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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在天幕再变之后,他们也能凭借着瞬时的记忆,将记住的部分补充上去。
刘彻过去,便看到即将绘制完成的山河图。
虽然有些抽象散乱,好在不影响辨认,手拿着舆图,刘彻将自己的疆土与整个山河对比,片刻,脸上竟露出几分茫然。
太难以置信了!
怎么可能!
天涯海角之外,原来还有那么大的海与大地!
而朕的疆土——
它竟然这么小!
说好的朕是天子!富有四海呢?!
为什么朕的疆土会这么小!
朕被骗了啊!
一时之间,刘彻委屈成了一百五十斤的大宝宝。
怎么看,都觉着舆图刺眼。
落下闳不知天子心思,他沉浸在参透世界风雨变化奥妙中,兴奋的说道:
“陛下,这天音所讲,正是我等所推的浑天之论,以此为基,可拿来判风雨之时!”
“嗯?”
听到这句话,刘彻猛的抬头,疆域太小的问题被暂时抛之脑后。他直接走到落下闳身前,面上虽不见狂喜,黑眸却炙热的仿佛能把对方烧出个窟窿。
“你是说,以后你便能预知雨时了?”
不怪刘彻失态,预知雨时可是神才能做得到的事情,若真能被人预知,那做做手脚,自己便真的是‘天子’,绝对的苍天代言人!
那时,他便是天!
这世间,将再无人能撼动自己的地位!
刘彻脑海中,已经浮现出种种权柄在握的美好景象。
但落下闳却直接被问懵了。
他呆呆地张开嘴,手臂僵在半空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脑子里更是只有一个问题。
等等,我哪里说错了,才让天子以为我能预知雨时?
这是我这个凡人能做的事儿么!
天幕上的鬼神能从天上看云雨流动,再去预判雨时,我从地上看,万分之一都看不出来啊!
见落下闳僵住的模样,刘彻被掌握雨时诱惑的理智,终于回归了些许。
询问的内容,实在太是愚蠢了。
天幕带来的神迹,让自己头脑发热,差点儿丧失基础的判断力。
摇了摇头,等饱受刺激的大脑冷静下来,刘彻放平心态,询问道:
“做不到,是么?”
“做不到。”
落下闳松了口气,赶紧接上:“要准确预知风雨,得有天幕那般伟力,于天上查风云流动才可,臣……做不到。”
话音刚落,落下闳便看到天子有些失望,立马补充道:
“不过,天幕证实了浑天说是对的,如此,便可以浑天仪为尺,确定雨时范围,重修时历,令百姓有时可依,再不至于延误农耕!”
一部能正确指导农时的时历重要么?
答:非常重要。
无它,现如今的时历,实在是太难用了!
汉从秦来,两个大统一的王朝加起来还没超过百年,在此之前,每个诸侯国统治的地方,都有属于自己的时历,极为混乱,根本无法作为全国统一的推行标准。
这使如今农耕主要依赖老人的经验,不过正如天音所言,季风气候极不稳定,用过往经验判断什么时候下雨,是非常不靠谱的。
所以,地方上经常会出现,几个老人判断要下雨,赶紧播种,结果半个月一滴雨没下,刚出来的麦苗差点儿没被干死。又或者觉着未来几天无雨,打算过几天再播种,结果春雨哗啦啦来了,再想补种?
晚了!
虽不至于造成绝收,却免不了减产。
可对农人来说,少一斗粟,家里就有可能饿死人。
尤其是身体虚弱的小孩和老人。
若能修部准确的时历,解决掉不知农时带来的减产,那便能让更多人活下来,一块土地也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口。
对于农业国来说,这是固劳根基!说句天佑大汉,完全不足为过!
只是,看过天幕随风雨行进,知道‘天人’能确定完整雨时后,刘彻对这种只能估算范围的时历,实在是……
看不上眼。
还是鬼神预知风雨的手段好用。
朕好想要啊!
明明有一块金子放在朕眼前,朕却只能去捡铜板!
如此现实,真是令人越想越气。
天人啊天人,你传法为何不都传下来呢?
就如随风而行,朕也想从高空之上,去一瞰自己的国土啊!
想到这里,刘彻不由得抬头看向天幕。
天幕早就变了样子。
不再是宏伟壮丽的山河,而是一处田地。
很平常的田地。
可即便如此平常的田地,天幕仍能展现出鬼神般的手段。
祂,在拨动时间!
日月转瞬,反复交替,上一刻乌云密布,下一秒已经放晴,田内的作物飞速生长,几个呼吸之间,便成了金黄一片,沉甸甸的麦穗压的茎干支撑不住,全都弯了下去。
抬头就看到这幕的刘彻瞪大眼睛。
嗯?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错过了什么?
此刻,后世上高中数学课的学生与刘彻附体,跨越时空,共同发出了千古疑问:
我就低了一下头,怎么再抬起来,天幕老师讲的东西,我就看听不懂了呢?!
乡野
年轻的赵过站在田边,将头仰起,使劲儿望着天幕,耳边的天音说着他熟悉的语言。周围,是一群癫狂大叫的农人。
“麦!是麦!”
“那是天上的神麦啊!”
“这么快就长出来了!”
“种的那么密,还能长的那么多!”
“麦粒!一株麦上有那么多的麦粒!”
于武帝不同,一开始,田地里的农人们,对天幕的反应极为单一。
恐惧。
天骤然黑那么一大块,谁看了不害怕啊!
尤其是它还一会儿黑,一会儿亮,出现奇奇怪怪的,他们看不懂的东西,还有莫名的呓语在耳边响。
这么古怪,肯定有危险!
但天幕这么大,他们能往哪里躲?
只能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慢慢发现。
除了天上的那块天幕在不断的变化,以及耳边响起的呓语之外,自己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啊?
那……
该干啥干啥呗。
春耕哎,那么多活呢,不赶紧翻地播种,是想冬天就被饿死吗?
还是干活要紧。
有一个人这样想,起来做了,其余人大着胆子跟上,看起来就是所有人不被天幕影响,仍在劳作。
实际上嘛,大家干的都不算多稳当,时常抬头看看天,认真听听呓语,防止它真掉下来,或者降下什么灾祸的时候,自己还不知道,跑不掉。
这时常抬头看,便看到了天神拨动日月,麦发芽骤生,直至成熟的景象。
农人们看不懂山河,也分不清云雨,可这日日都要接触的麦,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那天上的神麦,一株麦穗从头到尾,能有巴掌那么大!
至少能有五六十颗麦粒!
而他们如今的麦,最多也不过十余颗罢了。
对比两者的差距,一个农人看着手中干瘪的麦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跪在地上,不断的冲着天幕磕头祈求:
“苍天啊,赐给我们些神麦的麦种吧!”
随着他的动作,这一片田野的农人,纷纷反应过来,磕头求神麦麦种。
众人中,赵过没有跪。
他站立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麦田的田垄。
识字且读过竹简的赵过,能理解更多天幕讲的东西。
他不知道天幕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是天空破碎后,有天机泄露,还是鬼神在捉弄他们这些凡人。
赵过只知道,天幕不会赐下天上的麦种。
这一闪而过的片段,不过是为了讲雨罢了。
看着天幕麦田的模样,赵过的眼中极为灼热。
没有天上的麦种没关系,他们还有地上的麦种,既然天界还需要种田,麦还需要雨淋日晒,那一定有些东西,是可以让我们这些凡人学过来的!
比如,天幕上的这些田,为什么会有堆起来的长垄?
第4章 各方反应
天幕没有回答赵过的问题。
就连那广袤的麦田,也不过是几秒的片段。
紧接着,天幕又看向草原。
一把麦粒扔下,祂再次拨动时间。
天音,在耳边低语。
【不足四百毫米的降水,无法养活农作物。】
稀疏的春雨落下,麦种挣扎着发了芽。
但很快,后续降雨的不足,令麦苗长得越发孱弱。
到了后期,麦苗甚至还没有杂草高。
看着这幕的赵过,惋惜的摇头。
没有足量的雨水,农耕就无从谈起。
天音用轻松语调讲解着成因。
【从大兴安岭到张家口,至兰州、拉萨和喜马拉雅这条山脉,隔绝了带来大量降雨的季风,自此,山外便只能游牧。
有趣的是,长城的建立路线,正好和这条降水线重叠。】
“长城?”
入宫的主父偃望了一眼天幕,在看到边境长城时,微微皱眉。
边防……罢了。
将万千思绪压下,主父偃快步走到未央宫前,见天子正居宫外,立即拱手行礼:
“陛下。”
刘彻背对着向天幕,听到主父偃的声音也没有回头,而是问道:
“你可知天幕,为何说这降雨线与长城重合,而不是越过去?”
主父偃微怔,不过很快,他便想通了原因。
“草原无法耕种,那驻兵只能靠运粮,恐怕,耗费不菲。”
这是非常接近根本的理由。
刘彻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很不喜欢。
因为这代表着,就算是自己出兵从长城外打退匈奴,后续想将草原纳入疆域的代价,仍会非常高昂。
甚至草原这片疆土,就算打下来了,也无法为中央纳税,反而要中央补贴。
这又给了朝中那些大臣一个不出兵的理由。
刘彻已经能想象出朝中某些大臣,是怎样冠冕堂皇的拿着天幕所讲作为天意,用来‘劝’自己,不要出兵,防守就好了。
真是麻烦啊。
刘彻叹了口气。
接下来更有的吵了。
忍下一想就升起来的头痛,刘彻继续眺望天幕。
主父偃见状,缄默的立于另一侧,不再言语。
【降水分出的两块地域,只能进行农耕和游牧。而文明的基础,就是围绕生产方式建立的。
比如,农耕的孝文化,是因为只有粮食足够,且需要老人指导农耕,人们才会有动力奉养老人。
与之相对的游牧民族,在恶劣的生存压力面前,没有生存能力,需要年轻人奉养的老人,便成了‘贱老’,一旦部落出现粮食不足,就要被…放弃。】
太学
天幕一出,整个太学的学子尽皆无心学业,纷纷跑到屋外,仰头观看天幕,躲避、惊呼、大吵……一刻都没停过。
若是以往,这么乱糟糟的景象,教习看到早刘要过去呵斥了。
不过现在连老师都无心授课,谁还有时间管他们呢?
反正没发生踩踏事故,先看天幕!
这才是真神迹啊!
董仲舒捋着自己的胡子,动作徐缓,神色淡定。
脑中,早就开始想,要怎么拿神迹做文章了。
陛下有发兵匈奴之意,自己是说此为王道之师呢,还是天佑我朝呢?
若能借此谋取官职,那才好啊,
毕竟,儒子若不能为官称相,辅佐君王,无异于空有一身本事!
可惜陛下虽推崇儒术,却只是拿此当做政斗工具,对自己也颇有防备。
唉。
身旁,另一位大儒看着天幕,出声嘲讽:
“蛮夷戎狄,果真是无父无母之辈!”
董仲舒摇了摇头。
这天幕,似对匈奴有几分怜悯之意。
他道:
“仓禀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蛮夷穷困,又无人教化,自会如此。”
教化其实并不是一句空话。
最初的中原,其实只有河南那一块儿地方,其它都属于‘蛮夷。’
就连统一天下的秦国,其祖先也是东夷,还吸收了大量的戎狄人口与领地。
但如今,它们都被周的礼乐‘教化’为一体。
若能教化匈奴,将长城之外土地上的人,变得和他们一样。匈奴就不再存在,疆外的土地,也会融入大汉。
若真能做到,那这份功绩,足可比肩圣人!
董仲舒身边的大儒,被这美好的景象诱惑,忍不住幻想起来:
“若能说服陛下大力教化匈奴……”
很不幸的是,天音并没有给这位大儒面子,而是飞快的击碎了他的幻想。
【生产方式决定了生活习俗,这使得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始终无法融合。】
刚说完教化的大儒,顿时僵在原地。
我刚说教化匈奴,天音便说不行,这打脸来的,是不是太快了些?
他有些尴尬,伸手捋捋胡须掩盖,想说点什么,却一不小心,揪下来好几根胡子,疼得呲牙咧嘴。
天音还没有放过他,甚至还贴心的解释起来原因。
【比如说,婚俗。
农耕文明为嫁娶婚,而游牧文明多为收继婚。其底层逻辑,是因为农耕使得家庭固定在一处,可以通过结婚,将两个家庭绑定,共同对抗风险。
但游牧文明,为了放牧需要不断的更换草场,女儿出嫁之后,数年、几十年都难得再见一面。两家无法通过儿女结为同盟,女方家庭得不到后续收益不说,前期的养育投资也要打水漂。
为了不亏本,女方家庭会要求男方要支付大量的彩礼、或者在女方家里做工几年,才可以把妻子领回家。
而对于男方家庭来说,他们支付了大量的财物与劳动力,如果因为男方的死亡,就要放女方归家,那他们之前支付的成本,也无法收回。
所以,男性为了保护自己家族的利益,兄终弟及,父死子继的习俗,也就顺理成章的发展起来。】
随着天音,天幕上的画面,也在不断的变化。
农耕家庭在傍晚举办婚礼,为亡人哭灵,于田间劳作。
游牧家庭在草原上放牧,迁移,无数牛羊随着牧民离开,一位母亲流着泪,目送女儿远去。
大儒看着天幕,听着天音,瞬间说不出来话了。
啊这——
解释的太贴心了!
贴心的大儒恨不得时光倒流,收回来自己刚刚说的那句教化!
教化匈奴,是中原向匈奴输出他们的尊卑伦理,可天幕的意思,草原游牧并非是因其落后才看起来蛮夷,而是因为这是最符合游牧生活方式的选择!
每一项成功的习俗,其本质都是利益的划分。
若是能再重新划分利益也就罢了,可这连基础都没有,怎么教化?
董仲舒和大儒都变了脸色。
大儒忍不住说道:
“这,若不能教化匈奴,我等又有何用处?”
董仲舒沉吟片刻,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不,更严重的问题在于,若真是如此,我大汉恐怕要和匈奴死战不停了。”
说着,他眉宇间多了几丝愁绪。
“这耗费的国力,海水也无法计量啊!”
关内侯府
卫媪安抚好府中骚乱的奴仆,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色,走到儿子卫青的院子里。
卫青此刻站在院子中央,书房内的案几被搬了出来,铺着锦布,上面密密麻麻的画着各种线条,看的卫媪眼晕。
她认不出来,若落下闳在,恐怕立刻就能看出来,卫青所画的内容,正是边疆舆图。
其细致程度,比宫内更是高了数倍!
这必然是从刚刚天幕一路向北,在降水线处短暂停留时,被卫青瞬间记下,默画出来的。
卫青领兵实力,可见一斑。
可惜卫媪不懂。
她如同万千忧心自己儿子前途的老母亲一样,对着儿子问道:
“你不去宫中觐见,就这样呆在家中,行吗?”
“阿母不必担心。”
卫青放下笔,胸有成竹道:
“有天幕所言,陛下必然会尽快发兵攻打匈奴。”
卫媪已经有些浑浊的眼中,透露出茫然。
呃,天幕有说攻打匈奴吗?
为什么我没有听见?
乡野
农人们跪在田野之间,低声啜泣。
天幕没有听到他们的祈求,那样的神麦,如昙花一现般快速消失,又变成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人,最怕的就是知道和对比。
若是不知道世间还有那样的神麦,日复一日的劳作,种着这普通的麦子,一年年肚皮都混不饱的活下去,这一生,也就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可他们看到了!
结出那么饱满,那么多麦粒的神麦,能让一家老小吃个肚皮滚圆,不至于让父母为了熬春荒,而把粮食省下来,慢慢的饿死自己。
能让自己的孩子,多吃几口,而不会因为缺粮导致身体虚弱,稍微遇上风寒就挺不过去,没了。
明明赐下神麦,就可以让很多人活下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鬼神就不允许呢?!
难道,那样的神麦,只能在天界出现吗?
一个人突然说道:
“我想去天上。”
他用力将农具扔在地上:
“连顿饱饭都吃不了,活着有什么意思?”
一个饿了一辈子的老人看着天,答道:
“去天上吧,天上一定能吃顿饱饭。”
紧跟着,众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我也想去天上。”
“我也是。”
“对,我要去天上,那么多的麦子,能吃到我死!”
有人发出了疑问:
“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去天上?”
老人答道:
“去问问巫觋?他们肯定知道!”
“对,我们去问巫觋!”
还在看天的赵过,在这样的对话中,开始心惊肉跳起来。
他僵硬的扭动脖子看向这些农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制止!
第5章 百姓多灾
年轻的赵过,还不理解自己的恐惧从何而来。
他只是敏锐的感觉到,若这种厌恶今世、向往天上的思潮继续扩散,那农人将无心农耕,只追求超脱,极其容易出现大规模饿死人的情况!
必须制止他们!
急中生智,赵过对着上百个农人大声喊道:
“诸位!这天上日子这么好,巫觋凭什么留在人间?还不是因为他们也上不去!他们都上不去了,你们再问又有什么用?小心被骗啊!”
赵过这么一说,农人们顿时迟疑起来。
是啊,天上的鬼神能够拨动日月流逝、有那么多的神麦、牛羊,要是巫觋有本事,为什么会留在人间受苦,而不是在天上享福呢?
一个年轻人思索着,有些不确定的答道:
“说不定,巫觋活着不能去,死了魂才能飞到天上呢?”
他刚说完,老人们便有些心动。
“要是死后能飞到天上……”
赵过开始继续泼冷水。
“飞不上去,我们死了魂魄要去面见泰山府君,在地府生活的。”
汉初的死后世界,还没有后世那么缤纷多彩,没有佛教带来的阎王,更没有地狱,只有黄泉和泰山府君。
不过,随着文、景两帝的轻徭薄赋,贵族阶级积累了大量的钱财,不仅希望活着享乐,死后也要继续享。
在他们的努力下,冥界开始世俗化,最明显的,就是现世的人死后,会在冥界当官,甚至还出现了地吏、冢令这种和人间相对的官职。
当然,诸如贪污受贿、达官权贵作威作福的人世情况,也一样搬到了地下。
贵人们对死后世界的描绘,也传到了普通人耳朵里,随着时间的扩散,地府的构想被大众认同。
赵过这么一说,刚刚心动死后飞升的老人,忍不住开始泣泪:
“人世间苦了一生,死后竟然还要如此!”
众人止住步伐,面带悲色,再次抱头痛哭了起来。
赵过别过脸。
制止他们绝对没有错,正如刚才所说,巫觋有那个本事早就上天上去了,何必在人间呆着?这些农人若去找了他们,恐怕家财都要被诓骗个干净!
可明明让农人不至于人财两失是好事,看他们哭成这个样子,赵过还是难受的不行。
农人实在是太苦了。
自己连他们最后的那点幻想、安慰都给夺去,让他们接受自己生要劳作到死,死后仍不得解脱,实在是……
唉。
一声声哭泣,从耳膜刺入,让赵过心如刀绞。
究竟有没有办法,让农人耕种时不这么苦,让田产多一些?
毫无头绪的赵过,最终将目光投向天幕,祈祷起来。
苍天啊,我不求神种,只求给我些许指点,让我为农人做些什么吧!
无知无觉的天幕,听不到赵过的祈祷。
它按照剪辑,画面一转,播放起来大暴雨。
【……季风气候最为显著的特点,便是不稳定,常常出现降雨不足或降雨过量,这必然会引发大旱或者洪水。
对于应对自然灾害能力较差的古代,一旦发生,就是人间地狱……】
天幕上,豆大的雨滴,从天空狠狠的砸向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碗大的密集水泡。一条宽阔到看不清岸边的河沿出现,那汹涌的河水,即将越过岸边。
要发洪水了!
赵过瞪大了眼睛,惊呼起来:
“快看天上!天上也会发洪水!”
未央宫
天幕上突然出现的洪水,让黄门郎和宫女们吓得乱做一团,还是侍卫长颤抖着腿,大声斥责,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这洪水实在是太骇人了!
洪水滔滔,轻而易举的将茅屋草房、两人合抱的巨树、巨石、全吞没,所到之处,竟无一物能存!
侍卫长眼神畏惧的看着仍在矗立的三个人。
这般景色,天子和大臣,是如何不怕的?
当然是知道这不过是天幕之景,肯定不会掉下来啊!
看着天幕上的洪水,落下闳使劲摇着头:
“季风气候不稳定,这不就是如今大汉之景么?”
他数起来这几年的灾害:
“年春,河水溢于平原,次年六月,旱,后又有大蝗……”
将最近几年的自然灾害一一数遍,信奉古代自然主义的落下闳叹息道:
“此为天力所为,人力所不能改也,日后怕还是如此,唉,百姓苦也!”
站在刘彻身边的主父偃,轻轻撇了落下闳一眼。
他挪动自己的脚步,拉开和落下闳的距离。
这人不行,得离得远点,省得被牵连到。
之前还以为此人善于媚上逢迎,故意跑过来给陛下报喜的呢,现在看起来嘛……
呵呵。
陛下这些年推行天人感应之说,其内核就是天子聆听上天的旨意,灾祸为君王不修德行所致。
如今,上天说国内旱涝永不停歇。
这是要让陛下继续认下天人感应,面对旱涝之灾时下罪己诏,被一堆有心人攻击施政呢?
还是承认天人感应全是糊弄人,解释那些灾害全是自然变化?
两个方案,选哪个都很要命啊!
主父偃光想想就觉得进退两难了,落下闳竟然还将天意念出来!
大概是不往陛下的心口上捅刀子不舒服吧。
让天子不痛快的,自己还不躲远点儿?
主父偃眼观鼻,鼻观心,又往后悄悄退了一步,然后看着天幕不发一言。
现在说话就是作死!
主父偃对上位的揣测自然是十分准确。
刘彻听完这一段,直接想到了他推行的天人感应。
什么叫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这就是。
我都开始宣扬自己是天子了,苍天你突然告诉我,灾害停不了不说,还很多!
真的。
提醒的很好,下次不要再提醒了。
但刘彻心里再愠恼,还是得面对现状。
若灾害太多,必然会有人拿此做筏,攻击自己的政策。
可天人感应也不能丢。
这东西实在是太好用了,老刘家证明自家统治的神圣性,就是靠编神话愚民。
改改,不把灾害和天子的德行联系在一起,应该还能用?
看落下闳的风雨令时能修多准,若是能稍微做些预言,那就好办了。
边思索着对策,边听着天音的刘彻,突然听到了一段让他心神不宁的内容。
【史书上,对这些灾害造成的后果,只有寥寥几笔的记载,但读起来,依旧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