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微失笑:“没有。”
“可有看上的人?”
“没有。”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梁上君含情脉脉,桃花眼仿佛汪了一池春水。
陆见微挑眉:“有宅子吗?”
“没有。”
“有车马吗?”
“……没有。”
“钱庄里的存银有万万两吗?”
“……”
“什么都没有,哪来的勇气自荐枕席?”陆见微无情挥退他,“去扫地。”
梁上君憋得满脸通红,闷头闷脑地跑去扫地。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怀疑。
扫到通铺阶下的时候,阿耐坐在廊道上,翘着二郎腿,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
瓜子皮尽往梁上君扫过的地方吐。
“你能不能别吐了?”梁上君忍无可忍,扫帚撑地,怒目而视,“有点礼貌行不行?”
阿耐哼道:“你要是答应公子,也不会在这扫地。”
“给陆掌柜效力我愿意。”梁上君挥舞着扫帚,愤愤扫荡。
“那就对喽,我是客栈的客人,你是客栈的伙计,什么时候轮到伙计教训客人要礼貌了?小心我去陆掌柜那儿告发你。”
“你去告,赶紧的,别耽误我扫地。”
阿耐眼珠子一转,“我听说你偷东西时耐心极好,有时候为了偷东西,能一动不动几个时辰。”
“小意思。”
“可你今天好像很没耐心。”阿耐打量他的脸,“不会是你方才自不量力地自荐枕席,被陆掌柜拒绝了吧?”
他呵呵笑起来,不给梁上君留丝毫情面。
“小屁孩,关你什么事!”
“你才小屁孩!陆掌柜根本就看不上你!”
“看不上我就能看上你?毛还没长齐想什么美事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你这么龌龊!”
“说你小屁孩还不承认,男欢女爱有什么龌龊的?你个童子鸡!”
“我又不喜欢陆掌柜,你说什么疯话?”
“不喜欢还跟我掰扯这么久,做人要勇敢点,自荐枕席怎么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陆掌柜那样的美人不值得喜欢吗?”
“你——”
“阿耐。”温著之自推轮椅出来,打断阿耐的话,面向梁上君,“陆掌柜仙姿玉貌,自然值得。”
“哦?”梁上君杵着扫帚,意味深长道,“这么说,你很倾慕她?”
温著之神色悠然:“倾慕与否,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此非君子所为。”
梁上君讥笑:“承认都不敢,放心吧,陆掌柜不会看上你的。”
“阿耐,回屋。”温著之转身。
梁上君冷哼,扫帚舞得飞快。
马厩六子看完整场大戏,纷纷陷入沉默。
俞渐声止不住话瘾:“这种女人也有人能看上?”
没人理他。
他问:“怎么都不说话?”
七师弟低声道:“她长得挺好看的。”
“武功也高。”
“还会治病。”
“师门应该很强。”
“看上挺正常的。”
俞渐声震惊:“你们是不是被她虐傻了?”
五人沉默。
实事求是而已。
若非他们跟陆见微结了怨,陆见微这样相貌和实力并存的姑娘,当是极佳的伴侣人选。
俞渐声颇感荒诞,瞪了他们半晌。
武林盟的面子和里子全都丢尽了!
柜台后,陆见微翻阅药经,小客在她脑子里深感困惑。
“他们竟然夸你。”
陆见微丝毫不觉意外。
“我这么优秀,不应该被夸?”
“可问题是,他们现在被你虐待,竟也能夸出口。”看俞渐声就知道了。
“说明他们比俞渐声聪明。”
“什么意思?”
“他们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故意吹捧我,让我善心大发,放他们一马。”
小客:“处境不妙?”
“武林盟迟迟不来人,他们自然惶恐。继续待下去,他们以后在盟内无法抬头。”
“之前被反杀,不就已经抬不起头了吗?”
“不一样。如果武林盟及时反应过来,从我手中救走他们,他们不至于落入现在这么被动的地步。”
“也是。”
陆见微笑道:“可惜,奉承我也没用。”
她只爱钱。
临近午时,韩啸风从外回到客栈,奉上八千两银票和一本图录。
说是宽限五日,只是担心出意外不能及时取到银钱。
“你们玄镜司还不算穷。”陆见微随口说了一句。
韩啸风失笑:“这次不知为何,拨款较为顺利。”
“韩使,玄镜司人员受伤,诊金都不用自己掏?”薛关河好奇。
韩啸风:“若是因任务受伤,司里会拨款补助,若是因私事,只能自行承担。”
“那你们这次任务挺惊险,冯使受了这么重的伤。”薛关河目露同情。
韩啸风笑笑,朝陆见微拱手。
“陆掌柜,冯炎的伤已无大碍,韩某便不再叨扰了。”
武者受伤是家常便饭,冯炎体内残留的内力已被清除,又喝了药,剩余的伤无需继续留在客栈休养。
陆见微颔首:“慢走不送。”
三人出了院门,恰好碰上前来求诊的赤云峰三人。
葛长老犀利的目光扫过冯炎,心中不免震惊。
玄镜司青衣使被六级武者重伤,并向八方客栈求诊,此事已不是秘密。
很多人都在观望事情的结果。
冯炎此时内息稳定,完全不见经脉受损的痛楚和虚弱。
他真的被陆见微治好了!
这位陆掌柜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连这样的伤势都能治?
之前在双溪城,赤云峰没有出面为她说情,她会不会拒绝为赤云峰弟子诊治?
葛长老心里划过无数思虑。
“有客人。”岳殊跑到门口,礼貌道,“客人是要住店?”
他不认得罗连环三人。
薛关河随后招呼:“罗姑娘,葛前辈,请进。”
“薛少侠。”葛长老拱了拱手,又对身后弟子说,“将你罗胜师兄抬进客栈。”
弟子领命。
罗连环进门便跑到厅堂,左右张望,瞧到柜台后的陆见微,急切趴过去。
“陆掌柜,救救我师兄!”
陆见微闲闲合上书,“先把欠我的一万两交了。”
“葛叔叔,快,一万两。”罗连环催促身后的葛长老。
葛长老无奈,掏出一万两银票。
“先前在双溪城失礼了,没有及时交付诊金。”
陆见微收下,又道:“要治罗胜?”
“还请陆掌柜出手相救。”葛长老抱拳行礼,又掏出一万两,“此乃诊金。”
陆见微坐地起价:“耽搁这么久,他的伤势更严重,一万两治不了。”
葛长老神色未变:“您说个数。”
“两万。”
“成交。”
赤云峰弟子在岳殊带领下,将昏迷的罗胜搬入诊室。
岳殊打眼一瞧,差点吓一跳。
病患面色灰白,呈将死之状。
“我诊治时不能有外人打扰,”陆见微走入诊室,说,“烦请诸位去前院等候。”
众人全都去了前院。
薛关河和岳殊有了经验,顺手搬出条凳,放在院子里,谁爱坐谁坐。
罗连环目光转了一圈,在梁上君脸上停留稍久了些,而后小声问:“燕哥哥呢?”
“你是说燕非藏燕大哥?”岳殊指了指客栈后头,“他在河上练刀。”
“为什么要在河上练刀?”
“掌柜的嫌吵。”
“……”
罗连环到底更担心师兄安危,压下念头,安静坐在前院等待结果。
“大家喝点茶,吃些点心。”云蕙不知从哪搬出矮桌,拎着茶壶给他们倒茶,还捧上点心。
薛关河惊叹:“云姨,你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他们跟掌柜交钱的时候。”云蕙笑容极温柔,将红豆糕递到阿迢面前,“吃点。”
阿迢依言,红豆泥香甜软糯,她忍不住眯起了眼。
云蕙微红眼眶:“多吃些。”
阿迢抬头看了看她,又拿了一块,后低头侧身,拒绝意味很明显。
“云姨,我也要吃。”薛关河作怪抢过碟子,“您的手艺真好。”
云蕙笑了笑:“喜欢就多吃点。”
“好嘞!”
诊室内,陆见微驾轻就熟,吸收完内力,喂了他一颗治疗内伤的药,打坐消化。
罗胜的伤是五级杀手造成的,对陆见微而言,只能算打打牙祭。
进度条稍稍往前走了一点,还是没能突破六级。
不过一个时辰,内力彻底被同化,沉入丹田,顺畅地在经脉中流转。
陆见微离开诊室,打开厅门。
众人循声望去。
西斜的阳光倾泻,温柔抚上她的鬓发,白皙如玉的面容微微发着光,衣袂随风飘逸,俊丽而出尘。
某个瞬间,她似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薛关河率先回神,说:“掌柜的,您饿了没?我去做饭。”
陆见微颔首:“去吧。”
伙计们立刻行动起来,不能让掌柜的饿着!
阿迢仰着脑袋,双眼亮晶晶的,等着陆见微吩咐。
陆见微没让她失望,笑道:“他的性命已无大碍,其余的伤由你处理。”
话音刚落,小姑娘就捏着药包跑去诊室。
葛长老三人这才反应过来。
“陆掌柜,这、这就好了?”
“何须骗你?”陆见微眉心微蹙,故意装作疲倦的模样,“若不放心,待阿迢诊疗后去瞧瞧。”
云蕙心疼道:“掌柜的辛苦了,先坐下歇息。”
一盏温茶递过来。
陆见微笑着接过,温茶下肚,心里暖洋洋的。
“并非不信,只是……”葛长老感叹道,“陆掌柜有如此医术,是江湖之幸。”
“葛长老谬赞了。”陆见微放下茶盏,“若是方便,不如多替我宣扬宣扬。”
让她赚更多的钱。
罗连环直言道:“哪用得着我们宣扬?你成功救治玄镜司青衣使的事已经传出去了。我们在来的路上就听到了。”
“谁传出去的?”陆见微好奇。
“这我不清楚,玄镜司上门求诊又没有隐身,本来就不是秘密。”
陆见微扬眉:“即便玄镜司求诊,旁人又如何知晓我治的是什么伤?”
“那个青衣使是被千里楼的人打伤的,”罗连环脱口而出,“千里楼把这当做战绩宣扬出去的。”
“……”
“谁打伤的?为什么要害冯使?这也太过分了!”岳殊在后厨听到,探出脑袋打抱不平。
罗连环耸耸肩:“谁知道呢。反正他们看玄镜司不爽很久了,能重伤一个青衣使,自然得炫耀。”
“六级伤四级,也值得炫耀?”张伯摇首叹道,“未免过于猖狂。”
葛长老轻咳一声:“当时韩啸风也在场,能在韩啸风眼皮子底下伤到他的下属,也算成功。”
“出手的到底是谁啊?比韩使还厉害?”岳殊问。
葛长老:“说是千里楼的夏怀谷。”
“听着有些耳熟。”
薛关河惊道:“不就是在丰州把蓝前辈接走的人吗?他竟然比韩使还厉害?”
“千里楼人多。”葛长老公正地提了一句。
“人多欺负人少,这也要拿出来宣扬?”岳殊愤愤嘀咕,钻回厨房干活。
须臾,阿迢出了诊室。
罗连环三人进屋查看罗胜,见其面容恢复血色,气息稳定,不由心中大定。
因罗胜需调养几日,他们决定在客栈住下。
一人要了一间次房。
午饭过后,陆见微回房修炼。
隐隐约约间似有所感,她忽地睁开眼。
小客适时提醒:“微微,有数位高手在靠近。”
“嗯。”陆见微凝神探知,“三个六级,四个五级。”
或陆路,或水路,甚至还有一人遁地。
遁地之人不管不顾,直接闯入客栈前院,正要从土地钻出来,一道强横的力量轰然压下,脑袋只冒出一个尖儿,就又沉入土里。
三楼传来轻柔的女声。
“喜欢遁地,就一直待在地里吧。”
遁地客:“……”
八方客栈,果然名不虚传!
“陆掌柜见谅,我在土里一时没找准方向,不小心就到这儿了,您大人有大量,放我出来吧。”
陆见微:“罚银一千。”
“给给给!”
力量瞬间消失,遁地客从土里钻出来,他身材矮小,不过常人一半高,梳着朝天辫,长得只能说不同凡响。
“败家的玩意儿!”一人从屋顶飞跃而来,怒气冲冲道,“一千两要赚到什么时候!”
来人身似纸片,落在客栈院外。
说他纸片,不是因为轻盈,而是因为他就是比常人单薄一半,从侧面看就是薄薄的一片,正面就是一个骷髅怪。
陆见微在房中翻阅恶人图册。
此二人不在册中。
“阴山二鬼!”俞渐声不由出声。
“小子,算你有点眼光,”纸片人声音嘶哑难听,朝向主楼,“我是饿死鬼。”
“我是遁地鬼。”
陆见微:“……”
人怪,名字也怪。
其余高手皆已至院外,因遁地鬼被罚钱,他们都没有贸然闯入。
陆见微问:“几位有何贵干?”
“来江州城游玩,打算在贵店住上几日。”遁地鬼尖利的声音响起,“陆掌柜,房间可够?”
陆见微轻笑一声:“次房四间,上房两间,你七人怕是不够分。”
遁地鬼:“我跟饿死鬼一间上房!”
一个黑衣女人上前:“给我一间上房。”
“上房是我的,”一粗莽大汉持刀而入,“谁都别跟老子抢!”
“我的!”
“我的!”
几人都想占上房,吵得不可开交,却无一人敢动手。
大门右侧的牌子写得清清楚楚——客栈内禁止斗殴。
搁以前,早就打得天翻地覆。
陆见微嫌吵,直接拍板:“先来后到,二鬼东侧上房,这位女客西侧上房。”
吵闹瞬间停止。
七人陆续踏入厅堂,向张伯交付银钱。
饿死鬼不得不另外掏出一千两,愤愤辱骂遁地鬼学艺不精浪费钱。
两人吵吵嚷嚷,推搡着上了三楼。
其余五人各自进了房间。
他们登记了身份,都只是江湖上的散客。
“小客,客栈很久没这么热闹了。”陆见微弯起眉眼。
小客会意:“预祝你赚大钱。”
“借你吉言。”
客栈房间瞬间住满了人,陆见微有种微妙的满足感,晚上下楼吃饭时都面带笑意。
云蕙见到她,愧疚道:“陆掌柜,我占了二楼一间房,耽误了客栈的生意,要不我还是回去住。”
“不必。”陆见微摆手。
云蕙明显不想回到伤心地,况且她干活利索,细心体贴,大家都很喜欢她。
“可是……”
“你与我住一间。”阿迢忽然出声。
云蕙惊讶看向她,喉咙发紧:“阿迢,你、你是说……”
“你不嫌弃的话。”
“不、不,我怎么可能嫌弃?”
陆见微欣慰颔首:“就这么办。”
众人围在一桌用餐。
燕非藏练刀回来,在桌旁闷头坐下,忽如其来的“燕哥哥”惊得他筷子差点脱手。
“燕哥哥,咱们又见面了。”罗连环高兴跑到他身边,就要靠着他坐下。
“等等!”岳殊连忙制止,“这是张伯的座位,你要是想吃饭,得提前点餐。”
罗连环:“……”
“罗姑娘,”陆见微温声道,“现在是客栈用餐时间,你若有事,餐后再说。”
罗连环不敢忤逆她,只好说:“燕哥哥,我等你吃完。”
燕非藏:“……”
其余人偷笑扒饭,都打算饭后看热闹。
可惜的是,燕非藏吃完饭,忙不迭摸黑去河面练刀,周围水花层层叠叠,罗连环想近身都难,不得不放弃。
夜色渐深,客栈灯光俱灭,周围万籁俱寂,只余河岸阵阵虫鸣。
虫鸣声忽远忽近,近时钻入耳膜,牵动心神,远时仿若某种召唤,似从遥远的天外传来。
一股淡淡的药味萦绕鼻尖,陆见微猛地惊醒。
“微微,你怎么了?”
陆见微皱眉:“你没察觉到不对?”
“没有啊。”小客扫描一遍,“所有人都待在房间……不对,有人动了,还设了障眼法!”
陆见微给自己喂了一颗药丸,大脑瞬间清醒。
她眯起眼。
催眠,迷药,阵法,还有什么?
马厩内,一道黑影潜入,内力扯开绳索,给六人喂了药丸。
“这是什么?”
“寻常客的解药。”
“你怎么会有?”
“别废话了,跟我走。”
解药服下,被压制多日的内力立刻恢复,六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走什么走?既然她在昏睡,咱们这么多人联手,趁机杀了她不是更好?”
“此人深不可测,先出去再说。”
“她辱我至此,我连仇都不能报?”
“别耽误了,快走——”
话音未落,无形的力量铺天盖地,覆盖住整座客栈,任何角落都没放过。
七人惊恐吐血,倒地不起。
另外三名辅助同样身受重伤,狼狈不堪。
陆见微凭栏而立。
她被奇门阵法蒙蔽双眼,看不到马厩的动静,但系统地图上的绿点清晰可见。
“诸位离开客栈,怎么不招呼一声?”
几人:“……”
这女人真的不是魔鬼吗!


第60章
破阵,武林盟赎人,横空出世
堂内亮起灯。
微弱的烛光透过窗户, 本该给前院镀上一层朦胧的橘色。
但在障眼法的迷惑下,前院依旧漆黑一片。
陆见微声音沁着凉意。
“阿迢,叫醒他们。”
阿迢放下火折子,去伙计房给昏迷的几人喂药。
她从小就接触各种毒, 对药物产生了抗性, 迷药没有迷住她, 只是受了虫鸣影响, 听到陆见微的声音后,她才得以清醒。
心知客栈出了事,她便起来点了灯。
须臾, 张伯等人全都醒来, 得知有人在客栈使坏, 纷纷懊恼自责。
张伯叹道:“我太没用了, 不能为掌柜的分忧,还让掌柜的分神照顾。”
“我也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岳殊垂下脑袋。
薛关河捏紧拳头:“这些人太可恶了。”
“我去看看。”燕非藏提着刀冲向厅门。
大门打开,他正要踏步而出。
岳殊一下拦住他。
“等等!”
燕非藏回首皱眉。
“不对劲。”岳殊望着静悄悄的前院,“怎么不见人?”
其余人也目露惊异。
“是阵法。”岳殊研习奇门数月,瞧出点端倪, “他们设了障眼法。”
薛关河急道:“怎么破解?”
岳殊死死盯着院子,在脑海里飞速演算,手指不自觉地抠着裤子,心里催促着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是布阵人的水平明显高于他,他才接触奇门数月, 哪里比得上修习十数年的人?
他越是着急, 就越容易困入对方的陷阱。
楼上陆见微一点也不急。
马厩六子和辅助四人全都被摁趴在地, 她有的是时间锻炼岳殊的奇门之术。
“慢慢想,别慌。”
温柔的声音传来,瞬间抚平岳殊心中的焦灼,他彻底沉下心,全力破解前院的阵法。
薛关河靠近阿迢,小声说:“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阿迢瞥他一眼,没吭声。
“你会医术,阿岳会解阵,只有我,什么都不会。”薛关河心里面酸酸涩涩的,惭愧和失落差点将他淹没。
“你会做饭。”阿迢说。
薛关河耷拉眉眼:“除了这个,我什么也做不了。”
还只会拖后腿。
“练功,变强。”燕非藏说,“从明日起,与我一同去河上练刀。”
“好!”
“艮宫离位……不对不对,”岳殊眉头紧锁,“是坎位,应该是要……”
“泽水困,地山谦。”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你试试。”
岳殊眼睛一亮,脑子瞬间清明,终于找到那条线了!
他闭上眼,客栈原本的面貌清晰刻在脑中。
这是他亲自督工建造的,他对这座院子无比熟悉,闭着眼睛都能构建出每一处细节。
一枚铜板倏地击向震雷之位,只听“噗”的一声,似有屏障被撕破口子,月光透过裂隙,洒在院子里,如覆一层霜雪。
“难怪我觉得哪里不太对,今晚明明有月亮,院子却漆黑一片。”薛关河恍然大悟。
岳殊又捏一枚铜板,犹豫不定。
温著之的声音再次传来。
“仔细听。”
岳殊将内力附于双耳,细细分辨前院的动静。
马厩里的马呼吸深重,他能想象到它们湿热的鼻息,可是不对,它们的声音本该在马厩方向,缘何从左前传来?
铜板坚定击出,撞碎了阵眼,阵法的裂痕如蛛丝一般,只消最后一枚,前院便能重见天日。
“相信自己的直觉。”温著之如同一位温和年长的引路人,“障眼法你学得很好,只是缺乏经验。”
岳殊从未被人如此肯定过。
小时候练功,迟迟不能突破等级;练习剑法,无法领悟其中精髓;偷偷学习将作之术,却又遭到父亲阻拦。
他一度认为自己是失败的。
直到接触到奇门阵法,他才发现,原来世上还有这么有意思的技能,他为之深深着迷,一有时间就抱着书钻研。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出手试验。
掌柜的给他机会,温公子耐心教他。
他不能让大家失望。
岳殊睁开眼,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前院的阵法在他眼里仿佛成了一层透明易碎的罩子,只需轻轻一击——
哗啦。
阵法破开。
皎洁的月华霎那间铺满庭院。
院墙内,武林盟六子和一个散客狼狈伏地,鲜血吐了满地。
还有三个散客被困在各自房间。
薛关河大赞:“阿殊,你太厉害了!”
“是温公子帮了我。”岳殊惭愧挠头,“要不然我短时间内也难以解开。”
“你才学了多久!”
“嘿嘿。”
“全部带进来。”陆见微站在楼上吩咐,“阿迢,再给他们喂上寻常客。”
众人立刻动了起来,绑人的绑人,喂药的喂药,马厩六子并散客四人全都被扔进大堂。
除了睡得死沉的阴山二鬼、黑衣女客、赤云峰几人和云蕙,所有人都齐聚厅堂。
梁上君作为神偷,不可能轻易被催眠,迷药和阵法对他也不起作用。
他一直旁观,就是在等机会。
倘若陆见微当真着了他们的道,他便可借此脱身;倘若陆见微破了他们的三道屏障,他也不觉得亏。
“陆掌柜,今晚过后,恐怕没人再敢来客栈动小心思了。”
陆见微掀了掀眼皮。
“包括你?”
梁上君委屈:“我可从没动过歪心思,你信我!”
陆见微移开目光,懒得理他。
“阿岳方才表现不错。”
岳殊被夸得满脸羞红,说:“要不是温公子教我,我一时也找不准。”
适逢阿耐推着温著之进来。
“那当然,这种粗劣的手法,公子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如何解,也不知道这些蠢货哪来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