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盈不好再拂了他的意,轻“嗯”了一声。
墨研得够用了,沈寒霁便让温盈回去了。
温盈离去前,还是把那果子给端了出去。
一碟子果子端来端去,今日从裕王府出来,再进了侯府,又被推来推去,真真的是果生坎坷。
温盈端着果子出来,蓉儿见了,一愣:“娘子怎又把果子给端出来了?”
温盈耳朵再而一红,低声道:“夫君不爱吃,端回去,我俩分了。”
听到有果子吃,蓉儿的眼神都亮了,眼巴巴地盯着那果子瞧。
那可是樱桃,主子家才能吃的果子呀!
见她这模样,温盈笑骂了一声:“恁个吃货。”
沈寒霁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主仆二人笑着回了房,继而提笔落墨。
方才回了书房,正要提笔写卷子之时,脑中忽然又浮现了梦中温盈满脸忧愁的模样。
她回光返照之时,坐在榻上与他诉说过往。说他从未与她解释过围绕在他身旁那些女子的关系,她总是难以抑制的想了又想,想得终日寝食难安。
有时候,她觉得在他的眼里是可有可无的,所以她觉得她的正妻之位被取代也是早晚的事情。
她说她很累,若有下辈子,不想再当他的妻子了。
笔尖落在了宣纸上,书房外边传来温盈婢女蓉儿的声音:“三爷,娘子让奴婢送了果子过来。”
让人进来,看到捧着的果子,想起她方才微皱的眉头与梦中那副愁容重合在了一块。
沈寒霁转念思索开了口:“你回去,让娘子过来研墨。”
想要一个解释,就能让她这岁月过得长久些,那他便给她一个解释就是了。
——
一小碟的果子,被主仆二人吃得干净。
蓉儿见主子心情似乎松快了些,便大着胆子问:“娘子方才进书房的时候眉头都是皱着的,怎出来就笑了?”
喝着茶水的温盈动作一顿,摸了摸自己的眉头,又听那丫头大着胆子埋汰她。
“可是三爷哄了娘子?所以娘子才笑的?”
温盈拿起手边上的团扇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没大没小,尽胡言乱语。”
蓉儿捂着脑袋,笑道:“奴婢不说了便是。”端起了盛着果核器皿便出了屋子。
看着蓉儿出去后,温盈放下了扇子,笑意也淡了下来。
哄?
怎么可能。
不过是他一时兴起而已罢了。


第8章 镯子之争
侯府每三日到主母跟前一请安,而侯老太太在佛堂吃斋念佛,只允了他们一个月来请一次安。
今日又是第三日。
许是前几日柳小娘的事情,让大家都多看了几眼跟在徐氏身后的温盈。
温盈低头垂眸,任由他们打量。
今日天气好,主母便让几个年轻的去院子饮茶闲聊。
孙氏不大爱与那几个姑娘说话,便在池子旁喂鱼。
温盈默默地坐在一隅剥着柑橘,听着几位姑娘说话。听到尚书之女这几个字之时,指尖一顿。
“听说不久前,那户部尚书的小女儿刘语馨失足落水,被救起来后昏迷了几日,醒来后又哭又笑的,似乎撞邪了。”
“我也听说了,还请了好些个驱魔的道长道姑驱邪呢。”
温盈剥好了柑橘,橘络也去得干净,但一片还未吃,便整个被三娘的女儿沈明霏直接给拿走了。
沈明霏排行第七,是侯府中最小的孩子,今年十三岁,因是最小的,被宠得有些过于骄纵了。
许是儿子太过不争气,三娘便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两个女儿的身上。希望女儿能嫁入高门,让她也扬眉吐气一把。大的女儿嫁得不错,但却不如她的期望,现如今只有盼着小女儿嫁得更好了。
温盈看了眼空荡荡的手,没有说什么,继而剥第二个。
沈明霏道:“我昨日外出的时候,还看见了她,可精神着呢,一点都不像是大病过的人。”
听她们的交谈,温盈琢磨了一下。看来现在正是话本开始之初,尚书之女刘语馨数日前失足落水才醒,恰好那时她也做了梦,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但即便有所联系,她现在还不到时候查证。
话本中写着,在沈寒霁殿试后,圣上设宴。而刘语馨在宫宴时不仅遇上了太子,更是遇上了上辈子对她有恩的沈寒霁。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恩人就是侯府庶子,更是新科状元沈寒霁。
许是因沈寒霁未来权臣的身份,又或者是那温润如玉的气度与仙人样貌,无一不再吸引着刘语馨。
想要结交,但贸然结交又太过冒昧,且男女也有防,所以便从侯府的嫡女庶女入手。
与嫡女庶女交好之后,理所当然的来侯府做客。
遇见她的时候,刘语馨知道温盈会早逝,倒是有过想要救她的心思。
后来知道她那是心病,就以姊妹相称,从中给她排忧。
可这却成了压倒梦中温盈的稻草之一。
相处了一段时日后,梦中的自己当真以为能寻到了一个能说话的好姊妹。可慢慢的却发现自己和丈夫说不上话,反倒是这个好姊妹却能与自己的丈夫聊得极来。
刘语馨有自己上辈子经历的所知,知晓朝中会大概会发生什么事,知晓都会发生什么天灾人祸,或是各种奇谈。有了先知这等优势,再以自己的见解阐述出来,逐渐受到太子,王爷,乃至邻国皇子的青睐。
因有这些优势,所以刘语馨便觉得上辈子得到过沈寒霁的相助,她也就以这些先知欲帮他一把,当做是报恩。
可在清醒的温盈看来,不过就是借着报恩,借着想要救梦中的她来接近沈寒霁罢了。接近沈寒霁的借口编得冠冕堂皇,最终还不是在她逝世之后,对其表露心迹。
温盈觉得自己若是想知道她做的梦与刘语馨的奇遇有什么关联,只能等两个月后,刘语馨亲自寻来便可。
不知不觉中,手中另外一个柑橘也剥好了,正欲掰开尝一尝这巴蜀送来的最后一批柑橘,但沈明霏的手再度伸来。
温盈皱了皱眉头。不喜她这种不问自取,理所当然的态度,若是以往,忍忍便是了,可她现在可不想惯着她。
心里不想,手便微微偏了一下,避开了她的手。
沈明霏拿橘子的手落了空,眉头一皱,朝温盈的手低头看去。
不经意看到了那眼熟的镯子,不由分说的抓起了温盈的手腕,惊道:“三娘的镯子怎会戴在你的手上?!”
沈明霏的力道很大,抓得温盈有些疼,但她还是轻声道:“这是三娘送的。”
“不可能,这镯子三娘可喜欢了,我让她给我,她都没给我!”
“你说,你到底是用了鬼主意把我三娘镯子骗到手的!?”
沈明霏的声音有些大,那边的孙氏也听到了。可并没有过来解围的意思,反倒是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手,坐在远处朝着这边看来,带着几分看戏的意味。
便是同桌的六姑娘和住在侯府的堂妹都没有一句话,只是看着温盈被为难。
温盈不愠不火道:“这是三娘前几日送我的,说是为了柳小娘的事情……”
沈明霏可不听她解释,上手便要把镯子剥下来:“我不管,三娘答应过我,等我及笄的时候送我的,你把镯子还我!”
温盈急道:“七妹妹,你不能不讲道理,这镯子真的不能还你,若还你了,二娘三娘哪里我不好说。”
沈明霏抢,温盈用力的把手抽出。
厅中的人似乎听到了风声,从中出来,人刚出来便传来了“哐当”的一声。
温盈的手腕砸到了石桌,镯子瞬间碎了,便是那白嫩的手也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慢慢的从伤口溢出。
不过片刻,血越流越多,有些触目惊心。
蓉儿惊叫了一声,忙拿着帕子过来捂住了主子的伤口。
“娘子,你没事吧!”蓉儿顿时瞪向那有些心虚的沈明霏:“七姑娘你怎么能这样!”
许是见伤了人,几个人都露出了惊愕之色。便是孙氏都绷紧了脸色,从凭栏处站起走来。
徐氏回过神来,便急着走了过来,怒道:“怎么回事!?”
温盈脸色惨白,因手腕的疼痛,眼眶泛红,眼尾还挂了细微的泪珠。
虽是如此的惨,可还是从容道:“都怪我,七妹妹想要这镯子,我没有给。”
沈明霏看着那鲜血染红了她的半个袖子,再有长辈在,怕得不敢再大声说话,只颤抖地说:“我让她给我的,可她硬要抢……”
话还未说完,徐氏反手直接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声音惊到了所有人。
没人会想到向来性子温柔的徐氏会打人,更没想到徐氏会护着温盈。
温盈以前也受过委屈,可徐氏都没有说过什么。
“你做什么?!”见自己女儿被打了,三娘快步走了上来,护住了宝贝女儿。
有了自己亲娘护着,沈明霏捂住脸,“哇”的一声埋入了三娘的怀中:“娘,她打我!”
徐氏瞪着她们母女二人,气极道:“你们母女好生欺负人,一个给镯子赔礼,一个抢镯子伤人,是不是见我们阿盈好欺负没人护着!?”
徐氏的话一出来,大家都有些明白了。
原来镯子是三娘赔礼给的,女儿却来抢,难怪会着急。
孙氏的身份是世子娘子,方才全程看戏,没有劝阻,她也有错。心虚的看了眼自己的婆婆,见自己婆婆凉凉的看了自己一样,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主母走了过来,面带威严的看向三娘母女,冷声道:“做错了,怎还有理哭?”
三娘被看得心里忐忑,便是哀嚎的沈明霏都不敢吱声了。
主母转而与徐氏道:“你先与三娘子回院子包扎伤口,找个大夫来看看,千万别留疤了。”
徐氏瞪了眼三娘母子,扶着自己的儿媳起来,冷声道:“谁稀罕一个破镯子,不想给便罢,何至于黑脸红脸的唱来欺负我们阿盈。”
闻言,三娘的脸都黑了。
徐氏扶着温盈出了庭院。
等人走了,主母环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三娘母女身上,淡淡道:“霏丫头到祠堂先行罚跪,等你父亲回来再决定如何罚你。”
一听要告到父亲那里,母女二人都急了,三娘忙求情:“主母,别、别告诉侯爷,若是告诉侯爷了,定会被重罚的。”
沈明霏也跟着求饶:“母亲,明霏这回知错了,你就饶过明霏吧。”
“快到议亲的年纪了,却还如此娇蛮,谈何说好人家?”主母严肃道。
这话戳到了三娘的心窝,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主母朝三娘招了招手,三娘会意,松开女儿,走上前。
主母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道:“你以为小打小闹?你分明知道是谁无理取闹,且也看到了三娘子那半只袖子都被血染红了,可见口子有多大。如今三郎快要殿试了,殿试一过便是榜首,你该想的不是护着你女儿,而是想想该如何处理这件事,让徐氏消气。”
话到最后,多添了一句:“你可别忘了,五郎那小妾前几日惹的事。”
听了这些话,三娘脸色彻底白了。
若是沈寒霁中了,世子也能有助力,兄弟相帮,侯府必定越发壮大。那么主母更是不会偏帮三房,只会秉公处理。
与三娘说了这些话后,主母看向院子的其他人,淡淡道:“世子娘子和霞丫头随我来。”
沈明霞排行第六,今年十五,是嫡次女。
沈明霞胆颤心惊的看了眼自己的嫂子,孙氏更是自身难保,想安慰小姑子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第9章 为己谋划
徐氏吩咐人去寻大夫后,边骂着那三娘母女,边急着把温盈送回了院子。
这几日温氏甚得她的心,被当着她的面欺负了,她焉能不气愤?
再者那镯子是三娘当着她的面送给温氏的,如今女儿又大庭广众之下抢夺伤了她的儿媳,把她这脸打得可真响。
回了院子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徐氏看到了那大半截手指长的口子,便是看着都觉得疼得慌。
上止血的金创药,辣疼得温盈泪珠子没止住,从脸颊滚落,但愣是咬着唇没有喊出声。
上了药止了血后包扎了起来,等大夫来了之后才拆开查看。
伤不重,但会留疤。除非是用那等用珍药熬制的祛疤膏才能不留疤,可这珍贵的祛疤膏,估摸宫中才有。
宫中珍药,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能得到?更何况温盈只是侯府的庶子正妻,而非嫡子正妻。
“我现在就让人去药堂去买最贵的祛疤膏回来,若是这疤消不了,我与那三娘没完。”愤愤的说了这话后,徐氏让温盈好生休息,然后才出了屋子。
吩咐人去买祛疤膏,顺道也让人去做些补血的补汤。
那血流得太可怕了,便是温氏的脸色都白得吓人,徐氏有些担心。
徐氏走了之后,温盈只留了蓉儿,屏退了其他人。
“娘子,奴婢该提醒你不要戴这镯子的,都是奴婢粗心大意。”那日在徐氏厅堂中,蓉儿也听到了徐氏说过三娘的女儿讨过镯子,但三娘没给。
沈明霏那骄纵的性子,若是看到了自己喜爱的镯子戴在了不受重视的三嫂手上,怎可能不抢?
温盈擦拭了眼尾的泪珠,笑了笑:“哭什么,我知道她会抢的。”
真痛哭着的蓉儿一愣,傻傻的抬起头,呆滞的看向自己的主子。
“娘子知道镯子会被抢……?”
温盈吸了吸鼻子,解释道:“今日之事,七姑娘定会被罚,六姑娘为嫡女,以后嫁人后也是要管家的。而世子娘子将来会成为侯府娘子,她们二人未曾劝阻,也都会被训斥。”
温盈早已经知道了她们二人不会出手相帮了,便是以前都不会相帮,现在又怎么会帮?
“娘子这样伤了自己,就是为了她们被罚,被训斥?奴婢觉得不值当。”蓉儿抹着泪,心疼道。
“值,起码今日之后她们不敢轻易欺辱我,也不会随意欺负我这院子的人。”
蓉儿在这侯府,明明是一等丫头,可便是三等的丫头都敢给她脸色瞧。
在梦中,温盈看到当清宁郡主羞辱她的时候,孙氏只会冷眼旁观。
在梦中,在茶会上她被人推进池子里出洋相的时候,那沈明霏分明就站在岸上,与那些个贵女一同嘲笑与她。
回到侯府,更说是温盈自己不小心落水的,还怪到别人的头上去。
如今若是不把她们镇住了,等沈寒霁高中之后,她们并不会因她成了状元夫人而有所顾忌,还是会帮着外边的人来欺辱她。
且有些气,她想要出一出。
梦外的自己憋屈,梦中的自己更加的憋屈,这加起来的两口气,若不出,她许是真的会如梦中那样疯掉的。
温盈擦了擦蓉儿脸上的眼泪,温声道:“夫君若不疼我,我便自己疼自己,自己为自己谋划。”
蓉儿忽然破涕为笑:“娘子你终于想通了。”两年来,蓉儿看着自己主子委屈求全,虽心疼,却也无从去劝。
“明白得有些晚了,但还来得及。”却是来得及,不用怕像梦里边的自己,到死才能想开
——
晚间,沈寒霁饮了些酒回来。
平日饮酒后,皆是温盈送醒酒汤过来,今日却是其他婢女送来的。
沈寒霁净手后,拉了块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问:“娘子呢?”
婢女低头道:“娘子伤了手,在屋子休息。”
动作一顿,看向婢女:“如何伤的?”
婢女踌躇了一下,还是如实道:“今日晨省请安之时,七姑娘见娘子戴了三娘送的镯子,便要抢。一不小心,镯子砸到了石桌,镯子碎的时候割伤了娘子的手。”
沈寒霁脸上的温润之色微微沉了沉,随后道:“醒酒汤放下,退下吧。”
婢女把醒酒汤放到了桌面上,随即退出了屋子。
屋子只余一人时,沈寒霁脸上的温润顿时全无,黑眸晦暗不明,便是连眉梢都泛着冷意。
放下帕子,抬脚出了屋子。
除却初一十五这两日,沈寒霁极少踏足主屋。前几日十五才去了,现在离初一还远着,但今日还是推开了主屋的门。
温盈闭着眼坐在床上,手疼得她不想躺下,只想依靠床栏坐着。
许是流了血,脸上没有什么血色,有些苍白,便是平日里红粉的唇瓣都显得粉白。
沈寒霁关上了房门,走了进来,看到她这副虚弱的模样与梦中那病倒在榻虚弱模样重合,心生几分烦躁。
因她起了烦躁,更是让向来寡淡的沈寒霁不喜。
走到床榻外,坐了下来。目光落在她那包着纱布的手上,伸出手执起她的手。
手腕刺痛,温盈以为是蓉儿进来给她换药了,也不睁开眼睛,只疲惫的道:“我有些困了,上了药你就去休息吧,不用守夜了。”
沈寒霁看了眼床边小桌几上的纱布和小罐子,便知那是敷伤口的药。
收回目光,继而有条不紊地解开她手上的纱布。
蓉儿没有说话,让温盈觉着有些怪异,便睁开了双眸,在看到是沈寒霁的时候,手下意识的一收,但却被按着,抽不出来反倒是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莫动。”沈寒霁垂眸看着伤口,淡淡道。
“夫君你怎么会在房中?”温盈没想过沈寒霁会来,一时有些愣神。
沈寒霁把沾了血的纱布放到了桌几上,看到那道狰狞的口子,眉头紧蹙。
她以前身上没有任何的疤痕,软嫩滑腻让沈寒霁爱不释手,如今自己这喜爱之物有了瑕疵,心情自是不好。
“先上药,莫说话。”
继而垂眸认真的上了药,把伤口再度包扎了起来。
温盈已然反应过来了,看着沈寒霁细心包扎,心下复杂。看着总是温柔细心,让人觉得被宠爱着。
若非不是知道他只是看起来如此,实则无心无情,她只怕会再像梦里边那样傻,即便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伤口包扎好了后,沈寒霁轻缓地把她的手放回被衾上,抬眸望向她。
“今日回来,听说你伤了手,便过来瞧瞧。”
温盈低下头,轻抚着包扎好的手,自责道:“今日之事,有我一半责任,我若是不戴那镯子,便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七妹本就骄纵,与戴不戴镯子无关。”
温盈摇了摇头:“我本该在她问的时候,就取下来给了她就好,如今她被罚跪祠堂,她年纪尚小,怎么受得了?”
沈寒霁微眯眼眸,“是不是我太过冷落你了,所以不大了解你,你竟是这般不计较的人?”
温盈低垂着的眼神露出了几分幽怨。
难道不是吗?
她就是不计较,在那梦里的上辈子才会落得个郁郁寡欢,含怨而终的下场。
沉默了片刻,便压抑着声音反问:“如何计较?我身后无强硬的娘家,在侯府……”咬了咬唇,还是放开了说:“又无夫君疼爱,在婆婆那里又不讨喜,无人撑腰,谈何计较?”
许是说到憋屈之处,一双眼也红了,有些湿润。
修长的长指挑起了她的下巴,沈寒霁那狭长的眼中,黑眸讳莫如深,凉声道:“娘子这是在怪为夫冷落了你?”
温盈眼里的盈盈泪珠簌簌落下,委屈,怨念都写在了眼中。
四目相对许久,终是沈寒霁松开了手。
面无表情,淡漠道:“今日的公道,我自会帮你讨回。”
说罢,又恢复了平日那般温润。抬起手,指腹擦了擦她眼尾的泪珠,温声道:“莫哭了,若平日有委屈,与我说便是。”
温盈点了点头,不语。
沈寒霁坐了一会后才出去。至于是回屋还是去前头,谁知道呢。
人走后,温盈敛了脸上的委屈之色,面色平静的捏着帕子擦去眼尾的眼泪。
委屈是真,可眼泪是假。不假一些,他又怎知她在侯府过得有多艰难。


第10章 讨回公道
沈寒霁才出云霁苑,便有主母跟前的婆子来传话:“侯爷让三爷到前院去。”
沈寒霁微微颔首:“我现在便过去。”
前头的院子,沈明霏跪在地上抽抽搭搭的哭着。
“爹爹,明霏知道错了,饶过明霏这回好不好……?”声音哽咽,便是眼睛和鼻子都哭得通红,看着很是可怜。
三娘看着心疼,可她却不敢为女儿求情。
永宁侯抿唇不语的坐在屋檐之下的圈椅上,冷漠看着跪在院中的小女儿。
永宁侯样貌刚毅英俊,看着像三十来岁,若不是眼皮子底下有细长的皱纹,真看不出来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
一言不发,面色凛冽,便是坐在那里都让人觉得倍感压力。
不多时,沈寒霁从院外走了进来。
似乎听到了有人喊三爷,沈明霏似乎看到了希望。
人走到了身旁的时候,她哭喊道:“三哥,你求求爹爹饶了我这回吧,我不是故意的!”
沈寒霁朝着永宁侯微微一躬:“父亲。”
永宁侯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儿,声音清冷:“你小小年纪,便嚣张跋扈,不敬兄嫂,由你三哥来罚你。”
看向儿子:“被伤的是你的妻子,是从轻发落还是重罚,你自己定夺。”
说罢,转身进了厅中。
永宁侯对自己几个儿女几乎一视同仁,不偏不倚,该赏自然会赏,该罚却也从不手软,所以在儿女眼中,他这个父亲极具威严。
听到由自己三哥来罚,沈明霏犹如劫后余生一般。但还是不敢站起,只用膝盖转了个方向,扯着三哥的白袍,抽噎道:“三哥,你向来疼我,一定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沈寒霁低头看了眼她,面色淡淡,看着似乎是个脾气极好的。
他温声地问:“明霏,你可知错了?”
沈明霏迟疑了一下,心底不情愿,但还是边擦着眼泪边点头:“明霏知错了。”
可,这分明是不知错的模样。
沈寒霁:“若是知错了,等给祖母请安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给你三嫂道歉,可好?”
沈明霏瞪大了双眸,脱口而出:“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
沈寒霁眸光微微泛凉,他从语气之中听不到七妹对温盈有半分敬意。
“她是你三嫂,你今日不仅胡搅蛮缠,还伤了你三嫂,理应道歉。”沈寒霁声音听似平缓,却多了几分冷意。
沈明霏被三娘宠溺得厉害,平日就觉得自己与那嫡女是没有区别的,所以更是不可能去道歉的。方才父亲在,她害怕,如今父亲不在,也就不那么怕了。
“我不,我知错,但我绝对不给她道歉,给她道歉会让人笑话的!”
沈寒霁的眸色暗沉了下来。可光线昏暗,没人看得清。
收敛眸中的冷漠,抬起头,看向边上的三娘。
还未说话,三娘便抢先道:“三郎,明霏还小,她不懂事,我回去定然好好的训斥她,这回你就别计较了,可好?”
三娘庆幸不是侯爷处罚,而是脾气向来极好的沈寒霁来处理,那这事情就好说了。
三郎对妻子素来冷淡。以往温氏被为难过不知多少回,也没见他出面帮说过话,这回肯定也是意思意思的训斥便作罢了。
沈寒霁黑眸深沉,似乎有些明白了在那梦中的温盈为何那般绝望了。
在这侯府,约莫没有一个敬她的人,人人都觉得她可欺,可辱。
声音徐缓的问:“三娘,你觉得这是件小事吗?”
沈寒霁语气轻缓,旁人没有察觉到端倪,唯有沉默在一旁的徐氏知道自己的儿子是生气了。
三娘思索了一下,含蓄道:“不过是争镯子起了些小闹,我再寻一个更好的镯子赔给三娘子,这样成不?”
沈寒霁轻笑了一声,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漫声反问道:“若有人划伤了七妹的手,留了疤,对方不肯道歉,却只陪一个镯子,三娘可会大度得不计较?”
三娘一愣,声音梗在了喉间,不知如何回答。
沈寒霁的意思已然明显。
——他要计较。
笑意敛去,嘴角也拉平了。
“既然不答应道歉,那便罚吧。”说着,看向了主母身旁的婆子,“许妈妈,劳烦你转告一声母亲,七妹有错却不知悔改,罚竹条打掌心二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