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红枫提醒道:“侯夫人,还有一个时辰下半夜就到了,您再忍一忍,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徐侯夫人心底憋了一口气,她很想现在就离开,可是徐侯爷和徐锦墨之前的警告,言犹在耳,这前半夜她必须守好,只能忍下来。
却再不敢凑近,让人把椅子端到门口处,离得远远的。
往常晚上的时间过得极快,睡一觉就到天亮了,可是今晚却度日如年,如坐针毡。
偏偏温明蕴玩上瘾了,怎么肯放手。
她忽而呓语,说一些非常不吉利的话,忽而浑身打颤,一副随时要抽过去的模样。
“姓田的,我化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像我这种没出嫁的姑娘枉死,多半是要变成厉鬼,我每晚都站在你床头看着!”
她每次只说一两句,可是每句话听起来都是那么惊悚。
到了后半夜,温夫人如期来换班的时候,就见徐侯夫人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双眼通红,泪流满面,显然已经哭肿了。
“亲家,你这是怎么了?”温夫人询问。
徐侯夫人看见她,简直犹如见到了救星,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把腿往外跑。
只是腿发软,差点摔倒,还是温夫人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
“你总算来了。今晚实在不太平,我——”她一肚子话想说,但是却不敢说。
“我走了。”最后勉强憋出三个字,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温夫人一脸莫名其妙,眼神追着她的背影,待看到徐侯夫人裙衫后面湿了一块,顿时一愣。
这是茶水打翻了?
可是她方才坐的地方,只摆了一把椅子,根本没有茶水,也无瓜果点心。
门口的地面上还残留了一小滩水迹,隐约印着她的鞋印。
“姑娘之前清醒过?”温夫人询问。
“没有,只是姑娘又预言了,说了一些侯夫人不爱听的话。”红枫规矩地回答。
温夫人挑眉,嗤笑一声,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心底鄙夷。
哦,这是被吓尿了,纯属活该!
亲娘来守夜,温明蕴自然不可能折腾,安稳地睡过去,之后还有硬仗要打呢。
*
清晨,天还没亮,徐侯夫人就被叫醒了。
“我昨晚守夜,还被温三吓个半死,根本睡不好,你这么早叫我做什么!”
“这种时候,你怎么还能睡得着?温博翰连棺材都抬过来了,你不会真以为他是为了给女儿送终的吧?你信不信,温三要是真死在侯府,我们家也得跟着抬棺材出去!”徐侯爷气急败坏地道。
“我不管你睡没睡,只要温三没醒过来,你就得在床边守着。”
“凭什么?温三只是一个晚辈,她又不是我婆婆!”徐侯夫人不忿。
“凭你身边的碎嘴婆子把人骂吐血了。她的确不是你婆婆,但只要她不醒,你就得去当孝子贤孙!会咬人的狗不叫,你不想温博翰给你儿子使绊子,就赶紧去!”
徐侯爷再三警告,最终起了作用,徐侯夫人灰溜溜地过去了。
温明蕴在徐侯府住了整整三日,于第二日傍晚清醒。
其实这不是她本意,以她睚眦必报的性格,至少得折腾七八日,把徐侯夫人折腾个半死不活才算罢手。
可是偏偏她饿得不行,让绿荷伺候她偷吃东西的时候,被徐侯府的下人给撞破了。
无法,她只有趁势醒过来了。
不过清醒也有清醒的折腾法儿。
温明蕴正靠坐在椅子上,享用着乳鸽汤。
徐侯府厨娘的厨艺极好,汤水鲜香,肉质软烂,里面还放了参片,满满一锅全是精华。
“味道如何?”温夫人坐在一旁,目光慈爱地看着她。
温明蕴点头:“还成吧。只是人参年份太短了,还就这几片,也忒小气了点。”
她说完,还很嫌弃地撇撇嘴,要是让徐侯夫人听到,必然又得气到捂胸口,这人参可是三百年老参,她自己都舍不得吃,有个头疼脑热也只切点参须下来炖汤,到了温明蕴这里可是直接切片,简直跟割肉似的。
“夫人,姑娘,侯夫人来了。”外面传来小丫鬟的通传声。
刚好喝完汤的温明蕴,顿时把碗一推,就开始轻声啜泣起来。
“侯夫人是不是姓田?我不要和姓田的人说话,他们姓田的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碎嘴子!”温明蕴十分委屈。
她哭哭啼啼的,虽然说话不再像之前诅咒人时,那么中气十足,但也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原本兴冲冲赶过来的徐侯夫人,瞬间火气直冒。
她被折腾了这几天,简直要把自己半条命搭进去了,见识过温三的手段,她才知道当初和婆母过招,那简直是过家家一般轻松。
温家这三丫头,绝对是讨债鬼催生的,那脑子里除了骄奢淫逸,就是折腾人。
想想温家乃是清流之家,最忌讳享乐主义,温明珠给徐侯府当世子夫人,那也是进退有度,善解人意,偏偏这温三,一窝好竹生出这么个歹笋来。
当初怎么没被掐死!
“胡闹!怎么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冤有头债有主,田婆子胡说八道,你只记恨她便是,非要连累所有姓田的人,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少田姓人士嘛,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温夫人厉声教训。
她边说边从衣袖里摸出一块锦帕,送进了温明蕴的手里,抬手指了指嘴巴示意她。
喝完乳鸽汤,连嘴巴都没擦干净,就开始骂人。
温明蕴不紧不慢地擦拭干净,不过却没松口:“娘说得对。其他人是无辜的,那就徐侯府里姓田的人,我不要见。他们都是一伙儿的,背地里不知道说了我多少坏话呢!”
在得理不饶人这方面,她一向都是很可以的。
“三姑娘,小厨房新作了糕点,热乎着呢,奶香味儿十足,我给你带了些,你尝一尝甜甜口。”
徐侯夫人恨不得甩袖离开,可是碍于徐侯爷和世子给她的压力,她只能忍着,还得好声好气哄着。
“甜甜口?我不要再听见‘tian’这个字,姓田的都是坏人,呜呜呜。娘,我好难受啊,胸口好痛……”温明蕴一副又要犯病的模样。
温夫人连忙搂过她,扬高声音对着屋外道:“侯夫人,您请回吧。小女还未大好,此刻不能受刺激,待她好了,我定领着她向你赔罪!”
徐侯夫人连道不用,灰溜溜地走了。
一转身,她就气得面色阴沉,银牙暗咬。
按理说温明蕴已经清醒了,也该离开徐侯府,可是这一家三口只字不提。
不止温夫人娘俩住在这里,好吃好喝地供着,甚至温大人下值后也过来探望。
望京的贵妇圈议论纷纷,皆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徐侯府上下早就打点过了,谁都不敢多嘴多舌。
徐侯夫人就想把她们送走,但是温明蕴这病症时好时坏,吃得全都是精贵物,雪燕人参管够,但是却连床都下不来,如何让人离开。
到后面,她都开始怀疑,温三是不是在装病了。
偏偏温明珠也不管事儿,徐侯夫人去问过好几次,她都只说温三好哄,给她好吃的就行。
徐侯夫人最后都想骂人了,温三好哄个鬼。
直到身边有人提醒她,除了汤汤水水这些吃食,珍贵的布料,时新的衣裳首饰,名贵的胭脂水粉,甚至到一些古董等等,皆双手奉上。
一天大概能送上七八回,宫里最得宠的妃嫔娘娘,都没有这待遇。
送到最后,徐侯夫人一听到“温”这个字就开始打哆嗦。
以后她对所有姓温的人都从心里打怵,又阴又毒。
温明蕴不止吃拿卡要,而且还站在道德至高处,谁都说不出她不好来。
“侯爷,温三实在太过分了!这匹月锦纱是宫里娘娘赏的,还是藩国进贡的,我根本舍不得,原本准备裁剪做外搭,中秋进宫拜见娘娘穿的。她一个没出嫁的女娃娃,穿这么贵重,也不怕压不住!”徐侯夫人实在招架不住了。
直接哭哭啼啼地来找徐侯爷,给出去的东西,很多都是她压箱底的宝贝,甚至还有当初的陪嫁,但是为了大局,她都忍了。
可是如今到这块纱,她是真的舍不得。
这月锦纱不仅丝质柔软,里面还加了特殊的东西,到了黑暗的地方会发出淡淡白光,宛如月光,所以得名月锦纱,极其珍贵,千金难求。
就这一匹,能让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妇们都眼红。
徐侯爷脸色一肃,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还觉得不够乱,又开始胡咧咧,你管她压不压得住,反正比你压得住。她要,你就给!这还不是你该得的,你得庆幸她是温家女,而不是宫里的贵人,否则到时候连命都得舍了。”
温明蕴清醒过后,徐侯爷就很少过问后院的事情了。
不过是要几件东西而已,人家在侯府都吐了那么多血,棺材板都备好了,给点补偿完全说得过去。
恰好徐锦墨也在,对上亲娘求助的眼神,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轻声安抚道:“娘,无事。三姑娘在府里已经住了几日,温家不可能让她久留的。我明日与明珠说,她定能处理好此事。”
徐侯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冷笑一声,没好气地道:“得了吧,你那个媳妇儿,胳膊肘可是向着娘家的,我之前又不是没请过她帮忙,人家推得干干净净。也不知道是娶儿媳妇,还是娶了个讨债鬼回来!”
徐侯爷登时大怒,“我看你最像讨债鬼,都到这个地步,还不知道收敛点!程锦心中自有成算,他说行那自然行!”
徐侯夫人瞬间蔫了,缩着脖子离开了,咬牙切齿地让下人把月锦纱送出去。
当晚,温明蕴就让人把那月锦纱做成了蚊帐,直接挂起来,气得徐侯夫人差点吐血。
温家一家子都不是东西!
特别是这个温三,竟然把月锦纱用来做蚊帐,完全就是猪八戒吃人参果,暴殄天物。
第004章 狮子开口
隔日,温明珠赶过来的时候,温明蕴正坐在窗下,和绿荷下棋。
“身上还难受吗?”温明珠走过来,抬手自然地试探着她额头的温度,见没有发热,才放下心来。
“难受着呢。昨夜都没睡好,这月锦纱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连只蚊子都防不住。夜里冒光,反而把蚊子全引过来了,外面趴了一层,差点没吓死我!”温明蕴撇嘴,满脸嫌弃。
温明珠哭笑不得,忍不住轻拍她的后背:“调皮,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得遭多少人恨。原本就不是做纱帐的,若是被我婆母知道了,得骂你山猪吃不了细糠。”
不得不说,当了几年婆媳,温明珠还是非常了解徐侯夫人的。
温明蕴抚掌大笑:“嘿嘿,这细糠到了我手里,哪怕吃不下我就扬了。她连享用的福气都没有,那不是山猪也不如!”
温明蕴在气人这方面,一向很可以的。
“还有什么想要的宝贝,尽管开口,时间差不多了,再待下去就站不住脚了。”
这院子本来就是温明珠的,所以姐妹俩说悄悄话也没什么顾忌。
“姐夫和你提了此事?”温明蕴收敛起笑容。
温明珠点头,调侃道:“你拿了这月锦纱,等于在婆母心口上戳了一刀,她忍不住搬救兵了。”
“行吧,凡事都要讲究可持续发展,不可竭泽而渔。让徐侯夫人养好身体,从宫里扒拉点好东西,我再过来。”她十分光棍地道。
温明珠忍不住轻笑:“调皮。”
“姐,别说我了,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满月酒那日就看出来了,你虽敷了粉,但依然面色有些苍白。是不是月子里没安顿好?”温明蕴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温明珠脸上的笑容收起,不由低叹一口气:“也没什么,就是身上还有些不爽利,正常。每个女人生完孩子都会这样。”
小妹还没成亲,温明珠就没有多说什么,但其实温明蕴来自现代,对于这方面的知识特地了解过,温明珠所说的应该就是恶露。
温明蕴眉头紧皱,她还是很担忧。
古代医疗条件这么差,女人生孩子简直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温明蕴属于胎穿,她至今都记得自己从温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场景,简直是终生阴影,也让她生出坚决不在古代生孩子的决心。
“对了,长姐,你生了二胎,对源哥儿还是一样的好吧?千万不能忽视他!”温明蕴立刻提醒。
在现代,都有家长生了二胎后,忽视一胎的,更何况是古代。
“这你放心,他可是侯府嫡长孙,未来的侯府世子,谁敢怠慢他!哪怕是双胎弟妹也越不过他去!”
温明蕴撇嘴:“我说得是你这个亲娘,侯府里其他人与我何干。你对他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温明珠顿时沉默,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傻妹妹,你说什么呢。源哥儿今年都八岁了,他三岁启蒙之后,就与我分开了,世家高门子弟,不能长于妇人之手。”她勉强撑起一抹笑容,还亲昵地点了点温明蕴的鼻子。
听到这个话,温明蕴都忍不住翻白眼了。
古代人说话用词,她都听了二十二年还没习惯呢,从骨子里就带着贬低女性的意味。
高门大户为了不培养妈宝男,孩子几岁就被抱走了,甚至平时相处都得端方守礼,别说撒娇了,有时候母子之间互动都挺尴尬的。
“这样也好,阿姐不用成日围着夫君和孩子转,免得把自己熬成黄脸婆。吃好喝好睡好,过自己的清闲日子。若是心中寂寥,再养一两只猫狗鸟雀,快乐似神仙。”温明蕴这话说得相当光棍。
温明珠满脸不赞同,轻叹一口气:“你又说这种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又要笑你。等日后你成亲生子了,恐怕做不到这种置身事外的高人状态。”
温明蕴撇嘴,没有答话。
别说二胎了,她连一胎都不准备生,没有血脉相连的孩子,她的确能一直当世外高人。
*
徐侯夫人终于被请进了里屋,瞧见了清醒的温三姑娘。
温明蕴穿着宽松的锦衣靠坐在床头,脸色仍然苍白如纸,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给刮倒了。
“长姐今早来教训过我了,侯夫人乃是长辈,而且一片心意不能辜负,只要我还有口气在,必然是要见您的,更不能迁怒您。”温明蕴说一句话,咳了三回。
乍听起来,是个懂事上道的孩子,但是不能细品,要不然就觉得哪里都很奇怪。
“哪里的话,田婆子说的那番话实在太混账,你心中有怨气,实属正常。”徐侯夫人轻咳一声,克制住心底的不情愿。
“我和娘说过了,明日就回家去。只是我这身子实在孱弱,如今喘气都难受,只怕前脚用轿子抬出徐侯府,后脚就要进棺材了——”
话还没说完,她又开始猛烈咳嗽起来,等咳完后,将捂嘴的帕子拿开,谁都能看见上面一片殷红。
徐侯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现在看到血,就想起那日守夜时,被温明蕴兜头喷了一脸血的感受,再配上温明蕴的诅咒,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一闭上眼就是满目血红。
她张张口,这种时候的社交辞令自然是要挽留,无论真心还是假意。
可是这几日,徐侯夫人见识了温三能折腾的劲儿,多次被戏耍,从骨子里就怕了她,连虚情假意的话都不敢说,生怕温三顺坡下驴直接答应下来。
温明蕴看见她这副怂样儿,差点破功笑出来。
好家伙,徐侯夫人的确是有点智商在身上的,但不多。
“为了不拖累徐侯府的名声,恐怕还要麻烦侯夫人多照顾一二,让我明日安稳回家。”
“一定一定,三姑娘有什么需求,尽管提便是。”徐侯夫人大喜,连忙应承下来。
温明蕴轻笑,客气地道:“这些日子辛苦侯夫人了,待我好了,一定送上谢礼。”
“原本也是我没管好下人,都是应该做的。”
徐侯夫人见她这么客气,也连忙放低了身段,之后便被红枫送了出去,手里还拿着一串清单,正是温明蕴需要她照顾的地方。
她出来时,恰好见到温明珠进来,还心情甚好地打招呼。
“明珠啊,你小妹今日精神头不错。小姑娘虽然缠绵病榻,但是却善解人意,难得啊。”
温明珠一脸懵逼,看着徐侯夫人欢天喜地离开,仿佛是吃了糖一般,连背影都透着一股愉悦的气息。
“你给她下了什么蛊?竟然这般开心!”温明珠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她是真的好奇。
“我给她当儿媳十年,伺候婆母,操持后宅,都没能得她几个笑脸,今日是她对我最和气的一次。”
温明蕴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还能下什么蛊,当然是迷魂蛊。你这婆婆不能顺着来,越顺她越难伺候,你若是给她两下子,之后再和风细雨,她就转头主动迁就你了。”
徐侯夫人是有点抖M体质在身上的,说难听点就是不识好歹。
她这辈子一帆风顺惯了,不止脑子舍不得动弹,眼睛也长到了头顶上,鼻孔看人。
对付这种人,就是要一巴掌把她拍到地上,她才能干点人事儿。
不然绝对会倒打一耙。
“不过她的好心情应该持续不了多久,我可不是一般人,小鱼小虾打发不走我。”温明蕴很有自知之明。
或许是对应她的话,她这边刚议论完,侯夫人的院子里就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人参各一根?她当侯府是人参窝啊,处处可见这玩意儿!”
“血燕十斤。她咋不去抢呢?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有没有吃到十斤血燕,她也真敢张口!”
徐侯夫人欢天喜地回去,等让人准备清单上的东西时,瞬间炸锅了。
光看到开头前两样东西,就仿佛在割她的肉。
之前都送去那么多补品了,这现在临走竟然还要这么多,完全是把他家当冤大头整。
徐侯夫人完全招架不住,这次她也学聪明了,找到徐侯爷之后,完全不哭诉,只是把清单交给他,让他来准备。
“侯爷,不怕你笑话,我的嫁妆已经被掏得七七八八,实在是凑不齐这些东西,你和儿子又不让从公中走账,只能麻烦你准备了。”
她说完这话,也不管徐侯爷什么反应,直接把单子甩过去,转身走人。
离开的时候,都不能称作是小碎步,直接一路小跑,生怕被追上。
徐侯爷暗骂了几句,直接丢给管事准备,原本也没放在心上,可是被那管事追着要东西,才知道清单上的东西有多离谱。
一个偌大的侯府,自然是能凑得齐这些,只是花费颇多,难免心疼。
徐侯爷憋了一个下午,还是没舍得,一直等温博翰下值,他立刻赶过去见面告状。
当然徐侯爷可比侯夫人会说话多了,乍听起来那是相当有道理,就怕养成温三骄奢淫逸的性格。
温家世代清流,一向视金钱为粪土,肯定容不下这样的姑娘,万万没想到,温博翰根本不如他的意。
“徐侯爷说得甚是,我们温家世代清流,无论是教养姑娘还是爷们儿,都端方清正。唯有我这小女不同,她生来体弱,无数大夫断言她没几年活头,所以家中一切金贵之物皆予她享用,只盼她没白来走这一遭人世间。但凡她想要,若是家中没有的,我与夫人也会尽力求来。”
温博翰这番话说完之后,把徐侯爷都听愣了。
温大人是礼部侍郎,性子一板一眼,是礼教规矩的坚决拥护者,当初皇上任用他的时候,曾经在言官和礼部之间踌躇,这两处都很适合他。
最终因为温博翰性子刚直,怕他成日上谏,得罪太多人,让他去了礼部。
而这样一位老古板,竟然也有如此溺爱孩子的一面,不过再一想温三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似乎一切又都说得通。
“这清单我也看过了,并不是多了不得的东西。当然如果徐侯府出不了,我可以让人回府去拿,只是在小女面前切莫露馅,她是个相当敏感聪颖的孩子。”温博翰将清单递了回去,波澜不惊地道。
徐侯爷差点被口水呛住,听听这说得还是人话吗?
难道他们堂堂侯府,富贵还不如一个四品官员的府邸不成?竟然抠搜至此,还需要弄虚作假,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像他们这种侯爵之家,最厌恶的就是被人瞧不起,里子绝对不如面子重要。哪怕底裤穿破洞了,那外衫也得是光鲜亮丽。
“温大人这是什么话,东西都备齐了。只是温家教导后辈一向以严苛出名,我怕引起你的误会,遂提前知会一声。这点子东西,我们徐侯府还不至于放在眼里。”徐侯爷腰板挺直,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
温博翰冲他作揖:“侯爷说得甚是有理,是我多虑了。”
等两人分开之后,徐侯爷越想越憋屈,他怎么觉得方才温博翰是故意的,明显用了激将法,但是当局者迷,他现在反应过来也晚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人准备东西。
作者有话说:
女主父亲名字改了一下,从温博明改成温博翰,前者这个明字,和温家三姐妹中间字撞了,不能用。
第005章 满载而归
温明蕴起了个大早,屋子里摆了两个大箱笼,里面塞得严严实实的,全是她这几日在徐侯府搜刮来的东西。
外屋还放着三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们正将这些箱笼抬起来,往马车上送。
徐侯夫人早早起来了,看见这犹如抬嫁妆一样的架势,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里面装的可都是好东西啊,连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全都被温三给要走了。
她心底痛骂不止:抬走吧抬走吧,温三这个短命鬼,这些东西就当是我们徐侯府送你的陪葬品了!
温明蕴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照着,温明珠帮她梳头发,温夫人则在做最后清点。
“阿姐,屋子里这两个箱笼我不准备带走,左边那个是给你的,右边的则是给源哥儿。可怜的娃,成日上学读书,我住在这儿几日,都只见了一面。”
温明蕴轻叹,七八岁的年纪,在现代才是小学生而已,正是爱玩儿的时候,哪怕鸡娃严重,那也得保证睡眠时间。
可是她的小外甥已经开始死亡作息,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温明珠轻笑,连忙摆手:“你全都带走,若是被眼馋的人知道了,只怕得要回去。”
虽说没有直言姓甚名谁,但是姐妹俩都清楚说得是谁。
“他们不敢,若是敢要回去,我就敢再回来。”
听着温明蕴这般豪言壮语,温夫人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道:“看把你能的!等待会儿见到你爹,我看你怎么办!”
温明蕴装病这几天,温博翰虽然来徐侯府助力,但实际上根本没来看过她。
嘴上找的借口是,毕竟是在徐侯府,他不好随意在后院走动,但实际上温家人都知晓,对于温明蕴此番行事,老爷心中有气。
只是碍于在旁人地盘,隐忍不发而已。
温明蕴缩了缩脖子,瞬间不敢吭声。
害怕面对亲爹的毒打,也是她不愿意回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温明珠拍拍她的手背,岔开话题说笑道:“怎么只有我和源哥儿的,没有你另两个外甥的。你要知道他二人的满月酒,可都被你这个小姨给抢了风头,结果拿好处的时候却两手空空?”
“谁说我没留了,喏,在那儿呢!这可是其中最值钱的一个,有价无市,千金难买。”
温明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那顶月锦纱做的蚊帐,顿时哭笑不得。
“拿走拿走,谁稀罕!这要留下来,可就是个祸害,府上估计要不得安生。”
这顶帐子要是敢给双胞胎用,徐侯夫人看见了,哪怕是自己的一双孙儿,估计也得气死。
就她那点针尖大的心眼,说不定还会把对温三的不满,迁怒到双胞胎身上。
“不要就不要。”温明蕴撇撇嘴。
很快一切收拾妥当,她被婆子抬了出来,直接坐上软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