜药师以及武熊,领着他们的金兵去冲锋。至于兵器,实在是捉襟见肘啊!
利州铁矿后世闻名,赵寰揉了揉额头,以如今的道路状况,燕京离利州,着实远了些。
赵寰让汤福先下去歇息,留了林大文说话。她左手习惯性的抬起来,又垂了下去,改为缓慢活动着右手手指,问道:“先前我让你去打听的寺庙道观,可有打听到了?”
林大文忙答道:“以前辽国尚佛,燕京的寺庙多,道观少一些。太上......昏德公崇信道,燕京也随之出现了好些道观。香火最为鼎盛的乃属华严寺,原本是耶律氏的皇家寺庙,被金人烧毁得七七八八。倒是天宁寺是新修,迄今还在,香火虽不如从前,比起其他寺庙,还算热闹。其余如道观规模,就不如寺庙了。小也有好处,没什么香火,在金人打进来时,万幸躲了过去。”
赵寰思索了下,朝窗外看了眼,道:“等用过午饭之后,先去华严寺瞧瞧。”
林大文愣了下,不解赵寰为何先去华严寺,他倒不敢多问,从腰间解下把不长不短的刀递给赵寰,道:“二十一娘,这是姜五郎托我交给你,说这柄刀打造得很是不错,不比大宋的刀八色差。在以前的辽国贵族间很是有名,互相赠礼时,就赠这种宝刀。”
刀八色是大宋兵营配置八种形状的刀具,除了手刀是短刀之外,其余七种全是长柄刀。
大宋的刀具打造工艺,在辽宋金都算首屈一指,铁里面嵌有一定比例的精钢。
可惜,使用之人,不是废物就是奸贼。
赵寰来了兴趣,抽刀出鞘,刀身上带着雪花状的花纹,通体泛黑,刀锋锋利。
林大文解释道:“姜五郎说,花纹并不难做,这种刀身是先将刀身打磨过,再做处理,花纹就显露了出来。只是刀本身锋利,不会太过坚硬,一砍就断掉,亦不会太软,容易卷口。”
赵寰拿了习惯使用的锉刀出来,在案几上摆好,左手提刀砍了下去。
“咚”地一声,锉刀被砍出道缺口,刀锋却完好无恙。
赵寰顿时一喜,道:“你去将姜五郎唤来,我正好有些话要与他说。”
林大文忙起身出去,不多时与姜五郎一起来了。赵寰正在抓紧功夫用饭,她擦拭了下嘴,道:“不用多礼,随意些,坐吧。对了,你们用过饭没有?”
姜五郎还是拱手作揖到底,起身后答道:“正准备用,怕耽搁了二十一娘正事,就赶紧来了,等下再用也不迟。”
赵寰笑道:“不用饭饿着肚皮可不好。你也一起。”林大文一直忙个不停,干脆也将他一并叫上了:“他们弄到了一只羊,你们赶上了,算是有口福。”
两人忙道了谢,局促不安坐在了赵寰对面。周男儿与许春杏去提了食盒,拿出汤饼与白切羊肉摆在几案上。
林大文与赵寰一起用过好几次饭,都在以前打仗或者赶路时,一起匆忙对付着吃几口,那时候他挺从容自若。
如今坐在赵寰的宽大案几对面,面前摆着碗碟,他提着筷子,却觉着手变得不听使唤。连着好几下,夹起的汤饼都掉回了碗里。
姜五郎低着头,闷声不响吃着汤饼。荤腥难得,白切羊肉更难得。他只敢小心翼翼夹了离得最近的一小块,轻轻嚼着吞了下去。
赵寰看了他们一眼,几口将汤饼吃了,道:“你们慢慢吃,我去走动几步。”说完,起身离开。让他们能好生吃饭,免得将碗都打翻了。
等赵寰走出屋之后,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姜五郎咧嘴笑,道:“林大,你常伴在二十一娘身边做事,怎地也放不开手脚?”
林大文木着脸,慢吞吞道:“你胆子向来大得很,以前可没少从铺子里偷铁出去卖了换钱,不同样也怕二十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