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西屋的时候,还是会不断地想起来那天,就是在这西屋炕上,她被沈烈压着,沈烈刚硬贲发的身体咯得她生疼。
她睡不着,翻了个身。
这对她来说,是耻辱,是愤怒,但是在这些之外,她发现,竟然有一种别的什么感觉涌上来,那种感觉细微而不可捕捉,像春日溪水潺潺流动时浮现的一丝掠影,待到冬麦要细想,却已经一闪而逝。
冬麦深吸口气,猛地坐起来,望着窗外的夜色,她想,还是要尽早离婚,这糟心的松山村,这糟心的西屋,还有这些人,她都烦透了。
离开,哪怕是撞一个头破血流,也好过在这里憋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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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初四,回娘家的日子,她一早便收拾了回去娘家,本来林荣棠给她预备了四包果子还有一只鸡,现在果子不知道去哪儿了,她只找到那只鸡,毫不客气地拎上,又把自己之前挣的那十块钱拿着。
林家的钱以后肯定没她的份,这十块虽然很少,是她自己挣的,她必须要。
她揣着十块钱,拎着那些东西,自己骑着车子就回娘家,路上遇到本村的,看到她,都好奇地说怎么荣棠没跟着你回去,她就说荣棠不太舒服,我自己回去吧。
别人自然好奇,毕竟新媳妇回娘家,哪有男人不跟着回去的,怕不是闹别扭了。
冬麦也懒得理会这些,闷头骑着车子出了村,路上冷飕飕的,吹得人脑壳疼,手也要冻僵了,不过冬麦却不觉得难受,越是冷,她脑子越清楚。
林荣棠把自己送给他的好兄弟睡这事,这是怎么都无法原谅的,别管他出于兄弟情义还是“换个人试试怀孕”,她都无法接受。
她是人,不是等着林荣棠配种的母猪。
一路骑着车子,快到东郭村的时候,路边摆了几个小摊,卖一些果子糕点之类的年货,过年过节串门走亲戚的临时没准备,就在这里买。冬麦便下了车子,想着买两包果子,好歹分给家里的侄子侄女,谁知其中一个摊主,冬麦看着眼熟,恰好那摊主也在看冬麦,冬麦便认出来了,竟然是孙红霞。
孙红霞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棉袄,梳着辫子,站在冷风中,手揣在袖子里。
冬麦推着车子过去:“你这是开始做买卖了?”
冬麦倒是挺佩服孙红霞的。
孙红霞:“不是,帮村里邻居看的摊子,反正我闲着也没事,你想要啥,给你便宜。”
冬麦便要了两斤油炸果子,孙红霞就用牛皮纸包了,纸包中间放了一张恭喜发财的红纸,之后又用草绳子绑好了给冬麦。
冬麦看她手都冻红了,好像生了冻疮。
孙红霞:“人家给我钱,我帮人家看摊,就是有点冷。”
冬麦:“我听说你相亲呢,相得怎么样了?”
孙红霞抬眼看冬麦,并没有看出什么看笑话的恶意,反而是真得关心,她便说:“也不好找,毕竟我不是才把人家沈烈给坑了吗,人家都怕了我,不过我也不着急,慢慢来呗。”
冬麦听着,更加不明白了,你说沈烈那人,虽然也不见得十全十美,但人品什么的还是挺好的,至于吗,宁死不嫁?
但冬麦没再说什么,她想,在外人眼里,其实林荣棠也挺好的,家境富裕,虽然有两个哥哥,但是那两个哥哥都在城里,以后不但不会抢家里的宅子地,还可能帮扶一下当弟弟的,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丈夫人选了。
可她冬麦不是还一心想离婚吗?
所以这人哪,没事别好奇别人的事,各人都有各人的道,你觉得好的,也许人家不觉得好。
冬麦:“确实不着急,反正还年轻,慢慢挑呗。”
这话,说给孙红霞听,也说给以后的自己听,她可以想象,很快,她就要落到孙红霞的处境了,而且可能名声还不如人家孙红霞。
在农村,女人生孩子就是最大的价值,她不能生孩子的消息传出去,谁还敢娶,只能找带孩子的鳏夫了。
孙红霞看冬麦对自己说话还挺和善,倒是有些感动,毕竟最近半年,她是见多了别人对自己的嘲笑,那种试图从你嘴里挖点什么的嘴脸,挖出来人家转头就把你的事拿给别人分享当八卦津津乐道。
冬麦眼神单纯干净,甚至有些关心自己。
她笑了下:“是不着急,反正走一步看一步。”
冬麦:“嗯,那我先走了,祝你买卖兴隆。”
孙红霞谢过了冬麦,看着冬麦骑着车子离开了,那自行车走远了,车轱辘扬起一些灰尘,她望着冬麦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为什么林荣棠没陪着冬麦回娘家?
不过她想想,估计是林荣棠有什么事吧。
说实话,冬麦真是命好,上辈子她结婚一年半肚子没动静,婆婆那里磋磨她,林荣棠都一直宠着她向着她,替她说话。
林家家境又好,要什么有什么。
做女人能做到像冬麦这样,孙红霞羡慕得很。
孙红霞想到这个,眼神黯了下。
上辈子,有一次冬麦回娘家,沈烈过去陵城办事,她一个人在家,结果家里的鸡窝塌了,林荣棠过来帮她修,她还留了林荣棠喝茶。
孤男寡女的,她其实多少存了一点想法,话语间就撩拨了一句。
林荣棠长得不错,白净,皮肤比沈烈白,看着秀气。
可林荣棠根本没那意思,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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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麦回到娘家,先把果子糖块分给侄子侄女,接着吃了一顿饺子,吃完饺子,她就把自己打算离婚的事说了。
她爹沉默了,她娘叹了口气,两个哥哥皱着眉头不说话,两个嫂子便试探着问:“真要离,没别的法子了?”
冬麦笑了下:“能怎么着,这中药也喝了几个月了,肚子根本不见动静,我生不出孩子,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被人家作践,你说在人家家里,还能有我的好日子过?我这过得生不如死,倒不如先离了,还能留下一条命。”
说着,她便扒开袖子,给大家看她胳膊上的伤。
那是林荣棠掐的,其实他以前就这样,只不过比较轻,不会下重手,现在却越发厉害了。
她娘胡金凤看了后,倒吸一口气,眼泪都落下来了,她哥哥气得要命,当场就要去找林荣棠算账。
冬麦阻止了:“我不能生孩子,这是我的错,人家怎么对我,我认了,我现在也不想闹腾,闹腾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离?今天回来娘家,就是想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她一个女人家,离婚能去哪儿,还不是回娘家?娘家有她容身之地,她才能离,不然就是死,也得死在林家。
胡金凤抱着闺女哭了,她觉得自己闺女真命苦,好好的怎么就不能生呢,吃了那么多中药,竟然不管用,愣是生不出孩子来!
她自己生了两男一女,中间还流过两个,她觉得怀孕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冬麦倒是没哭,她反过来劝她娘,说起自己的打算,最紧要的是先离婚,离婚后,先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反正不会在家里吃闲饭。
“至于以后,找到合适的我就嫁,找不到合适的,我不嫁了,到时候挣了钱,我就帮着养哥哥家孩子,给哥哥家里干活,以后老了,给我一口饭吃就行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也带了颤,鼻子里发酸。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了,嫁给带孩子鳏夫,还不知道又是怎么个磋磨,实在是不想嫁人了,婆媳关系什么的,她受够了。
两个哥哥一下子眼圈红了,二哥江秋收看着妹妹这样,其实想说什么,不过到底嘴笨,也不擅长表达,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大哥江春耕忍下气,粗声说:“有你哥哥在,就有你饭吃,你想离婚就离吧。”
江春耕这一说,其他人也都纷纷表态:“对,再怎么着,好好的闺女,也不能被人家那样欺负啊!”
其实胡金凤当然是不舍得女儿受罪,想让她干脆离了得了,但是她当婆婆的,得看两个儿媳妇的意思,儿媳妇容不下,她这个当娘的说了也白搭,最后闹腾起来,家里还不知道成啥样。
现在两个儿媳妇都发话了,胡金凤自然没得说,哭着道:“你要离,那就离吧,他们家也太作践人了。”
冬麦听了,总算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以后就算艰难,但好歹有个去处,至少家里还能容下自己。
做好了家里的工作,再过两天,她就得让林荣棠去和家里摊牌了,去把离婚证给办了。
不过冬麦没想到的是,这个年注定过不安生,回到家里,她便和婆婆王秀菊彻底闹翻了。


第17章 保卫兔子
傍晚时候,冬麦才骑着车子回家,回到家,一眼便看到她公婆,竟然都在她家院子里,她婆婆还端着一盆热水,她公公背对着她。
她觉得不对劲,之后便一下子看到了,她公公林宝堂手里揪着兔子耳朵,她的兔子踢腾着四条腿,可怜兮兮地吱吱叫。
她脑子里轰的一下子炸开了。
她明白了,这是要宰兔子,烧热水,宰兔子,扒皮,吃肉!
冬麦几乎是扑过去,从她公公手里抢走了兔子,可怜的兔子吓得不轻,蹬着腿儿,哆嗦着小白身子。
冬麦赶紧检查了兔子,还好,林宝堂还没来得及。
冬麦将兔子抱在怀里:“爹,娘,你们这是做什么?”
王秀菊正琢磨着怎么宰这兔子,就看到儿媳妇回来了:“你干嘛呢,快把兔子给你爹,热水都烧好了。”
冬麦:“娘,这兔子是我养着的,你们要宰了,好歹和我知会一声吧?”
王秀菊瞪了眼睛:“啥?知会你一声?我和荣棠提了啊!”
冬麦:“可这兔子是我养的,我养的,荣棠好歹和我说一声吧?就算之前没和我说,现在我来了,我不想把这兔子宰了吃肉,我养着它,别看是一个畜生,但好歹能陪着我,我觉得挺好的。”
王秀菊顿时不明白了:“一只兔子,养着不就是为了吃肉?你还不舍得宰了?你这说得什么胡话!”
林宝堂是村里会计,不过平时不怎么说话,他的话,好像都被他媳妇王秀菊说光了,不过现在,他还是搭了一句腔:“家里养的兔子,还分什么谁的,不就是兔子。”
王秀菊:“就是,谁规定这兔子是你的?荣棠是家里男人,他是当家的,我和他说了宰这只兔子,他也没说不行啊!”
小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通人性,听到这个,在冬麦怀里瑟瑟发抖,小腿儿一直颤。
冬麦便觉得这兔子很可怜,兔子是畜生,被人养着,什么时候被宰杀了由不得自己,但是自己也可怜,自己是女人,嫁到别人家,别人怎么作践,也由不得自己。
其实她也知道,农村人,养了兔子,十有八九要宰,可是这一刻,她骨子里藏着的叛逆和倔强全都被激发出来,她就是要护着这只兔子,这简直比她的亲人还要亲,他们凭什么宰杀她的兔子吃肉。
她甚至觉得,自己要和这只兔子同生共死!谁宰这只兔子,她就宰谁!
冬麦抱着这只兔子:“林荣棠呢?”
她这话刚出,林荣棠进院子里,怀里抱着柴火,冬麦顿时明白了,他这是抱来了炖兔子用的柴火?
林荣棠看到冬麦,一愣,他觉得冬麦杀气腾腾的,他没见过这样的冬麦。
冬麦抱着兔子,问林荣棠:“荣棠,这兔子我一直养着,养着挺好,爹娘说想宰了吃肉,我不想把它杀了,可以吗?”
林荣棠犹豫了。
王秀菊马上道:“就一只兔子,还不想杀?这不是挺肥的吗?怎么就不能杀了?”
冬麦不说话,就那么望着林荣棠。
林荣棠纠结起来,他无奈地看看自己娘,看看冬麦,最后终于说:“娘,冬麦养着好好的,还是别宰了。”
然而这句话,可算是戳到了王秀菊的痛楚。
这不是一只兔子的问题了,这是她儿子不是她儿子的问题,这是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的问题!
王秀菊:“你还真听话?你就这么听你媳妇的话?你还算不算男人,还算不算一家之主?宰一只兔子你都不行,你这男人怎么当的?”
说着,她突然哭嚎起来:“我命苦啊,我辛辛苦苦拉扯大三个儿子,我屎一把尿一把,临老了,我吃口兔子肉怎么了?你以为我想吃,我是今天心口疼,我吃口兔子肉补补,谁知道儿子竟然不让吃,这是活生生要我的命啊!我心口疼……”
她边哭边捂住了心口,哎呦呦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林荣棠无奈了,祈求地看向冬麦:“冬麦,就一只兔子,你——”
冬麦其实早就料到了,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但是亲耳听到了,她还是心底生凉。
她想,在生孩子以及其它一些事上,其实也是这样,他嘴上总是在维护自己的,但是关键时候,还是会让自己让步。
冬麦便笑了下:“我们不是要离婚的吗,离婚后,我要我剪羊毛挣的那几块钱,我的嫁妆和这只兔子,除了这些,我什么都不要,剪羊毛的钱我已经拿走了,这只兔子,我也要抱走。嫁妆,回头让我哥哥来拉。”
冬麦这一说,王秀菊顿时懵了:“啥?啥?”
林宝堂也是摸不着头脑:“离婚?这是说啥呢?大过年的这是说什么瞎话?”
冬麦抱着兔子,淡声说:“爹,娘,我已经和荣棠说好了,我们要离婚,他是不是还没和你们说?那就慢慢说吧。”
林荣棠没想到冬麦竟然就这么把事情扯出来了,他其实还是想拖拖,想着拖拖也许就有转机了,可是现在冬麦直接说了。
他头疼欲裂:“冬麦,不是说好了过完年再说吗?”
冬麦:“这年也过差不多了,现在说不是正好?”
林荣棠无奈:“你就这么着急离吗?你离了能怎么着?”
王秀菊彻底傻眼了。
她对冬麦是不满意,可这是已经娶进家门的媳妇,平时她整天叨叨这媳妇,也是想着拿捏住她,不让她窜到自己头上来,可是现在,竟然要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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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麦进屋去,林荣棠和父母说了这事,王秀菊无法接受,闹着不能离婚,好好的媳妇,凭什么离婚?
你嫁过来,好吃好喝的,我这当婆婆的对你也不差,你竟然要离婚?
王秀菊指着冬麦骂:“要点脸吧,你离婚就是二手货,你以为你离婚后还能嫁给谁?你能找到像我们这种人家吗?”
冬麦自然是不搭理,搭理她做什么,反正已经决定要离婚,等离婚了,这老太婆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王秀菊见状,又把林荣棠骂了一通,平时和冬麦要好的四邻八舍也都过来劝,劝冬麦“好好想想,哪能随便离婚呢”,当然也列举了林荣棠的各种好处。
冬麦听得好笑,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她还劝孙红霞别离婚呢,没想到才半年功夫,竟然轮到别人劝自己了。
劝的,她自然一概不理,可王秀菊却倔上了,指着冬麦的鼻子骂;“你既然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媳妇,你想离婚?行,你嫁妆留下,你的钱,你的衣服,一个子都别想带走,不然凭啥,你说离你就离?我就没见过这种媳妇,做公婆的要宰个兔子,你就闹着要离婚?有你这样的吗?”
冬麦见此情景,她也看出来了,平时王秀菊嫌弃,动不动说不要她这儿媳妇了,真到了离的时候,她倒是不放了。
人家就是要赖,赖着不离婚,而这个时候的林荣棠,却不会出来说句话,他就只能装傻,不吭声。
冬麦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和王秀菊明说了:“娘,你是真不想我和林荣棠离婚?”
王秀菊心里也无奈,她是看不上冬麦,可折腾着换媳妇,那也是钱?什么媳妇不是媳妇,只要能生孩子就能过日子,再说其实冬麦都被她训得服服帖帖了,也算是一个不刁的儿媳妇。
她便说:“离什么离?反正要离婚,你的嫁妆,就留在我们家,全都不能带走!”
置办嫁妆并不容易,那也都是钱,冬麦如果离了,没了这份嫁妆,怕是也难再嫁。
冬麦听这话,便笑了:“那也行,不离就不离,不过娘啊,我可说好了,我不容易怀孕,这辈子,你们留着我,是别想生出孩子来了。”
这话一出王秀菊呆了:“啥意思?”
冬麦看向林荣棠:“荣棠,你来说吧,瞒着也没意思。反正都和娘说清楚,如果娘能接受,不让我和你离婚,那我们好好过日子,以后生孩子的事,谁也别提,谁提我和谁拼命。”
王秀菊不敢相信地望向自己儿子:“你也知道?你竟然瞒着我?她到底怎么了?她身子怎么了,不能生是怎么回事?快说!”
林荣棠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咬咬牙,有一种冲动,想干脆说出真相好了。
说出来,娘是绝对不会让冬麦和自己离婚的。
但是,林荣棠艰难地看向冬麦,看着冬麦冷漠的侧脸。
这样的冬麦,并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冬麦,这样的冬麦对自己绝情绝义,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
自己留不住她啊!
他深吸了口气,到底是道:“娘,冬麦她确实不能生,上次检查结果出来,她不能生,不过我瞒着,没告诉你。”


第18章 抢嫁妆
那份医院检查证明拿出来,王秀菊不识字,让林宝堂读,林宝堂读完后,她愣了一会儿,之后明白过来,气疯了,嘴里发出一声尖叫,扑过去给了自己儿子两巴掌。
林荣棠本来脸上的肿就没全消,现在一下子肿得更厉害了。
王秀菊用嘴难听的话指着冬麦的鼻子骂,骂得唾沫横飞,骂得四邻八舍都过来了,大家来劝架,王秀菊便哭了,哭着和大家抖擞这件事。
大家一个个都震到了,纷纷看向冬麦,一直觉得冬麦这媳妇不错,原来根本不能生娃啊?
在农村,不能生娃的女人,你说娶来当媳妇有什么用?
王二婶更是长叹了口气:“冬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种事情,哪能瞒着呢?谁家娶媳妇不是为了生孩子,既然你不能生,你好歹说清楚啊,这不是坑人吗?”
冬麦也不解释,也不多说,就这么抱着兔子,站在那里。
其它的看着冬麦这样,又觉得好笑,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这媳妇怕不是傻了,只知道抱着一个兔子,你说这是要干嘛!”
“就是,生不出孩子,还能和兔子过日子?”
“可怜了你秀菊婶,一直盼着要孙子,结果现在儿媳妇不能生,你说这多难受啊!”
“平时我还说冬麦这孩子脾气挺好的,真能忍,这么好的媳妇,骂也不还嘴,敢情是因为自己不能生才没底气,怪不得!”
“哎,可惜了,怎么就不能生呢,不能生孩子,这是耽误人哪!”
冬麦听着这些,只是不理罢了,反正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肯定得经这一遭,别人说什么是别人的,又不疼又不痒的,随便她们说去吧。
冬麦就那么安静地坐在西屋炕上,抱着她的兔子。
当傍晚时候的霞光映入窗中时,她看到林荣棠走进来了。
林荣棠嘴唇干涩,眼神黯淡。
他看着她,过了很久,才嘶哑地开口:“冬麦,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去求我娘,跪着求我娘,我们不离婚,可以吗?”
冬麦挑眉,无法理解地看着他:“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像收废品的一样,把我收到你家,从此后跪在那里感恩戴德给老林家当牛当马?”
林荣棠便有些了恼:“你非这么说吗?你非闹腾吗?好好的日子,为什么不过?”
他脸上又是青又是肿,现在这么一恼,又被外面霞光一照,看着就特别滑稽。
冬麦觉得好笑,便笑了下:“你觉得好好的日子,我却觉得不好。”
那霞光如同一层流光溢彩的纱,落在冬麦剔透莹白的脸上,让她变得朦胧而神秘,林荣棠看着这样的冬麦笑,竟是前所未有的美。
他心口便痛得缩了起来:“行,行,你走吧,你走吧,你走吧!”
他咆哮得像一条疯狗。
冬麦便起身,抱着她的兔子出去了。
她已经大半天没吃饭了,不过并不觉得饿。
她径自走出了院子,走到了村后,村后那里有荒草,有柴垛,还有别人挖土留下的大坑。
她将兔子放下,看着它试探着去吃那干枯了的草。
她自己坐在那里,仰起脸,望向远处即将坠落的太阳。
太阳是朦胧的红色,便把这村庄也映成了红色,她迎着那艳红色,定定地看着。
她想,自己确实是太过倔强,因为倔强,所以注定孤独,也注定前面的路艰难,可是那又怎么样,她就是不想去忍受了。
她低下头来,将脸埋在膝盖中。
干枯的草丛中传来窸窣的声响,刚开始她以为是兔子,并没理会。
她想,兔子你可以跑的啊,你是自由的。
我并不能护住你多久,你可以跑得远一些,跑到洞里头躲起来,永远不要被人寻到才好呢。
只是当那窸窣声距离近了,她才意识到并不是。
她抬起头,看过去,便看到了沈烈。
沈烈静默地望着她。
干冷到没有风的傍晚,如火的霞光都不能带来多一些的温度,他站在杂草横生中,沉默地对她笑了下。
她没吭声。
隔着两米远,他便扔给她一个东西:“给你。”
冬麦下意识接过来了,竟然是烤红薯,挺大一个,红薯皮依然是烤得薄而脆,焦黑到边缘翻起来。
沈烈笑得温暖:“刚烤好的,很甜。”
冬麦捧着那红薯,低声说:“谢谢你。”
沈烈:“这并不是你的错,人这一辈子,也不是非要生孩子。”
冬麦咬着唇,眼眶便有些泛潮,她心里感激,却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被村里那么多人指指点点地嘲讽后,她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和自己说。
沈烈看向那只兔子,已经长得很肥大了,怪不得遭人惦记,不过这兔子挺傻,也不怕人,还瞪着红眼睛看他。
他望着那兔子说:“这兔子你养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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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冬麦便和林荣棠过去把离婚证办了,办了离婚证后,冬麦没回松山村,直接过去了自己娘家,把这事一说。
江春耕气得要命,先把冬麦骂了一通:“这么大的事,你不和娘家人说,受了气你不是活该吗?你是娘家没人了还是怎么着?”
这边骂着,那里已经借了人家一辆驴车,连同自己家的,两辆驴车,又找了四个关系不错的精壮小伙子,帮着过去拉嫁妆。
这个时候,王秀菊那大嘴巴已经把冬麦不能生的事到处宣扬哭诉,一路上,偶尔遇到认识的,人家都用打量的目光看着冬麦。
江春耕在那人走过去后,对着地上呸了一声:“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二哥江秋收脾气比较收敛:“别搭理就是了。”
冬麦倒是没什么,她已经习惯了。
江春耕看了看自己妹妹那呆呆的样子,叹了口气,心疼哪。
好好的,自己妹妹怎么摊上这种事。
江秋收看看妹妹,有些笨拙地说:“妹,你放心,咱离婚了后,找个更好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好找,就算找不到,有哥在,不让人欺负你。”
冬麦便笑了:“哥,你放心好了,我觉得离婚后我心里好受多了,不像以前,总觉得闷着,咱现在要紧的是拿回我的嫁妆。”
两个哥哥都赞同:“对,拿回嫁妆!”
驴车就这么走在崎岖的乡间小路上,没多久,便进了松山村,还没进村,就有小孩子嚷嚷着了,说是不下蛋的母鸡来了。
江春耕当时脸就黑了,大声呵斥:“瞎说什么呢,小心我揍你们!”
小孩子们一哄而散,兄弟两个却气得不轻,几个同村一看这架势,也都来气,要知道冬麦在他们东郭村那也是好看的小姑娘,嫁到了这什么松山村,村里也不是没见过不能生的女人,要么离了,要么抱养一个,可这么被小孩子说道,这就是欺负人了,这是当冬麦没娘家人吗?
“有他们这样作践人的吗?”
于是哥几个心里就存着气,大家一股脑进了村,来到了林荣棠家,吆喝着就要搬嫁妆,这个时候早有四邻八舍的跟着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