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座位靠窗户,旁边就是杨云。
乔家两个哥哥使劲往车里看,鉴于此处人多许多话都不能说,只不停让乔茗茗遇到事了一定要想办法写信回家。
“你别怕,哥就是接不了你回来,也会赶过去瞧瞧你。”
乔大哥红着眼这般说,乔二哥更是把手伸进窗户里,塞了张他寻摸许久的奶粉票给她。
乔茗茗顿时鼻酸,哽咽着点点头道:“我知道。”
就在此时,怀里揣着东西的乔小弟也飞奔着朝她跑来,赶紧将一个袋子丢上去。
他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站定后喘着气,笑笑说:“国营饭店的大葱肉包,刚出锅的,姐你别委屈自个儿,要是可以,我毕业后也下乡去绵山,别怕啊。”
乔茗茗眼泪终于绷不住,圆滚滚地从眼眶中溜了出来。
“叮铃铃”
火车发出长鸣,终于缓缓开动。
从窗户往外看,站在原地的他们愈来愈远,仿佛成了雕塑就永久地立在了哪儿。
窗外景色的变化由慢至快,从目之所及都是房子道路的城市到满是翠绿的郊外青山。
衡衡起得早,这会儿在她的怀中渐渐睡去。看着儿子轻松的睡颜,乔茗茗却有些伤感。
穿越的这几年乔家对她好,她也渐渐把乔家人当成至亲家人。如今她离开,往后几年再不相见,她心情都抑郁不少。
“哐当哐当”
火车往前行驶。
乔茗茗很快就没时间抑郁了,这个年代坐火车是真的难受,不仅慢,煤炭燃烧产生出的烟味儿还重。
再加上车厢中人多,人多眼杂的,乔茗茗半点不敢动用空间,只得拿着大葱肉包就着热水慢慢啃。
为啥,因为肉包吃完,就只能吃硬梆梆耿啾啾的黑饼子。
那饼子是大姐夫昨晚特意给摊的,说是虽然味道口感不好,但能在这夏日里多放两天,很是适合长途坐车。
“妈,这不好吃。”
吃了一天的饼子后,衡衡终于受不了,别别扭扭地靠在乔茗茗的肩膀上小声说。
乔茗茗暗笑,心说不好吃你还能吃三顿,也挺厉害的。你妈我借着上厕所,可是在厕所里吃了好几个空间里备着的鸡蛋糕下去的,这饼子我也不爱吃。
“再坚持坚持。”无良母亲乔茗茗这般安慰道,顺手给儿子喂了点热水。
用热水配着吃嘛,这样才会好嚼点啦。
哎,真不是她当妈的不心疼,实在是她不能冒风险呀。
丁点儿都不能。
火车还在往前开,杨云时不时会趁着火车过隧道,车厢内一片黑暗之时给衡衡嘴里塞奶糖。
当妈的或许还会因为种种顾虑只能在厕所里吃独食,但当尚且懵懂的儿子可不会想那么多。
人家杨云刚塞他嘴里,他用力吸几下就反手把嘴里的奶糖抠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乔茗茗嘴巴里。
yue!
乔茗茗表情很是复杂,她吃到黏糊糊湿答答的糖时,简直都要黑着脸吐了。
两日一夜的路程终于结束。
又是一声进站鸣笛,火车慢悠悠停下,停在屏北站。
此时朝阳初升,破开云层朝着这片土地洒下一缕缕阳光,火红的太阳瞧着便让人觉得生机勃勃心生澎湃。
至少乔茗茗此时是这样,站在车站外的阶梯上,望着这里的一切,被阳光照耀的一切,盘旋在心头好几日的郁气终于消散。
“妈妈,爸爸在哪儿呢?”衡衡瞪大眼睛左顾右盼,这般问。
“你爸,”乔茗茗认真思索片刻,道:“或许在……”
“在扫牛棚嘞!”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乔茗茗转身,只见是一操着本地口音的老头。
老周头走近弯腰,瞪着浑浊的眼睛,认真地瞧了衡衡几眼,啥话都没说,用烟杆敲敲驴车道:“我是来接你们的,上车来吧。”
乔茗茗:“……”
说实话,她有点儿不知所措。
本地交接的人赶紧走过来,皱着眉对了对资料道:“没问题,你就是去上阳村的。”
乔茗茗眨眨眼,慢吞吞地上车。
不是她矫情,实在是……
这驴车上为啥这么多鸡啊。
“隔壁村想开个养鸡场,我正好来县里了就帮忙捎带呗。”
回去的路上,老周头这般道。
乔茗茗面无表情地坐在鸡笼堆旁,她这会儿只要吸口气,那么满鼻子都是鸡身上的那股味儿。
关键这鸡还闹腾,扑棱扑棱地上蹿下跳,惹得衡衡这小屁孩忍不住哈哈笑。
他这两日变了许多,主要体现在情绪异常外放。
前段时间压抑着自个儿,自从让他知晓要来找爸爸后,这小孩倒是慢慢恢复正常了,这会儿小脸笑得多灿烂。
从朝阳初升到皓日当空,他们已经慢慢悠悠地赶了两个小时的路。
乔茗茗不晓得赶车人和自家的关系,可心里却在琢磨着宁渝说自己奶奶的故乡是绵山,会不会就是绵山的屏北县呢?
他这人好像永远有办法,有办法让乔茗茗在首都过得还算好,也有办法让自己下放后过得不算差。
想到这儿,乔茗茗不禁望着前方。
老周头又路过了一个村子,和村民们一块儿把鸡笼给搬下车。
这里倒是个好地方,有纵横的山脉有宽阔的平原,交通还不错,再过个几十年就是妥妥的小康村吧?
乔茗茗回想起她上辈子的家乡,那时候村里家家户户是别墅,房前屋后种花种菜,每到旅游季还一堆人下乡来玩儿,热闹得很呢。
咳咳,说来脸红。作为上辈子被倒霉调剂到农业经济管理类的小学渣,且还试图考过村官岗位的小社畜,乔茗茗见到这种村子就欣喜甚至欣慰。
地理环境交通环境好特么省心哦!
就在她仔细观察周边地理环境,在想七想八时,老周头搬完闹腾的鸡,坐回驴车前,挥挥鞭子说:“快到啦。”
老驴哒哒哒地继续往前走。
半小时后,乔茗茗意识到驴车由颠簸到平稳,就晓得村子真的到了。
确实到了,这次老周头还是直接从小路把人给送进去。经过一段草木萋萋的小路,就能看到前方山脚下有处还算开阔的地方,那里有两座房屋。
衡衡已经极其兴奋了,非要站起来看,那眼睛就跟雷达探测器,似乎是想把他爸给揪出来。
而乔茗茗呢,莫名紧张。
又莫名有些安心和委屈。
在首都的时候不能让乔家跟着操心,不能让儿子跟着担心,许多害怕她得藏在心里,得跟个没事人似的生活着。
但在宁渝面前不需这般,她似乎意识到有他托底,凡事有他撑着,有他想办法,她又可以有小情绪。
几年的相处,两人不单是爱人,更是最亲密的亲人。
驴车停在房子前时,宁渝正在清扫着旧牛棚,因为那两头驴马上就得来了。
这两天,他逮着空就把房子给整理一下。房子外围那倒塌了半边的围墙也让他一点一点给规整好了。
能填补的地方填补,填补不了的地方就用木头做栅栏。
如今,这儿瞧着真像是个家,就是……
“宁渝!”
宁渝猛地抬头。
不远处,乔茗茗牵着儿子,站在门口的老桂树下,挥着手,笑得灿烂。
太阳透过层层树叶,斑驳地落在她们的身上,如梦如幻。仿佛如黑夜里被挤进来了一束光,充满希望。
宁渝也笑了,这回不是“瞧着真像个家”,而是“就是个家”。
家人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第9章 乐观小乔
此时风和日丽,细碎的桂花已从茂盛的枝丫中冒了点黄儿出来,空气中带着些许并不算浓郁的桂花香。
衡衡早已迫不及待跳到他爸爸身上去了,乔茗茗慢慢走近,强忍着眼泪,死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
宁渝红了眼,把跟个袋鼠似的儿子拉下身放地上,伸手将她头上那根随风摆动的鸡毛撇飞,一揽把她拥入怀里,闷声问她:“你怎么来啦,你应该待在首都里好好生活。”
乔茗茗瘪嘴,恨恨地掐一下他腰上软肉:“我犯贱嘛!”
“嘶!”宁渝痛得猫着腰,忙摁住她的手,“对不起,是我不对。但这里真的很难,你会适应不了的。”
乔茗茗瞪着眼,推开他:“我不跟你说了,我渴得很,太阳也晒人得很。”
宁渝赶紧一手牵一个,把这娘俩给带进屋。
房屋的变化和宁渝刚到的那天相比变化不大,但干净好多,墙壁上的陈年灰土已经清理干净,破败却又看着井井有条。
宁渝的手其实很巧,他把一个水缸搬到屋后,另一个挪到牛棚边。
又在院子里挖出沟渠,将连通山上泉水的竹管修整了一下,使得山间清凉的山泉水能够顺着竹管流入两个水缸中。
等大水缸满了,水便溢出来,再次沿着沟渠流到菜地,最终流入村里的小溪。
这就是他这几日完成的水利工作。
除此之外,宁渝还把院子里的杂草给除完了,不过还需进一步处理,最起码得把院子给整得足够平坦。更有许多细节之处,比如房门合得不够严实,门前青石板阶梯有些不稳,以及先前说的围墙等等,都是这几天里他利用空余时间完成的。
但被下放的人哪有这么多空余时间,宁渝手上已经磨得起了水泡,乔茗茗不碰不知道,一碰吓一跳。
她沉默片刻,问:“疼吗?”
这回换宁渝委屈了,说:“疼,但是腰上更疼。”
乔茗茗又收起那点心疼,含着眼泪,没好气地翻了白眼。
宁渝拉她坐下,给倒了杯水,亲了亲一眼不眨紧盯着他的儿子。
“最近乖不乖,有没有闹妈妈?”
衡衡急忙摇头,搂着他爸的脖子说:“没有没有,我乖乖的,姥姥说不能闹妈妈,我也没闹,要不然妹妹会被闹醒的。”
妹妹?
宁渝怔住,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目光灼热地盯着乔茗茗的肚子。片刻后眼神缓缓上移,和乔茗茗对视。
他并没把梦里那本书当真,即使在得知村里真有程芸芸这个人后依旧如此。
人生是他自己的,他不受摆布不受牵引,茗茗为人如何他只信自己的眼睛与判断。
但他有受到影响吗?
有的,不知为何宁渝只要一闲下来就满脑子都是书里的内容,就跟他那天莫名其妙气得浑身难受般,否则他为何闲着没事干一口气干那么多的活,这不是蠢得慌吗。
甚至都怀疑是否有什么非自然的力量在影响自己,差点没被烦死。
他后来觉得与其想那些让自个儿难受的所谓故事,还不如干活放空自己,等干多了,就没精力去想了。
这方法确实好,通常干到最后他会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澡,躺倒床上没几秒便能入睡,一夜无梦地睡到天明。
繁重的农活使得他内心平静,却也让他把书里的一些细节抛诸脑后。
比如书里说:乔茗茗流了孩子,转身嫁给了张西华。
好了,问题来了,所以在他下放前,他家茗茗是怀孕了的对吧?
“屁话,要不然呢,都两个多月了!”乔茗茗踢了他几下,又忍不住笑得弯了眼说,“但是她贼乖呢,我都没吐过更没难受过。你儿子说是妹妹,其实我也感觉是妹妹。”
宁渝眉眼柔和极了,渐渐又担忧:“这里条件十分不好。”
其实医疗方面还好说,不远处住着的那对老夫妻是医生,宁渝这几日帮忙修通水的竹管也跟人家相熟了,而且公社也有卫生所,县里更有医院。
关键是繁重的劳动,宁渝太晓得他媳妇是啥德行了。
那是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从前有份小学老师的工作摆在她面前,她却果断的选择了供销社。
那所学校是农科院的子弟学校,在其他学校盛行的举报之风在这里却出现个苗头就被摁下去,工资福利更是与供销社有得一拼。
为什么呢?因为供销社在上班时可坐着,而老师却不成。
供销社的工作下班就下班了,而老师下班后还得改作业。
然而现在,小学老师与在田间地头务农,两者压根不是一个量级。
乔茗茗双眼无辜,绞着他的衣角说:“那咋办,俗话说来都来了,不是还有你吗?”
宁渝:……

午间风吹,农民下工。
他们并没聊多久宁渝便去继续工作了,如今他的工作还是清扫牛棚,等明天就得下地去拾掇稻谷。
如今近八月中旬,正是给田间稻田排水的好时候。
不过按照宁渝文绉绉的专业术语,这叫水浆管理。
今年村里粮食长得好,稻谷穗穗不空,若无意外今年妥妥就是丰收年。所以在这要紧关头,村里绝大多数人都得动起来,以此保证排水工作做到位。
宁渝边琢磨着这些事,边清理牛棚。很快他便把牛棚表面堆积物清理干净,下午只需再用水冲洗几次遍可。
工作完成,到了午餐时间。
这里没有配备厨房,只在屋内有个小吊锅和黑陶砂锅,他这几日都在屋内生火做饭。
准确来说,是只有一间长方形的屋子,它兼具了客厅卧室厨房淋浴房的功能。
乔茗茗竟然还有点感动和欣慰,因为厕所好歹没放在里面。
不过……
乔茗茗好奇问:“厕所在哪儿?”
宁渝边洗手边笑,洗完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说:“厕所在村头。”
说完他就往屋里走,马上十二点,得快些做饭才行。
乔茗茗呆愣在原地,几秒钟后眨眨眼,赶紧追上去。
“等会儿啊,你说厕所在村头?”乔茗茗不可置信地指着门外,问,“所以咱们上厕所是去村头上?”
宁渝忍住笑,拿出火柴盒,抽出火柴划拉一下,火光光灿灿,点头道:“对。哦,我再补充一下,村里只有三座厕所,分别在村头村尾和村北,所以不止咱们要去村头上厕所,村里接近三分之一的人也得去。”
乔茗茗目瞪口呆。
宁渝更加乐开怀。
他来到此处这么几天,什么都适应了,就是不适应这里的厕所。
厕所是标准的农村土厕,村里家家户户都没有单独属于自己的厕所,包括大队长家。
为何?
其实从前有些人家还是有厕所的,但在大炼钢是被拆去烧锅炉。
后来炼钢没搞了,大锅饭还在继续,村里有人说吃要一起吃,拉也得一起拉,于是就建出三座厕所来。
但本质原因,估计还是因为需要集中农家肥去灌溉土地。这种做法虽让人挺受不了,但确实使得农家肥得到更为合理的利用,从而生产出更多的粮食。
乔茗茗听得崩溃地捂着脸:“那晚上呢!”
宁渝起身,揉揉她脑袋:“晚上啊,家里有木桶,能在家里解决的就在家里解决,不行的话我带你去村头。”
“嗷”
乔茗茗仰头大喊,她要死了。
宁渝嘴角就没放平,安慰说:“别气别气,厕所事小,这会儿吃饭事大。”
米饭在半个小时前便已蒸了下去,这会儿在黑陶砂锅中焖着。
这里当然是没有白大米的,但乔茗茗的小空间有呀,她来了还能让宁渝啃红薯吗?
砂锅里不仅有米饭,还有去年年底做好的腊肠。配着宁渝清晨去山上摘的蘑菇,加上几颗青菜,打两个空间里多得不能再多的鸡蛋,最后淋上料汁焖一会儿,香味儿便勾得让人口水直分泌!
宁渝还在煮菌菇蛋汤,乔茗茗嘴里边哼哼边坐在炉子边的小板凳上。实在忍不了了,就隔着抹布把砂锅盖打开,烫得她赶紧把盖子放一边,扔了抹布把手指放到耳垂那儿降温。
接着,再用勺子把煲仔饭搅拌匀咯,香味顿时更加浓郁,惹得被宁渝派去门口盯着有没人来的衡衡都着急忙慌跑了进来。
“妈,好香好香!”
小孩儿馋得直咽口水。
乔茗茗端着砂锅起身,把它放桌上,捏捏他脸道:“说话别总说一半,是饭好香。”
屋外树影重重,微风穿堂而过,一家人总算团聚在一起吃了顿午餐。
午后,乔茗茗站在屋内,把几扇窗户和两扇门都给打开,准备把房间彻底地规整一下。
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经常会被外界的环境挟裹着生活。
比如在上辈子的内卷时代里,她选择考研考公,但因为她这人没啥毅力而折戟沉沙。
再有就是这辈子社会环境就是这样,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不去搞什么伟大的事业。
太过随遇而安就成了安时处顺,可如今这种性格倒是让乔茗茗非常看得开。
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她还能回去不成?厕所没有就没有,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所以在有限的条件内把自己的生活环境调整到最好,才是她当下应该做的吧。


第10章 家的雏形
屋子虽只有一间,但面积还算行。
乔茗茗背着手,慢悠悠地用脚步丈量屋子的长度和宽度,最终估算出这间屋子只有40平米左右。
40平的屋子该怎么解决一家三口、往后甚至是一家四口的日常所需呢?
伴着屋外宁渝冲洗牛棚而发出的哗啦啦的流水声,乔茗茗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又从本子上撕下来一页空白的纸,坐在饭桌上开始了她的设计与改造。
乔茗茗咬着笔头,思考好一会儿才动笔。
屋子首先是长方形,除大门外,侧方还有一个小门。
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小门在原先是连通厨房的。后来厨房倒了,这里成了村里杂物房,便把小门给封了起来,宁渝来了两天后才把小门给打开。
乔茗茗觉得厕所必须得有。
既然现在条件不允许,那能不能在小门外搭一个小木棚,再在木棚中放个木桶呢?
她勉强可以忍受上厕所去村口旱厕上,但她是万万不能忍受把尿桶放在房间里的。
万万不能!
索性宁渝对卫生要求也极高,这几日他应该都是乖乖去村头解决生理问题。
再者就是几扇窗户。
屋内总共有四扇窗户,有两扇被木头给钉死了,只留靠床方向的两扇是正常的。
乔茗茗想了想,起身去拿羊角锤。宁渝要修牛棚,这两天都去领了羊角锤回来,她正好可以用。
“哐当哐当”几下用羊角锤把钉子,“吱呀”一声,带着些许厚重感的声音响起,两扇窗户就这么被打开,带下藏在缝隙里的灰尘,阳光久违地从它们这儿照射入屋内,由此形成的丁达尔效应美得惊人。
衡衡看呆了,托着这小脸“哇”了一声,好似是看到什么惊奇的东西。
至此,屋内窗户都被打开,房间终于彻底地亮堂起来。
乔茗茗闭着眼,思维沉浸到空间里。她依稀记得自己攒了好几尺串了色没用的旧布在空间里,原本就是打算用来做抹布的,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趁着衡衡没注意,乔茗茗掏出一块布来,迅速裁剪出四块抹布。
她端了盆水进来,拿两块拧湿,而后拉着无所事事的好大儿一块把屋内墙壁给擦了。
这地方的屋子很有意思,从屋外看屋子是黄泥和砖头建起来的。但屋内却是木墙,一片片木材拼合得严丝合缝,半点没有一靠墙,墙上黄泥便噌噌噌往下落的情况。
乔茗茗对此万分满意。
她怕啥?最怕睡觉睡得好好的,翻个身蹭到墙上蹭出一身灰。
母子两人哼哧哼哧地拿着抹布把木墙都擦了一遍,擦不到的就搬了梯子进来,爬上去继续擦。
宁渝干完活进来一看腿都软了!
他是强压下喊话的冲动,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几乎是一路发着懵慢慢靠近,然后挤出笑容,忍下颤音,温和说:“茗茗要不你下来,我外头活干完了,我来干。”
乔茗茗转个身,冲他笑嘻嘻:“没事,马上就好。”
“哎,行!不急你慢些。”
宁渝忙点头,也不敢训斥,只能死死扶着梯子,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这是乔茗茗擦的第三遍,她对卧室有极其强烈的洁癖,床面上除了被子被褥等床上用品以及人外,不能再有任何东西。
就算是坐床上也得换了裤子才能坐,还好她这龟毛习惯与宁渝一拍即合,要不然夫妻俩非得因为这事吵起来不成。
乔茗茗终于擦完了,抹抹额头上的汗,十分有成就感地看着她“擦下的江山”!
“干不干净!”
乔茗茗昂胸抬头格外得意。
宁渝忙不迭点头:“干净干净,你快下来吧。”
再不下来他心脏要受不了了!
乔茗茗也听话,谨慎小心地从梯子上下来。在她双脚踏牢地上的那刻,宁渝瞬间脸黑,双手叉着腰,气得咬牙又无奈叹了口气。
“干嘛?”乔茗茗奇怪,推开他,把抹布扔到盆里。
宁渝转身严厉批评:“你太不小心了。”
“我怎么不小心啦?”乔茗茗搓洗搓洗抹布,很是疑惑。
他无奈扶额:“你是不是把你肚子给忘了?”
乔茗茗拧干抹布,愣住,而后霍然醒悟。后知后觉地露出震惊以及后怕的表情。
我靠,不说她真忘了!
妻子如今是略有些健忘的孕妇,是能忘了自己已经怀孕的孕妇。宁渝不能责备她,也不能对她要求太多。
孕育一个孩子很困难,他从小就在父母那儿明白了这个道理。前几年乔茗茗怀第一胎期间,他更是把这道理刻在了骨子里。
宁渝把儿子拉到门外,说:“你是个大男子汉了,爸爸能交代给你一项任务吗?”
衡衡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立刻挺起胸脯,奶声奶气道:“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妈妈,不能让她爬高。”
房间内。
父子两人在外嘀咕,乔茗茗却已经把她这次带来的行李给整理好。
行李虽只有一个箱子加两个袋子,但里头装着的东西可不少。
有她们娘俩的衣服,还有几年前大姐和大嫂给做的厚被子。被子是怕她要去当知青给做的,没成想下乡没下成,倒是下放了。
除此之外还藏着几袋麦乳精、黄小米以及红糖,显然是为乔茗茗准备的。
其余就是书籍本子了,距离78年还有四年多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或许最少也得在这里呆上四年。
艰苦岁月中,粮食能填满肚子,可书籍却神奇的拥有拥有治愈灵魂的能力。
趁着整理行李,她还从空间里偷渡了些牙膏牙刷等生活必须用品出来,顺带给房间角落里的米缸添点儿粮。
她喜欢整理东西的过程,强迫症使得乔茗茗必须把屋子整理得干净整洁。
上辈子她奶奶总说她是劳碌命,别人帮忙整还不乐意,非得自己来,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热爱吃苦的毛病。
可让乔茗茗说,这不是吃苦呀。
别人整的东西,她没有安全感。
换而言之,她要用时根本找不到在哪儿!这会让她好痛苦好焦虑的。
要不然她就不整,若是整了就必须经她的手整。
这会儿屋内所有东西都又重新规整完了,乔茗茗再次背着手,在屋内徐徐踱步,仿佛如同扬着蓬松尾巴的猫咪在巡视着自己的地盘。
只见从房门进来就是一张饭桌,饭桌方方正正不算大,却能轻松坐下四个人。
以饭桌作为分界线,左边是卧室区,最靠近墙的地方是张只有一米五宽的床,然而床尾的地方却预留了空位。
大床贴着墙,墙壁上有个带着小平台的窗户,窗外是碧蓝的天与在风中摇曳的石榴树,不远处有丛小竹林,簌簌的声音格外好听。
而空位里能摆下一张大约一米三宽的床,鉴于几个月后她将迎来又一位小生命,所以乔茗茗的设计图中这里摆放的是上下床。
到时候衡衡躺上铺,下铺做个围栏就成了婴儿床,再挂个床帘还能把两张床隔开,把有限的空间利用至最大,乔茗茗贼骄傲的好吗!
至于其他……破旧得满是划痕,且已经瘸了腿需要用木块垫起来的大衣柜摆在空位边的靠墙位置,衣柜对面就是窗户,窗户下方有张“伤痕累累”桌子,能够放置杂物与当书桌。
卧室区就这么结束了,乔茗茗又绕过饭桌来到另一边,这里是厨房区域。
若是有条件,乔茗茗想把厨房隔起来,否则他们每日做饭时都得把几扇窗户和两边门都给打开通风,因为她是受不了被子上沾了烟火味和饭菜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