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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3206近在咫尺的放大版的脸,许芳菲静默两秒,没说话,只是默默后仰着绕开两步,便与他拉开了距离。
扪心自问,3206长得实在好看,是那种生来就属于迷迭香和浓夜的长相,英气又匪气的轮廓,好巧不巧配了双风流销魂眼,注定要享尽温柔,也注定野性难驯。他眼神轻慢肆意,但又不淫邪,不会让人反感。
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令她害怕。
这种情绪,和面对赵益民他们的那种厌恶恐惧还完全不一样。
再寻常的一个目光,一个动作,或者说即使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光站在那儿,便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许芳菲不愿意和3206有什么交集,径自转过身,一手捏紧肩上的书包带,一手扶着小巷斑驳的墙,一瘸一拐地离去了。
整整一路,她没有再往背后看一眼。
她不知道3206之后去了哪里,也不关心他的去向,只是加快步子想要快点回家。
就在这时,喜旺街9号院内走出来几个高大男人。
许芳菲埋着头,心里乱糟糟地想着事,一个没留神,竟差点和其中一个迎面撞上。
“哟喂!”男人顶着一头金灿灿的黄毛,跳起来夸张鬼叫一声,调戏道:“小妹妹,走路长长眼,你差点踩到我。怎么?看上哥哥想搭讪啊?”
许芳菲窘迫极了,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边儿上一个胖子看许芳菲又白又漂亮,一双贼眼瞬间就瞪直了。盯着她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瞧,口水都快流出来。
许芳菲绕开黄毛往前走,又被另一个戴鼻钉的男人挡住。
她有点慌了,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看见这几人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她身后。
紧接着,他们眼神微变,神色恭敬,全都极其忌惮的模样。你挠挠头,我看看天,规矩地便把路给她让开了。
许芳菲忍着脚踝的痛大步就走。
只在进单元楼门洞之后,才敢悄悄趴在门壁上,悄悄往几人看的方向打望。只一眼,许芳菲眸光微变。
居然是那个男人。
他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居然就一直无声无息地跟在她身后。
是在……保护她吗?
许芳菲面色略凝,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抿抿唇,将那句“谢谢”咽回,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
“野哥。”
众人恭恭敬敬地招呼道。一个穿夹克的掏出一根华子,颠颠递上。
郑西野接过烟,随手扔进嘴里。鼻钉男立马捧着打火机替他把烟点燃。
“老大,你去哪儿了。”胖子满脸狗腿的笑,“兄弟们等你老半天。”
有人接话:“是不是开荤找乐子去了!谁不知道昂少一天没女人就活不了,野哥跟他住一块儿,每天听着那些干柴烈火,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啊。”
响起一阵一阵的笑。
郑西野没搭理几人,咬着烟径直往3栋2单元的方向走。
背后几个男人还在议论。其中一个猥琐地笑:“没想到,这破地方还别有洞天。啧,刚才那小妞真不错,穿着校服,十几岁嫩得很,要是有机会……”
话音未落,郑西野步子骤然停住。
跟着的几个人不明所以,只好也跟着停下脚步,不约而同讪讪噤声。
郑西野面无表情,脑中回忆起刚才蜷在墙角的少女。纤细柔弱,脸蛋雪白,像一朵盛夏的小栀子,开在混沌阴暗的迷雾里。
须臾,他回过头,夹烟的手指轻点了下空气。朝几人开口,懒洋洋的语气,却令所有人不寒而栗:“悠着点儿,别他妈给我找事。”
第5章
这一日,许芳菲走到家门口时已经快晚上十点。
楼道的声控灯还是坏着,整个空间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她捏着钥匙串,手指用力,关节铬在金属的锯齿上,眉头深锁纠结迟疑。
托赵益民那帮人的福,她这会儿衣服脏了,脚踝也崴了,整个人不照镜子也能想象有多狼狈。又回来得这么晚,“大扫除”“写作业”之类的借口,肯定糊弄不了妈妈。
得提前想好可信度高的说辞才行。
又琢磨了几秒钟,许芳菲在心中暗暗打好腹稿。抿抿唇,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才拿钥匙打开门锁,故作镇定地进了家门。
“你去哪儿了呀?我刚给你们班主任打了电话,杨老师说你九点不到就从学校走了。”
门刚开,一句焦急的质问便劈头盖脸砸过来。
许芳菲扶着墙换鞋,脑袋埋得低低的,因为心虚,她并不敢看妈妈的脸。只是照着打好的腹稿缓慢道:“今天下雨,路太滑,我不小心崴到了脚,有个同学一路把我扶回来。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乔慧兰眉头拧得紧紧的。注意到女儿换鞋的姿势别扭,身上的校服也沾着泥污,倒确实是雨天路滑摔了一跤的样子。
乔慧兰走过去,双手扶住许芳菲帮她换鞋,目光里仍旧残留着一丝疑惑同担忧:“只是摔了一跤?没有遇到什么坏人吧?”
“没有。”许芳菲连忙摇摇头。
“没有就好。”乔慧兰并未怀疑许芳菲的话,如释重负地叹出一口气来,“还是杨老师想得周到,想着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回家不安全,还专程找了你们班的一个男同学送你。扶你回来的就是那个学习委员吧?”
许芳菲略安静,声若蚊蝇地“嗯”了声,咬咬牙,一横心,把右脚的白色运动鞋拔下来。瞬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乔慧兰垂眸看了眼,才刚舒展开的眉头立时又皱做一团,“肿得这么厉害。”说着她弯下腰,小心翼翼用双手托起女孩儿红肿的脚踝,“试着扭一下。”
许芳菲忍痛动了动。
“应该没伤到骨头。”
乔慧兰年轻那会儿在擀面厂的医务室帮过忙,一些小伤小病勉强能应付。她一手接过许芳菲的书包,一手搀扶着许芳菲坐到沙发上,接着便转身进了厨房。
不多时,乔慧兰去而复返,手里多出一瓶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
“得揉一揉把淤血散开。”乔慧兰自言自语地念叨着,麻利挽起袖子,抬高许芳菲的右腿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双手并用给她搓脚踝。
伤处火烧火燎,直疼得许芳菲喊出一声。
屋里的外公听见响动,虚弱的嗓音飘飘乎乎传出来,担心道:“菲菲回来了啊?怎么了?”
“外公我没事。”许芳菲满头满脸的汗,忍着痛回道:“我不小心崴到了脚,没事的。”
老人放下心来,又昏沉沉地睡过去。
折腾好一通,乔慧兰手法谈不上专业,好在效果不错。搓了十几分钟,许芳菲原本肿成馒头的右足踝已经消肿大半。
乔慧兰拿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药酒收了起来。
许芳菲则一瘸一拐地拿了换洗衣物去洗澡。
温热水流洗去浑身疲惫。她穿着睡裙走出来,正要回房间,余光里却看见餐桌上摆着一盘刚出锅的包子。
老式吊扇在头顶上方转啊转,包子热气腾腾,香味儿到处飘。
许芳菲摸了摸瘪瘪的肚子,跛着脚过去拿起一个包子,咬一口,边腮帮鼓鼓地嚼,边含混道:“妈你蒸的包子?”
“收拾屋的时候翻出来一包面粉,再不吃要过期了。”乔慧兰系着围裙打扫着厨房,随口说,“对了,包子我做得多,你明天带几个去学校,给那个帮助你的同学送去。”
许芳菲想起今晚的事,支吾了下,回道:“……有必要吗?”
“人家又是帮你,又是送你回家,当然有必要了。”乔慧兰脸上的笑容和蔼,“菲菲,谁帮过我们,我们就要心存感激,知恩图报。几个包子不值钱,贵在心意。”
许芳菲捏着包子,不知道说什么。
乔慧兰:“那就这么说定了?男孩子饭量大,明天我多给你装几个。”
许芳菲嗫嚅好半晌,最终只能点头:“好的。”
今天各科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不多,许芳菲在学校就已经全部做完。她在卧室复习了会儿功课,随后便关了灯,上床睡觉。
窗外,雨声停歇,被雨水冲刷后的小城稍稍降温,就连夜风里也多出了丝难得的凉爽。
许芳菲躺在被窝里,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呆。
妈妈让她答谢送她回家的男同学。但妈妈不知道,今晚送她回家的男同学,在遭遇危险后丢下她跑了。
人各为己,非亲非故,许芳菲并不责怪鹏宇,但也不会感激他。
赵益民那群人什么混事都干得出来,如果不是3206,她今晚的下场不堪设想。
突的,脑海中闪过一双漆黑的眼睛,恣意轻狂,深不见底。
胸口没由来地突突两下,许芳菲莫名心慌,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数羊,借以催眠自己尽快入睡。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说起来,今天她的行为是不是有点过分?
他虽然是个坏人,但是他救了她,一码归一码,她怎么都应该跟他说一声谢谢才对。
四只羊,五只羊,六只羊……
不然之后再找机会跟他当面道个谢?但是今天晚上在小区里遇见的那群人,纹身的、戴耳钉的、剃寸头的,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但一个个眼神里却全都透着股玩儿命的狠劲与杀气,远远不是赵益民那种街溜子能比的。
看那些人对3206的恭敬样,可以想象他一定是个很可怕的狠角色。
七只羊八只羊……
所以还是敬而远之好了。
这种人,和她根本就处在两个世界,偶有交集,纯属意外。他也不缺她一句“谢谢”吧。
九只羊十只羊十一只羊十二只羊……
做出决定后,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便算挪了窝。许芳菲心事消除倍感轻松,弯弯唇,在数到第三十七只羊的时候,一阵困意悠悠袭来。她呼吸逐渐平缓,进入了梦乡。
然而,刚睡着,一阵声响却陡然响起:
“胡了!大三元!哈哈哈!”
“操!胖子你这烂手开过光啊,第一局就这么邪门儿!”
“老大买我的马就是给我开光,废话少说,给钱给钱。”
……
夜深人静中,男人们骂骂咧咧重新洗牌,麻将声和喧闹人声此起彼伏,将许芳菲吵醒。
许芳菲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细细一听,发现这些声音是从楼下3206传出来的。
许芳菲:“。”
搞什么。大半夜打麻将,这么没有公德心的吗?
许芳菲沮丧又郁闷,不敢下楼找那些人理论,只能拉高被子蒙住脑袋,绝望地嗷了声。
*
与此同时,一道楼板之隔的3206。
3206这套房,说来还有点故事。
这房子最初的房主是个老婆婆,已经七十好几,却依旧每天起早贪黑烙饼子煎油条,推一辆早餐车在凌城中学附近卖早饭,只因有个游手好闲的儿子要养活。
后来,这不争气的儿子结交了些社会上的狐朋狗友,又学会了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偷了这套老房的房产证,背着年迈老妈将房子抵押,贷出了一笔钱用作赌资。
将赌资挥霍一空后,这个不争气的畜生竟还打起了老妈棺材本的主意,以投资为由,把老婆婆剩下的一万元存款也骗了去,很快也输个精光。
知道真相后的老婆婆受不住打击,半年不到就抑郁而终,而赌鬼儿子为躲债,也从此人间蒸发。再后来,这套房子便被法院以低价拍卖了出去,彻底闲置。
直到今年,这套房子才又被转卖,迎来了它数年以来的第一位新主人。
大部分家具在当初拍卖出去后便被上任房主清空,只留下两张床,一个破旧木沙发和一张同样破旧的四脚桌。
此时,沙发上没骨头似的坐了几个壮汉,一个个都在低头玩手机。
那张四脚桌上铺陈开一张墨绿色麻将布,四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分别坐在桌子的东南西北,咬着烟,喝着酒,吞云吐雾搓麻将,整个屋子里烟雾缭绕。
第一局,胖子先开张,大三元吃三家,寸头和鼻钉男从兜里摸出大把钞票丢过去,不忘冲他破口大骂。
赢了钱,胖子不和他们计较,笑呵呵数钱。
“自家兄弟,这个兜进那个兜,计较这些做什么。”说话的男人坐在牌桌东方,语气懒洋洋的,二十三四的年纪,模样是透着股痞气邪佞的俊,眉眼飘逸,眼神放浪,左肩牵连着一条极其夸张的花臂。
“就是就是!”胖子附和着拍马屁,“都学着点儿,咱昂少这才叫‘格局’!”
蒋之昂看出寸头和鼻钉男输了钱不痛快,嗤了声,说:“行了,别他妈板着个脸。今天这牌,赢的你们拿,输的我来掏。”
几人一听,登时眉开眼笑乐开了花,口中却道,“昂少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难得有雅兴让兄弟们陪你打回香港麻将,这都是咱哥几个的荣幸,怎么能让你帮我们掏输的钱。”
“少废话。”配牌不好。蒋之昂眯了眯眼睛,咬着烟烦躁地把一记九万丢出去,“给老子摸牌。”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从卧室传来,然后就是哐哐两声,有人拿指关节叩了两下门板。
客厅里的喧哗声戛然而止,男人们纷纷抬头,表情恭谨。
郑西野呼出白色烟圈,掸了下烟灰,随手把手里的手机丢给蒋之昂。
扔得有点儿偏。蒋之昂两只胳膊都抬起来,差点儿没接住,带着点儿困惑,“怎么了野哥?”
“蒋老让你接。”郑西野冷淡地说。
蒋之昂闻言,脸上不可一世的表情有刹那凝固,然后便朝沙发喊:“来个人帮我打。”说罢不敢耽搁,举起手机贴近耳朵,阔步进了卧室,“爸……”
卧室门砰地甩上。
一个染金毛的男人坐在了蒋之昂的位置上。
胖子喜滋滋地搓着牌,还不忘招呼:“老大,这把买马不?再赏兄弟一手好牌通吃啊!”
郑西野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罐没开封的冰汽水。扫一眼满屋的乌烟瘴气群魔乱舞,静默两秒,忽然面无表情地说:“都给我小点儿声。”
众人愣住,颇有些被惊到似的不明所以。
下一秒,鼻钉男最先回过神,一巴掌打在寸头和胖子的脑门儿上,骂道:“都他妈吵吵啥呢!让你们小点儿声听见没,吵到老大了知不知道……”
话没说完,便被“呲”的一声响给打断。
郑西野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喝了口。
“这楼里还住着学生崽。”他晃了晃汽水罐,趿着拖鞋转身回屋,玩味地撂下后半句话,“祖国的小小花骨朵,别打扰到人休息。”
*
次日,许芳菲瘸瘸拐拐来到学校,打开书包,一眼便瞧见了乔慧兰放进她书包里的包子。
足足四个大包子,酸菜肉丝馅儿,皮薄馅足,里三层外三层,仔细包好装在食品袋里。
许芳菲拿出各科作业,走到第一排去交。
回身刹那,与一道瘦高身影迎面相遇。对方看见她,脸色惊讶探究里折射出点点愧疚不忍,动了动唇,似乎想对她说什么。
是鹏宇。
在鹏宇一言难尽的复杂神色中,许芳菲安静地绕开他,往座位方向走。
鹏宇注意到她腿脚不便利,两只手在身侧握了握拳,仿若鼓足勇气般,开腔道:“许芳菲。”
许芳菲微跛的步子停住,回过头来,不解地看他。
鹏宇:“你、你昨天晚上……”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崴了脚。”她这么回答道,然后便离去。
整整一个上午,因为那四个找不到真正主人的大包子,许芳菲显得有丁点心不在焉。午饭时,她回请了杨露一份牛肉套饭。
“你校园卡找到啦?”杨露很惊奇,“掉在哪里?”
许芳菲老实说:“被邻居捡到了。”
“然后还给你了?”
“嗯。”
“那你要谢谢人家。”杨露喝了口套饭里的番茄汤,老气横秋道,“这年头,好心人不多了。”
许芳菲笑笑,若有所思不作回应。
*
许芳菲前一晚摔跤崴了脚,走路不方便,这天晚上,乔慧兰早早便收了纸钱铺,骑着车到凌城中学门口接许芳菲放学。
乔慧兰的自行车购于好些年前,已经老掉牙,人骑在上面吱嘎响。
好在许芳菲骨架子小,体重也轻,坐在后座并没有给这辆一把年纪的老爷爷单车造成太大伤害。
她从背后环住乔慧兰的腰,脸轻轻靠在妈妈背上,恍惚间有种回到小时候的错觉。
风轻轻,夜也柔。
母女二人骑着车穿行在街道上。许芳菲一言不发,听妈妈讲着今天开门做生意时遇到的有趣事。
学校离喜旺街本就不远,骑车更快,没过几分钟就到了。
乔慧兰把自行车锁在单元楼下,一掏兜,哎呀一声,说:“我忘带手电筒了。菲菲,你手电筒呢?”
许芳菲拿出手电筒摁下开关,没反应。再摁,还是没反应。
“没电了。”许芳菲已经习惯了摸黑爬楼,她很少用手电筒,自然也忘记了定时给手电筒充电。
无法,母女两人只好一前一后在黑暗中爬楼梯。
许芳菲还好,年纪轻,乔慧兰就不同了,不比年轻人眼清目明,刚上两个台阶便险险踩滑,差点儿摔倒,还好关键时刻被许芳菲眼疾手快给扶稳。
就在这时,一束光忽然从背后投来,驱逐黑暗,将整个楼道照亮。
许芳菲怔住,下意识扭过头。
背后那人身形修长,面孔藏匿在光后的暗色中,一时间看不真切。待她侧首调整过某个角度,才看清对方长相,招摇又英俊,脸色寡淡,冷漠桀骜,看着凉凉的,不显出半分情绪。
是3206。
许芳菲心一紧,嗖的收回视线,惴惴不安,生怕这人说漏嘴,在妈妈面前暴露她昨晚被赵益民围堵的事。
不过很快许芳菲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
从始至终,3206就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她和妈妈后面,丝毫没有要开口与她闲聊的雅兴。
借着邻居带来的光,乔慧兰眼前的景物清晰起来。她看了眼身后的年轻人,觉得他面生,不由多看了两眼。
走到二楼半,许芳菲怕3206回家之后光源消失,妈妈看不清路,忍不住小声说:“妈妈,我们走快点。”
乔慧兰看她:“你腿这样,走那么快做什么?”
3206停在了3楼。
但他只是站在门口,却迟迟没有开门进屋。
许芳菲并未多想,和乔慧兰一同上到四楼,发现整片楼道还是亮亮的。往下瞟一眼,那个男人居然还在那儿。
许芳菲心生狐疑。
乔慧兰掏出钥匙开门,忽然笑笑,自言自语地低声说:“楼下这个年轻人心眼儿不错。”
闻言,许芳菲倏的一愣,这才反应过来——3206是在给她和妈妈照明?
乔慧兰打开房门走进屋。
四楼开门声响起的刹那,光亮消失,3206进屋关了门。
许芳菲木头似的杵在原地,内心陷入一番天人交战。好一会儿,她下了决心,转身扶着墙下楼,站稳了,定定神,半晌才终于抬手,敲响了那扇紧闭房门。
砰砰——
屋里没有任何声音。
许芳菲注意到防盗门上有个猫眼,下意识把头低下去,打开书包,从里面取出了个什么,攥在手里。忐忑地等待着。
几秒钟后,咔一声,面前的门开了。
许芳菲惊了惊,抬起脑袋。屋子里客厅漆黑一片,只有一间卧室亮着灯,光线极其微弱昏暗。
3206出现在门口。他穿着身简单的浅色上衣,斜倚门框,站姿随意,懒洋洋的,耷拉着眼皮有些玩味地看着她。
垂在身侧的手指骨修长,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支烟,还没来得及点燃。
整个人散漫又危险。
“……”许芳菲暗自深呼吸,鼓起勇气把手里的食品袋递出去。
郑西野顺手接过来。
周围黑漆漆的,他认真看了两眼才看清,是一袋包子。继而微扬起一侧眉峰,看向她,带着点儿疑问。
“谢谢你。”
语速飞快地说完这三个字后,许芳菲心跳如雷,再不敢多留,一跛一跛地上楼去了。
郑西野盯着那道纤细背影。
小只学生崽逃也似的消失于楼道,那身残志坚的行动力,就像在躲妖魔鬼怪。紧接着,四楼砰一声,大门重重关上。
与此同时,郑西野敏锐地察觉到,他周围的空气里多了一缕氤氲不散的甜香。
和昨晚,他在某个瞬间闻到的一模一样——
孤灯的光落在少女身上,披挂起一层温暖薄纱,她崴了脚,踉跄差点倒地,他下意识伸手扶了把,看见她颊边垂落下一缕黑色发丝,温柔飘荡在灰蒙蒙的雨夜里。
第6章
两天后在学校,许芳菲又遇见了赵益民。
校霸头子脑袋上还贴着块纱布,却仍是那副猖獗姿态,校服穿得七零八落,背后跟三五个小弟似的跟班,恨不得直接把“混混”两字写脸上。只是今天又与往日不同。
看见许芳菲身影的刹那,赵益民表情一僵变了脸,仿佛她是什么瘟疫病毒,让他尝过记忆深刻的苦头,瞟一眼都心有余悸。
赵益民懊恼地往地上啐了口,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头上的伤,随后骂骂咧咧和旁边的人低声说什么。
一行人走远。
杨露在背后直呼痛快,压低嗓子大骂:“活该活该!看他那德行,脑门上那么大一块狗皮膏药,挨揍了吧!让这傻笔平时欺软怕硬横着走!”
许芳菲没有应声,不想再生出什么事端,拉着杨露快步回了教室。
*
这天下了晚自习回家,许芳菲一进家门,便闻见扑鼻而来的肉汤香气。
她动动鼻子,循着香味找进厨房,惊喜道:“妈妈你炖排骨了?”
“你崴了脚,外公让我买两个棒子骨给你补补。”乔慧兰边说边从砂锅里倒出一大碗骨头汤。
许芳菲暗暗吐了吐舌头,小声说:“皮肉小伤而已,又没伤到骨头,哪里还需要补补这么夸张啊。”
乔慧兰戳了下她的脑瓜,“外公心疼你啊。快去洗手。”
许芳菲笑着点点头,洗完手便坐回餐桌前啃棒子骨。
正小口吃着,忽闻旁边轻轻一声“啪”,放下来一个什么东西。许芳菲愣住,下意识转过脑袋定睛去看。
发现竟然是一个手机。
许芳菲错愕得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说话,边上的乔慧兰便先一步开了口。她柔声说:“以后你放学晚或者路上遇到什么事,就给妈妈打个电话。省得我和你外公在家里干着急。”
许芳菲支吾了下,脸色表情有些复杂,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乔慧兰看出女儿的顾虑,心思一转,连忙道:“哦,这是陈阿姨给我的。陈阿姨你知道吧?就是咱家铺子旁边那家店的老板,卖佛像的。她儿子有出息,今年刚工作就给她换了个最新款,好像还是苹果。这个旧手机她顺手就给我了。”
许芳菲抬眼,有点诧异:“真的?”
“嗯。”乔慧兰面上浮起笑色。
听见这话,许芳菲心里的负担减去大半,脸上也随之漾开笑容,“妈妈帮我谢谢陈阿姨……不对。等周末,周末我亲自去谢谢她!”
乔慧兰把许芳菲发自内心的欢喜同雀跃收入眼底,鼻子涌上一股涩意,面上却还是笑容如旧,摸摸女儿的脸颊,朝她点头。
乔慧兰贴心地为许芳菲提前办好了电话卡。
得到了人生中第一支手机,许芳菲非常开心,别的一概不介意。
她接上电源,利用写作业的时间给手机充电,写完以后便无比宝贝地捧起手机,认真研究起来。
这手机虽然不是什么大牌子,但是具备智能机的所有基本功能。
许芳菲仔细浏览着应用商店,找到好评度最高的音乐软件,点击下载,然后在搜索歌曲那一栏,缓慢敲下四个字:理想的城。
歌曲很快弹出来。
许芳菲盯着那个圆形播放键,心没由来的一紧,继而,手指轻点。
前奏曲缓缓响起,在这寂静幸运的夜。男歌手喑哑的嗓音从二手电话的音响里飘出,刺破所有光怪陆离,低浅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