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常禹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连接在他身上的金线瞬间消失,失去了源源不断的灵气,他如同断线的飞鸟般坠落在地,用来防身的骷髅被刀光剑芒迎面击散。
“看来阵枢已经被找到了。”
“也被破坏了。”
黑暗中,唐峭与沈漆灯提着刀剑慢慢走近,二人的身形被月光镀上一层银光,看上去寒冷而肃杀。
“但是还没有完全解除,对吧?”唐峭道。
“当然。”沈漆灯轻笑。
常禹躺在地上,双手不断结阵,却无法阻止二人的脚步。
他越来越惊恐,结阵的双手不住颤抖,脸上的表情近乎绝望。
怎么会这样?
他已经用上了全村的灵气,依然无法打败这两个人,不仅如此,还被他们压着打……
他不是已经变得很强了吗?他不是已经得到了足够的灵气了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常禹崩溃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二人,嘶声大喊:“荆小玉,救我——!”
话音未落,两道寒光划向他的脖颈,他的眼睛睁大,头颅应声落地。
唐峭与沈漆灯对视一眼,突然提气转身,迅速赶向另一个地方。
此时,崔黎已经受伤,正捂着右腿跪倒在地。
“居然这么快就死了,看来废物就是废物,给他再多的资源也没用。”荆小玉叹气,收起手中剑,“我也要走啦。你要和我一起吗?”
崔黎皱眉,右腿流出汩汩鲜血:“我不会让你走……”
“真是令人心动的发言。”荆小玉羞涩地笑了一下,而后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啦,咱们道不同。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崔黎瞳孔微动,却没有言语。
荆小玉不再看他,而是画地为圆,低声诵咒。被她画出的这个圆突然拔地而起,节节攀高,如同一座石台般升到了空中。
崔黎面露急色,然而伤势严重,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升至半空。
“我走啦,崔黎,后会有期!”
荆小玉站在石台,对着下方的崔黎挥了挥手。
她欣然一笑,撕开传送符,正要走进传送阵,两道寒光突然划过她的身体!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荆小玉身形不稳,抬头看向来人。
唐峭与沈漆灯紧随其后,瞬移到她的面前。
二人连放话的环节都跳过了,谁也不让谁,出手极快,眼看着又是两道寒芒袭来,荆小玉脸色惨白,连忙哀声呼救:“主人!”
在她身后突然出现一道半人高的裂缝,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拎起她的后领,轻轻向后一扯,将她拖进了裂缝里。
裂缝消失,唐峭与沈漆灯来不及后撤,二人同时落到石台上,刀剑相击,发出清脆的铮鸣。
“比试还没有结束,”沈漆灯眨了下眼睛,“对吧?”
唐峭回答得毫不犹豫:“对。”
说完,她一跃而起,长刀劈下,沈漆灯抬剑格挡,短短瞬息之间,二人身形仍然停在原地,兵刃交接声却已响起几次。
清冷月色下,刀光与剑芒冲撞、对击。剑芒浩荡瑰丽,刀光煞气森然,四周空气里尽是冷肃的锋芒,风声猎猎,铮鸣不绝,在缭乱而锋锐的光影交错中,石台发出危险的晃动。
然而刀光剑影中的二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这一点。
挥砍、格挡、劈刺……这是他们第一次用兵器交锋,每一次刀剑相交都会发出惊人的震动,这种震动顺着刀剑反馈给他们,几乎要与胸腔内的心跳相互重叠。
略为可惜的是,由于脚下的石台只有方寸大小,唐峭的很多招数都施展不开,所幸,沈漆灯也是如此。
唐峭很快意识到,这样打下去,很难分出胜负。
于是她手腕一翻,作势刺向沈漆灯的眼睛。
沈漆灯抬剑一挡,剑刃遮住了他的视线,唐峭看准时机,立刻放出藤蔓。藤蔓像蛇一样袭向沈漆灯,沈漆灯挥剑砍断,唐峭随即欺身而上,将他逼到了石台的边缘。
一刹那,二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沈漆灯站在边缘,看着面前的唐峭。
他们距离月亮太近了。
月光下,少女的眼瞳剔透,面容皎洁,黑发像镀了一层银光,随着她的动作柔软地垂落下来。
她的额上沁出晶莹的细汗,呼吸略微急促,脸颊透出血色,整个人散发出诱人的气息。
沈漆灯眼睛很亮:“你要把我推下去吗?”
唐峭微微凑近他:“这就要看你怎么选了。”
认输,她自然会退后。若是不认输,那她也不介意再进一步——
沈漆灯一瞬不眨地看着她,眼中映出她略带笑意的脸。
他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撩起唐峭的一缕发丝。
“好吧。”沈漆灯轻叹一声,“既然如此……”
话音未落,他突然猛一收手,抱住了唐峭。
唐峭微一蹙眉。
沈漆灯紧紧搂住唐峭的腰,将她压向自己,同时松开剑柄,天宇开霁坠落下去,他伸出这只手,也抱住了唐峭。
现在他们完完全全地绑在一起了。
二人的体温传递给彼此,唐峭与他紧紧相贴,几乎能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姿势。
如果说原本还是她压制沈漆灯的状态,那么现在,就是他们两个互相压制的状态了。
冷风呼啸,石台发出细微的晃动,唐峭看着下方如同蚂蚁般渺小的人影,心跳不由又加快了些。
这个高度,摔下去必死无疑。
唐峭不由蹙眉:“松手。”
沈漆灯语气轻松:“你觉得我会松手吗?”
这个难搞的家伙……
唐峭听着耳边的风声,忍不住抬眸看他,鼻尖擦过他的下颌:“再不松手,我们就要一起掉下去了!”
沈漆灯闻言,愉快地笑了起来。
月色轻柔,他微微低头,声音在唐峭的耳边无比清晰。
“那就一起掉下去吧。”


第32章
唐峭微怔了怔, 对上沈漆灯的视线。
他的瞳孔清透,充满了愉悦而期待的笑意。也许是距离月光极近的缘故,他的眼底仿佛流淌着溶溶清辉,像波光粼粼的湖面, 破碎而辉煌。
他是认真的——唐峭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也是, 这个人连天宇开霁都扔下去了, 又怎么能用常理来揣测他的行为?
唐峭极轻地叹息一声,紧绷的身躯略微放松了些。
“所以你想让我认输?”
沈漆灯做出思考的样子:“也不是不行?”
唐峭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让她在沈漆灯的面前认输, 简直比让她死还难受。她情愿从这里摔下去, 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那就这样吧。”沈漆灯看着唐峭,神情安静而轻柔, “今晚月色还不错, 你觉得呢?”
唐峭抬眸看向空中的弦月。
“是啊。”
寒冷的月色, 寒冷的晚风,寒冷的拥抱。
这实在不能算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非但没有分出胜负, 此时还被困在这座摇摇欲坠的石台上。失去了荆小玉的灵力支撑,这座石台随时都会塌陷, 他们随时都会从高空坠落。
唐峭本该觉得愤怒,但心情却意外平和。
也许是因为沈漆灯也在这里吧。
无论是多么糟心的事情, 只要她的宿敌也在场,这种糟心就会奇异地得到抚慰。
某种意义上, 他们也算是同甘共苦了。
脚下的石台开始剧烈晃动, 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唐峭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漆灯,语气格外平静:“看来我们只能一起掉下去了,对吧?”
沈漆灯看着她, 眼瞳晶亮而专注:“你会害怕吗?”
唐峭反问:“你会吗?”
沈漆灯勾起嘴角:“不会。”
“那我也不会。”唐峭看着脚下迅速蔓延的裂缝, 声音很轻。
几乎是一瞬间, 石台突然裂开。拔地而起的支柱瞬间崩塌,沈漆灯抱紧唐峭,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二人在空中急速坠落,风声在耳边呼啸,弦月与他们的距离不断拉大。
唐峭下意识看着眼前的沈漆灯。
他唇角带笑,黑发随风飘动,发带飞扬,眼睛亮得仿佛盛满了璀璨星光。
“感觉还不赖,对吧?”
唐峭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她只能听到胸腔里的心跳,震耳欲聋,强烈而有力。
二人最后落在了崔黎的木鸢上。
木鸢将他们平稳送到了地面,崔黎和殷云殷晓正站在不远处,见到他们安全落地,连忙围了上去。
“峭峭!峭峭!”殷晓第一个冲上去,一把抱住唐峭,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唐峭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别紧张,我好得很。”
此话一出,殷云和崔黎顿时齐齐松了口气。
崔黎腿上有伤,虽然已经服下回春丹,但伤势太重,一时半会恢复不了,此时松懈下来,剧痛又席卷而来。
他眉头一皱,身形晃了一下。殷云见状,连忙扶住他。
“是荆小玉下的手?”沈漆灯歪着头问。
崔黎点点头,忍痛道:“她人呢?”
“被救走了。”唐峭道,“有人在暗处接应,开的还是高阶传送阵。”
这种高阶传送阵能在瞬间将人传送至千里之外,且无从追溯,高明程度还在唐峭收藏的那张保命符之上。
“……这下麻烦了。”崔黎沉声道。
沈漆灯双手环胸,懒懒道:“总而言之,常禹已经解决了。先把他的尸体带上,其他的回去再说吧。”
崔黎:“只能如此了。”
几人收拾好现场,由殷云和殷晓去将常禹的尸体捡了回来,接着他们再挨家挨户地检查村子里的情况,将昏迷的村民唤醒。
醒来后的村民都很迷茫,很多人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有关安乐村的记忆也都一并消失了。
崔黎又去找了李子秋三人。他们也恢复了身为夜行使的记忆,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留下来,也不记得自己那些拼凑的家人。
“看来虫蛊的作用也一起消失了。”崔黎推测道。
“还好,没有出现伤亡。”唐峭说完这句,接着面露疑惑,“是你破坏了阵枢吗?荆小玉居然没有阻止你?”
“不是我。”崔黎摇头,“是殷云和殷晓。”
殷云闻言,秀气的小脸顿时红了:“我们也是误打误撞……”
之后他才知道,崔黎给他的并不是护身符,而是用来找出阵枢的定位符。当时荆小玉就在旁边,崔黎担心暴露,便故意将定位符说成护身符,以此来混淆视线。幸好,荆小玉没有怀疑,而殷云殷晓也顺利找到了阵枢。
“不管怎么说,你们都帮了大忙。”唐峭并不吝啬于对兄妹俩的夸赞,她同时摸了摸殷云和殷晓的头顶,笑着说,“做得很好。”
殷云的脸又红了,殷晓则像小狗一样蹭蹭唐峭的手心,高兴道:“晓晓……开心!”
沈漆灯扫了他们一眼,余光讥诮。
“荆小玉究竟是什么人?”唐峭认真提问,“我本来以为她是常禹的同伙,但仔细想来又不像……”
如果是同伙,一开始就应该和常禹共同迎击他们,或是死死守住阵枢,不让殷云殷晓有机可乘,而不是和崔黎纠缠,白白浪费时间。
崔黎想起荆小玉说的那些话,沉声道:“她应该是为常禹提供帮忙的人。”
沈漆灯:“提供帮助?”
“嗯。”崔黎颔首道,“她并不在乎常禹的生死,从常禹死后她说的那番话来看,她应该只是给常禹提供了一些资源。”
众人神色各异。
如此一来,似乎就能解释常禹一个天枢的普通弟子,为何能知晓掠灵阵这种凶残的阵法,同时还拥有那些邪门的虫蛊了。
唐峭若有所思:“还有她那个主人……”
崔黎神色凝重:“必须尽快回去,将此事汇报天枢。”
“好。”
众人即刻动身,唐峭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微一侧头,果然对上了沈漆灯的目光。
沈漆灯轻轻一笑:“所以这次我们又是平手了?”
唐峭想了想:“嗯。”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说些挑衅的话,只是安静地应了一声,透出些许反常的意味。
沈漆灯耐心地注视着她。
过了许久,唐峭突然开口:“从空中坠落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沈漆灯有些意外:“很畅快?”
唐峭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沈漆灯兴致盎然地看着她:“你呢?”
唐峭弯眸笑了:“我也是。”
她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容。脸上没有任何算计与防备,眼眸清澈如水,仿佛只是在平淡地说出内心所想,虽然过于平淡,却又透出一丝动人。
说完这句话,唐峭转身离去。
沈漆灯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半晌,轻轻按上自己的胸膛。
奇怪的跳动。
他在雀跃什么?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天枢。
众人各自回去后,崔黎立即去见回雁峰主。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回雁峰主坐在主位上,正在翻阅其他夜行使送来的资料。见到崔黎,她放下手中书简:“何事?”
“拜见峰主。”崔黎行了一礼,“之前留在安乐村的李子秋三人回来了。”
“哦?”回雁峰主眼睛一亮,“他们情况如何?有无受伤?”
“没有。”崔黎顿了顿,“只是……”
“你受伤了。”回雁峰主视线微垂,准确地落到他的右腿处。
“……是。”
回雁峰主起身,走到崔黎面前,微微俯身,指尖在崔黎的腿伤处稍作停留。
她眉头一蹙,神色顿时凝重:“这个剑伤……”
崔黎沉声道:“和之前惨死的五名驻外夜行使的剑伤极为相似。”
“是同一套剑法。”回雁峰主语气笃定,“虽然落在你身上的剑招与之前那五人相比差了不少火候,但从伤口的走势来看,这就是同一套剑法。”
崔黎想起荆小玉挥剑时的姿态,内心一阵复杂。
“快坐下,把你遇到的事情一一说与我听。”回雁峰主立即转身回到座位,抬手拍拍一旁的桌案。
“是。”崔黎收回思绪,走了过去。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入门小考这一天。
唐峭没有做任何准备,每天依然雷打不动地练刀、打坐,期间还服用了崔黎送来的三颗聚灵丹,修为稳步上升。
崔黎告诉她,这是完成安乐村任务应得的奖励,除了她,沈漆灯、殷云和殷晓都各有三颗聚灵丹。
这些聚灵丹是由回雁峰主提供的,唐峭听说了这件事,第一反应就是后悔。
早知道回雁峰主这么大方,还这么阔气,她当初就应该死皮赖脸地拜回雁峰主为师。
许是她眼里的嫌弃太过明显,崔黎离开后,司空缙便不客气地质问起她来。
“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该不会是嫌弃为师吧?”
唐峭:“有这个意思。”
“好啊,你个小丫头还敢嫌弃我?”司空缙戳了戳她的额头,“也不看看你的刀法是谁教的!”
“是你是你,都是你。”唐峭语气无奈。
“你清楚就好。”司空缙提起酒壶喝了一口,没好气道,“我还没嫌弃你这么多天没去拿谈风月呢,你是不是又想糊弄我了?”
唐峭振振有词:“我只是在忙着准备入门小考。”
司空缙斜睨她一眼:“吹,继续吹。”
唐峭懒得理他:“废话少说,我该走了,再拖就迟到了。”
入门小考在开始之前要先点名,如果过了点名时间还没有出现,就会自动取消该名弟子的小考资格。
唐峭虽然不是很想参加,但走个过场还是可以的,毕竟赢了有奖励,不拿白不拿。
“去吧去吧,赢了算你自己的,输了也别报我的名字。”司空缙态度随意,“对了,要我去给你撑场吗?”
这个人,刚还说过输了别报他的名字,这会儿又要去给她撑场。
还能再矛盾一点吗?
“不要。”唐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你去只会影响我发挥。”
“好吧。”司空缙并不强求,往后一仰,又躺了回去,“那我继续睡了。”
唐峭挥挥手,独自离开了浮萍峰。
入门小考设在主峰的考校道场。
此时正值朝日,阳光普照,道场上站满了人,除了过来围观的内外门弟子,今年新入门的弟子都站在擂台之上,一个个或紧张或激动,正在接受长老的点名。
唐峭环视一周,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殷云和殷晓。
还有许久未见的唐清欢。
唐清欢似乎正在找人,突然对上唐峭的目光,她神色一慌,连忙收回视线。
唐峭没有兴趣和她眼神交流,也移开了视线。
她闲来无事,转而将目光投到擂台下方,慢慢观察起那些围观的弟子来。
好像没什么熟悉的面孔,除了一个孔正芸……
唐峭目光梭巡,随意地扫视着,突然停顿,定在一个熟悉的身形上。
黑衣墨发,眉眼优越。
沈漆灯。
他来这里做什么?


第33章
这是今年的入门小考, 按理说和沈漆灯没有任何关系。
除非……他也是来围观的。
沈漆灯显然也看到唐峭了,他笑了一下,然后朝她挥了挥手。
一副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唐峭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很快,参加入门小考的弟子便都到齐了。小考中不得使用自己的武器, 因此所有人都被分发了同一形制的木剑。
唐峭接过轻飘飘的木剑, 道:“有刀吗?”
“刀?”负责分发木剑的弟子面露疑惑, “你要用刀?”
“对,长刀。”唐峭比划了一下。
“这, 你等等……”弟子扭头跑到长老面前, 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拿着一把木制长刀跑回来, “给, 这样的可以吗?”
“可以了, 谢谢。”唐峭接过木刀,指尖抚过刀刃。
虽然做工比木剑粗糙, 但也够用了。
其实让她用剑也不是也不行,毕竟上辈子学了那么久, 即使天赋再一般,放在这种场合也完全足够了。但她现在的师父是司空缙, 她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使出玄镜真人的剑法,未免太过讽刺。
如果可以的话, 她也想看看……究竟是司空缙的刀法厉害, 还是玄镜真人的剑法更胜一筹。
唐峭余光向上扫去,果不其然,在道场前方的观景台上看到了前来观战的几位峰主。
除了司空缙, 其他几位峰主都到齐了, 玄镜真人也赫然在列。
这一点唐峭倒是不意外。玄镜真人非常重视唐清欢这个弟子, 上辈子也出席了她参与的所有考核,无一缺席。
不过……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看着观景台的唐行舟和徐竹萱,唐峭少见地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似乎是她脸上的迷惑太过明显,站在旁边的男弟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好奇问道:“有你认识的人吗?”
“算是吧……”唐峭点头,“有一个是我亲爹。”
她在这方面倒是从不避讳,反正“亲爹”也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就和张三李四一样,对她而言没有其他意义。
男弟子:“……”
都亲爹了,这叫哪门子的“算是吧”?
唐峭认真提问:“为什么他们会在那里?”
这又不是文艺汇演,应该没有让家长出席的必要。
“你没听说吗?”男弟子大惊小怪道,“这两天咱们天枢召集各大世家商议要事,估计是要事还没商量完,这些世家前辈们闲得没事,顺便过来看考核吧。”
商量要事……倒是没听司空缙提起过。
看那家伙整天醉生梦死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要事。
唐峭微一颔首,不再多问。
片刻后,众弟子被安排在各自的位置,一一走上擂台。
一声钟声在道场上空响起,长老气息浑厚地宣告道:“考核开始!”
话音刚落,站在唐峭面前的对手突然出声。
“我认得你。”
“嗯?”唐峭抬眸,看向对方。
是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弟子,手里拿着把木剑,长得还算周正,不过眼神不算友好。
“我叫窦铮。”对方朗声道,“你就是那个在收徒大典上拒绝了玄镜真人,转头拜入浮萍峰的傻子吧?”
唐峭:“傻子两个字可以去掉。”
窦铮嗤笑一声:“我说的都是事实,为什么要去掉?”
唐峭不明白这个人哪来的敌意。
她偏了偏头:“你是哪峰的弟子?”
窦铮一脸自豪:“沧溟峰。”
沧溟峰弟子,虽然不知道归属内门还是外门,但四舍五入也算是玄镜真人的弟子,怪不得对她这么大的敌意。
别的不说,他们沧溟峰弟子的集体荣誉感真的很强。
唐峭揉了揉眉心:“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表达什么?”窦铮冷笑,一脸傲慢地看着她,“我不想表达什么,我只想让你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行吧。”唐峭语气无奈,“你可以上了。”
她不喜欢和杂鱼浪费口舌。
窦铮闻言,慢慢拔剑,将真气灌注其上。接着骤然挥出一剑,剑光炽亮如虹,瞬间袭向唐峭。
唐峭站在原地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擂台下观战者众多,有人发出疑问。
“她怎么不躲?”
“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窦铮也听到了这些议论。眼看着剑光已经逼近唐峭面门,他不由面露得意,就在这时,唐峭的身影突然凭空消失了。
这一幕实在诡异,窦铮瞬间睁大眼睛。他连忙环顾四周,正要寻找唐峭的身影,下一秒,唐峭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窦铮来不及反应,便被她一个肘击砸得狠狠一震,强大的冲击力让他膝盖发软,窦铮脚下一个踉跄,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嚯!”观战的弟子们发出惊呼。
这一下跪得结结实实,后背传来钻心般的剧痛,窦铮咬紧牙根,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挥剑便向身后砍去,然而唐峭的速度比他更快,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窦铮发出惨叫,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木剑摔落在地。
“唐峭胜!”
胜负已分,台下观战的弟子们看着这一幕,纷纷神色惊异。
虽然窦铮算不上什么厉害的对手……但她连武器都没用到,多少也有点离谱了吧?
唐峭的胜利引来了部分人的关注,但终究没有掀起波澜,因为和她相比,有一名弟子的表现更为瞩目。
正是玄镜真人的爱徒,唐清欢。
唐清欢使的是玄镜真人的自创剑法,从考核开始便毫无保留,势如破竹,打得对手节节败退。
“她就是玄镜真人亲自挑选的徒弟?”
“好厉害……我听说玄镜真人的剑法极难领悟,她居然使得这般顺手,这是何等天赋!”
“不愧是玄镜真人看中的人……”
“今年的魁首就是她了吧?我想不出还有谁能打败她了。”
不仅是台下议论纷纷,台上的几位峰主也在关注唐清欢。
“这孩子果然天赋异禀。”时晴峰主柔声赞道。
“是个天生学剑的好苗子。”回雁峰主笑道,“真是可惜了,宋皎,我要是你,那日在收徒大典上,怎么也该和玄镜争一争才是。”
宋皎温润一笑,云淡风轻:“我已有爱徒。”
玄镜真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今年的魁首会是她吗?”一直没出声的夕照峰主忽然提问,她心不在焉地看着下方的道场,语气有些遗憾,“我还以为是小傀儡呢,我连奖品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