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从头号跟班这位置上卸任,顾念其实也有些不习惯,不过更多的是轻松。
她打电话给母亲姜玉兰报平安,告诉对方自己马上要军训了,姜玉兰叮嘱她要多喝水,别逞强,受不了就跟教官说。
可惜母女俩没聊多久姜玉兰就说要带她弟弟去上兴趣班,得出门了。
顾念识趣地挂了电话,把自己埋进柔软的床铺里,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事都没想,没一会就进入梦乡。
到傍晚她才被一个带着酒气的吻弄醒。
顾念睁开眼就看见了谢锦临放大的脸。
接着这家伙还把脑袋埋在她颈边乱拱。
这家伙每次喝了酒就爱乱来,顾念有次还为此吃过事后避孕药。
老天真不公平,女孩子放纵的代价永远比男人放纵的代价要高。
顾念才刚睡醒,脑中还有些空茫,不知怎地想起睡前那通电话。
爸爸的决定是对的,妈妈有了幸福的家庭、恩爱的丈夫、富足的生活,每天只需要操心孩子早上吃什么、晚上吃什么、要上什么兴趣班,所以这是很好很圆满的结果了对吧?
顾念主动环住谢锦临的脖子,与谢锦临交换了一个带着酒味的吻。她的身体很快被填满,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彼此之间再没有一丝空隙。
整个人仿佛再充盈不过。
今天的顾念和平时不太一样,不知是不是刚才他咬得狠了,她的眼睛微微泛红,眼里像是蕴着泪水似的,令人……更想狠狠地让她哭出来。
谢锦临的心也被那双眼撞了一下,俯身去亲她潮湿的眼角。
这亲密的亲吻固然带着些温情脉脉,可那用力攥着顾念手腕的手却一点都没放松,到他尽兴时顾念不管腕间腰间都被折腾得青紫一片。
谢锦临一点愧疚心都没有,还轻捏着她手腕恶人先告状:“就你这动不动就青一块紫一块的小身板非要逞强参加军训,明天可别直接晕倒。”
顾念由着他胡说八道。
夜里谢锦临有聚会,顾念明天要开始军训,得早点睡,就没跟去了。
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去。
名校课程都很难,她好不容易才跨进这道高高的门槛,可不能连毕业证都拿不到、混成个不伦不类的名校肄业生。
谢锦临身边当然有很多别人梦寐以求的机遇,可她终归不是那个圈子的人,还是先抓牢自己能把握住的东西比较重要。
顾念从小最擅长的就是取舍。
第二天一早她就回学校集合,背着防晒和替换衣物跟着同班同学乘车前往军训基地,接受为期一个月的封闭式军训。
顾念长得好,脾气也好,一路上有不少人主动和她搭话。
抵达军训基地的时候她已经和班上大部分人熟悉起来。
很多学校的军训都直接在校内进行,已经没有专门安排到军训基地的机会,她们学校倒是觉得新生必须接受充分的锻炼,还是给她们安排了完整的军训套餐。
不少人已经迫不及待想快进后两周才能展开的射击训练。
那可是宝贵的实弹训练机会诶!
十七八岁的大一新生刚从繁重的高三学业解脱出来,不管男女都对摸枪杆子这件事期待得很,连前头两周的训练都不嫌辛苦了。
顾念以前就跟着谢锦临去玩过射击,虽然一直被谢锦临笑她射不准,但好歹也算是摸过枪的人,对实弹训练反而没那么稀罕。
她第一天军训时暗暗观察了一圈,发现这批新生里也有一些她跟着谢锦临认识的人。
可惜谢锦临不在,他们没怎么搭理她,顾念自然也不会凑上去自讨没趣。
一天军姿站下来,顾念不仅没晕倒,还被教官夸了。
甚至让她当临时班长。
虽然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迷彩服,顾念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能考上这座顶级学府的,哪个不是各省数一数二的学霸或者天之骄子?他们不全是看脸的,更多的是被顾念身上那股蓬勃的活力吸引。
一整天训练下来他们都累得不轻,她看起来却精神奕奕。
“你不累吗?”
夜里,同寝的舍友也忍不住问顾念,说话的时候还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脱掉迷彩外套的顾念。
要胸有胸要腰有腰的大美人舍友,谁能忍住不看!
顾念的身材很好,皮肤白得发光,还不容易留痕,前一天看着还是青紫一片,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顿,第二天醒来竟又恢复如初。
就她这样的体质,碰瓷都只能当天碰。
像谢锦临昨天在她身上留的那些痕迹,一天下来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顾念听了舍友的问话,边卸脸上的防晒边回答:“怎么会不累?但我比较好面子,不想让别人看出我在难受。”
舍友趴到桌上直叹气:“我反正累成死狗,装都装不出来。”
顾念弯唇笑了笑,凑近桌上的小镜子把眼角的防晒也仔细清理干净。
结果第二天顾念还是去了医务室,不过不是她晕倒,而是她舍友。她作为同寝兼军训期间的临时班长,肯定得把舍友送到医务室去。
一起送舍友去医务室的还有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轻轻松松就把人背了起来。
到了医务室就是医生的事了,顾念两人被撵到外间等着。
顾念有点担心地看着那扇关起的门。
她不太喜欢消毒水的味道。
眉头都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顾念。”
旁边的男生突然开口。
顾念转头看向男生,比起当代许多埋头读书的白斩鸡高材生,他一看就是个运动健儿,不仅身材高大,皮肤还被晒成古铜色,隔着迷彩服都能想象出他的腹肌会有多诱人。
和他站在一起,顾念显得更白了。
听到对方突然喊出自己的名字,顾念有些疑惑地望着男生回应:“嗯?”
男生喉咙紧了紧。
“……你不记得我了?”


第4章
没错,就是这样。
顾念有一瞬的茫然。
她记住了班上大部分人的名字,这人叫郑延,不太爱搭理人,别人和他说话他摆着一张老凶老凶的臭脸。
她看到有几个人铩羽而归,就没主动去和郑延搭话了,只在组建班群的时候让他扫了个码。
当时她还担心郑延会不会不配合,没想到郑延爽快地扫码进了群。
顾念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有几个姓郑的,也没有从里头找出郑延的存在。
平时顾念还挺喜欢欣赏各种异性,她很确定自己没见过郑延这个黑皮帅哥。
……总不能是幼儿园同学吧?那她确实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顾念只能朝郑延露出客气而礼貌的笑:“对不起,我可能不记得了。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吗?”
郑延顿了顿,喉咙又动了动,老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那么高大一男的,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局促。
过了好一会,他才挤出一句话:“我们小学一个学校的。”
既然她已经忘掉了,更多的事就不用提了吧。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提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顾念听后也顿了顿。
小学对她来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不太会去回忆那一切,因为真要细究起来其实不怎么愉快。
那时候她根本没有跟别人交朋友的闲心,忘掉了当时的同窗也很正常。
顾念朝他抱歉地笑了笑:“我想不太起来。”她主动拿出手机要和郑延加个好友。
郑延扫了她。
顾念说道:“要不你先回去军训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了。”
郑延“嗯”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医务室。
顾念若有所思地看着郑延离去的背影。
嗯,肩宽腿长,身材比例很不错。
顾念也不是看不出郑延的态度有古怪,可她为什么要去点破?
有些事没有说破反而是最有用的,如果真让他把话说开了,他心里那点儿愧疚说不定就没了。
男孩子的愧疚多珍贵,当然还是留着比较好呀。
顾念垂眸看着手机里多出来的新联系人,微微地弯起了唇角。
顾念啊顾念,你可真是个坏女孩。
这时医生出来了,说舍友没什么事,人已经醒过来了,吃点止痛药就好。
顾念接了杯温水进去,才坐到床边就被舍友抱住了,脸红红地说其实自己只是每个月的那几天到了,本来早上没什么事还觉得问题不大来着,没想到下午居然直接晕了过去。
“啊啊啊啊怎么办,这次丢大人了!”舍友紧抱住顾念哀嚎。
顾念说:“年年军训都有人晕倒,又不是什么稀奇事,你不用太在意。”她把水递给舍友让她把止痛药吃了。
听着顾念温声细语的开导,舍友心情也奇异地平复过来了,听话地就着温水把医生开的药给吃掉。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舍友有些奇怪谁会来敲这个临时病房的门,下意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纳闷地回应:“没关系,可以进来。”
顾念也转头看去。
门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他似乎走得有点急,发丝有些凌乱,但并不影响他与生俱来的斯文俊秀。像这种书香门第熏陶出来的好气质,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让人觉得他狼狈仓惶。
不是徐文生又是谁。
顾念微讶,笑着朝来人喊了声“徐老师”。
徐文生看着坐在病床边的顾念,脑中还有些乱糟糟的。
他不是顾念她们系的老师,这次只是过来带一带物理系的新生,在听说顾念她们系有女生晕倒时他无意间发现她不在队列之中,忍不住快步赶来医务室。
是他误会了。
昏倒的不是她。
徐文生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本来就只有在教学的时候比较善谈,别的时候总是嘴拙得很。
顾念看出徐文生的窘迫,和舍友说了一声,起身拉着徐文生往外走。
到了医务室外,她又马上把徐文生的手放开了,笑吟吟地看着徐文生说:“老师是听说我们系有人昏倒了以为是我,才找过来的吧?”
徐文生感觉自己在顾念面前无所遁形。
顾念笑容明丽:“我可是要拿军训优秀标兵的,老师你不用太担心我。”
听着她一声又一声“老师”,徐文生手心泛着难言的凉良,明明还是艳阳高照的九月,他却感觉自己置身寒冬腊月中。
徐文生艰难地点着头说:“……是我误会了。”
徐文生走了。
顾念回到临时病房看看舍友有没有好一点。
舍友朝她挤眉弄眼。
“那是学校里的老师吗?好年轻啊!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虽然师生恋是很让人诟病的事,但这老师一来不是她们系的,二来连公共课都不给她们上,实在不构成什么实际意义上的师生恋。
何况徐文生看起来还这么年轻帅气,七八岁的年龄差也不是很大!
顾念笑了笑,很随意地讲起前两年徐文生给他们当指导老师的事。
说是指导老师,其实徐文生是来给他老师打下手的,所以她一开始都喊他“师兄”或者“徐哥”。后来他当上正儿八经的高校讲师了嘛,她自然就改口喊“徐老师”。
舍友听完后一脸遗憾地说:“怎么是改口喊老师,不是改口喊老公?”
顾念无奈地看着舍友叹气:“平时少上点网少追点星。”
现在的小女孩儿张嘴喊老公可太容易了,只要是个长得还行的男星就能喊得很欢,要是碰上特别飒的女星的话性别也不是那么重要。只要追个几年星,老公三千不是梦!
药很快起了效果,舍友感觉自己又能活蹦乱跳了,就和顾念一起回了军训场地那边。
教官没让舍友接着训练,只安排顾念单独归队。
一天的训练顺顺利利结束。
傍晚舍友把自己辛辛苦苦偷渡进来的零食分给顾念和另外两个同寝室的,感谢她们白天对她的照顾。
顾念很喜欢这样的氛围,笑着跟她们一起举着巧克力棒做了个干杯动作。
甚至还很合群地发了朋友圈。
谢锦临很快看到了顾念这条朋友圈,不是他自己看的,而是他主持完一个小会议后有人拿给他看的。他开的不是什么正经会议,就是几个小年轻一起玩创业。
反正他还远没到进接掌家业的时候,投资点自己感兴趣的行业玩玩也不错。
这批人和他玩得好,会后可以一起摊在工作室里边聊天边打游戏。
这不,有人刷到顾念的新朋友圈,马上拿过去给谢锦临看:“临哥,快来猜猜哪只是我们念念的手!”
谢锦临闻言瞥了他手机屏幕一眼,只轻轻一扫就认出了哪只手是顾念的。她手上有个不怎么显眼的小疤痕,像个小小的月亮,好认得很。
明明才去军训基地三天,她倒是融入得很快,连这么幼稚的朋友圈都能发出来。
反而是他这段时间都不太得劲,最终只能高薪聘了个专业助理帮自己打理各项杂事。
既然不想让顾念继续待在自己身边,谢锦临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儿不习惯就把顾念喊回来。
顾念那点儿心眼他一清二楚。
顾念就是想让他习惯她的存在。
谢锦临这人天生反骨,最不喜欢让人顺心如意。
只是这会儿突然被勾起了心底那点惦念,谢锦临心情还是不太好。他没好气地把旁边那人的手机推远了:“猜什么猜,别挡着我打游戏。”
其他人对视一眼,暗自猜测谢锦临可能和顾念闹矛盾了。
到底是谢锦临和顾念两个人的事,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也打开游戏玩了起来。
另一边的顾念洗完澡出来,正仔细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就收到了她和谢锦临共同朋友的秘密消息:“念妹子,你和临哥吵架了?”
顾念眉头微动。
吵架?
等问清楚事情始末,顾念也拿不准谢锦临是什么个情况。
不过正打着游戏突然被人拿她的朋友圈打断了,以谢锦临的脾气会不高兴也很正常。
顾念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给对方分析的,让他少这么打扰谢锦临。
那边觉得顾念的话很有道理,也就没有再纠结。
顾念结束这段秘密对话后也没有给谢锦临发消息,她们以前都是直接电话沟通,聊天界面空荡荡的,很难想象她和谢锦临之间曾有过那么亲密的一段关系。
她只简单地挑了几个重要消息回复,就放下手机开始看书做笔记。
她天分没别人高,只能期望勤能补拙了。
与此同时,男寝里面的郑延早早躺到上铺,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睁着眼睛干躺了半天,终于还是坐了起来,戴上耳机,打开手机,点开手机里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密码的私密文件夹。
私密文件夹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视频。
上传时间是十年前。
那时候他们都才八九岁,正是男孩子最人憎狗嫌的年龄段。他那时候也很讨人嫌,一天到晚惹是生非,还爱带着一帮“兄弟”欺负弱小,并且不觉得这是错的,以看见别人被弄哭为乐。
直到有一天,他拿着手机对着那个娇娇小小的女生拍了很久。
她一直在认认真真地吃东西。
耳边是“兄弟”们在嘲笑她和另一个家里很穷的男生是饿死鬼,他的“兄弟”们似乎觉得这是件很好玩的事,说话的声音很大,笑声也非常张扬,不少人都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那家里很穷的男生哭了。
她没有哭。
她朝他露出两个浅浅的笑窝。
那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不是什么老大,而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
那天以后他勒令其他人把视频删了,再也没有恃强凌弱欺负过别人。
只是郑延没舍得删掉自己手上这个视频。
……他是想留着提醒自己别再做这种事。
没错,就是这样。


第5章
可惜不能属于她。
军训进行过半,班里很多人都看出郑延对顾念态度不一般,不管顾念安排什么事他都会积极响应,休息时甚至会坐在边上给顾念挡太阳。
刚迈进大学的大一新生正是最憧憬恋爱的阶段,他们刚挣脱高中的囚笼,一下子变得自由自在,大多会趁着新生阶段迅速物色心仪的对象一顿猛追,不愿成为人群中落单的可怜人。
这点雌雄激素碰撞出来的蓬勃冲动,哪怕是名校高材生也不能免俗。
眼看郑延这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家伙上来就把顾念给预定了,众人不免都有些遗憾。
这家伙不声不响的,下手可真快!
顾念看起来倒是没表现出什么特别,军训非常认真,平时还积极组织班级活动、帮领队老师解决各项杂事,教官和领队老师都非常喜欢她。
长得好又会来事的学生,谁会不喜欢?
等轮到他们系开始进行实弹射击训练,顾念就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连负责他们军训的连长都跑过来了,多给她拨了几发子弹,让她多来几枪试试看。
这次军方和校方合办的新生军训还需要几张宣传照,最需要的就是她这样青春靓丽的新生形象。
这年头不管举办什么活动,收集宣传素材可都是头等大事!
顾念自然不会反对,自自在在地在镜头下瞄准、扣动扳机、再瞄准、再扣动扳机,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不管是看着屏幕的临时摄影师还是远远围观的其他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郑延更是感觉自己一颗心跟着枪响怦怦直跳。
沸腾不止。
她真好看。
就像是高高的峭壁上开出的花,明明那么脆弱而美丽,却从生根发芽那天起就倔强地承受着世上最残酷的寒冷与风霜。
郑延不由自主地用舌头抵住自己的上颚,血液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他这些年所有的精力都发泄在体能训练之中,逐步练就了现在这个令人不敢招惹的体格,但从来没再生出过恃强凌弱的想法。
看着不远处持枪而立的顾念,郑延却感觉自己胸口滚烫不已。
他想得到她。
他想摘下这朵花,一点一点碾碎她坚强的表象,尽情赏玩那极致的脆弱与极致的美丽。
这是一种极其恶劣的想法,却不可遏制地在他胸腔疯狂蔓延。兴许他这十年来只是把骨子里那股恶念压了下去,事实上它依然深埋在他的心底,直至现在才再次爆发出来。
欺负别人有什么意思,他就想尽情地欺负她,让她和别的被欺负狠了的人一样哭泣不止,露出弱者该有的彷徨与无助。
顾念把宣传照拍完,突然感觉到有一股让她很不舒服的视线。她微微一顿,佯作不经意地回望过去,冷不丁地对上郑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饿狼一样的目光。
顾念敏锐地感觉到郑延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收回望过去的视线,微微地皱起眉,总有种不怎么好的感觉。
顾念从小到大遇到过不少对她怀有恶意的人,只要他们没做什么实际行动,她也不会太在乎。真遇到要动手伤害她或她家里人的恶人,不管是刀子还是砖头她都敢往对方身上招呼,小学短短那六年她就进过不止一次警局。
真要把遭受过的所有恶意都记在心里,那活得也太累了。她坚定不移地相信只要她一直往上走,走到他们够不着的地方,他们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眼前。
既然是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她自然不会花心思去记住。
可这大半个月以来郑延没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怎么会突然给她那样的感觉?
难道她要想办法查查郑延是什么来头?
顾念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仍是和舍友们轻松谈笑。
当晚顾念就托人帮自己私下打听一下郑延的事,同时给谢锦临那边发送自己分析出来的情况。
她混进不少校友群和学校相关网站,搜罗不少关于谢锦临想插足的那对小情侣的情况。
包括两人参加的社团、选报的课程以及家庭情况,那位名叫方轻漪的学姐只比她们大一届,年龄差约等于无,她兴趣爱好很广泛,热衷于参加各项志愿者活动。
能培养出这样的女孩儿,她的家境自然也是很不错的,只是远没有谢家有钱有底蕴而已,她们家和谢家还有两三项合作关系。
这样一分析,谢锦临趁虚而入的机会是很多的。
她的男朋友沈熙居然和徐文生有点关系,是徐文生姐姐的孩子,算是徐文生的亲外甥。
都说外甥像舅,这话还真有点道理,顾念把收集到的照片仔细欣赏,越看越觉得沈熙的眉眼和徐文生很相似。
高二那年她其实追过徐文生,只可惜没追上。
她知道徐文生是为她动了心的,哪怕没有很多,仔细寻摸一下至少也有那么一星半点。
他之所以拒绝她,原因也显而易见:他的人生必须按照他家里的安排走,绝对不可能和她这个不管年龄还是家庭背景都不般配的小女孩儿在一起。他真要敢跟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在一起,他家里人肯定要把他腿打断。
顾念没在意徐文生的拒绝,毕竟这才是负责任的做法——不能和你结婚就不吊着你,没有仗着年纪大上几岁就哄骗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多好的人啊。
可惜不能属于她。
你可醒醒吧顾念,真正的好东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
顾念仰靠在军训基地提供的并不怎么柔软的枕头上,随意地划动着自己收集到的那些照片。
这都是公开的照片,不存在什么隐私问题,无非是沈熙作为新生代表讲话、拿到奖项的宣传以及运动会和迎新晚会之类的校友抓拍。
有些角度真是越看越像他舅。
想到要帮谢锦临撬人家墙角,顾念心里还怪过意不去的。
不过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天之骄女就算真的失恋了,想再找到适合的人应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也不知这沈熙是什么样的人……脾气会不会也跟他舅舅一个样?
顾念手一直漫无目的地把照片往前划动,直至划到一张只有两个影子的照片上才停下来。
照片上,大影子背着小影子,两个人的身影交叠在寂静的环山跑道上。
那天她出去晨练时崴了脚,周围没有别人,只有恰好也出来晨练的徐文生发现了她。
一直严词拒绝她的徐文生默不作声地把她背回了夏令营基地。
那条路似乎好长好长,她趴在他看似很文弱实则非常宽厚可靠的背上,总感觉他能背她走一辈子。可是她哪有那么幸运,第一次喜欢人就能和他走到白头呢?
那长长的环山跑道总还是要走完的。
她掏出手机对着他们交叠的影子按下快门。
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她笑眯眯地给他看自己拍下来的照片:“放心吧师兄,我没有拍你,我只是拍个影子而已,没有人看得出是你。”
那是她最后一次喊他师兄。
顾念正定定地望着手机上交叠的影子,谢锦临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顾念起身去寝室外接电话,主动问:“临哥你收到我发过去的文件了?”
“收到了。”谢锦临随意地回答完才问顾念,“你找人查郑延做什么?”
顾念没想到谢锦临这么快就知道她托人查郑延的事。
她如实把自己的想法讲给谢锦临听:“他以前似乎和我有过什么交集,但我不太记得了,所以想了解一下他是什么样的人。”
谢锦临警告:“少搭理他,也别查他,他家里不干净。”
顾念听后心中微微一凛,更加确定射击训练时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她“嗯”地应了一声,乖巧答应:“我也是觉得不太对劲才托人查查看,既然是这样我就不查了,以后尽量离他远一点。”
谢锦临没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第6章
“我难道图他是个好人吗?”
军训结束时,顾念顺利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优秀标兵,回校后就请室友们吃饭庆祝。
经过一整个月的操练,每个人都晒黑了不少,顾念底子好,瞧着跟个没事人似的,引得舍友忍不住上手捏她脸蛋,感慨这到底是怎么长的。
“哪里是长的,是注意防晒。”顾念笑着说。
几个人热热闹闹地搓了顿火锅才各自散去。
顾念没有住校,不过住得离学校不远,上学放学都很方便,张姐就跟着谢锦临去了。
她本以为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到谢锦临,结果回到家就看到谢锦临堂而皇之地坐在那儿看电影,看的还是青春期少男少女追逐来追逐去的恋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