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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唐峭睫羽微动,睁开双眼,看了一眼窗外。
天色已黑,院内一片寂静。花香清幽,分不清是从香囊里传出来的,还是从花架那边飘散过来的。
唐峭再次阖上眼睛,开始凝神打坐。
次日辰时,唐行舟安排的人果然准时来接她了。
她们还替唐峭换了一身新衣服。素白色的料子,浅青色的滚边,本是极为简单的样式,穿在唐峭身上,却意外合适。
唐峭依稀记得,这套新衣是唐行舟挑选的。
侍女们敛下眼底的惊艳之色,为唐峭系好衣带。接着由候在门外的家仆领着唐峭走出小院,穿过数不清的别苑和回廊,最后在一片湖泊前停下。
湖面上停靠着一艘楼船,船身古朴,没有多余的装饰,一眼望去,与普通楼船没什么区别。
唐行舟与徐竹萱正伫立在甲板上,见到唐峭,唐行舟微一颔首,道:“带她上来。”
家仆闻言应声,带着唐峭登上船。
上去后,船上景象陡然一变。楼阁、台榭一应俱全,侍从们井然有序,端着各式各样的瓜果点心在其间穿梭忙碌,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唐峭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唐行舟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淡淡道:“这身还不错。”
唐峭不是很想搭理他。
唐行舟见她神色平静,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道:“你知道这身衣服是谁为你准备的吗?”
唐峭:“谁?”
唐行舟没有回答,站在他身后的侍从适时开口:“小姐,这身衣服是家主亲自为您挑选的。”
唐峭:“哦。”
神色依然很平静,连语气都没有变化。
唐行舟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你这是什么态度?!”
唐峭瞥了他一眼:“对待陌生人的态度。有问题吗?”
一件衣服就想收买她,真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
许是这句话的嘲讽意味太过明显,唐行舟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你长这么大,难道你娘就从来没教过你何为教养?”
唐峭笑了一声:“这个问题,不如你亲自去问她吧。”
唐行舟:“你……!”
他的衣袖里传来一声清脆碎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块亮晶晶的东西摔落下来,刚好掉在了他的脚边。
是一只碎成两半的玉扳指。
唐行舟竟气得将自己的扳指都捏碎了。
家仆们还从未见过家主如此动怒,此时纷纷噤若寒蝉,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就连娴雅包容的徐竹萱也皱起眉头,看向唐峭的目光多了一丝愠意。
只有唐峭置若罔闻。
反正系统不在,她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兢兢业业地走剧情,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至于唐行舟心情如何,那不是她该考虑的事。
甲板上的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就在徐竹萱意欲开口之时,一道纤细明亮的身影突然从船室里跑了出来。
“爹爹、娘亲,你们怎么还不进来?”
声音清甜软糯,透出十足的娇憨与天真。
正主出来了。
唐峭想着,抬眸向来人望去。
不远处,一名身着粉紫罗裙的明艳少女正在偷偷打量她。蓦地撞上她的视线,少女一愣,下意识缩到了徐竹萱的身后。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
明明是柔和平静的,却又蕴着浅浅冷意。视线交错的瞬间,仿佛便已看穿她的内心。
“娘亲……”唐清欢躲在徐竹萱身后,小声地问,“她是……?”
徐竹萱摸了摸唐清欢的头,温声道:“她就是我们之前和你提过的堂妹。”
“她就是我的堂妹……?”唐清欢眨了眨眼睛。
“对呀。等到了天枢,爹和娘都不在身边,你们两个就要学着互相照顾了。”徐竹萱的语气充满疼爱,“乖,去认识一下吧。”
“嗯!”
脆生生应了一声,唐清欢从徐竹萱身后走出来,在唐峭面前站定。
“我叫唐清欢,你叫什么名字?”
唐峭安静地注视面前的少女。
托沈漆灯的福,重生后到现在,她对唐清欢的印象一直还停留在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上。
现在看到本尊,有关她的记忆才重回心头,那种微妙的感觉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平心而论,唐清欢是个好人。
她活泼开朗,热情真诚,就像一轮温暖的太阳,所到之处,无论是多么坚硬的寒冰都能融化。就是这样的性格,才救赎了十恶不赦的男主,让他迷途知返,弃恶从善,重新找回了生命的真谛。
就连唐峭这样的恶毒女配,她也从不放弃。即使屡次察觉唐峭的恶意与陷害,依然选择相信她的良知,不断尝试着拯救她、感化她。
虽然效果不太好。
作为一心走剧情的工具人,唐峭其实并不讨厌这个女主。
但不讨厌并不意味着喜欢,经历了这么多事,唐峭对唐清欢也没什么好感。
比如经常忙着对男主嘘寒问暖而忽略她这个名义上的堂妹、经常因为太过善良而留下后患、经常因为修为不够而导致唐峭不得不压制自己的真实修为,以便她当众打脸……
当然,这些对唐峭而言,都还只是小事。
最让她反感的,是唐清欢在得知方璎之事后的反应。
彼时唐峭已经与唐家决裂,众目睽睽之下,唐清欢从人群中踏出,当面质问她为何这般绝情。
唐峭见时机已到,便按照系统的提示,将方璎与自己的过往如实道出。
唐清欢一直以为唐峭只是自己的堂妹,骤然得知这一真相,整个人如遭雷击。
但她很快便清醒过来。
她看着唐峭,神色痛苦,字字如泣:“即便爹爹当初真的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他也不是有意的。这些年来,他送你入天枢,供你吃穿用度,甚至一次次容忍你败坏唐家名誉……唐峭,这么多年,爹爹他待你不薄,也一直在努力弥补,你又何苦恨他至此、恨我至此、恨我们唐家至此?!”
唐峭当时听了这番话,第一个反应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第二个反应是:的确是唐行舟亲生的。
人都有私心,更何况在唐清欢心里,唐行舟一直都是一个趋近完美的好父亲,她这般偏护,唐峭也能理解。
但理解不代表认同,更不代表接受。
看着唐清欢期待的眼神,唐峭收敛思绪,露出平和疏离的浅笑:“我叫唐峭。”
“唐峭……”唐清欢轻念一遍,好奇地问,“是俏丽的俏吗?”
唐峭摇了摇头:“是春寒料峭的峭。”
唐清欢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睛,似乎不理解为什么要用这个字起名。
“时候不早,该启程了。你们也别在这儿聊了,进去玩吧。”
唐行舟眉眼含笑,语气和蔼,和之前高高在上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好,那我和妹妹就先进去啦!”
唐清欢乖乖应声,拉着唐峭便一溜烟跑远了。
这艘楼船本身系飞行法器,内部布下多重阵法,空间极大,更像是一座庭院。
唐清欢带着唐峭登楼穿廊,来到一间视野极佳的房间。房间里摆了很多水果与点心,香气馥郁,桌案正对窗户,一抬头就能看见窗外的无边景色。
“来,吃点心。”唐清欢夹起一块糕点放进唐峭的碟子里,热情款待,“这是咱们家厨子最擅长的桂花糕,可好吃了。”
唐峭看了一眼,直接伸手捏起桂花糕。唐清欢见状,连忙喊道:“呀,不能用手抓!”
唐峭懒得理她,直接将桂花糕送进嘴里,接着端起一旁的花茶,仰头一饮而尽。
她从早上折腾到现在,早就饿得不行了,哪还有功夫穷讲究。
唐清欢见她吃喝的姿态如此随意,脸上的表情不由复杂了几分。
就在这时,楼船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
唐清欢立即起身,轻盈欢快地跑到窗边:“起飞了!”
唐峭掀起眼皮,平淡地向外扫了一眼。
之前的湖上烟波转眼已被缥缈云雾所取代,风声猎猎,唐家庞大的建筑群正在急剧下降、缩小。
唐清欢扭头看她,一双杏眼里满是兴奋:“我们现在已经到天上了,你不过来看看吗?”
唐峭面不改色:“我恐高。”
其实她不恐高,只是没兴趣。
根据她上辈子的记忆,还要有足足两天才能抵达天枢。比起和唐清欢培养感情,她还是更想把这两天用在修炼上,毕竟她现在修为太低,抓紧时间把修炼速度提上去才是正事。
唐清欢并未怀疑这个理由。她露出了解的表情,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唐峭。
“其实你不用想太多,就当自己只是在坐一艘普通的船就好啦。”
唐峭:“我没坐过船。”
“……啊?”唐清欢呆住了。
唐峭见她这副样子也有几分有趣,便耐心对她解释:“我没坐过船,也不知道坐船是什么感觉。你自己看就好,不必管我。”
唐清欢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从小受尽宠爱,四处游玩,别说是水上的船了,就连这空中楼船,也坐过好几次。
她听说唐峭是她的堂妹,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却不想她们差得竟这么多。
唐峭可不管她在想什么。原主因为敏感要强,从来不会主动承认这些事,但唐峭无所谓,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只要不打扰她修炼就行。
她又连吃三块糕点,接着擦干净手,起身,正打算找个空房间打坐,唐清欢又凑了过来。
“那个,你要去哪儿……”她有些不知所措。
唐峭:“找个地方睡觉。”
“啊?那、那……”唐清欢以为她是因为刚才的事情不高兴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说话也磕巴起来,“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唐峭听了,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不行。”
“为什么?”唐清欢委屈地撇下嘴角。
还问为什么……
唐峭有点头疼。
总不能说她要静心打坐吧?她才刚觉醒灵脉,按理说连打坐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说只会招来唐行舟夫妇的猜忌。
别的借口估计也靠不住。以唐清欢的性格,无论她编出什么借口,都会被刨根问底,那她还要花时间圆谎,想想就很麻烦。
除非有什么办法能让唐清欢主动远离她……
唐峭垂下眼睫,静静思索。
很快,她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现在就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唐清欢,那她会是什么反应?
唐清欢虽然善良无私,但她现在还只是个被宠大的小姑娘,突然发现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心里肯定会介意。
而一旦开始介意,自然就会主动远离。毕竟她又不是受虐狂,没必要为了和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妹妹搞好关系而故意膈应自己。
当然,唐峭之所以想这么做,也不完全是为了赶走唐清欢。
上一世,唐峭曾经有数次想将这个秘密告诉唐清欢,结果都被系统阻止了。
系统认为这样做会提前改变唐清欢对她的态度,从而破坏最重要的主线剧情,所以每次都苦口婆心地告诫唐峭,绝对、绝对不可以那样做。
看得出来,在这种重要的剧情点上,系统是非常谨慎的。而这一点,正好可以拿来作为验证的手段。
如果系统没有真的消失,那么在说出秘密的那一刻,它一定会及时出现,并用尽办法阻止自己。
如果自己没有被阻止……
唐峭抬起视线,看着一脸委屈的唐清欢,心下已然有了判断。
或许可以试试。
第5章
唐清欢并不知道唐峭此时的盘算。
她只是想和这个刚认识的堂妹搞好关系——即使对方看起来不是很好交流。
但唐清欢相信自己。
她一向讨人喜欢,就算是唐家脾气最古怪的账房先生,见了她也是笑眯眯的。
堂妹就算脾气再怪,也不可能怪得过她家的账房先生吧?所以,只要她坚持不懈,就一定能让堂妹卸下心防。
这样想着,唐清欢抿抿樱唇,软声道:“堂妹……”
“我不是你堂妹。”唐峭冷不丁打断她。
唐清欢一愣:“嗯?”
唐峭平静地看着她,长而密的睫毛微微低垂,投下扇面般的阴影。
“我的母亲叫方璎,是唐家的一名侍女。十六年前,你的父亲因为一次醉酒,强迫了我的母亲,之后便有了我。”唐峭娓娓道来,仿佛在讲述别人的过往,“也就是说,我不是你的堂妹。”
“我和你是同父异母的关系。”
唐清欢愣住了。
她半张着嘴,一脸错愕,过了许久,才迟钝地发出声音。
“你、你是在开玩笑吗……”
唐峭扫视周围一圈,道:“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你爹娘。”
乌鸦没有出现,脑海里也没有响起电子音。
难道系统真的就这么消失了?
而唐清欢显然接受不了这个冲击,先是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不可能”,接着逐渐激动,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不可能,爹爹和娘亲那么恩爱,怎么可能和其他人生小孩……”
“我都说了,你可以去问你爹娘,他们了解得比我多。”唐峭懒得听她重复这些车轱辘话,直截了当地说,“总之我把事实告诉你了,信不信是你的事,我管不着。”
“现在我要去睡觉了,请。”
唐峭没有再管可云附体的唐清欢,在船室里兜兜转转,找了个没人的空房间钻了进去。
和之前一样,她打开窗,向外张望一会儿,又在心里默默召唤系统。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现在唐峭终于可以确定——系统那个坑爹货确实消失了。
至今一直没有出现已经足够可疑,现在就连她做了这么严重背离剧情的事情都没有反应,这些迹象都充分说明系统已死,而且还是死得不能再死,连骨灰都扬得干干净净。
这就意味着,自己辛辛苦苦干了十年,到最后全都白干了。
不仅如此,她现在还要重头开始,而且这次连个画大饼的人都没了!
“……”
有那么一瞬间,唐峭气得想出去报复社会。
但她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反派,心态这方面还是比较好的。她在心里念了十遍“莫生气”,又问候了系统的祖宗十八代,总算重新冷静了下来。
不就是回不了家吗?
不回去就不回去,反正她现在已经自由了,以后再没人可以束缚她,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样也不会比上辈子差。
对。
她已经自由了。
这一次,无论她做出什么选择,都不会再有人阻止她。
唐峭看着自己的双手,心跳渐快,突然对未来产生了些许期待。
听起来还不赖,不是么?
接下来的两天,唐清欢果然没有再来找过唐峭。
少有几次两人在回廊里碰上了,唐清欢也不出声,只是神色复杂地瞥视唐峭一眼,接着便带着侍女转身离开。
唐峭本以为她应该去找唐行舟求证过了,可一起用膳的时候,唐行舟和徐竹萱的态度却很自然,言谈间仍然维持着“堂妹”的戏码,而唐清欢虽然眼神闪躲,却也努力配合,双方互有隐瞒,显然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看来唐清欢并没有去求证这件事的真假。
也许是不想破坏现在的幸福与安稳吧……唐峭想起这两天里,唐清欢每次看她的眼神,多多少少都有点怨意。
唐峭对此毫无愧疚,偶尔心情好了,还会对她笑一笑。
毕竟她这边的进展也很顺利。
多亏了唐清欢的疏远,这两天除了招呼吃饭,几乎没有人来打扰她。
短短两天,唐峭全身心地投入到修炼中,修为节节攀高,之前还只是幼苗状态的灵脉也迅速成长,现在已经伸展出细细的枝丫了。
这都得益于过去的功法与经验。若是在天枢地界上,她的速度应该还能更快一点。
不过到了天枢,也就没有现在这么清闲了……
唐峭正在默默遗憾,门外突然响起侍女的声音。
“小姐,我们到了。”
唐峭望了一眼窗外。
云雾蔼蔼,群山环抱,一片仙气缥缈之中,依稀可见白墙黑瓦的建筑、绵延不绝的石阶,正是天枢的景物。
“知道了。”唐峭应了一声,淡定起身。
一刻钟后,众人在天枢的山门前依依道别。
唐清欢过去十六年,从来没离家这么远过,一想到以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自己的爹娘,她吸了下鼻子,声音有些细细的颤抖。
“爹爹、娘亲,女儿不在家里,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徐竹萱也眼眶泛红,温柔地摸了摸她的眼角:“傻孩子,说什么呢,你照顾好自己就够了,爹娘哪儿用得着你操心。”
唐行舟安慰道:“放心,爹娘会经常来看你的。有什么需要的就跟这里的仙师说,不要委屈了自己,知道吗?”
“嗯。”唐清欢点点头,忍着抽泣道,“我一定乖乖听话,努力修炼,绝不给你们丢脸。”
唐行舟神色欣慰:“好孩子,这才是我唐家的女儿……”
三人在山门外别了又别,唐峭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旁边,看着人群来来往往,倒也不觉得无聊。
然而过了许久,路过的新弟子都进去了几茬,这边的道别还没结束,她终于有点不耐烦了。
唐峭环顾一周,见没有人注意自己,正要抬腿向山门走去,身旁突然响起一道严厉的责问。
“你要去哪儿?”
唐峭无奈转身:“你说呢?”
叫住她的人正是唐行舟。
唐行舟严肃地看着她,声音沉沉,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进去以后,好好学习,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
唐峭漫不经心地听着,余光微动,察觉到有另一道视线正落在她身上。
唐清欢也在偷偷看她。
唐峭:“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先进去了。”
唐行舟怒道:“你陪清欢一起进去!”
唐峭叹气:“好吧……”
唐行舟冷哼一声,这才作罢。
待唐家一行离开,山门外的活人已经不多了。唐清欢看了唐峭一眼,攥紧衣袖,犹豫了半晌才怯怯开口:“……我们进去吧?”
唐峭点头,迈开腿便往前走,唐清欢连忙跟上。
过了高大巍峨的山门,入目便是宽阔古朴的石阶。石阶绵延而上,一眼望不到头,有很多与她们年纪相近的少年人正在艰难地往上爬。
唐清欢仰头感慨:“好高呀……”
唐峭没有搭腔,目测了下距离便继续向上走。
唐清欢见她没有吱声,忍不住松了口气。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默不作声,一直上了有近千级石阶,唐清欢终于支撑不住了。
她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两条小腿肚直打颤。一抬头,却见前面的唐峭依然脚步不停、气定神闲,连脸都没红一下。
她不累吗?
唐清欢感到匪夷所思。
她原本是想停下来歇一歇,可现在这个状态,反而让她不好停下来了。
若是此时停下,就表示自己不如唐峭,这让唐清欢不太能接受。
明明她的娘亲只是爹爹当年的侍妾,自己怎么可能会不如她……
回想起自己向侍女们打听的那些传言,唐清欢的内心五味杂陈。
她看着唐峭纤细挺拔的背影,咬了咬樱唇,拎着裙摆继续跟上去。
就在这时,一名走在唐清欢不远处、与她同样筋疲力尽的少女注意到了她。少女满头大汗,对着唐清欢叫了一声,然后挪着沉重的步子凑了过去。
“哎,这位师妹,你是打哪来的呀?”
唐清欢一愣,见前面的唐峭也停下了,下意识答道:“我是襄州的。”
“这么巧?我也是襄州的!”那少女睁大眼睛,惊喜地笑了,“刚好我们是同乡,不如一起走吧?”
“这……”唐清欢瞥了一眼唐峭,对方依然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我听说等我们爬到上面,还要一起安排寝舍呢。”少女侃侃道,“我姐也在这里待过,她说新进弟子在进入内门之前,都是要和其他弟子住一起的。男子那边不清楚,反正我们女子都是两人住一间。”
她说的这些,唐峭也知道。
上辈子她是和唐清欢一同抵达的,再加上唐清欢对她尚无芥蒂,两人便被分到了同一间寝舍。不过在那之后不久,二人便拜入玄镜真人座下,各自拥有了自己的洞府,所以真正住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两人住一间?”唐清欢不知想到了什么,鼻头皱起,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
“对呀!”少女连连点头,眼神热切,“我感觉你人挺好的,而且又是同乡,不如我们两个住一间吧?”
“啊?这……”唐清欢听了,不由又向唐峭投去视线。
其实她心里是愿意的。
经过那件事后,现在她只要一看见唐峭,就浑身别扭。只是这般走在一起,她都感到不自在了,更别说还要住在一起,只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她都觉得无比煎熬。
但她已经答应了爹娘,要和唐峭互相照顾,若她现在丢下唐峭和别人同住……
唐清欢咬住下唇,犹豫不决。
唐峭一眼便看出她的小心思,也不戳破,只说了一句:“那我也去找舍友了。”
话音刚落,唐清欢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那我就和这位师妹一起走了……”
唐峭点了下头,没有多言,转身继续上石阶。
身后传来轻松的交谈声,没过多久,便淹没在了茫茫雾霭中。
漫无边际的石阶上,越来越多的新进弟子因为体力不支停下脚步。看着他们东倒西歪的身影,唐峭不由有些庆幸。
还好她紧急修炼了两天,不然现在倒在这里的人就是她了……
爬石阶其实是天枢的入门考验。
修真界宗派众多,星罗棋布,但能被称为仙门之首的,数千年来,一直都只有天枢。
说是仙门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天枢和其他门派势力并不相同。
天枢,意为“天下中枢”,是整个修真界的中心。原则上,天枢不偏向任何势力与阵营,只负责传道授业,是完全中立的存在。任何觉醒了灵脉的修士都能进入天枢,学习这里的功法与道术。
这也是所有新进弟子不能使用法器,只能步行登阶进天枢的原因。
天枢从不考察弟子心性,因为心性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且随时都会改变,因此他们更看重毅力。
修道最需要毅力,若是连这第一道石阶都没有毅力爬完,那也就不必浪费时间修道了。
唐峭对这个考验没有意见。
她只是有点后悔——
下船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来带点吃的呢?
她明明都爬第二次了啊!
重峦叠嶂,薄雾缭绕,开阔平整的广场上,一行年轻弟子正在穿行而过。
为首的是名黑衣少年,身形舒展,步伐轻慢,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路过台阶的时候,他不经意往广场下方看了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他忽然停下步伐,专注地垂眸往下看。
跟在他身后的弟子面面相觑。
见他也不走了,就这么定定俯瞰下方,众人还以为下面有什么稀奇玩意儿,于是也纷纷伸长脖子,一个个好奇地向下望去。
隔着白茫茫的云雾,除了绵延青山,就只有望不到头的石阶。偶尔有几道人影在石阶上爬动,也显得无比渺小,隐在一片山岚里,几不可见。
这在天枢早已是稀松平常的风景了,别说是他们这样的内门弟子,就连外门负责洒扫的杂役,都不会多看一眼。
然而沈师兄却看得这般入神……
一名弟子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道:“沈师兄,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