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王者,三个人一个爱玩小乔,一个爱玩周瑜。至于时眉。
用喻卓的话说,
她是女野王,爱乱杀。
今年六月小乔医科大毕业,正赶上市刑侦分局法医稀缺,加上小乔在校成绩优异,自身专业实力过关,被选入分局做法医助理,边实习边考研。
“老大,啤的洋的?”喻卓拿出手机扫码点单。
时眉手一挥,“不了,明天开庭。”
“行啊,立案期又创新快。”喻卓调笑。
时眉得意地撩了下发梢,“不是说了吗,时间……”
“时间就是钱,钱就是命。”
小乔跟喻卓立刻异口同声。
时眉帅气地打了个响指,“孺子可教。”
喻卓飞快在手机上加购几样饮品,“怪不得孙瑛他们几个又在露台嘴你。”
说到这儿,他仿佛想到什么搞笑的,朝两人招了招手,一脸神秘:“知道你下午出外勤之后,孙瑛跟老李,还有那个新来的矮个在律所干了个什么事儿吗?”
“干什么他们,现在背后碎嘴子还不够,难道还敢光明正大说眉眉坏话?!”小乔义愤填膺地问。
“看看。”喻卓直接在手机上翻出下午的视频。
视频中,孙瑛站在四楼的工位上,大庭广众下反复背诵《侵权名誉》的两项法条,纵使五官极力遮掩在长发下,也不难看出她几乎从脸红到了脖子。
“她这是在干什么?”小乔纳闷。
“不光她,接着往后看。”喻卓手指右滑到下一个视频。
同样的场景,背诵同样的两款条律。
只不过从四楼换到了三楼。
主角换成了梳背头的李律跟矮个。
喻卓嗤了声,“群里有人数着,两项法条,整整被他们三个背了一百遍。”
时眉拎起水杯喝了口,似乎早有预料般挑了挑眉,问:“这么大声,老黄没听见吗?”
“巧了,老黄刚好就跟浪哥从三楼上四楼路过,关键浪哥还故意站那儿听了半天,跟老黄说,”
喻卓把手机一放,环起双臂后靠向椅子,模仿起岑浪那副冷酷拽痞的神态,故意压低声音,有样学样:
“黄主任手底下的人,挺好学啊。”
小乔:“他好会阴阳啊哈哈哈……”
喻卓分析:“老黄那脾气你们也知道,肯定觉得他们三个丢脸丢到家了,当时就想上去骂人。”
小乔忍不住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被浪哥拦下了。”喻卓挑挑眉,
“说他们蠢是蠢,但可以蠢完再骂。没想到老黄真就听浪哥的了,放着没管,事后给三个人叫到五楼劈头盖脸一顿骂。”
“痛快!让他们平时天天在背后酸眉眉,真解气,现世报了属于是。”小乔忍不住鼓掌。
时眉捏着杯口,漫不经心地轻晃着杯中的水,没说话。
“哦对了,”喻卓突然又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一枚微型优盘扔给时眉,“浪哥给你的。”
时眉抬手接住,垂眸看了眼问:“这什么?”
“四楼露台最近一个月的监控回放,全是他们仨的批判大会,基本律所的人被他们嘴了个遍儿。”
这东西…为什么要给她?
喻卓又下单了些吃的,说:“里面就数骂你的话最多,红眼癌没跑了。”
时眉把玩着优盘,若有所思地问:“岑浪说什么了?”
“他说——”喻卓正想脱口而出,又迅速反应过来,一个急刹车拐了个弯,挠挠后脑勺,“没,他什么都没说。”
“眉眉他说谎!”小乔一眼辨真假。
“是啊,他都敢说谎了。”时眉阴恻恻地哼笑一声。
喻卓给她使眼色:“吴小乔!”
吴小乔装看不见他的暗示,“叛徒就应该被踢出荣耀群!”
“吴女士,造谣违法了解一下。”
“事实摆在这儿,你现在都敢为了那个什么浪哥对眉眉撒谎了!”
“我什么时候?”
“那你为什么不敢回答眉眉的话?”
“我……”
时眉眯起眼,话音里暗伏警告:“还不说?”
喻卓抿抿嘴,措词了好一会儿,才掂量着说:“他真没说什么,就说让你平时取证方式注意安全,别太拼——”
时眉捏着优盘敲敲桌面,“说原话。”
还注意安全,
时眉连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那鬼人嘴里能吐出这么温柔的话就有鬼了。
喻卓眼一闭,豁出去了,压小声音转述:
“他说让你别把自己干死了。”
时眉:“……”
小乔:“……”
喻卓咳了声,试着往回找补:
“嗐,浪哥人就那样儿,嘴坏心善,你看他还特意让我剪辑那些人的把柄给你,他其实——”
“从现在开始,别让我再听到‘浪’这个字。”时眉恨得牙痒痒。
小乔连忙转移话题:“哎领导就是难搞,我们分局最近也刚来了一名法医届大神,人巨帅就是性子冷到西伯利亚,整个一生人勿近,简直比尸体还阴森冻人。”
说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喻卓跟着和稀泥:“说点开心的,等回头拿下遗产案,老大这个月业绩就冲顶了,年底奖金又多进账一笔,到时候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说起徐嘉合……
时眉低头从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在桌子上展开,拿过桌灯压住边角,说:
“你们帮我看看这画。”
喻卓瞥了眼,皱起眉:“这什么鬼画符这么吓人?”
“你也觉得有问题?”时眉问。
“任谁看都不太正常吧,是人是狗都看不出来,你哪儿弄来的?”
时眉盯着那张画沉吟了下,回答说:
“是个孩子画的。”
是徐嘉合的儿子,
徐奇。
那天从徐嘉合家离开时,时眉站在门口跟喻卓发微信,突然一个纸团砸到她头上,时眉抬头一看是徐奇,见到她发现自己,小男孩迅速关上窗户拉了帘儿。
当时时眉以为那小屁孩儿记仇她说要撕烂他的画,故意恶作剧,偏偏周围也没有垃圾桶,时眉就捡起来随便揣兜里了。
今晚洗衣服的时候,纸团正好被抖落出来,时眉原本没在意,但是打开之后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总觉得……
“总觉得…这画好像在隐喻什么。”小乔思忖道。
“确实有问题,”喻卓歪着头,“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有问题。”
小乔拿起画纸对着灯,反过来又正过去研究了半天,最后泄气道:“不行眉眉,你让我剖尸我在行,搞艺术我这个门外汉真就一窍不通了,你得找个懂画的人问问。”
喻卓接话:“光懂画恐怕不够,如果真是个孩子画的,八成心理有问题,还得找个心理方面的专家。”
懂画,又懂心理的人啊…
若说时眉人脉广是真的,可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与案件相关的从业人,警察、法官、检察官、法医、记者等等,再不济也还有平时取证认识的一些三教九流。
懂心理学的画家,她还真不认识。
何况这怎么说也涉及案件隐私相关,总不好随便拿给外人看。
这时,喻卓突然开口,打破僵局:
“不然老大你去找浪哥,他认识的大佬多,我记得他在国外跟一个心理医生关系不错。医生懂保密隐私,这样你也不算坏了规矩。”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求他?”
时眉跟小乔对视一眼,转头盯着他笑了声,问:“我刚说什么来着。”
小乔立马作答:“不能替‘浪’字相关!”
时眉点点头:“小乔,给我狠狠揍他,揍到他妈都认不出来为止。”
小乔摩拳擦掌:“好嘞!”
喻卓:……就不该给你出这主意。
事情过去几天,时眉依然毫无头绪。
这几天她反反复复对着那张破画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又怎么都看不出问题来,搞得她都快要失眠了。
懂画又懂心理的大神让她去哪儿找啊!
难不成真要去求岑浪?
不行,那鬼人肯定没空搭理她,有空也不搭理她。
可他又是目前唯一的门路……
时眉一边在脑子里天人交战,一边走进律所准备打卡上班,这时,忽然有人从身后叫住她:
“你好。”
时眉回头。
是个女人。
年轻漂亮,身材纤靓,
珠光宝气的女人。
她摘下墨镜,由上而下地打量时眉一眼,说:“帮我找下岑浪。”


第10章
“小耿,客人找岑律。”
时眉带年轻女人来到前台,将人交给负责接待的姑娘,便自己走去一旁打卡。
内心却不禁细数起岑浪的“罪状”。
除第一天入职外,时眉再没见他穿过正装。
在衣冠端肃的高知精英行头中,岑浪那番随性的懒散气派实在过分卓殊。
身上各类休闲潮牌、奢牌,衣着配色大胆又跳脱,耳饰照戴,机车照开,几乎不带重样儿的。露天停车场上一众规整停泊的商务车里,独属他那辆机车扎眼得嚣张。
每天踩点上班,到点就走,太子爷似的一秒都不多待。偏偏最爱三令五申强调仪容仪表、能者多劳的黄世仁,到了那位太子爷面前就睁只眼闭只眼。
简直双标得离谱。
现在甚至……
时眉偏头,默声觑了眼一旁的年轻女人,又很快若无其事地收回扫量。
甚至还有漂亮姑娘找上门。
瞧她气汹汹的架势,怎么看也不太像官司缠身的客户,八成是岑浪犯浑惹了人家。
时眉摇头暗叹。
还真是人如其名的富家公子哥,
孟浪多情,浪出花儿了。
“很抱歉女士,岑律师说没有登记案件纠纷详情并提前预约的话,一概不见。”
小耿略显为难地挂掉内线,递了张空白表给她,礼貌道,“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先在这边做一下简要登记,之后我会根据岑律的行程帮您预约时间。”
年轻女人不耐地推开表格,问:“你刚才跟他说我名字了吗?说清楚我是秦氏集团秦顺平的女儿了吗?”
小耿认真点头,“是的秦婵女士。”
“说了他也不见?”秦婵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秦女士。”
“直接拒绝??”
“……是这样的。”
时眉轻挑了下眉梢,更加确定上一秒的猜测,这明显是岑浪心虚不占理,连人家姑娘面儿都不敢见了。
啧,他也有今天。
那边秦婵有点被气到,手掌一拍台面,钻石手镯磕碰大理石溅起冰冷回响,命令说:
“再给他打回去。”
小耿被吓了一跳,可也终归是见过世面的孩子,仍然撑住良好的职业素养,微笑婉拒:“抱歉女士,我不能这样做。”
“不行,无论如何你们必须让我见到岑浪。”秦婵语气强硬,毋庸置疑地要求道,
“我现在就要见他。”
大概秦婵表露出一副见不到人就不走的气势,让小耿感觉无措,只能搬出官方的话术应对:“秦女士,希望您不要为难我们——”
“我带她上去吧。”
“时律师…?”
小耿惊呼出声。
秦婵闻声转头看向时眉。
时眉从容接住她的注视,稍稍弯唇,语调温柔地说:“我带您去见他,跟我来吧。”
小耿一听,忙开口阻止:“时律师,这样…不好吧,岑律他、他……”
他脾气很差,待人冷漠又倨傲,情感淡薄,自他入职短短一段时间律所上下无人不晓。
小耿想这样说,又不敢,只好换了种措词方式,委婉表达:“岑律他可能在忙。”
何况办公室永远藏不住秘密。
时眉原本板上钉钉的五楼升职位,被岑浪后来居上横空抢走,两人关系不合这事儿,不过半天功夫便从四楼传到了一楼小耿这里。
万一两人借这个引子杠起来,恐怕她也难脱干系。
时眉当然一眼看出她的顾虑,笑了笑,意有所指地回应她说:“放心,不会发生你担心的那种事。”
她怎么会跟他打起来呢。
她只会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他越不想做的事儿偏要他做,他越不想见的人她亲自送到他面前。
岑浪不是说自己怕他么。
时眉还就非得让他认清现实,
她不但不怕他,
她还能膈应死他。
报复性得逞的快感充斥心底,时眉在这种想想都痛快的情绪里,领着秦婵来到五楼岑浪的办公室。
门没关。
时眉站在门口往里探了眼,发现小耿口中“可能在忙”的岑大律师正斜身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棒球,悠闲扔向对面墙壁,又稳稳接住,再扔,再接住……
公然摸鱼,连门都不关。
要知道主任办公室就在楼梯正对面,
他可真敢干。
“笃、笃、笃”——
时眉抬手,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细白指骨扣门发出的响动里伏藏着某种挑衅意味。
岑浪却没有一丝摸鱼被抓包的窘迫,压根不慌,连瘫靠的姿势都未曾变过。
他懒洋洋接中惯性回弹的棒球,不紧不慢地歪头掠了眼门口,视线在时眉与秦婵身上逡巡两秒,扯了扯唇,腔调散漫:“进来。”
时眉侧开身子,示意秦婵进去。
她对两人的关系毫无兴趣,不过是想让岑浪知道人是她带上来的,寻衅的目的达成,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然而,转身离开的前一秒。
“你也进来。”
身后徒然传来岑浪的声音。
“不行。”时眉还没等出声,秦婵先往前走了步,皱眉开口,“岑浪,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岑浪微微移眼,目光冷淡地瞥向她,声压低磁:“我跟你很熟么?”
时眉停下脚步,看戏似的眼神来回徘徊在两人之间,好整以暇地后靠着门,默不吭声。
秦婵被他噎怼了下,脸色变得难看,趾高气扬地走去茶台前,脚下细高跟踩得地板泠泠作响,像是在极力压制快被点燃的火气。
她深吸一口气,单手掐腰,质问:
“是不熟,那是因为我整整联系你半个月,你倒好,微信不加、电话不接、邮箱更是连个信儿都不回,你什么意思?”
“咚”地一声。
时眉应声挑眸望过去。
只见岑浪像是被女人吵烦了,扬手将白色球体精准丢掷斜对角的软框里,随后从沙发上慢吞吞地站起身,迈步走到她面前。
他拉低目光,眼色不驯地凝着她,口吻讥诮:
“所以,跑这儿撒泼来了?”
秦婵怔愣一瞬,似乎顶不住他完全压倒性的森冷气场,被恫吓得下意识后退两步,余下的控诉在嘴边儿憋了又憋。
大抵是生来娇贵的心气儿受不得委屈,加上个性使然,令她强压下莫名升起的畏怯,语气不忿:
“我撒泼?我还想问问你呢,你到底凭什么不接我委托?”
岑浪懒得跟她废话,伸手从旁边档案夹层中抽过一沓表格,甩到桌上,“要么走人。”
他指尖敲了敲表格,掷地有声,“要么闭嘴。”
秦婵低头瞅清表格内容,是委托案件详情的咨询表。秦婵不傻,通过这半个月所亲身领教过的岑浪的脾气,她很聪明地意识到此刻他没当场撵人,反而还让她填表,至少说明还是有戏的。
秦婵当即噤声,半句废话都无,生怕岑浪反悔似的迅速拿上表,很识相地坐去一旁安静填写。
能屈能伸,与方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反倒是时眉有点愣滞。
搞什么,居然真是委托人?
还以为能狠狠膈应他一波,或者吃到什么大瓜,
合着她瞎乐呵半天呗。
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敛起,她无意间移眸,蓦然撞进岑浪投来的视线中。
两人目光交触那一刹,他懒懒扬挑眼梢,眼神玩味,似乎洞悉一切般饶有兴致地凝着她。
时眉仓促跳开他的凝视,不自在地咳了声,声色尖锐得更像心虚,问他:“你有事没事?我时间很贵的。”
岑浪轻嗤一声,慢条斯理坐回办公桌前,打开正摆在眼前的一份文件夹,单手转到她面前,声线淡凉,听起来没什么诚意:
“签么?”
时眉走近两步,垂睫认清标头几个印刷字:
——《入组协议签署书》
她低头挠蹭了下额角,看上去有些困扰:
“我以为我已经很明确地拒绝过你。可既然岑律贵人多忘事,我也不介意再说一次。”
甚至懒于翻阅协议条款,她抬手扣上黑色文件夹,反转回去。
瞟了眼仍在奋笔疾书顾不上抬头的秦婵,时眉弯起嘴角,径直绕过办公桌站到他身侧,弯下腰,稍稍凑近,压虚声音告诉他:
“我知道我很优秀,但你也别太惦记我。”
她眯起月牙眼,单手撑压着文件夹,指了指彼此,近乎狡猾地笑了,“我跟你,我们之间,是绝对不可能合作的。”
岑浪却意外没有回呛她。
他情绪十分平静,手指在桌上拨弹了下,眸光微眯,忽地笑了,问:
“不后悔?”
时眉后仰了下脖子,一脸怪异地上下打量他半天,仿佛在诧异他怎么还会问这种废话。
她站直身子,昂着下颚清高一笑,模仿他之前的台词,回敬道:
“我为什么要?”
如此睚眦必报。
岑浪挑眉点点头,表示懂了,朝她手底的方向扬扬下颌,示意:“打开。”
时眉不明所以地打开文件夹,看到岑浪从上面撤下其中一张A4纸,转动椅背,下一刻果决干脆地,将她的签署书扔进碎纸机里。
机器启动,纸张缓慢吸入,碎成纸屑。
回身时看到时眉仍傻站在那儿,他睨她一眼,似乎心情颇佳,声调拉得很长,问:
“还有事儿?”


第11章
这会儿又在下逐客令了。
架子不小啊。
让她进来就进来,让她走就走,
什么东西。
关键自己刚才竟然还莫名听他话。
更不爽了。
时眉恨恨地扣上文件夹,给他扔桌上时手用了点劲儿,“啪”一声轻响,伴随她转身离开前没好气地甩下一句:
“能有什么事儿!”
那边秦婵听到动静抬起头,正巧看见这一幕,顿时在心里怒赞一句“摔得好”。
“看戏呢?”岑浪冷不丁开口。
秦婵:“……”
“你还有十分钟。”
“十分钟?你有病吧?”
“五分钟。”
“我写好了!”
秦婵快步走过去,递给他填好的表格,坐在他对面。
“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老公是智谷科技集团的总经理,我父亲跟你父亲认识——”
岑浪不耐地拧起眉,“说重点。”
秦婵也不扭捏,开门见山:
“上个月,我跟一群姐们儿去崇京,搞了场泳衣趴。”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大摞照片和资料,直接放到他面前。
岑浪随手挑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正在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泳衣Party。秦婵穿着性感热辣,被三个裸着上身的年轻肌肉男簇拥其中,贴身热舞,碰杯狂欢。
岑浪潦草睨了眼,放下照片,以陈述的口吻完成提问的句式:
“请男模助兴了?”
秦婵翘起二郎腿转着座椅,抬手欣赏着自己的美甲,满不在意:“花钱看男人跳舞而已,不犯法吧?”
岑浪翻阅起她给的其余资料,眼速飞快,头也不抬地问了句:
“别告诉我,你们反被人威胁了。”
秦婵忽然沉默了一瞬。
岑浪没听到回应,抬头瞥向她,见她一副哑巴亏的样子,凉凉地笑了声。
“是那帮孙子不讲规矩!”秦婵被他的笑声激怒,立马坐直身子,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居然敢威胁我,要三千万,否则就把照片和视频发给我老公。”
岑浪兴致缺缺,“这就怂了?”
秦婵讥笑道:“我怂个屁,他敢在外面偷腥一个接一个,我就能把绿帽子给他戴成埃菲尔铁塔,我谁都不怕。”
“那你干什么来了?”
“…那还有三千万呢,我不能纯当这冤大头吧?”
秦婵拎起另一张男模团照,指给岑浪看,说:“他们这种勒索手段一看就是惯犯,偷拍的人绝对就在这帮孙子当中。”
“证据呢?”
“这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秦婵扔下照片,“帮我取证。”
“没兴趣。”岑浪冷笑一声,“你不如报警。”
“不能报警!”秦婵突然激动出声,又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她飘开目光,含糊其辞地解释,“这事儿要抖出去,我还混不混了。”
岑浪撩起眼皮,沉沉地看她一眼,懒淡戏谑的嗓线不近人情:
“不是谁都不怕么?”
空气隐隐僵滞半分钟。
岑浪合上资料,后靠向椅背,视线牢牢锁紧她躲闪的眼神,清黑眸底带有极具剖析力的审视。这种审视并无攻击性,却足以轻易剔除她的所有伪作,令人无处遁形。
“当一个人无法逻辑自洽,那就说明,”他压平尾音,字词有力,
“她在说谎。”
上流社会,默许一套圈内特有的信息链存在,隐秘且透明,以此来满足需求。
而岑浪,有关于他的一切,
不可估量的家族势力、明耀精绝的漂亮皮囊、不拘一格的恶劣脾性以及,智力拔群的自身条件,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注定推他站上这个圈子、这根链条热度中心的高位。
就像他回国的事情没有告知任何人,
包括他的父亲。
可同在豪门圈内的秦婵只需稍加利用这条信息链,也能知道。
就像她知道。
“我知道你在大学里,曾协助国外警方破获一起留学生碎尸案。”她说。
岑浪压着眉,沉默冷视着她。
苦于求路无门,秦婵只能找上岑浪。可她始终对来之前了解过的他的传闻,他的事迹,保持怀疑。
一个富二代做律师,
这本身对于思维惯性里的偏见,就是一种挑战。
怎么都不太靠谱。
但是,当她发现面对岑浪漫不经心的审视,而无法做到自圆其说的时候,当她意识到对方可以三言两语就轻易拆解她刻意隐瞒的真相时,
她唯有说实话:
“人命关天,岑浪,我需要你的帮助。”
还有展露真诚:“拜托了。”
从岑浪办公室出来,时眉便开始着手下午开庭的遗产案。
这案子几乎没有难度。
法庭上,列证规划、交叉询问、串联逻辑一向是时眉的拿手戏。她的辩护初始方向,是从个人品行出发加以行为佐证辅助,让法官及陪审团明白,原、被告双方对待赡养老人所作出行为之上的态度差异。
诚然,民事诉讼中并不存在绝对单纯的善与恶,法律也不会以双方当事人的私德高下来决定裁决走向。更通俗来讲,民事诉讼仅仅代表,双方当事人在某种利益上发生纠葛。
而法律,始终需要依靠强有力的证据,在两方利益间做出正义的横平。
因此,时眉又进行分步举证。
传唤街坊领居、医护人员等一番证人发声证词,步步咬死,不留余地。然后在最后关头甩出一段罔顾人伦的视频物证。
一招打成定局。
法官当庭宣判取消被告人徐嘉志遗产继承权,遵从真实遗嘱,由徐嘉合母亲及徐嘉合夫妇进行遗产分割,共同继承死者名下一切合法财产。
这对徐嘉合来说算是意外之喜。
时眉倒不觉得意外。
一切都如她所掌控的轨迹发展,很顺利。
只不过。
时眉举起手中皱巴巴的画纸,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