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云霁苑后,温盈和沈寒霁皆换上了一身衣裳,准备去福临苑给侯爷和主母请安,孙氏也在其中。
说了一些话后,永宁侯与沈寒霁去了书房,温盈留在主母的屋中。
主母知晓刺杀的事情,便询问了她们:“可有受伤?”
孙氏先回道:“儿媳在庵中,刺客未能进来。”
“虽然儿媳在营地,但好在夫君及时的赶回来了,所以也并没有受到任何伤。”温盈也是轻描淡写的话过。
主母这才松了一口气,随而道:“但无论怎么样都是受了惊吓的,一会我让人送些补品到你们的院子,你们好好补补。”目光落在温盈的身上,再而道:“我听言三郎也受伤了,我再让人送些补血养身的补品过去。”
二人纷纷谢过,主母让人把小公子抱来,便让他随着她母亲回云震苑去了。
孙氏走了,主母才问温盈:“在金月庵,太后可曾为难你?”
温盈如实应道:“开始的时候有些,但好在七公主和顾家二姑娘相帮,所以后来也没有怎么被为难。”
顾家二姑娘相帮,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明国公府与永宁侯府交好,再者顾世子与沈寒霁也有几分交情。但那七公主相帮倒是出乎了主母的意料。
“太后素来不怎么喜七公主的,这回去金月庵,太后对七公主的态度如何?”主母问。
温盈回道:“太后待七公主甚是宠爱,平日有些新鲜吃食,都是先给七公主送去。”
主母点了点头,与温盈道:“若是太后娘娘待七公主越发的好,那后边会李清宁的感情也会逐渐的淡去,往后那李清宁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想来太后也不会太过为难你。”
已经出事了,也已经为难过了。
温盈在心里边无奈的应道,但面上却是不显,继而把太子相帮的事说了出来。
“如今太后已经应允不再为难儿媳了。”
“如此甚好。”
主母也是松了一口气,而后便让温盈回去了。
温盈顺道也去了一趟徐氏的院子。
她离开去金月庵前,曾去询问过徐氏关于沈寒霁梦魇的事,那时徐氏便表现得很是不对劲,让温盈有些在意。
自从沈寒霁昏迷醒来之后的几日,无论是在营帐的那两宿,还是在归途的那一宿,温盈觉得他似乎没怎么睡。
她半睡半醒间,总能看到他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白日的时候,他倒是会枕在她腿上睡一会,但不过就睡一个时辰左右。
虽然沈寒霁天生便长了张似乎永远不会憔悴的脸。可再这样下去,温盈有些怕,怕自己会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徐氏见了温盈,便急急的问自己儿子的伤势如何了。
温盈便到:“夫君的伤势渐好,二娘不必太过担心,夫君现下在父亲的书房中,等说完话便会过来给二娘请安。”
听了温盈的话,徐氏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坐在座上,有些无力的与温盈念叨道:“他自小爱习文,不大爱习武,我也松了一口气,心想他也不用像他父亲那般打打杀杀的。可谁曾想,他便是仕途,还是避不了打打杀杀的。这才当官多久,竟然就遇了两回险!”
温盈也不知说些什么来安抚徐氏,想了想,才道:“夫君聪明,便是遇上了危险也能化险为夷,平安度过的。”
徐氏叹息了一声:“化险为夷?可现在都受了两回伤了,有时候想想,他那么有出息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说到这里,拍了拍心口给自己顺了顺气后,又很是无奈的道:“可霁儿现如今都已经是为人臣子了,且他往后也有大好的前途,我做母亲的那哪能那么自私。”
说完这话,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温盈端起茶水递到徐氏的面前,温声道:“二娘喝口茶吧。”
徐氏把茶水接了过来,饮了一口之后,才看向温盈,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旁的我也不说了,这次你也回来了,便抓紧机会怀上吧。你与霁儿成婚块三年了,现在霁儿也宿在主屋了,再不赶紧怀上,外边也不知有多少风言风语传出来。”
成婚三载,还未有孕的,可不就会被人说得厉害么。而徐氏知晓自己儿子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边甚少回房,也怪不到温盈的头上来,可别人不见得会想到这茬。
况且后来温氏还因爱慕自己儿子的恶毒女人遭了罪,所以徐氏这催促的话里话外倒没有怪罪的意思在,只是怕外边的风言风语。
对上长辈的催促,温盈也不急,略微羞赧的应道:“儿媳明白的。”
徐氏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随即又道:“当然现在也不急着,毕竟霁儿都已经受伤了,缓一缓。”想了想,又继而询问:“我很久以前给你的衣服,你可穿过?霁儿那么冷淡的性子,你若是不主动些,恐怕难以怀上孩儿。”
闻言,温盈一时语塞,心道二娘大概是真的不了解她的儿子。沈寒霁人前虽看着是个风光霁月的公子,可人后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往常看着虽是个冷清的,可半年下来,在榻上越发的和冷清二字不搭边了。
她主动过几回,但只会让他更加的得趣,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受罪的可是她。
温盈红了脸,低着头小声道:“穿过了,夫君很喜欢。”
徐氏细细品了品温盈的话,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但也就只是片息的不好意思,但随即又是满脸的笑意。
“这很好,很好。”徐氏连说了两声很好。
儿子已经往好的方向变好了,这已然很不错了。
徐氏心情逐渐转好,温盈低眸思索了几息,然后才抬起头,问徐氏:“二娘,儿媳去金月庵之前询问过的事情,二娘可还记得?”
徐氏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个月前的事,想起了温盈说的事情,笑意逐渐消失。
垂眸思索了片刻,又抬头看了眼温盈,似有所思。
温盈见此,斟酌的问:“二娘可是有什么难言的?”
屋中的下人早就退了出去,所以只有温盈和徐氏二人。
徐氏思索了许久,才看着温盈,缓缓道:“其实也不算什么难言,只是我也不大确定是不是这件事,毕竟那时候的霁儿也才四岁。且我先前到霁儿那里试探的时候,他更是滴水不漏,我问不出半丁点有用信息。”
咋一听到四岁,温盈露出了惊诧之色。四岁的事情,她都记不清了,可转念一想,沈寒霁的记忆极好,几乎是过目不忘的程度,若是他的话,没准真的记得。
想到这,温盈询问:“四岁的时候,夫君遇到过什么事情?”
徐氏淡淡的叹了一声,望出门外,目光淡淡的道:“霁儿满月后,便被抱去给主母抚养了,而那时候也物色了一个乳娘照顾霁儿。”
高门大户,富贵人家中,除却一些受尽宠爱的妾室,能抚养自己的孩子外,正常来说妾室所生的子女都会被送到正头娘子的院子来抚养。
而这些子女自然不是正头娘子来带,而是请来家世清白的乳娘。
七八岁之前,乳娘是待在府中带孩子的。庶子庶女因是由乳娘自小带大的,所以比起生母和嫡母,乳娘更是亲近。
为了杜绝乳娘和主子过分亲近,所以很多都会在子女七八岁,或者更早的时候让乳娘离府。
听到徐氏这么说,温盈隐约猜测到这事情和沈寒霁年幼时的乳娘有关。
“那乳娘可是有什么问题?”温盈问。
徐氏微微点头:“霁儿自小就生得粉雕玉琢,像是观音娘娘身边的金童一样,极讨人喜爱。所以便是在挑选乳娘这一点上,主母也是上了心的,千挑万选才选了一个乳娘。”
“但乳娘还是有问题?”温盈迟疑了一下,才询问。
温氏“嗯”了一声:“她很疼爱霁儿,有一次霁儿外出险些被人拐走,也还是这个乳娘冒着危险把霁儿救了回来,我们也就越发信任这个乳娘了。她待霁儿极好,霁儿也很亲近她,有时候我看见了,都觉得嫉妒,好似他们才是亲母子一样。可随着霁儿长大后,他懂事后竟然为了个乳娘骂我,更是顶撞主母,这时候主母才觉得不对劲,便让人盯着这乳娘。”
温盈没有再出声打搅,而是认真仔细的听着徐氏说着这二十年前的事。
徐氏慢慢说着。在主母让人盯着乳娘后,才发现是乳娘给几岁的沈寒霁灌输了只有乳娘才是他最亲近,对他最好的人,欺负他乳娘的人都是坏人。
后来主母已经打算把乳娘赶走了,可不知那乳娘是如何提前得知的。竟然服了毒药。
而服了毒后就睡在了沈寒霁的身边。
当第二日,才被来寻弟弟的沈长震发现七窍流血的乳娘。
小小的沈寒霁还哭着问哥哥,为什么乳娘的脸会流血,为什么他喊不醒乳娘。
后来从四岁沈寒霁的口中大概探知,那乳娘在死之前,一直对着他说,说她要死了,说害死她的就是主母,是徐氏。
无论主母和徐氏怎么开导他,他都逐渐的变得孤僻了起来,而且还会常常做噩梦。
因为发生了这件事,主母准允徐氏把沈寒霁带着身边抚养。
可他却是一点都不亲近徐氏,孤僻至极。
等到八九岁的时候,倒像是完全忘记了乳娘这个人,没听到过他继续做噩梦,性子虽然还是孤僻,但好歹知礼节了,看到人也会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好,比同龄人都还要沉稳。
到了十几岁,性子慢慢的往好的方向变了,变得温润,平易近人。可徐氏却觉得他是越来越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了,并未变好。
从听到那乳娘是在四岁沈寒霁的卧榻之侧死去的,温盈便确定了沈寒霁之所以被梦魇,很大的可能是因这件事情。
便是她,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她只有四五岁,虽然有很多记忆都模糊了,可她永远都记得母亲病逝时,苍白憔悴的脸,记得母亲去世前抚摸着她的脸,喃喃自语的说:“我要是去了,你这个小可人儿以后该怎么活呀?”
她都能记得这事,沈寒霁应当也还是对乳娘这件事有所记忆的吧?
哪怕现在心智已然够强大了,但这是幼年时候遭遇过的伤害,恐怕难以根治。
难怪过去的两年,除却平时,便是初一十五这两日回房,都极少宿在主屋。
他不宿在主屋,可能是因身侧有人而会梦到二十年前的事,可又为什么要与所有人都冷淡疏离呢?
温盈心中还是有所疑惑。看向泫然欲泣的徐氏,站了起来,走到了她身旁,拿着帕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是儿媳让二娘勾起这些伤心往事了。”
二娘感觉到了这儿媳的温柔,心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儿子是有福气的,才能娶到这么一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妻子。
缓了缓情绪后,徐氏才摇了摇头:“若是因这件事,而导致霁儿被梦魇了这么多年,我说出来没准还能帮得上忙,只是每每想起这事,我都恨极了那乳娘。”
说到这,温盈很是不解道:“乳娘应当也有自己的孩子,可她的孩子呢?且为什么要教唆年幼的夫君不仅母亲和二娘?还以那么偏激的法子自寻短见?”
徐氏捻着帕子擦了擦眼眶外的眼泪,说道:“她确实是有自己的孩子,可我们调查才得知,她待自己的孩子根本就不好,每个月就是回去看一眼。除了给些银钱外,更是连抱都没抱过自己的孩子。我们逼问她的丈夫才得知,有一次他们夫妻二人同床的时候,她喊的……”
徐氏话语顿,朝着温盈招了招手,温盈会意,低下了头,温氏在她耳边说:“喊的竟是侯爷的名字。”
温盈瞪大了眼,觉得有一瞬间,自己的心肝不知被什么东西撞击得“砰砰”作响。
徐氏忙道:“自然,侯爷光明磊落,从未做过那等事情,全然是那乳娘的臆想。”
听到这,温盈呼了一口气,好在自己的公公正直的形象并未在自己的心底倒塌。
徐氏又继续说道:“而且主母在她的屋里搜出了侯爷用过的汗巾,杯子,衣物等物什后,我们方得知她爱慕着侯爷,或许是把霁儿臆想成了她与侯爷生的,才会待霁儿比自己的命都还重要,而对亲生孩子却是不闻不问。”
听完徐氏的话,温盈一阵愕然。
这沈家的男人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魅力,怎就这般的吸引那些心思病态的女子?
李清宁如此,这乳娘也是如此。
人人都说婆媳永远都是外人和外人的关系,但徐氏说了那么多话后,俨然是把温盈当成了自己人。
故而拉起温盈的手,郑重的嘱咐:“此事不能让旁人知晓,你可明白?”
温盈点头:“儿媳明白的。”
沈寒霁如今走了仕途,身上若是有那种怪疾,难免会受到影响?
且说出去,旁人也不知会怎么议论沈寒霁。
这些,温盈都明白。
徐氏呼了一口气,随而语重心长的对温盈说:“你现今可是霁儿身边最亲近的人了,所以你好好问问他,若真的是因这事,便劝他寻个信得过的大夫好生瞧瞧,看如何才能治好他多年来被梦魇所缠而难眠的病症。”
温盈点头,才要应声,这屋子外边便传来婢女了喊沈寒霁“三爷”的声音。
徐氏忙松开温盈的手,用帕子擦拭眼角,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发现自己哭过。


第72章 夫妻剖白
沈寒霁何其敏锐的一个人,所以从进了屋子后,便隐约发现了妻子和二娘的不对劲。
二娘的眼眶微红,似乎刚刚哭了。
而温盈看向他的时候,目光比平时都要软了许多。
略一思索。想起温盈离开金都之后,二娘的试探,沈寒霁大概猜测得出来她们现在这副模样是所为何事。
便是大概猜测到是什么事,可也没有露出一丝端倪,面上依旧是笑意晏晏。
他与徐氏请安后。徐氏又忍不住的抹泪,心疼的说他瘦了许多,面色也差了很多。
温盈看着沈寒霁无甚变化的脸,根本就看不出来有少一分肉。莫说脸上没有少肉了,便是衣服底下的肌肉纹理都不曾多一分,少一分。
这段时间沈寒霁的手臂不能胡乱动弹,他又是爱干净的,这几日都是温盈给他擦的背,所以她也最是了解他到底是瘦了还是长肉了的。
徐氏这大抵就是做母亲的,总会觉得自己的儿女瘦,吃不饱穿不暖。
徐氏抹了泪后,又多番询问他的身体情况,问他手臂和肩胛骨处的伤。
沈寒霁素来沉着镇定,很容易就能给人安心的感觉。
一顿安抚下来,徐氏心绪定了许多。
沈寒霁在徐氏的屋子坐了约莫一刻,婢女来传话,说晚膳做好了。
夫妻二人是在徐氏的院子用完晚膳才回去的。
温盈紧绷了一个月,又疲惫了好几日,现在回到侯府了便想好好休息,可想起了在徐氏那里听到的话,心里边又是难以安心。
回到云霁苑,下人说热水已经准备好在浴间了。
浴间中,温盈兑好了温水。沈寒霁这时脱了两层外衫,穿着薄薄的一层里衫走进了浴间,坐到了杌子上。
“先前是手,现在是后背,让阿盈你费心了。”
温盈把他发髻上的束髻冠取下,墨发顿时倾泻下来。温盈把束髻冠放到了一旁,再而把他的墨发松散开来,回道:“夫君是因我才伤了后背,且只是沐发擦背,不算费心。”
沈寒霁嘴角微勾,心情颇好的时候,温盈又接着道:“但夫君沐浴的时候还是小心些,别又像之前手臂那样严重,非得等到我离开后才慢慢恢复。”
起先温盈是信了沈寒霁所说的伤口过深,恢复得过慢的话,可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对劲。
就算再深的伤口,好好的小心处理,精心的养着,也不至于这般越来越严重,更别说沈寒霁还是会些医术的,所以这就更不可能越来越严重了。
温盈便有些许的怀疑他是故意让自己的伤势加重的。
后来他来云麗山的时候,手臂已经结痂,恢复得非常的好,她才确定他先前十有八九真的是对她使了苦肉计。
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真的够狠的。
毕竟伤不在她的身上,她便没有较真。可如今,他是为了她而伤的,再有今日听了徐氏的话之后,温盈很难不生出恻隐之心。
背对着温盈的沈寒霁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随而无奈的笑了一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温盈怕他故技重施,就重声道:“身体是自己的,用作践自己的身体想让别人心疼,不值当。且若是这回这伤势再发脓,我便真的会置之不理了。”
沈寒霁应道:“你身体不适也费尽心思照顾我,我定然不会让伤势加重,更何况我也不忍心让你受累。”
温盈细品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便听出别的意思来了。
如今说起情话来,他像是家常便饭一样,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
也不是一次两次被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的撩拨,温盈早就已经能镇定自若的应对了,她道:“如此最好。”说了这话后,便让他歪一下头,给他冲些水,弄湿墨发。
湿发后,便拿了香胰子在他的发上轻轻揉搓。
柔软的手指在头顶上轻揉着,便会让人想起她那手到底有多软多滑腻,也总会心生出一些不干净的想法。
黑发洗了一半,温盈并未说话,而是满怀心事的在想该如何开口问他关于梦魇的事情。
沈寒霁脑海中旖旎的想法褪去,许久都未听到温盈说话。垂眸思索了片刻,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他率先出声:“方才在二娘那里,你们是否在谈论我梦魇的缘由?”
正在想着该怎么开口的温盈一惊,动作也停了下来,惊愕的瞪着沈寒霁的后脑勺。
有那么一瞬间,温盈真的怀疑沈寒霁是真的有那等读心的本事,不然他背对着她,怎能猜得出来她在想什么?!
而且还知道她方才与二娘议论的是何事。
温盈心里有短暂的惊骇,但很快便平静了。毕竟沈寒霁向来是个聪明人,还能有什么事他猜不到的?
温盈微微抿唇,还是小声嘟囔道:“夫君还有了读心的本事不成,我在想什么都能猜得到。”
沈寒霁轻笑了一声,悠然而道:“世上哪有那么多会读心术的人,不过是因一切都有迹可循罢了。”他顿了顿,一一的解释:“你离开前,我们去过医馆,在我昏睡的期间,金大夫大概与你说过什么,所以你回来后,便有些心不在焉,再者你离开后,二娘便来试探我,我也把二者联系到了一块。”
沈寒霁的语气甚是轻松,好似在说一件很是平常无奇的事情。
他继续道:“而且这世上也没有那么多能瞒一辈子的秘密,你是与我最亲密的人,这半年来我们同床共枕的次数越发的多,你能发现一些端倪,也无可厚非。”
温盈听到这,心中暗暗的感叹沈寒霁的从容,和承受能力的强大。现下便是让人发现了秘密,竟然还能这般面不改色,神色自若的与她解释这些事情。
既然他都这般的不在意,那她便直接问了:“乳娘的事情,夫君还记得多少?”
沈寒霁不甚在意的回道:“事情也都还记得,模样倒是完全记不清楚了。但你若是问我对她还有没有什么感情,没有。”
温盈听着他这话,眉头紧蹙,心情复杂,但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把他长发冲洗干净,用棉巾包裹着擦拭。
好一会后,她才走到他的面前来,端详他那张淡然的脸,希望能看出半点的端倪。
可沈寒霁不仅没有露出端倪,反倒是对她勾唇笑了笑,忽然伸出手拉过了她的手腕,然后暗暗一使劲,温盈整个人就扑向了他的怀中。
温盈倒抽了一口气,脚步一踉跄,下意识地伸手撑在了他的肩膀上。
似乎牵扯到了伤口,沈寒霁只是眉头微皱,但也不影响他松开了她的手腕,灵活的环住了她的腰。
温盈也怕牵扯到他的伤,松开肩上的手。
可这也给了沈寒霁便利,环住她纤细腰身的手臂略一用力,边把温盈抱到了怀中,温盈站不住,只能坐到了他的腿上。
莫要看他平日走路轻缓,他腿肌还是细腻结实的,温盈坐在他的腿上,能感觉得到他紧绷着的肌肉。
温盈意识到现在自己与沈寒霁的姿势,顿时面红耳赤。
推了推他的肩膀,没敢太用力,轻斥道:“做什么呢,我们在说很正经的事情,夫君别这么不正经。”
温盈从六七岁之后,便没有人像抱孩童一般,把她抱坐在腿上了。
想到这,面上的绯红更深了一个度。
这种抱姿,实在太过羞耻了。
沈寒霁闻言,轻笑出声,笑声清朗。
他正经的道:“我也是很正经的在抱着你,并未做旁的。”
温盈瞪了一眼他,想要推开他,但腰上却被禁锢的严严实实的。
垂眸瞪了眼环在腰身的手,却不期然看到了半透的衣服。
他的薄衫在沐发的时候已经半湿了,湿了的白衣熨帖在身上后便是半透明的。
温盈脸一热,心跳陡然加快。
她又不是没看见过没穿衣裳的沈寒霁。这么多日下来也都是她给他擦的背,早该心如止水才是呀?
可这种服熨帖在胸膛之上,欲露不露的,让人遭不住。
温盈连忙收回了目光,只与他的眼神对视。平复心跳后,才佯装镇定的与他道:“让我起来,我再问你。”
沈寒霁看出她的窘迫,却乐见其成的用美色继续勾着她,也不松手。
声音轻缓的诱哄着:“你在我腿上坐着不动,你问什么,我都如实的与你说。”
温盈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但她却觉得,便是她不继续这么坐,他也会把她想知道的全回答了。
可看他现在的架势,俨然是不肯轻易地松开手的。为了不在浴间待那么久,让外边的下人胡思乱想,温盈犹豫了片刻,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应了她。
她只能再次的缓一缓心绪,紧绷着身体开始问:“我听二娘说,你年幼时,那乳娘待你极好……为何夫君却说现在对乳娘没有任何感情了?”
沈寒霁勾唇笑了笑,淡然道:“年幼时不懂事,六七岁之前都记恨着母亲和二娘,但年岁大了些,知晓了一些道理,便慢慢的把这些扭曲的感情给摒弃了。”
他想了想,又继续道:“自然,他们从小便瞒着我,关于那乳娘所做过的事情。到了十三四岁后,我有了能力,便自己去调查了这些事情,我也就知道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乳娘不过是想要报复母亲和二娘,所以才会在我身旁饮毒自尽,自尽前更是把那种浓厚的恨意灌输给一个四岁的孩子。”
“便是我,在四岁的时候,也不懂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极为容易被错误的引导。所以在她死后,我似乎坐过了许多的错事,推母亲,咬二娘,顶撞父亲,如今想想也觉得可笑。”说到这,沈寒霁脸上浮现无奈的笑意,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听到沈寒霁叙说着往事,温盈的身子也就逐渐放松了下来,手心轻贴在他的胸膛中。
“那你恨过乳娘吗?”温盈轻声问。
沈寒霁慢慢的道:“我恨过所有人,但随着懂了道理后,也逐渐的觉得没有必要如此,所以也慢慢的遗忘了她的长相,但那些过往的事却是忘不了。”
温盈忽悠有几分同情他了。年仅四岁,那么小的一个年纪,便被人往错误的方向引导,若是他愚钝一些,想不通那些道理,那今日他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恶人。
温盈沉默了片刻,但随即也有些事情想不通:“可夫君既然都已经不在意了,为何还会被梦魇住?”
沈寒霁微微敛眸,面上带着淡然的笑意,悠悠而道:“或许是她以惨状万分的死相死在床榻之侧,让年仅四岁的我印象极为深刻,所以从哪开始后便会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那副画面,让人身临其境的画面。想要呼救,却是喊不出声音,想要推她,却又不能动弹。”
说道这,沈寒霁轻叹了一声:“待懂事了,知道她的作为是错的后,便努力的去忘却那张脸。可脸倒是忘记了,可梦魇却依旧如影随形。逐渐的,那张模糊的脸会变成别人的脸,先是兄长的,二娘的,母亲的,父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