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弥也难逃这种俗套定理。
也不是伤春悲秋,就是有点想上去看看。
司庭衍家里有电脑,而且就在他房间里。
程弥没去烦司庭衍,从椅子上起身。
台式电脑跟书桌同样靠着墙,在书桌里边一点,程弥经过司庭衍椅子后面。
司庭衍一开始没注意她。
程弥走到电脑旁,手搭椅背上稍拖开,弯身打开主机。
主机一闪一闪亮着红色小灯。
司庭衍是在这时起身过来的。
意识到想他想做什么,程弥腰腹靠上桌沿,伸手就要去拦。
还好离得近,她手和司庭衍的手同时碰上电线插头。
两人手叠在一起。
司庭衍要拔掉电线,程弥按着没让:“你干什么,我作业写完了。”
“谁说你写完了,”司庭衍说得面不改色,“你上次让我给你买的那两本练习题还没写完。”
程弥看他这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跟真的一样。
她轻声笑语:“强词夺理呢司庭衍。”
“我明明只让你给我推荐两本练习题,”程弥说,“你直接给我买的,那又不是我作业。”
司庭衍说:“那就是你作业。”
然后稍使劲,程弥连带手被他抓进手里,和电线一起被他拔掉了。
台式电脑运作到一半,瞬时归为平静。
程弥倒没恼,意识到不对劲。
她平时拿手机在司庭衍旁边打游戏,可没见他不同意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司庭衍有问题。
而且这个问题可能还不小,司庭衍可是最会不动声色把人拐坑里的。
可这次他明显情急之下反应有点大,暴露情绪了。
程弥有点意外,她脑子转得快,一下知道问题在哪了。
她又作势伸手要去拿电线插头,不出意料被司庭衍抓住。
插座在司庭衍那边,她去拿电线,整个人往他那边偏,几乎半靠他身上。
司庭衍则是靠在电脑桌沿。
程弥微仰眼看她:“怎么,电脑里面有不能让我看的?”
司庭衍也不知道被她说中没有,房间里没开灯,只房间门前一抹橙红。
程弥看不太清司庭衍眼里含义。
但仍紧盯他眼睛:“谋权篡位的,谈情说爱的,三级片,有什么是我没看过的?”
程弥说:“你这里面是哪种,为什么不能让我看?”
她语气是调侃的。
司庭衍一直在盯着她脸看。
程弥就听他冷淡又不甚在意说:“程弥,再说下去信不信我做给你看。”
每个字在他音色下,钻进人热烫血液,细细噬咬身体每一处。
日色渐淡,周围环境开始变得混沌。
可司庭衍那双眼睛在这片混沌里依旧清晰,那些能短暂让人遮避心思的黑暗,在和他对视里犹如不存在那般。
全被他眼神利箭般刺破,任何想法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可恰恰这样的眼睛,却是程弥最喜欢的。
她没被直视到接不住,也没移开半分。
司庭衍那句话,每个字都不沾颜色,可说出来每个字却都像手摸在她心脏上。
程弥看着他眼睛:“好啊。”
“你不是不让我看吗?”她说,“那我看你。”
看你在我身上样子。
话说完,自然攀去他唇边。
程弥很喜欢跟司庭衍接吻,自从上次在沙发上吻过之后,没有哪天唇没和他碰过。
像毒药一样。
司庭衍接吻很强势,这样一个在无数女生眼里禁欲不可亵渎,不可能做这种情色事的年级第一。
实则经常几下就能把她卷入欲望浪潮。
就如现在一样,程弥下巴被司庭衍紧扣,两相交缠。
其实程弥知道司庭衍电脑里没那种东西,如果真是那些东西,司庭衍不可能不让她看。
司庭衍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那些暗藏灵魂下的东西从来不屑掩藏。
司惠茹是在这时候回来的,钥匙转动声,脚步声。
司惠茹没过来这边,估计是以为他们在学习,没过来打扰,直接带着一袋子菜去厨房了。
房间门没关,程弥发笑:“不太巧呢,司庭衍。”
司庭衍看她,一口重重咬她唇上:“谁说的。”
程弥还是对他电脑里东西很感兴趣:“所以你电脑里是什么东西?”
司庭衍无懈可击:“不知道。”
程弥笑:“真这么见不得人?”
司庭衍这次理都不理她,连个给她问的机会都没有,回书桌边去了。
——
周一去学校,网上关于程弥热度已经渐渐下来,但奉高没有。
毕竟程弥就生活在他们身边,一举一动他们完全不用通过网上得知,一个眼神就能看到。
不过这种目光不带恶意,对人没什么影响。
程弥从小到大也习惯人用这种目光看她,早已经习惯,也能处之泰然。
所以她签约启明影业,成为其公司旗下艺人,这个消息被爆在网上对她生活和心理上没什么影响。
下午最后一节课,其他班一个男生突然来到四班找程弥。
男生戴着眼镜,刘海都快盖住眼睛,文文弱弱的。
程弥从教室里出来,照刚进去叫她的同班同学指的,走到他面前。
她问:“你找我?”
男生看程弥一眼,迅速把头低下去了:“那个,有人让我告诉你,让你去一趟学校后面那条小巷。”
程弥只能看到他发顶:“谁叫的?”
男生说:“我朋友。”
“你朋友?”程弥说,“叫我去做什么?”
男生挤出几个字:“告、告白。”
怎么朋友告白弄得跟他要告白似的。
虽然知道他看不到,但程弥还是笑了一下:“那我就不过去了,你帮我跟你朋友转达一下,我在追司庭衍。”
她刚在问孟茵题,才听一半,想回去继续听,对男生的话也没去想太多。
结果她刚转身要进教室,小臂就被男生抓住了。
男生脸色煞白:“你、你一定要去。”
程弥注意力终于真正放到这个男生身上,察觉出猫腻。
“怎么回事?”她问。
男生似乎对她不去这件事格外恐惧,没再低着头,眼神带着痛苦惧色,恳求地看着她:“算我求求你,你、你过去吧,你不过去我会死的。”
他言语混乱夸张,可程弥知道,他这次在说真话。
走廊上路过的人奇怪地瞥他们一两眼。
男生拖着她小臂,犹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他们、他们让我过来叫你,你不过去,他们会打死我的,他们真的会打死我。”
程弥心里在渐渐发寒。
这种恐吓性手段,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已经熟悉进骨子里。
脑海里突然闪过上次在清吧里,那个往二楼走一闪而过的带笑身影。
她问面前戴眼镜的男生:“他叫什么?”
男生立马摇摇头,明显是怕说了她不去:“我、我不知道。”
程弥突然说:“额头到右眼有刀疤。”
男生愣住。
即使心里已经确定是他,但在被肯定这一瞬,程弥心里还是有什么在被拉着坠下。
她忽然很确定,上次在清吧出现这个身影百分百就是那个人了。
不过程弥比自己想象中要冷静。
与其说她在询问,不如说她是在告诉男生:“叫陈招池。”
“你真的认识他?!”男生说。
“什么意思?”
“他跟我说,你认识他的,只要我跟你说,你就会知道的。”
但是他不敢这么说,像他,如果别人告诉他陈招池叫他去学校后巷,他就不敢去。
程弥没再说什么。
男生小声问她:“你、你会去吗?”
程弥沉默一会,看他:“学校后面的小巷子,是吧?”


第35章 你今天没等我
那节自习课程弥没上。
她去了学校后面那条小巷。
学校后门那片是块荒废地,老房子扎堆倚立,两年前下的拆迁通知,到现在没见动静。
程弥本来以为去到那里之前,在附近就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只要那人在的地方,周围就从来没有安静过。
可一切出乎她意料,一路过去程弥仿若闯入无人之境,往外走闹街就在不远处,鸣笛声却仿佛从遥远传来。
程弥没有担惊受怕,每一步都带着坚定。
即使她知道等待她的,是那段曾经把她每一根骨头打碎的暗无天日。
其实程弥一直知道陈招池总有一天会来找她,他们之间那堆烂账远远没有算完。
巷头那盏路灯年久失修,铁锈爬满灯柱,程弥路过它,走进巷里。
巷道深长,杂草丛生,墙上爬满斑驳黑灰,上面胡乱贴几张东西。
刚踏进去,程弥眼睛下意识被墙上那几张突兀白色吸住。
在看清墙上那些东西是什么那一瞬间,巷道尽头那方灰白天色像在轰然间倒塌。
墙上那些打印纸上黎楚衣服几乎被撕碎,在那些魔爪下,那些不该露的全露了。
程弥脚下发软,几乎站不住。
一股火直窜天灵盖,恨不得直接弄死陈招池。
可同时这把火也把她自己烧得浑身焦透遍体鳞伤。
程弥跑去墙边,混乱又用力撕扯下墙上那些纸张。
指尖在墙上狠狠抠出一道,血珠从指甲盖渗出。
程弥却没感觉到一样,只顾着狠狠撕扯。
陈招池!你他妈怎么还不去死!
纸张撕裂声要把空气撕破。
那些纸张被程弥一团一团抓在手里。
纸张被抓出扭曲蜿蜒的褶痕,像在一个背着罪的人在痛苦匍匐前行。
撕下最后一张,程弥一刻不待,将这些东西在手里撕得稀碎。
可程弥知道,就算她毁掉这些纸张,也抹不掉她该负罪前行的事实。
如果不是她,黎楚根本不用承受这些屈辱苦痛。
她的黎楚应该是永远高昂着头颅的,意气风发,生途明亮坦荡。
旁边一个废弃铁皮垃圾桶,程弥走过去要扔掉这些碎纸张,才发现自己手在轻微发抖。
正想松手把那些东西丢进垃圾桶,手忽然一顿。
这里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过来,这个垃圾桶不知道有没有人过来扔东西。
黎楚这些东西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
虽然已经撕得稀碎,但万一呢。
程弥手停在垃圾桶上方,收了回来。
巷子里静悄悄,陈招池没出现。
程弥转身,离开巷子。
——
回到教室,班里还在上自习课。
四班自习课氛围一向松散,好学生学习,成绩烂的说话。
环境吵闹,程弥进去没引起多大注意。
她没坐下来上自习,拿上书包走了。
没到放学时间,路上空荡不少,公车亭下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程弥坐上公交去清吧。
到那里清吧还没营业,只开半扇门。
程弥心脏上那把火,随着越来越近清吧,越发火烧火燎。
同时每迈近一步,如坠入冰窖,通体冰凉。
走进清吧,里面没有流光溢彩,也没声乐震荡,只有一抹从五彩玻璃窗投射进来的日光。
日光变成五颜六色,投落在地板上,灰尘在光柱里浮动。
清吧里最中央那个卡座里,坐着两个人影。
背对门口,男生身体放松陷在沙发里,腿敞开着,指间把玩着酒杯。
空气不是安静的。
女生坐在男生腿上,抱着他脖子笑意盈盈。
程弥站在这里,只能略微看到女生的半边脸,两人在接吻。
程弥没回避。
立在门边,冷脸看着。
那人也没回头,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样。
他语气慢悠悠:“你什么时候有看人亲热这种癖好了?”
程弥没兴趣看,也没那个耐心等,径直走进去。
陈招池腿上面那女生还是学生模样,接吻是一回事,当场被人看到又是一回事,到底还是脸皮薄,脸上和耳朵通红。
然后陈招池拍拍她头:“完事了,走吧。”
那女生红着脸,唔一声从他身上下来,跑掉了。
脚步声还没消失,程弥还没走到那边。
陈招池问了她一句:“怎么样,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声音隐隐带着笑意,却每个字音都渗着令人恶心发寒的恶劣。
学校后面小巷里那些画面还印在脑海。
程弥死死克制住才没去拿桌上那酒瓶子,她走过去,抓过陈招池前襟。
用力到指尖几乎要把他衣料绞破。
程弥往常很少会被人激成这个样子,只有陈招池。
她由上至下逼视陈招池,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着说出来的:“陈招池,你恶不恶心。”
陈招池单眼皮锋利,额头到右眼那处一条狰狞刀疤。
不笑的时候犹如凶神恶煞,但此刻他是笑的。
他被程弥抓着衣服,也没要挣脱出来的意思,仍是瘫在沙发里,对程弥笑说:“怎么能这样呢?程弥,我们可是老朋友一场。”
性格毕竟放在那,这种情况下程弥还是没有歇斯底里。
只不过此刻看着陈招池这副笑相,程弥带着一种报复性心理的,想毁掉这副虚伪假笑。
“老朋友?”程弥知道怎样最能刺激陈招池,“陈招池,你这种烂货,谁要跟你做朋友?”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招池脸上那丝笑还没散去。
程弥用最平静的语调说:“连你妈都不要,你他妈是有多烂。”
说完,果然,陈招池脸色一变。
程弥被他狠狠甩向沙发,整个后背砸上去,被他掐着脖子压在了沙发上。
陈招池脸色阴着:“程弥,你他妈是不是现在就想死?”
程弥对他说:“你还算个男的话,现在就杀了我。
陈招池却笑了:“那岂不是便宜你了?”
程弥冷视他。
陈招池去抬她下巴:“我看你在这边混得挺风生水起的,谈恋爱交朋友,学校里人气那叫一个高,前两天还签了个什么公司准备出道。”
他语气照旧带笑,可却让人发凉。
“而我呢,程弥,我在局子里有时候连觉都睡不好呢。”
果然在程弥预料之中,这些往事枷锁,总有一天要套回她脖子上的。
不,她脖子上一直戴着。
但是,陈招池也该死。
程弥说一个字一个字说:“你在里面死了都跟我没关系。”
陈招池微皱眉,一副受伤样:“怎么这么不讲义气?”
“程弥,我们可是一起进过看守所的。”
有多久没仔细想起过这些事了,程弥不知道。
陈招池不是要提醒她,而是要把这些刻进她脑海里那般。
“你忘了?”他指指自己脸上那道疤,“这可是你留的。”
陈招池说完轻拍拍程弥脸:“还有,差点把我弄成瞎子,记起来没有?”
程弥别开脸,不让他脏手碰。
陈招池说:“你来这里不就是想摆脱这堆脏事吗?”
“一年多了,忘得怎么样?”他故意恶心人,“但这些事这么有趣,怎么能忘掉?”
陈招池笑:“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黎烨衡把她送到奉洵,急于帮她摆脱掉的那些往事。
再次被血淋淋撕开在程弥面前,一字一句,每一秒每一帧,再次刀割一般凌迟在程弥身上。
“你毁了黎楚。”
“害死了江训知。”
“江训知,他可是死得很惨呢。”
江训知,一个程弥和黎楚之间不可踏及的雷区。
江训知是黎楚男朋友,这三个字是一把剑,一把被程弥握着直直捅进黎楚心脏,把黎楚心脏刺得血肉模糊的剑。
程弥听不得陈招池叫这个名字,略微发抖:“你不配叫江训知这三个字!”
说完抬腿直撞他腿间,要挣脱。
陈招池早预料到她这种反应,一招制住,掐着她脖子:“你这招倒还是一直做得很熟练啊。”
“还有我告诉你,程弥,江训知他妈就是被你害死的!连你那小姐妹黎楚她都这么认为,你他妈良心过得去吗?!”
话音刚落,陈招池眼睛一阵刺痛。
程弥指尖直抠刺他眼睛,又在陈招池吃痛那瞬一脚踹开他。
她利落挣脱,从沙发上起来,看着他:“这些事轮不到你说我,谁都可以,就你陈招池不配。”
程弥很清楚陈招池今天找上她,是要开始动手折磨她了。
她说:“我今天不是来求你的。”
“我们的账慢慢算,别把黎楚和其他人拉进来。”
陈招池被她刺痛眼睛竟然也没生气:“我以为之前这些教训能让你学聪明一点,没想到,你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聪明点?跪在你脚下求饶么?”
程弥说:“陈招池,做梦去吧。”
陈招池笑了一下:“是么?我也希望你能做到。”
他脸色认真下来:“绝对不要跪在我面前求我。”
程弥这副身骨从没低下过,因此付出了惨痛代价。
陈招池朝她勾唇一笑:“这次我希望你能撑住。”
——
程弥从清吧出来后,没再去哪里,回了家。
回去后家里没人,司庭衍和司惠茹都还没回来。
她去了房间,镇静在这时有点破功。
急需释放,程弥书包扔回床上,走去床头柜旁摸过那包烟。
这包烟来这里以后撑过了一个月,现在里面还有大半包。
她抽出一根,去到窗边,夹在指尖慢慢让烟草爬满全身。
又缓慢吐出浊气。
她想到那些从学校后巷墙上撕下来那些东西,起身,离开窗边踱步到床边。
从书包里拿出那些纸张,用打火机一张一张烧掉。
窗外红云渐渐转为暗红。
房里一切陷入黑暗,灰烬里火焰跳跃。
程弥抱臂坐在地上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房间门被打开。
程弥什么都看不到,但仍是看向了门口。
她知道是谁,但没开口。
互相沉默着,任由空气中火苗跃动,彼此感受对方呼吸心跳。
黑暗中,司庭衍开了口。
“你今天没等我。”


第36章 你没来,我会去找你
房间窗外,天际远挂一抹橙红。
摇曳在被黑夜吞没前的最后一丝暗昧里。
地板上火舌卷上纸张,蔓延,吞噬,把一切烧得面目全非。
程弥脸庞随那点火光半明半昧。
火星不灭,像烧不尽那段往事。
司庭衍说完那句话后,还是站在门口。
程弥把指间稍松,那半截还亮着星火的香烟被轻飘飘扔进火堆里。
她离火光远了一点,地上光亮弱小,起身稍远离一点便陷入黑暗。
起来往司庭衍那边走时,校服外套拉链悄无声息拉到顶,遮住陈招池在她颈上掐下的红痕。
程弥和平时相比没什么变化,向司庭衍那边走的步伐不疾不徐,透着股漫不经心的闲散。
随着距离渐近,门口司庭衍身影在程弥眼里变得清晰几分。
虽还是隔着黑夜那层朦胧感。
程弥缓步停在了司庭衍面前。
呼吸离他越来越近,双唇缓慢轻凑去他脸上,轻轻碰了个吻。
“去找我了?”
夜色像杯中酒,被摇晃得一片混沌。
但程弥仍能感觉到司庭衍黑眼睛里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
深锐的,想把她紧锁一般。
正想再去碰他脸。
司庭衍开了口:“今天为什么没来找我?”
程弥唇稍停,微撤后一点点气息去看他眼睛。
几秒后答非所问:“在那里等我等到这么晚?”
说着两条手臂习惯性攀去司庭衍颈上,柔软无骨那样挂着。
又问他:“你们教室还有人么?”
司庭衍没说话,只是目光直看她脸上。
程弥没听他回答,夜色使她声线听起来有点懒:“嗯?”
对视几秒,司庭衍直视她眼睛,说出了一句话。
“你没来,我会去找你。”
这话让程弥脸上松散神色稍微收了一点,想在司庭衍眼中看出点什么。
有时候程弥总觉得她和司庭衍,他们两个之间似乎有点什么东西是断开的。
而且绳子在司庭衍那边,但是她完全摸不到另一头。
或者说,有时候司庭衍对她的感情超出她的认知范围。
她知道自己有让男生死去活来的本领,但是像司庭衍这种,明显不是滥情类。
可程弥却格外清楚他对她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她有时候会想,司庭衍真的仅凭她几下勾引,或者说,一开始甚至连勾引都没有,单凭她一张脸,就轻轻巧巧上了钩。
司庭衍是一直在关注她的,甚至在她和厉执禹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次学校里碰见司庭衍厉执禹兄弟俩谈话,司庭衍已经挑明,他在程弥拍下厉执禹和初欣禾那张吻照前,在程弥甚至还没对他动歪心思前,就已经在对她缓缓收网。
司庭衍性格,确实是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只不过有时候程弥好奇,她到底是哪点触动到了司庭衍。
程弥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一般不遮不藏,和司庭衍是两个极端,虽然知道问了司庭衍也不会说,但还是会问。
即使知道到这时候是不该问了,但程弥还是问了。
“司庭衍,”程弥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司庭衍看她。
程弥说:“我第一次来你家那天晚上?”
“那次浴室?”
“还是哪次我们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
地上那堆余火彻底归为灰烬。
说完,一片沉默。
司庭衍只看着她,没说话。
程弥忽然笑了:“就知道你不会说。”
又逗他,凑去他唇边:“这么害羞做什么?”
也不知道她问这些话哪里刺激到司庭衍了,紧接唇被他重重咬上。
一阵刺疼,可程弥没退开。
司庭衍唇上不留情,脸上却不显一丝恼怒,很冷静,渗出寒意的那种冷。
眼神也是,冷意尖锐。
程弥不避不躲,眉心轻微动了下。
只是这么一个细微动作,唇上那阵持续两秒的疼感,却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房间里有楼下路灯微光透进来。
程弥能看清司庭衍脸上每一寸。
她没动,照旧看着他。
司庭衍肤色万年不变泛着冷色调白。
方才咬啃间还带着一股冷利劲的那双唇,此刻离她一寸之远。
两片唇淡淡碰在一起,已经没在她唇上。
程弥知道,司庭衍在克制。
她承认,这一刻她很想疯掉,疯了般上去吻司庭衍。
可理智太过清醒。
清醒有时候是一种极大的痛苦和惩罚。
然而下一秒,她这种清醒就被拽入了地狱。
司庭衍压下来,不变的狂风骤雨,只是这次咬变成了吻。
很重,很凶,几乎要把她灵魂弄到出窍。
程弥退进屋,但那阵力道紧逼,然后门板砰一声在她眼前被摔上。
程弥的床离门不远,不过几步距离,她就被司庭衍弄摔到床上。
整个后背砸进了床被里,身子轻弹一下后,司庭衍紧逼上来。
不过这次言语没再被堵住,反而颈间拉链一阵响动。
程弥一下知道司庭衍要干什么。
不是要对她做什么,只是单纯她刚才异样被他发现了。
虽然司庭衍思想里肯定沾淫欲,但是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对她乱来。
就是因为不是后者,程弥迅速抓上了自己校服领子,半分不让。
司庭衍力气比她大,但程弥死死拽着。
她脖子上那些被陈招池掐出来的红痕,被谁看到都可以,唯独司庭衍,只有司庭衍她不能让他看到。
陈招池从局子里出来重新找上她,对程弥来说,危险不只有陈招池。
还有另一个,就是司庭衍。
司庭衍这种性格,撇开好坏不说,他和陈招池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路人。
只不过他们永远不会走上同一条路。
司庭衍光途暴烈,阴暗被他踩在脚下,他是它的主宰者。
而陈招池,道路枝杈蔽日,是阴暗座下鬼。
可也正是司庭衍这种人,最容易一念之差堕入地狱,他能主宰阴暗,也能放任其控制。
程弥不确定司庭衍会不会被她拽到另一条路上。
司庭衍这种性格一旦发疯,那就不是她担心陈招池会找上司庭衍的事了。
而是即使陈招池不动他,他自己也会找上门。
这两人一旦撞上,司庭衍什么都会被毁了的。
程弥紧抓衣领:“司庭衍,你松开。”
司庭衍目光睨着她:“你先说,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
程弥凌乱几丝发丝沾在唇角,看着身上的他:“我里面什么都没穿。”
司庭衍看着她眼睛,像是在分辨她话里真假。
但是程弥在这方面,司庭衍一直是她手下败将。
程弥口吻淡然:“你知道的,司庭衍,我很怕热,还很懒。”
程弥平时大事上不犯懒,但在小事上难逃人性懒惰,平时跟司庭衍一起写作业,她躺他床上看书,十次有九次要叫他帮忙递水。
她不轻易放松,但在放松状态下会一身懒骨,还问过司庭衍,能不能借她一个机器人,平时帮她拿拿东西送送水。
当然就是说着玩玩,司庭衍那堆宝贝都是拿去比赛和拿奖的,程弥不会胡来。
程弥看着司庭衍:“我跟你说过的,我有时候不想动的时候,连衣服都懒得穿。”
她又说:“虽然给你看没什么。”
她愿意,可是像司庭衍,看了肯定会做点什么。
“但我现在不太想做。”
换做平时,程弥这把媚骨不会就这么结束这个话题。
有些东西会让她情不自禁,比如司庭衍。
可今天她结束得干净利落。
很明显司庭衍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种神情,可程弥躺在他身下,莫名感觉到一阵低气压。
几乎快要让她喘不过气。
但最后,司庭衍却只张了唇:“你明天再不来找我。”
程弥愣一下,才想起他在说什么,问题又转回原点。
他要她等他,找他。
司庭衍冷漠拽了一下她握在衣领上的手:“我明天一定会脱下来。”
说完,没再看她,起身。
回过身时,他停了一下,目光落在某处。
程弥一直在注意他,坐起来的时候顺着他目光看了过去。
梳妆台边那张椅子上,放着一个篮球。
司庭衍在看那个篮球。
篮球上写着一个黎字,是黎烨衡的,程弥当年从黎烨衡那里拿来的。
她视线从篮球上离开,看向司庭衍背影。
看不到他神色,他转身往她房间外走去,很快,房门被打开,又在她眼前关上。
——
那扇门关上以后,程弥和司庭衍都没再从各自房间出来。
那团火烧灰烬堆在地上,程弥没去管。
她在窗边,重新点了支烟,把刚才没抽完那半支续了回来。
抽到最后烟灰掉光,风把她身上烟草味吹得一干二净,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黑暗里屏幕亮光格外刺眼。
程弥回头看,过会走过去,打开台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黎烨衡信息。
[明天出差回来,回奉洵,用不用叔叔给你带点什么回去?]
程弥愣了一下,她跟黎烨衡这段时间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当初她被黎烨衡送过来,他要到国外出差一个多月。
明天回来,这么快一个多月过去了么。
房门忽然被敲响,程弥回过神,是司惠茹在外面叫她吃饭了。
程弥应好,从房间里出去,不多时司庭衍也出来了,程弥看了他一眼。
饭桌上司惠茹告诉他们:“你们叔叔明天要回来了。”
程弥没有注意到对面司庭衍筷子一顿。
司惠茹明显很高兴,笑着问程弥:“你叔叔应该跟你说了?”
程弥也对她笑了一下:“嗯,说了。”
就在这时,程弥感觉到司庭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程弥回视过去。
灯光下,司庭衍眼底格外黑沉,可这次不再似往常那样波澜暗藏。
没有通天怒火,只是情绪发沉从他眼底跑出来。
程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仍看着他。
半晌,司庭衍眼睛冷漠从她脸上移开。


第37章 程弥和司庭衍是姐弟
凌晨十二点五十分。
午夜场才开始,江畔一家酒吧电音震炸得火热。
舞池里群魔乱舞在激光下,朋友叫戚纭淼过去,戚纭淼不去,一个人在卡座里喝酒。
这几天戚纭淼没一晚缺席酒吧,夜生活除了酒精就是酒精。
脾气不再像平时那么一点就炸,可仍旧没朋友敢惹她。
这种状态下的戚纭淼更让她们心里发慌,浑身气压阴沉,是低落的,可又没消极到一身狼狈,反而身上多出一分刺人的阴冷。
半个小时后,去舞池蹦迪的朋友们还没回来。
戚纭淼伸手再去拿酒的时候,旁边沙发稍陷,一个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她侧眸,眼尾黑色眼线微扬。
瞳眸里像罩一层阴翳,带着细碎攻击冷意。
但旁边人不为所动,反倒笑了一声:“怎么,不欢迎我?”
戚纭淼这张脸去哪里都被搭讪过,招来的也都是那种敢玩敢野的,一般男生招架不住她这款,搭讪都得露怯。
现在坐戚纭淼旁边的不例外又是吊儿郎当那款。
戚纭淼跟这人不认识,冷声冷调:“滚一边去。”
男生一点没恼,反而当自己是自己人一样,喝下自己酒杯里最后那口酒,伸手拿过戚纭淼手里酒瓶:“哟,一女孩子,脾气这么暴。”
戚纭淼眼神杀人一般。
男生往自己杯里倒好酒,酒瓶递还给戚纭淼。
戚纭淼不接:“你最好现在马上给我滚。”
男生闻言半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笑了一声:“我要是不滚呢?”
戚纭淼没耐心到极点,几乎是半刻不停,猛一阵抬手打掉男生手里酒瓶。
玻璃碎裂声瞬间刺破电音震响。
酒瓶砸碎在地上,玻璃四溅,酒液流淌。
戚纭淼怒视男生这番挑衅:“不滚的话你可以试试,下一次这酒瓶子我会砸到你头上。”
她这话里十分真,她是真会这么做。
可男生却丝毫不怕,脸上仍挂着那份吊儿郎当。
“不愧是能跟程弥结下梁子的人啊。”
戚纭淼听不得程弥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一笔一画都像针一样戳在她皮肉里。
最近几天这些针不断在她身上翻搅,刺痛,已经深扎到拔不出。
所以当身边男生说出程弥名字,她条件反射看了过去。
随着她瞥过去,两张东西从男生手里递了过来。
戚纭淼目光被吸引,顺势落过去。
是两张照片,流光溢彩下照片上画面有些模糊不清。
但仅凭轮廓戚纭淼还是看出是谁了,就是最近折磨到她心思在不甘欲望里不断翻腾那个人。
上面那张照片明显是人匆忙下拿手机拍的,旁边有警察指着镜头,画面有点摇晃,可能刚按下快门手机就被抢走了。
但不难看出是在什么地方,还有镜头外那个人状况。
照片里是在看守所,程弥腕间戴着手铐。
戚纭淼目光微顿一下,她没见过这样的程弥。
照片上程弥和现在有点不一样,气质和现在是一样的,只是在这张照片里她要比现在刺儿得多,整个人氛围也低郁阴沉。
没看镜头,扎着高马尾,侧脸张扬漂亮到惹眼。直视前面没看旁人,长眼睫挑着。
而下面那张照片被上面这张挡了半边,露出一半。
戚纭淼目光再移一寸,看到了在夜店里浓妆艳抹喝酒拼酒的程弥。
戚纭淼窥伺到了程弥肆意张扬过往里的冰山一角。
在看到她曾在阴暗里苟活过那一瞬,戚纭淼心里不可抑制涌过一层暗浪。
这波暗潮漫过这些天横贯她心上那根刺。
那些司庭衍和程弥日渐亲密带来的不甘和愤恨,渐渐被覆盖和吞没。
然后,心里闪过一丝快感。
有的人天生对黑暗人性敏感又感兴趣,就如现在戚纭淼面前这个男生,他介绍自己:“陈招池。”
戚纭淼眼睛终于落回男生脸上。
陈招池说:“不跟我说你叫什么?”
戚纭淼直接拆穿:“你不是知道么。”
连她跟程弥有仇都知道,还装什么不认识,明显就冲着这点来的。
陈招池听笑了,倒是没对这点反驳什么,也不弯弯绕绕,懒懒说起程弥这个人:“程弥她妈是个卖的,给人唱歌喝酒的。”
戚纭淼仍旧冷看他:“你觉得我会对这些感兴趣吗。”
“怎么,”陈招池挑眉,明显不相信,“你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停顿一下:“哦,如果是别人,你可能真不感兴趣。”
“但是程弥,”他看透一般,“你敢说你不感兴趣?”
戚纭淼没说话了。
陈招池笑了一下,继续讲:“她呢,跟她妈差不多,就是比她妈多了个牌坊。”
他指节在上面那张照片弹了一下:“所以才会惹上这么些事。”
“所以呢,你要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陈招池脸上又是那副懒淡笑意,看起来像是很好接触,话出口却是渗着恶毒寒意的。
“你不想让她身败名裂?”
人的罪恶在黑暗里蠢蠢欲动,一旦见光,有人同行,顿时蓬勃横生遮天蔽日。
父亲带她去见清吧李深导演那天,她在角落里看到的,程弥在司庭衍怀里,他没推开。
和朋友去女生厕所堵程弥那天,她后来亲眼看见司庭衍带着他干净的校服外套进去了,门在她面前锁上。
后来出来,程弥耳后有他留下的印记。
明明是她更先喜欢司庭衍的。
但这些陈招池是不知道的,除了奉洵高中的人,外人只知道戚纭淼跟程弥在那次GR杂志模特风波上是对头,陈招池也是。
陈招池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已经身败名裂过一次了,只不过躲到了你们这里,你们都对她过去一无所知,所以她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你看,她为什么在原来那地儿活不下去,因为大家都不会接受她这种人。”
这话什么意思,根本不用说太多,他们都心知肚明。
让程弥身败名裂的方法,很容易,让她再走一遍老路,把她那些深埋地里的东西再次挖出来。
陈招池没说太多,两张照片放到戚纭淼手里,从沙发起身。
“先走了,待会儿见。”
一开始戚纭淼没听懂这句话,直到她看见陈招池穿过人群,随着挥臂人群对他的拥簇去到台边,手一撑,一双长腿一跃,整个人跳去台上。
他接过另一位DJ递过来的耳机,挂上脖,站在打碟机前,长手一指,下一秒音乐震响,尖叫声几乎掀破屋顶。
——
天光乍破,那些躲在漫无天日下的肮脏无所遁形,被正义死死踩着跪进了地里。
关于程弥的流言蜚语,是在中午开始长脚疯跑的。
从她那张看守所里戴着手铐的照片开始。
那条帖子带的内容更是直接粗暴。
[这女的以前犯过人命,坐过牢。]
这短短一句话和一张照片,瞬间像一颗巨石砸进了满池平波无澜。
满屏感叹号问号,夹带“可怕”这两个字眼,飘天帖子。
一些小小质疑声也在照片这个证据确凿的物证下渐渐缄默。
震惊,好奇,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一时间人性原形毕露,疯了一般狂欢,这是一场恶意狂欢的盛大宴会。
有人说,我之前就说过她不是善茬,还有人给她说话。她我老家那边的,我朋友跟她上过同个学校,烂死了这个人,真的超级烂!她们女生都不跟她玩的。
恶言疯长里,另一张照片加沸了谣言。
夜店里浓妆艳抹喝酒的程弥,那堆往事被扒了个底朝天。
那时候得知另一个人为人最便捷的手段便是通过“老同学”,还有特别混乱和封闭的网络谣言。
论坛的讨论从程弥做过酒吧DJ,到她妈是个妓女,她也是个陪人喝酒的,最后定性她是一辆公交车。
好像她有多脏,他们说出来的话就要说得有多脏。
从头到尾没人出来说过一句不是。
渐渐的,论坛开始涌出很多“以前听说过程弥”的人。
不管是真是假,是恶是恨,一切都成了事实,他们说的每个字都成了程弥曾经活过的过往。
人性永远最乐于沉浸在毁灭所谓罪恶里,却往往不知有时候他们本身是最大罪恶。
关于自己那些流言蜚语程弥是从中午知道的,她一直对从人眼睛里投射过来的异样眼光格外熟悉,在午睡过后从桌上起来不久,程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她没有很意外,果然,爬上论坛后跟她想的一样。
奉高论坛飘天关于她的帖子,给她这么大排面,议论的无非还是那些往事。
她跟她妈一路货色都是给人睡的,才来这个学校就勾搭男的。杀过人坐过牢,转学就是因为这些事在原来学校被孤立。
手段很熟悉,陈招池一贯的风格。
他永远最清楚怎么去毁掉一个人。
招惹上陈招池这种人,不管她一开始罪大罪小,最后都是要被他弄死的。
但他陈招池不知道的是,这招对付她程弥已经没用了。
可程弥却忽略了一点,不管什么谣言最终都逃不过男女关系。
她当时看到那些火热发酵的帖子时,大家还只是在津津有味嚼她那些过去。
等她下午再看到别的一些东西时已经来不及。
在这场舆论风波里,不管是前任厉执禹还是现在她正在追的司庭衍,没一个能幸免。
原本这些都和他们无关,大家怎么样都不会把矛尖直指他们。
可直到某条言论,在众多已经无趣到眼睛疲劳的骂声中,突然爆出让人瞳孔一惊的信息量。
[其实我家一直跟司庭衍家住的一栋楼,说出来大家可能很震惊,程弥是跟司庭衍住在一起的。]
这跟程弥那些往事相比,惊震程度根本不相上下。
跟司庭衍程弥他们住同栋楼那人又紧接说了,她妈某次跟司庭衍妈妈聊过天,问过司庭衍妈妈程弥这个生面孔是谁,司庭衍妈妈说是女儿。
她说,司庭衍妈妈要再婚了,程弥是男方那边带来的孩子。
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全都跑了出来。
[我靠,这么说程弥跟司庭衍是姐弟?不是吧,程弥追她继母的儿子??]
论坛里一时间混乱不已。
学校这个论坛在学习上收效甚微,早已经没去管它,等发现学生言论严重不文明要关闭论坛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些八卦早已飞出论坛在学校里满天飞。
除了程弥,司庭衍也承受了很重的口舌。
程弥一直很平静,直到看到这个消息。
那一瞬间她握着手机的手第一次感觉到发麻。
她千防万防,防陈招池,防司庭衍,在这种情况下不想让陈招池发现一丁点她跟司庭衍的关系。
可她万万没想有人就这么在这种风口浪尖下,把司庭衍拉到了日光下。
彻底将他暴露在陈招池视野下。
原本还有一丝侥幸心理,只要陈招池没注意到司庭衍,她私底下跟司庭衍这段关系还有一点可能残存。
可是现在,程弥那点侥幸就这么被生生打碎了。
已经放学,她想起平时上学或者回家在楼里偶尔能碰上的那张脸。
手机扔回桌里,起身离开教室。


第38章 喜欢
放学铃声刚敲响不久,走廊上人挤人。
程弥踏出教室往高二楼层走这段路,不断有目光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程弥从小在别人的目光下长大,但眼前落在她身上这些跟那些从小艳羡欣赏她的不一样。
好奇的,看热闹的,厌恶的。
各种异样眼光拥挤在她身上。
有多久没这种感觉了?这种人人看见她都如躲瘟神的样子。
她本来以为自己早对这种排挤目光免疫,却还是在它销声匿迹后又卷土重来这一刻,感觉有点不适应。
仿佛一朝又被拽回之前那段灰暗迷蒙的日子。
只不过现在不像当时,那时候什么都已经来不及阻止,一切挣扎在深渊边缘,然后迅速失控坠落。
那个时候她心气太傲,什么都不放眼里,陈招池那些把戏在她看来就是儿戏。
直到陈招池这个变态亲手毁了黎楚和江训知。
他不毁她,他毁掉她身边的人,让她看着,不断凌迟她。
凭借脑海里那点不怎么费力便翻找出来的记忆,程弥找去了高二九班。
教室里每一张课桌书本高叠,人还没走光,两三个同学拿着扫把在打扫教室。
第一组中间第三排,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拿着笔在认真写作业。
程弥走进去,径直去到她桌边。
日光被程弥微挡,练习册上投落阴影,女生抬头。
厚片眼镜下,女生五官规规矩矩,看起来斯文又内敛。
看到程弥,她脸上闪过一阵惊讶,紧接着浮起一丝心虚。
还是太嫩了。
装都不会装,一下子让人攥住尾巴。
把她和司庭衍住同栋楼这消息放出去的,百分百是她了。
程弥没恼羞成怒,也没嗤之以鼻,只抬手平静在她桌面上叩了叩:“出来一下。”
说完也没等女生说好还是不好,直接往教室后门走。
她这样女生反倒觉得她捉摸不透,女生有点害怕程弥,脑里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跟出去。
程弥一路走在前面,往楼上走,天台在六楼,爬了三层楼后,她推开生锈铁门。
锈迹腐蚀出生涩声响,悠长深远回荡在楼梯间里,最后被天台上的风吹散。
天台上一片空旷,水泥地微泛粗粝。
程弥走到护栏边转身等女生过来,在程弥那双眼睛下,女生步伐犹豫中又不敢停下,一直走到她面前。
程弥说:“你在网上不是说话挺大胆的,怎么怕我。”
面对面性子这么温文安静,在网上说话倒是大胆,大概那阵被找上门的紧张劲缓过去一点了,现在才想到找补,女生镜片后目光有点躲闪:“不是我说的你跟司庭衍住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可一句都没提过。”
跳进程弥坑里,女生瞬间哑声了,抿抿嘴。
程弥说:“你怎么没想过我会记住你的脸,就算你没想过,也应该想到我们那栋楼只有我们三个奉高的学生。”
更何况每次女生妈妈遇到司庭衍,总要拉住司庭衍介绍自己女儿,想让女儿跟他做朋友,学习上提高提高成绩,然后每次都被司庭衍那颇为冷淡的态度弄得在背后翻白眼。
程弥看她:“还是说,你觉得我不会跟你计较?”
女生低着头,一声不吭。
程弥直接开门见山:“现在说出去这些,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已经泼出去的水,再计较是浪费力气,也于事无补,程弥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这个女生也不值得她这样。
“但以后就不一定了,我们平时在楼里总能碰到,你应该看过比别人多的东西。”
程弥性格的原因,没见过他们私底下相处的人,肯定都觉得她这次追司庭衍就是玩玩而已,就跟她儿戏厉执禹感情一样。
但程弥跟司庭衍在家里要比在学校亲密得多,司庭衍也并不是大家所想那般对她无动于衷,这个女生多少肯定知道一点。
她眼睛没离开过女生:“我跟司庭衍之间的事,记得以后别图嘴上爽。”
“不然我以后一定会来找你。”
原本一开始程弥是打算让陈招池注意到司庭衍的机会都没有,她在追司庭衍不是秘密,陈招池那边早晚会知道,但她只要在他知道这个事前斩断乱麻,就什么事没有。
但现在这个风口浪尖,司庭衍被她们推出来,陈招池不可能不注意到他了。
只能及时刹车,好在因为某些原因,陈招池目前有可能会跟大家一样,相信她追司庭衍就是一时感兴趣玩弄而已。
程弥做这些不是怕陈招池,她不怕死,也不怕陈招池。
陈招池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他威胁她身边人,拖他们下水,让程弥一辈子活在苦痛愧疚里。
她和陈招池之间的仇恨,开端仅仅只因为她一句话。
程弥以前经常会到酒吧这些地方玩音乐,经常能碰见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她和陈招池就这么认识的。陈招池吉他架子鼓打碟样样会,身边女孩跟换衣服一样。
一开始两人很聊得来,算得上朋友,程弥连陈招池那点扭曲心事都知道。
年幼时父亲去世,母亲另嫁,过往一切皆抛掉,包括和前夫曾经浓情蜜意生下来的儿子。
年仅五六岁,她拿他当死人。
打骂,驱赶,不管他死活。
日积月累的鞭痕血疤腐烂成心结,爱耗尽就变成恨一般的执念。
谁提陈招池母亲就是触他逆鳞。
程弥一开始跟陈招池相处还算友好,但掩盖不了陈招池这人不是什么好人的事实,没多久就开始钓她。
程弥那张脸不用跟她灵魂交流,就能让人追得死去活来。
陈招池自然是没追上手,十天半个月后陈招池耐心就耗尽了,最后直接用强的。
那天正赶上陈招池心情不好,头上被他妈用酒瓶豁开了一个口子。被按在沙发上的程弥没让他得逞,捞过酒杯直接往他头上砸,然后踹开了他。
那天她没压制住怒火,对陈招池说了一句话。
她说,陈招池,你这个贱种活该你妈不要。
一句话,彻底将自己和身边人一起推入了地狱。
程弥是到后来才知道自己惹到了一个疯子。
一个世界没有是非对错,只有喜恶黑白分明的变态。
她得罪一分,他百倍奉还。
即使没有什么理由,谁让他不爽了,他就会把人整死。
在陈招池那里什么道理都是不存在的。
程弥也要被迫活在没什么道理的世界里。
她再没有精力陪陈招池再玩一次,或者说,她没勇气再看身边人彻底沦为陈招池发泄的玩物。
——
程弥跟那女生说完就让她回去了,天上顶一片厚云,西边却夕阳斜挂。
程弥没站多久,手机震动,司惠茹告诉她她叔叔下飞机了。
不仅黎烨衡,今天黎楚也会一起回来。
司惠茹发自内心高兴,从昨晚便定好今天晚上一家人到酒店一起吃顿饭。
程弥收起手机,离开了天台。
她教室在二楼,三楼是高二年级,路过高二那层,程弥突然想起昨天司庭衍说的话。
司庭衍要她去找他。
程弥知道他会一直等她。
她想到了,但她脚步没停,没往他教室走,径直离开了三楼。
——
日落西沉,绿荫寂静。
教学楼人去楼空,浅薄一层昏黄蹉跎在老墙上。旧⑩光zl
司庭衍坐在教学楼下西边那层台阶上,一身校服,笔挺干净,精致五官透着一丝冷郁病态感。
一副好学生样,却浑身凛冽气息。
脚边一台银色小机器人,静默在地,主人没测试他去拿这拿那,他就只乖乖站在原地。
这是司庭衍要给程弥的机器人。
程弥想要一个能让她使唤拿东西的机器人。
可他没找到她。
她没去实验楼竞赛班找他,没在他教室等她,也没在她自己教室里。
那人回来了,她去找他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空气里一阵手机震动声,周围空无一人。
司庭衍接了电话,司惠茹声音传来:“小衍,你怎么还没过来?妈妈今天早上有把酒店地址发到你短信上,有看到吗?”
司庭衍嗯了一声。
司惠茹说:“叔叔和姐姐们都到了,在等你,你现在在哪里?”
除了司惠茹讲话,那边没有任何声音,应该都在听司惠茹打这个电话。
司庭衍知道程弥也能听到。
他声音有点淡冷:“在学校。”
照旧只有司惠茹声音:“怎么还在学校?今天学校里有事是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