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你去过嘉城?”
女生摇头。
程弥笑:“那应该是认错了。”
讲台上生物老师视线溜过这边,后面两人便无话了。
大课间程弥被魏向东喊走:“程弥,教材部刚来电话说可以下去拿教材了,你下去拿书,就在教学楼一楼105。”
程弥走后,女生拿出桌底频繁亮屏的手机,翻开手机盖,是她其他班朋友发来的消息,叫她中午一起去吃饭。
女生眼睛对着对话框慢慢睁大,不是因为朋友消息,而是那个朋友用了将近一个月的头像。
头像是一剪侧影,夕阳如火烧,天台上女生手撑身后坐着。风吹发丝拂脸,唇色比漫天残红更烈,眸色晃向拍照人时风情被定格。
那时大抵是在跟朋友说话,是放松的,却仍旧明艳到晃人眼。
而这张脸,赫然就是一分钟前坐自己身边那个人。
——
连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学生都认出了程弥,更不用说上下课都泡在学校论坛里那帮人。
论坛鱼龙混杂,埋地里的事都能被人刨出来,何况程弥那套头像图十个女生里三个头像是她,不被认出来都难。
她早上刚入学,从长相生活到感情已经被来回嚼了一遍。
-名字叫程弥,一个小网红了,之前那套图走红后现在粉丝很多。平时在网上挺低调的,几乎不发东西,人粉丝都说这叫人淡如菊,不过你们懂的,现实嘛,呵呵。
-程弥性格挺好的,我一朋友认识她,是真人美性格好,女孩子都喜欢的那种。
-这女的可厉害了,已经跟高三级草厉执禹在一起了。
轻飘飘一句话掀风起浪,整日和题海打交道的枯燥学生时代,男女生之间那点事远比千斤重的课本堆要有趣得多。
再加上厉执禹还是学校很多女生藏在日记里的心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论坛关于程弥和厉执禹的帖子一时铺天盖地。
在别人忙着给自己贴标签的同时,程弥抱着书往二楼走。
学校高一高二在高楼层,高三部在教学楼一二楼,刚程弥下去教材部教室还热闹着,现在走廊连着一排教室空无一人。
天边滚闷雷,却不见一点雨,走廊被灰淡日光刷成一片暗色,隐约有广播声传来。
全国中学生做的可能是一套广播体操,旋律恍惚让程弥回到以前学校。
走廊上安静得只有她的脚步声,影子被香樟树切割,时现时隐。
某刻,另一阵脚步声闯入。步履平静,不躁也不懒,和她的契合上又错开。
程弥视线随意往那边放,转角晃过来一个人影。
少年人身形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单薄利落,背着走廊尽头那方灰白天色,融在冗长无边的暗淡潮湿里。天地在那一刻无形消弭,只剩那道黑白色校服身影。
眉眼处沉默罩着一片阴郁,沉默,安静。
黑发黑眸,细小青筋几乎穿透苍白肌肤,脆弱到干净,俨然一副好学生形象。
却偏偏没半分好学生的温润有礼。
不知道是不是程弥错觉,这人周身氛围比昨晚还要冻人几分,她步伐不慌不忙维持原来频率。
两道脚步声逐渐靠近。
到了无法忽略彼此存在的地步,视线不可避免相撞。
怀里新课本边角锋利,硌着她手臂,空气里所碰皆锋利,包括对方眼神。
只一瞬,双方犹如陌生人擦肩而过。
程弥没有回头,不紧不慢朝教室走,拐进教室门时想起刚才晃过眼前的铭牌。
果然和司惠茹一个姓。
——高二(一)班,司庭衍。


第3章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还没下课,红毛已经趴在四班窗口。
现在不应该叫红毛了,叫卤蛋,这话是坐程弥后面的郑弘凯说的。
红毛那头红发没把漂亮女生招来,倒是引来老师,早上被教务处主任堵在校门口厉声呵斥仪容仪表,勒令他把红发染回黑色。
在退学处分威压下红毛稍微挣扎了那么一下,没把红发染黑,直接一刀剃光,剩层黑不黑红不红的发茬贴头皮上,远看和光头没区别。
“怎么样,我是不是得感谢老凸,要不是这次,我都没发现我剪寸头这么帅,感谢老凸为大家发掘了一个帅哥。”老凸,教务处主任。
程弥听后面郑弘凯笔往桌上一甩,冷嗤一声正准备朝红毛开炮。
没来得及张口,外面由远及近响起厉执禹声音:“闭嘴吧你。”
程弥笔尖悠哉在草稿纸上算出答案后才转眸看去。
“我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红毛也转头看往这边走的厉执禹,“最近不都神隐?平时喊你出来都不出来,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上道知道来找我们弥姐了。”
厉执禹一脚踹他腿上:“你爹要你管?”
红毛嘻笑:“管不着管不着,您我哪儿管得着。”
又从窗台起开,作势:“您请,爱看谁看谁。”
他声音不小,至少安静学习的四班每个人都能听见。
话音一落,瞬间扯住教室内笔尖的沙沙作响,无形中一种微妙氛围蔓延,像是教室里某一点和教室外另外一点拉起了一张大网,所有人被覆盖其下。
这种氛围是程弥所陌生的,就如她来到这座新城市,对它一无所知。
但她感官不迟钝。程弥转着笔,晃眼扫了教室一圈。
时间只凝固两秒,被红毛略为僵硬打破:“那个,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出去玩亏了,放学后上哪儿玩啊?”
厉执禹是这尴尬里最神情自若那个,面上一表人才,在场所有人里却大概属他最狡猾,这种人太聪明,从他身上找破绽不可能。
他回答红毛:“去台球厅。”
又看向程弥问:“怎么样?”
程弥停笔,笑:“好啊。”
放学铃适时打响,程弥收上书包跟他们一起走,又在楼下等来几个人,一行人往校外走。
刚出校门,程弥口袋里手机响了。
身旁男生聒噪,她拿出手机,是司惠茹发来的短信。
-程弥,放学后早点回家,阿姨做了桌菜,今晚一起吃晚饭。
如果程弥没记错的话,司惠茹是有工作的,在一家公司上班做会计,虽然基本上不加班,但也不可能这么早在家,看来今天是请假了。
程弥指尖下意识摩挲手机机身边缘。
厉执禹看向停下的她:“怎么不走了?”
程弥抬眼,答非所问问一句:“如果你不是很想跟人吃那顿饭,还会不会去?”
换一般人都会被突如其来这么一句问懵,但厉执禹没有,开口条理清晰:“那还去做什么,直接放鸽子,都不想去了,难不成你讨厌那人还能拿根绳子把你绑过去?”
程弥抓到字眼:“讨厌?”
“难道不是?”
她没回,笑了下,收起手机:“行了,台球厅你们去吧。”
厉执禹看着她:“去吃饭?”
程弥不置可否:“先走了。”说完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厉执禹没说什么,倒是一旁跟兄弟谈天侃地的红毛看她走了,冲她背影大喊:“你去哪儿啊?不一起去玩了?”
没有回应。
校门口人潮交织,程弥身影很快被黑白色校服浪潮冲散。
——
天色不明朗,压得楼道一片阴沉。
程弥靠窗边,抽来这以后的第一根烟。
烟雾顺着她脸庞缭绕,又纠缠住空气里剧烈的争吵声。
是从正对楼梯口一号门传来。女友埋怨男友不争气,两年没做出点像样的让她父母心服口服。男友指责女友三番五次因为父母站在他对立面,从未选择过他和体谅他。
程弥手伸到窗外,指尖点点烟,烟灰扑簌而下。
门开了。
大约二十五六的女生,提上行李箱噔噔下楼。半道被门内声响扯住脚,男生说这次你再走,再回来我不会去接了。
女生犹豫几秒,仍是走了,经过程弥面前时泪流满面。
程弥手里那支烟正好烧到尾,在窗台上碾灭,扔进垃圾桶。又从包里拿出香水,喷了点盖掉烟味。
走几步回五号门,推门进去时司惠茹正端菜从厨房出来。
看见她回来,司惠茹对她笑:“回来了?”
又转头不太好意思对她说:“就差一道汤了,厨房正煲着,等汤熬好了就能吃了,饿不饿?饿的话先坐下来吃。”
“不用,不是很饿。”程弥说。
刚说完,身后咔哒一声门开。
程弥回头,和来人撞上目光,对方眼睛在她脸上停留一秒,错开,弯身换鞋。
饭桌那边司惠茹匆忙把菜放上桌:“回来了?正好让你和姐姐认识认识。”
她走过来这边,狭窄玄关一下立了三人,空气稍显拥挤。
“还没给你们两个正式介绍过吧?”司惠茹手握上男生套着校服外套的手臂,跟程弥介绍,“这是庭衍,今年高二了,跟你一样在奉高上学。”
这不用司惠茹提,程弥早上便知道了。
“小衍虽然比你要小两岁,但平时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让他帮忙,他从小生活在这里,对这附近要熟悉一点。”
窗外阴天,黄昏没有夕阳,司庭衍立在阴影处,皮肤却仍旧白到晃眼。
程弥点点头,得体大方笑了下:“好。”
又见司惠茹跟自己儿子说:“这是昨天跟你说过的姐姐,过来跟我们一起在这边生活,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平时在家里和学校要多照顾姐姐。”
程弥望向他。
司庭衍也看了过来。
程弥才发现他睫毛很长,眼梢弧线稍摇尾往下摆,却一点也不显无辜乖巧,黑色瞳眸冷淡疏离。
双唇虽看起来有些薄情,但却让人落一眼都会停下几秒。
是一副即使气色略显病态也格外吃香的长相。
司惠茹声音半路插进两人对视,程弥视线被截断,循声看向司惠茹。
司惠茹身上拘谨虽早随她来到这以后的温和态度松绑,但笑起来仍旧腼腆,说话轻声细语:“以后要是在哪里遇到什么事了,记得跟阿姨说,还有找弟弟帮忙,不用怕麻烦。”
程弥很给面子,笑:“不会。”
“那我们赶紧去吃饭,饭菜过会要凉了,”司惠茹说完又转头对司庭衍说,“小衍,书包放好了就出来,和姐姐一起吃个晚饭。”
司庭衍说:“知道了。”
这么一张口,程弥意外发现司庭衍居然有小虎牙。
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声音,声如其人,质感冷凉,带着少年人的干净凌冽。
司庭衍拎着书包从她面前经过。
很快三人坐上饭桌,司惠茹问程弥:“今天在学校还适不适应?”
“还行。”
“那就好,能适应就好,你叔叔说你接受能力比较强,到哪都能适应得很好,看来他说得没错。”
程弥伸出去的筷子一顿,她这一停,筷尖碰上同样夹东西的司庭衍。
司庭衍停下,似乎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收回筷子。
程弥没回视,也抽回手,抬眸对司惠茹一笑而过:“确实。”
话题中断,无话。
毕竟只认识一天话题不多,司惠茹也不是个很能说的,再者司庭衍基本不参与她们,第一顿家庭晚饭便在这种断续的尴尬氛围中结束。
——
奉高上学第一周并不枯燥无味,至少对程弥他们这种不整天泡题海的人来说。
周末那两天是这帮男生狂欢日,四处野四处疯,就差烂醉大街。和厉执禹红毛他们混了一周,程弥可以说把奉洵这座城市旅游了个遍。
但轻松时日短暂,撒野放纵过后,严厉教条收鞭。
周一校服底下灵魂无精打采,死气沉沉笼罩学校,上课一半人打瞌睡,红毛便是其中之一。
程弥上完物理实验课回教室,路上遇上红毛。
两人一道上楼,红毛手里转着书怒斥:“谁他妈发明的星期一,就应该叫‘人类历劫日’,这苦逼生活后面还有四天,我他妈选择当条狗都没选择面对星期一这么痛苦。”
程弥默几秒,又似释然般往事如风:“算了吧,做狗也挺难的。”
这句话很快被上下楼梯的人流挤散,一拨人过去红毛又蹭回程弥身边,早忘记刚才话题,捡起别的好奇事:“问你个事儿啊,昨晚你跟厉执禹干嘛去了?”
“什么干嘛去了?”
红毛一脸明知故问:“啧,昨晚厉执禹不送你回家了?后面就没回过酒吧,你俩是不是一直待一块啊?”
“你怎么不问他?”
“靠,你跟厉执禹不愧两口子,一个嘴比一个严。”红毛顾着挖撬八卦眼睛没看路,话落下秒差点撞到从楼梯转角绕下来的人。
在指头飞转的书一个急刹车甩了出去,啪一声打在人身上,又哗啦掉地上。
程弥同样刹车,差点迎面撞上,她抬眼,视线定住。
司庭衍目光也落她脸上,别人还在穿短袖时节,他已经套上规整干净的校服外套,和这个年纪朝气蓬勃的男生半分不沾边。
神色漠然冷闷,气场让人退避三舍,可体弱底子却不配合。
坚韧中掺杂脆弱。
旁边红毛反应快,捡书同时先道歉:“靠,兄弟对不住啊。”起来看到对方脸后尾音不自然萎下一截,噤声。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程弥已经让到一边。
司庭衍没多余的话,从他们两人中间穿过,红毛视线跟人走,直到人下去了还在往后瞧。
程弥看出猫腻,问他:“你认识?”
两人继续往上,红毛回程弥:“还认识呢,我走近点都怕他不爽给我撕了。”
对司庭衍这人,程弥认知并不多,除了和他同处一屋檐下还有知道他名字,她对他一无所知。
明明人看起来是个不惹事生非的好学生,反倒红毛这种别人路上碰见就想绕开,但现在这两人碰上竟然是相反局面。
所以她对于红毛这个反应有些意外:“对你不爽?”
红毛手里抛书:“何止对我不爽,我厉执禹兄弟,你厉执禹女朋友,咱们这些跟厉执禹沾上边的,一个都别想逃。”说完做了个抹额动作。
这更是意料之外,程弥好奇,挑眉:“哦,跟厉执禹有仇?”
不巧,话音刚落上课铃打响。
“这些说来话长,下次有机会再跟你说,反正厉执禹也不惹他就是了。”
十五班离这里还有段距离,上课铃对红毛来说就跟催命铃一样:“我下节灭绝师太的课,变态得要死,他妈迟个到要做五十个俯卧撑,我怕死了,先走了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三步并两步往楼上跑,转眼消失在楼梯转角。
四班就在这层,走廊上还很多欢声笑语闲游晃荡,程弥收回目光,转身回教室。


第4章
程弥刚踩进教室便察觉不对劲。
女生第六感很准,她抬眼便对上第三组第二排那道视线。
课桌后女生一张鹅蛋脸,额头白净,细眉冷目。但这种冷不是不友善,只是和自身清高气质挂钩。
女生打量被撞上,没半分窘态,又对视两秒后目光淡然转回笔下试卷,笔尖继续写动。
程弥也没在意,走回座位。
上完一节生物课,一下课教室内犹如野马脱缰,接下来只剩一节自习,郑弘凯那帮男生在后面商量逃课去网吧打CF。
吵闹声中程弥桌前停下一个人。
课本投下一片阴影,她停笔,抬眼。
入眼课前见过的那张鹅蛋脸,女生校服干净整洁,长发束着,铭牌上写着初欣禾。
程弥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毕竟到四班后经常听见这个名字,是四班班长。
清冷气质傍身的原因,使初欣禾面容看起来有些清丽孤傲,但言行举止不高傲,虽不随和但也不目中无人,刚刚好。
“魏老师让我安排你的值日分组,今天下午打扫公共区域的小组正好缺一个人,以后周一下午你跟她们一起值日就好。”
“在哪里?”
“下午我让她们带你过去。”
程弥身上有种和这个年纪不符的闲淡从容,她点头,对初欣禾笑:“行,谢谢。”
她那张脸用漂亮形容太过单薄,弯眉勾唇间的风情连同性都会被吸引。
初欣禾有那么一瞬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回应,走了。
她走后程弥身后传来几声男生嬉笑,是郑弘凯在调侃同桌:“你不喜欢班长?怎么人来了也不跟人说几句?这次你考全班倒数第一,快去请教请教班长这个年级第一,要是她下学期转回一班了,你他妈就连个跟她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去你妈的,滚一边去。”
一片笑声。
自习课逃课前郑弘凯没忘叫上程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程弥没去,呆到放学。
放学后程弥跟其他三位同学去值日,高三四班负责的公共区域是校道,周末两天没打扫,再加上昨天一场大雨,地上堆积不少青灰掺杂的落叶。
打扫完回教室,走廊上人影所剩无几。
但窃窃私语声却不小,擦肩而过三四人便有两人回头望向走廊那头。
程弥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直到顺着他们视线看到前面。女生深色校服裤后染上了更深一层颜色,而当事人浑然不觉。
背影有些眼熟,矮个子,学生头,程弥认出是同桌孟茵,路过教室没进去,朝孟茵走去。
她个子比孟茵高,没一会儿快和她齐肩,从背后轻碰了下她的肩。
孟茵背着书包,回头看到是程弥还有些讶异,大眼睛溜圆。程弥这同桌是个腼腆性子,两人同桌一周多对话不超过十句,性格安静又乖巧。
没等她开口,程弥递给她手里校服外套。
孟茵没懂,轻声细语:“怎么了?”
程弥站的位置正好挡在她身后,但仍不少人看过来,她语气是抚慰的:“遮一下。”
孟茵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看到路过人的目光,脸唰一下通红,慌忙把外套围腰上。
程弥靠着走廊,看她因为着急屡次系不上。
又一次失败,程弥起身上前一步,从她手里顺过校服长袖,伸手帮她系上。
孟茵脸一直红到耳朵根,很感激地对她说谢谢。
“你先去厕所等一下吧,我去趟小卖部。”
程弥到小卖部买完卫生巾,又顺手跟班里内宿的女生借了条校裤,拿去女厕所给孟茵。
孟茵打开隔间门接进去:“谢谢。”
程弥没走,靠去窗边,窗户日晒雨淋已经生锈,厕所安静得只有龙头滴水声和隔间里孟茵换衣服的窸窣声。
窗外是片小树林,她视线不经意往外一落。
原本只是轻飘飘晃过,半途却像被什么吸引住,停下了。
程弥眼睛朝向那处,看着看着来了兴致,索性不挪眼了,靠上窗台一边手杵着下巴。
孟茵出来时就看见程弥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经过刚才那么一遭她心里和程弥的距离拉近,拘谨自然也放下不少。
她好奇程弥在做什么,走过去:“在拍风景吗?”
靠近看清程弥取景框那一刻,她瞬间噤声,下意识捂上嘴。
风吹高树晃,底下人影若隐若现,但不难认出是谁。
她们班班长初欣禾正被一个男生紧拽着蛮横亲吻。
而那个男生正是程弥的男朋友。
厉执禹。
孟茵下意识看向程弥,却发现程弥淡然得很,甚至称得上心情很好,愤怒和生气丝毫不和她沾边。
她接连拍了几张照片后还有心思欣赏:“构图还不错。”
孟茵还没从震惊中回神,程弥已经将手机收起转身往外走,半途发现身后人没跟上,回头:“不走?”
“啊,走。”孟茵抱紧书包,赶紧跟上。
——
那天过后学校里照旧能看到程弥和厉执禹他们一起。
没有料想中的狂风巨浪,学校论坛也平静如一潭死水。
那天天气意外燥热,暴汗如酷暑,却仍旧没晒蔫男生想上体育课那把热情。去操场上课之前,一帮男生把篮球拍得满教室震天响,叫嚣一会儿球赛完虐十五班。
十五班就是厉执禹红毛他们那班,想必这帮人是早就约好打球,红毛他们一下课就来跑四班打嘴战,顺便给程弥带了奶茶。
程弥坐窗边,看红毛从窗口探进半个身子把两杯奶茶放她桌上:“厉执禹给你买的。”说完急哄哄扭头对战郑弘凯去了。
厉执禹慢一步上来,慢悠悠靠上窗口:“买多了一杯,你看找个人分了,这玩意儿太齁了我们男的不爱喝。”
旁边一男生正好找他搭话,厉执禹转头跟人闲聊谈笑去了,没再注意这边。
程弥也没多问,从袋子里拿出一杯放在孟茵桌角。
孟茵虽然在做题,但他们说话她也不是没听见,看着厉执禹买的那杯奶茶放到桌上,她笔不自觉停了看向程弥。
表情懵怔干净,没露出疑惑情绪,但往桌上奶茶瞥那一眼出卖了她所想。
八成想到那天小树林的事了,也搞不懂程弥为什么还和厉执禹在一起。
程弥一眼便看出她在想什么,吸管搅搅奶茶,唇角轻松带笑:“这绿帽戴得挺好的,总不能这么容易就把它摘了对吧?”
孟茵一愣。
她不知道程弥话里含义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和容易相对的,便是以牙还牙。
不歇斯底里讨男人回头,却也不打算大发圣心。
程弥没介意她听没听懂,往她面前奶茶示意一下:“没事,人请的,喝吧。”
十五班这节不是体育课,和四班球赛约在临放学前,预备铃响后教室里人已走得差不多,郑弘凯叫上程弥一起去操场。
郑弘凯路上开玩笑:“过会肯定和十五班好一阵打,干起来程弥你别忘了你四班的啊,我知道厉执禹在那边,你不能因为你男朋友倒戈啊。”
程弥说:“看情况,你们要是被血虐我岂不是很丢脸。”
“不可能好吧!谁能叼过我们班。”
这节上体育课的班级不多,去到操场就三个班,两班高二,一班高三。
程弥知道高二其中一个班是几班的,因为她又碰见了老熟人。
“司庭衍这节居然来上体育课了诶。”
“对啊,他平时体育课不都是在教室的吗?”
随着两个女生擦肩而过,程弥视线也正好从她们的谈论对象身上收回。
体育老师一口哨子集合,这边高三年级拖拖拉拉站完队,对面布告栏前高二已经在点名了。
“陈辉。”
“到。”
“刘嘉阳。”
对方男老师嗓门洪亮整个操场。
“李——,戚纭淼,怎么回事呢,隔壁班是有什么东西这么好看?要不要我体谅体谅你,给你调到张老师那班去,是叫司庭衍是吧,我们高二年级第一,我让你去跟司庭衍站一块儿?”
笑声霎时一片,连高三这边注意力都被引去。
程弥还没看过去就听站后面的男生问郑弘凯:“喂郑弘凯,那不你女神?上次搞到人手机号后有戏没?”
程弥突然想起上次有人调侃郑弘凯那番话,说高二校花那小细眼只有他喜欢。
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男生口中的小细眼是双丹凤眼,媚中带丝高傲。
此刻被老师当众点名女生却又笑靥如花,骄纵张扬和少女娇俏在她身上毫不违和共存,很漂亮的一个女生。
后面没等郑弘凯回话,另一个男生接过话:“有没有点眼力见,没看见戚纭淼那女的还在追那小白脸?看见没,要不是一个班,她现在都能黏人身上去了。”
“日,姓司那小子这么难搞?”
“你以为,要不然能让校花在他这棵树上吊死?白瞎戚纭淼那张脸,要哪个男的没有,看上个这么废的,整天拿热脸贴人冷屁股。”
程弥清楚听到后面郑弘凯冷哼一声。
高三这边很快解散,高二那边则没逃出跑步魔爪,老师让全班绕操场跑八百米热身。
人影四散,热闹瞬间空荡。
小卖部在操场旁边,程弥进去买水,厉执禹买那奶茶太甜,腻到喉咙发紧。
老式冰柜旁堆着高高一沓纸箱片,程弥推开玻璃拿了瓶矿泉水,结账后从小卖部出来一眼便注意到在操场上走的司庭衍。
他们班其他同学都在操场上气喘吁吁,只有他是例外,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