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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魔头在她耳边低喃,“为何不入魔?”
另外一个轻嗅着她的长发,“荣耀、权力唾手可得,只要——”
她被逼得往后退了一步,却又撞上一团黑气,身后的黑气凝聚成了一个高大英俊的魔头:
“抛弃那么一点点伪善。”
小小的内室被结界封锁,里面的魔气冲天。
系统急了,但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对宿主出声,要是宿主真入魔了,好家伙,强强联合,还有谁能拴住这疯子!
情急之下,系统只能扎了宿主一下。
她识海剧痛,咬牙,眼神陡然清明,
“不,我不会入魔。”
好几个魔头脸上蛊惑的表情齐齐消失,露出了狰狞又冰冷的笑意,
“是么?”
危险的魔气暴涨,几乎将她吞噬。
他们一起幽幽地看着她,高大身形笼罩了她,晦暗的眼神像是要择人而噬。
“为什么要拒绝我?”
这仿佛是个送命题。
她突然上前一步,靠近了最中间的那个魔头。
“因为入了魔——”
她杏眼浮上了一抹笑意,
“心眼会变小。”
“燕雪衣。”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从人间捡回来的?”
长发少女靠近那个英俊的魔头,轻柔地在他耳边问:
“你偷偷跟着我?”
第10章 换骨之法
魔头的身形一僵。
但一时间,竟找不到借口,干脆化作黑烟,消散了个干净。
青年最后留下了一句:
“你最好期待自己心性不会动摇,”
“不然,你摆脱不了我的。”
声音阴恻恻的。
一直到结界消失,被屏蔽在外的鸟鸣和雨声,才再次传了进来。
危机解除。
系统惊奇道,“宿主,你怎么知道的?”
朝今岁幽幽道:“我诈他的。”
——谁知道这只魔头,竟然真的偷偷跟着她!
她低头一摸,果然腰间的牙印还在,此时还微微发烫。
她咬牙切齿,这个魔头!
系统忧心忡忡:有一个魔界之主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诱她入魔,总有能够钻到空子的时候,只要宿主一个心性不稳,一不小心入了魔,任务就完蛋了。
系统问她,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道:“你记得扎醒我。”
系统瞬间感觉自己肩负起了容嬷嬷的责任。
唯一让系统感觉到欣慰的是——
一百多年了!它终于摆脱了心魔的污名!
宿主终于知道心魔长什么样了!
夙家这次来的人,是夙流云的大伯夙白引。
此时,朝太初和夙白引正相对而坐。
显然,不是所有的修士都一心飞升,追求大道。
朝太初从前也是个醉心剑道的剑修,然而随着岁数越来越大,发现飞升无望、化神遥遥无期后,权力欲望就开始空前膨胀,掌控欲也越来越严重。
夙白引和朝太初是同一类人。
他一直认为飞升是家族里天才要追求的事,而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壮大夙家、延续家族的荣耀,掌握更大的权力。
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十分糟糕,因为家族里最天赋卓绝的大公子出事了,这对夙家是毁灭性的打击。
朝小涂的消息一传来,他就匆匆赶来了。
夙白引的修为不过金丹期,但是此人仍然不能小觑,因为他是夙家家主的心腹、夙流云的大伯,举手投足都可以代替家族。
若说此人有什么标签,就两个字:阴毒。
朝太初的确生气有人把消息传了出去,但是人已经来了,他又不好当着人的面处罚弟子,只好按捺下了怒气,先接待客人。
他将事情简单讲了讲,又带着夙白引去看了夙流云。
本以为夙白引会先发制人、会暴跳如雷,但夙白引的脸色虽然很难看,却还没有到发怒的程度。
反而在白长老说出“夙流云醒过来也是个废人”的时候,立马打断了白长老。
夙白引:“废人?大公子不会成为废人。”
跟在他身后的朝小涂立马面露狂喜之色。
朝太初:“白引兄有好办法?”
夙白引转头看着朝太初,笑得意味深长:“就要看,宗主舍不舍得了。”
朝太初心中一跳,眉头深锁。
夙家,想要做什么?
一大清早,明月山下就传来了喧嚣声。
朝今岁起得很早,但是有人比她还要早。
她推开了竹门,就看见了门口有一个绣云纹的储物袋,地上还留了一张字条:
我去见夙家人,尽量拖延时间,你带着东西先走。
是朝照月的字迹。
系统小声问:“宿主?”
朝今岁沉默了一会儿。
本来,她是想要带朝照月走的,但是她知道朝照月和她一样,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她昨夜一直在想办法,却一筹莫展。
现在却想到了,
“让朝照月也撞一次南墙吧,他总要对昆仑、对朝太初死心的。”
“就算是头破血流,总好过死在昆仑。”
许久之后,她才深呼吸了一口气,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因为昆仑的位置非常高,山顶的气候十分寒冷,一年里一半的时间都在飘雪,如今山脚的桃花都开了,山间仍然白雪皑皑。
她踏着雪,来到了太初殿外。
朝照月果然已经进去了。
此时,这里戒备森严,她隐约看见里面有人,却听不见里面的声音,显然是布下了结界。
她不想惊动里面的人,手指一翻,一只小纸鹤就飞进了风雪里。
这是从前和朝照月玩闹的时候弄出来的小玩意,能传个话,也能窃听。
里面的说话很快就传了过来。
夙白引:“朝宗主,不知道您可曾听过换骨之法?”
夙白引:“大公子的浑身筋骨皆碎,却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重新换一副筋骨。”
系统惊了:不愧是男主,就算是被震碎了筋骨,竟然还能有转机!
朝今岁:这就是气运加身?的确不凡。
但是下一刻,窗外的一人一系统都安静了。
夙白引的声音传来:“我记得,朝今岁,是天生剑骨吧?”
她眼底发冷。
大殿里一片寂静,显然都被这个提议给惊呆了。
要知道,朝今岁是少宗主,名副其实的昆山之玉,夙家怎么敢!
但是更加让人窒息的是,朝太初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绝。
夙白引:“朝宗主,我们也不想和昆仑为敌。但大公子是夙家唯一的希望,他如果真的被毁了……”
“夙家和昆仑,不死不休。”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
许久之后,里面传来了朝太初的声音,
“我需要想一想,再给我一点时间。”
夙家和昆仑都是庞然大物,昆仑真的就怕了夙家么?
不。
然而——
朝太初说,要想一想。
系统根本不敢看宿主的脸色。
但是奇异的,朝今岁表现得平静得可怕。
她笑了笑,
“你不会以为我对他还有什么幻想吧?”
“上一世,他可是亲手下令杀了我这个孽障呢。”
系统小心翼翼对她说,“宿主,你你你可千万不要入魔啊。”
朝今岁伸出手,把那只飞回来的小纸鹤接住。
她看着昆仑山间飘飘摇摇飞舞的雪花,轻声问道,
“你经历万箭穿心之痛么?”
“经历过就知道,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朝太初这样做,除了会将她对昆仑最后一丝善意消磨殆尽,已经伤害不到她了。
她转过身,抬步就要走。
然而,她看见了走出太初殿的朝照月。
他面上的表情变得空白,仿佛听不明白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了。
许久之后,他一掀袍子,跪在了雪地里。
朝今岁远远地看着他。
她知道,没有用的,朝太初不会改变主意的。
就算是在这里跪上三天三夜,也没有用的。
她试过了,撞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
一直到人都走光了,朝今岁朝着朝照月走去。
感觉到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朝照月侧过头来,“你怎么没走?”
她说,“我都听见了。”
她来到他身边,他下意识以为她要和他一起跪,皱眉拦住她,
她笑了,“怎么,你跪得,我跪不得?”
朝照月挑眉:
“古人有云,女儿膝下有黄金。”
“除了拜天地,你跪不得。”
朝今岁站住了。
“我不是陪你跪的,朝照月,今天你跟我一起走,我们一起离开昆仑。”
他们一站一跪,沉默地对峙着。
终于,朝照月拍拍身上的雪,站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妹妹。
那一瞬间,她突然间觉得眼前的朝照月变得非常的陌生。
他突然间道,“朝今岁,拔剑。”
他抽出了自己的揽月剑,剑尖一抖,杀气凛然。
“朝今岁,你的剑呢?”
“我从昨天就想问你了,身为剑修,你的剑呢?”
她抿唇,“我送人了。”
他冷笑了一声,“送人?剑修将自己的剑送人?好样的。”
他对她喝道,“拔剑!”
“朝照月,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动手。”
他冷笑一声,“这可由不得你。”
青年的身形一闪,下一秒剑如游龙,卷起天地间纷纷扬扬的雪花,直逼她面门。
她不得不拔出了秋水剑隔挡。
两剑猛地相击!
他冷冷道,
“你连把趁手的剑都没有,怎么,还想和整个昆仑作对?”
“你也听见了,夙家要和昆仑不死不休,你想要被双方追杀到死也不是不行——”
“先打赢我!”
朝照月的剑如其人,大开大合。
他的成名剑法就叫大江照月,剑气万千道月光织成绵密的网,四面八方密不透风;剑招又如同滚滚的江水一般,连绵不绝,让人应接不暇。
她不敢伤他分毫,秋水剑又不怎么好用,只能在朝照月的剑下节节败退。
她一边退一边咬牙:
“朝照月,我们离开这里!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
剑气扑面而来,她险险避开,秋水剑猛地撞上揽月剑!
“是啊,然后昆仑和夙家联手,修真界的半壁江山都容不下你,你去哪?”
她在雪地里退出三尺远,然而揽月剑已经直逼到了她的面门。
“去魔界么?!”
剑锋在她的鼻尖停下。
他看着她,轻描淡写地收剑,
“你忘了,昆仑,还有第二个天生剑骨。”
她气得浑身发抖,“朝照月,你敢!”
高马尾的青年头也不回,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他身形潇洒地背对着她摆摆手,消失在了风雪里。
她抓紧了秋水剑,气得七窍生烟。
刚刚想要追上去——
下一秒,秋水剑就寸寸折断。
她丢开了剑,怒道,“废物!”
系统和她袖子里的小蛇都不敢说话。
她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但是她知道,她要是留在原地,会被朝照月气出个好歹来。
然而路过了山脚下的那座桃花林的时候,她的脚步一顿。
里面隐约有声音传出来:
“大公子,你的意思是……”
有咳嗽声传来,“不,不能要她的剑骨!”
夙白引不满道:“大公子,如今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
夙流云的声音传来:
“不,大伯,你不懂。朝太初不会同意的,她毕竟是昆仑的继承人,让朝太初自断一臂,太困难了。”
夙白引道:“那你就甘心做一个废人么?”
夙流云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仿佛几句话的功夫,就要了他的命似的,
“不是有朝照月么?”
“他的资质虽然不如他妹妹,但也是难得一遇的天生剑骨!若是他,朝太初就不会那么游移不定了。”
他低语道,“总之,大伯,不能要少宗主的,她是我最看好的夫人人选,你不能动她。”
夙白引许久之后,才道,“是,大公子。”
白得一副天生剑骨,吃点亏又算些什么呢?
夙流云的三言两语,仿佛就决定了朝照月的命运。
不远处,朝今岁问系统,“我是不是应该感激涕零,谢主隆恩?”
系统瑟瑟发抖。
因为它知道,龙有逆鳞。
尤其是刚刚宿主和哥哥吵了一架,大打出手,偏偏还不敢打赢,憋了一肚子的火。
她笑了,
“换骨大法?”
“只要人死了,挫骨扬灰,就不需要换了吧。”
什么狗屁大气运者,她就不信碎成渣、烧成灰,将他的魂魄撕烂、碾碎,还能活过来!
夙流云住在桃花坞,夙家的夙白引等人也在桃花坞住下。
如今这里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只有医堂的弟子可以进出。
显然,他们隐约也有所防备。
简单勘探地形后,她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
剑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剑。
但这一次朝今岁吸取了秋水剑的教训,毕竟,伏魔剑太霸道了,同类的剑在她手里都不好用。
她干脆就去换了一把匕首,果然,这下子顺手多了。
她又去白长老的屋里翻了半天,翻出来了几根迷香。
她现在觉得那个魔头昨天说的对:
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真应该挖出他们的心肝,看看是什么颜色的。
显然,有些人就是经不起念叨的——
察觉到她的心情变化,黑气化作的心魔又飘了出来。
此时,朝今岁刚刚换好夜行衣。
少女挽起长发,冷冷看了他一眼,“今晚,你别碍我的事。”
她杀气腾腾的背影已经融入了夜色中。
黑气如同幽灵一样,在她的后边不紧不慢道,
“你不是不肯入魔么?”
“这是要去做什么?杀人?”
她转头瞪他一眼,
“我去挖人心肝!”
“不帮忙就站远点!”
黑气化作的英俊魔头抱臂,面色阴晴不定,许久之后,才低头问小眼睛:
“她怎么那么凶?”
“她是魔头还是我是魔头?”
第11章 草蚱蜢
那黑气跟着她,一直到发现她去的地方是桃花坞,才突然问道,“你要杀的人是夙流云?”
英俊的魔头表情很古怪,“你……你不是很喜欢他么?”
她在屋顶上跳跃:“我什么时候喜欢他了?”
那英俊的魔头发出了一声冷笑:“我每次要杀了他的时候,你都来得刚刚好,不喜欢他,为什么要为他冒那么大的风险?”
朝今岁也沉默了:“巧合。”
这真是巧合——
她听系统说什么气运之子,次次遇险都如有神助什么的,回忆起来,还真的是这样的。
魔头显然不信她的说辞,冷冷道:“就连他给你下药,你都只捅了他一刀。”
她是想捅死的,但是不是对方气运加身,没捅成功么?
本来他们俩最近说话都没有那么夹棍带棒了,但一提到了夙流云,魔头的语气就变得十分恶劣,态度也急转直下。
仿佛他们俩这段时间的事都没发生过似的,重新回到了那种对立的状态。
青年丹凤眼薄凉,阴沉和钢刀一般的视线刮过她,
“我会盯着你,别让我看见你下不了手。”
——不然,我不介意让你和他一起做一对苦命鸳鸯,死无全尸。
朝今岁突然间发现了一件事:燕雪衣,好像很讨厌夙流云。
然而,桃花坞已经到了。
她翻身进了院子里,躲开了一队巡逻的修士,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利落地掏出了迷香,白色的烟雾飘了进去,很快,屋里几声沉重的闷响后,陷入了一片寂静。
又等了一会儿,朝今岁翻身进屋。
桃花坞正院灯影摇晃,十分静谧,守门的弟子们都倒在了地上。
她飞速设了一个结界。
内室里,果然只有夙白引和夙流云。
夙白引倒在了桌子上。
她毫不费力地来到了夙流云的床前,匕首一闪,就要扎下去的时候——
下一刻,床上的人猛地睁开了眼。
夙流云一偏头,匕首就歪了。
白长老吹嘘的能药翻十个元婴期修士的迷香,在气运之子面前,就撑了一刻钟都不到。
千钧一发之际,夙流云一拉绳子,床上的铃声一荡,惊醒了被药晕的夙白引。
下一秒,一把剑就从斜面刺了过来!
——好嘛,关键时刻总有人相救。
朝今岁不得不收起匕首,先解决掉夙白引。
但是夙家很快就知道,让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来昆仑,是多么一件可怕的事。
夙白引两三个回合,就节节败退。
但是他也不强求,自知自己不是朝今岁的对手,大喝道,“还不醒来!”
朝今岁心想——就知道迷香不好使,还好她设置了结界。
结界在外,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很快,夙白引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大变,下一秒,他就要捏碎传讯符——
却被一团黑气猛地捏碎了手腕。
一条巨蛇的尾巴一甩,直接把夙白引一尾巴狠狠地甩出去,砸在了墙上,昏死了过去。
朝今岁收起了匕首,“谢了。”
她快步朝着夙流云走去。
夙流云此刻连动弹都动弹不了,挣扎着开口,
“少宗主,你可是为了换骨之事而来?此事并非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急切道,“我现在就传讯给家里,你不要对大伯动手!”
朝今岁面色古怪,“你以为我是来和你商量换骨之事的?”
她来到了他面前。
元婴修士的威压震得他胸前剧痛,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我是来要你的命的!”
电光火石之间,夙流云的身上猛地弹出了一个淡金色的金刚罩。
朝今岁:……
这下子那魔头总该相信这是巧合了吧?
果然,她感觉到了魔头的眼神变得很奇怪。
朝今岁端详了一下这护身法宝,真是个好用的乌龟壳。
但一力降十会,她将灵气汇聚在了匕首尖,汇聚了元婴修士全力的一击撞击在那金光之上,反震得她喉头一甜,但是她忍住了。
她额角冒汗,手却十分稳,伴随着“咔嚓”一声,竟然直接将它给撬开了一道缝!
夙流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意识到了她杀他的决心——
“除了那次下药,我自认为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你不记得了么?当年你入那地方,还是我将你救了回来!”
“那草蚱蜢,你都不记得了么!”
夙流云伸手,在她面前,是一只草蚱蜢。
她在看到那东西的时候,突然间愣住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意识到了什么。
从踏入这里开始,她就发现夙流云住的桃花坞,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美。
他从未吃过苦,夙家的护体法宝都多种多样,金玉堆出来的贵公子,怎么会折草蚱蜢呢?
这样的人,明明连便宜一点的法器都送不出手!
夙流云在拿出了草蚱蜢的那一刻,突然间感觉到屋子里魔气暴涨,强大的威压几乎将他的身体震碎,一种仿佛被死神盯上的错觉涌上了心头。
夙流云视线猛地看向了朝今岁的身后——
她的身后,渐渐出现了一个英俊的魔头的身影。
他头顶长着一对残缺的魔角,如同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邪魔。
他见过魔界之主不止一次,每一次都如坠深渊。
但是此刻,他突然间想起第一次见到燕雪衣是什么时候。
那是很久远很久远的时候了。
这张俊美又疯狂的面容,渐渐地和一个少年小魔头的模样重叠。
夙流云瞪大了眼——
难怪……难怪!
但是他再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了,一切惊愕、不甘都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然而,动手的人不那个魔头。
是朝今岁。
这一次,她根本没给他留下任何余地。
心脏被扎透,本就脆弱的身体被汹涌的剑气震碎。
饶是天材地宝、药神在世,这具躯体也再无被救的可能了!
然而,杀了人,朝今岁松开手,却像是丢了魂一样。
她看见了夙流云脸上的恐惧。
——不是他,不是夙流云这个贪生怕死的东西。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冒死救她?
多年前,他修为不过筑基,怎么可能从万魔当中,将她毫发无损地带出来?
她早有所怀疑,但当时除了睁眼看见的夙流云,她什么人都没有看见。
不……魔界,自然还有魔。
周围一时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黑气凝聚成的青年看着她愣愣的样子,突然间脸色沉了下去。
这是后悔了?
他转过了视线,阴毒又漂亮的丹凤眼看向了朝今岁,嘴角噙着嘲讽的笑。
他的周身笼罩着一股浓郁的戾气,长发无风自动,杀机陡然升起。
还有一种浓重的、不易察觉的痛恨和咬牙切齿的难过。
但他强自克制住了看向少女的目光,修长的手指上就升起来了一团黑色的、跳跃着的火焰。
鬼气森森的火焰来到了夙流云的尸体之上。
他面无表情,
“如果不是我的火焰,还不能把他的神魂烧干净呢。”
“听说被业火焚烧过的神魂,死后要下九幽地狱,日日受焚烧之苦。”
朝今岁回过神来,立马抓住了他的手,
“燕雪衣!”
“我没有后悔,你不能在这里动手,一旦残留魔气,你想现在就和修真界开战么?”
他嘴角残忍地翘起,掀起丹凤眼看着她,
“不会牵连你的,少宗主。”
“反正魔族杀人,要什么理由?”
——他现在的状态不对,魔气四溢,漂亮的丹凤眼里一片空洞的漆黑,连瞳孔都快消失了,渐渐只剩下了一片渗人的漆黑。
她突然间道:
“燕雪衣。”
他转过头来,她轻声说,
“我手疼。”
这么轻柔的一句话,却像是驯兽师的口令、开门的密码,一出口,就神奇地安抚了这条濒临疯狂的恶犬。
杀气一滞,他回过神来,低头一看——
她的手,细白又修长,就算是有练剑的伤,也不明显,美玉一般,只有一点练剑的薄茧;
这只魔的手却十分粗糙、伤痕累累,毕竟魔界摸爬滚打多年,哪里比得上修真界养尊处优的少宗主?
那双美玉一般的手,此时正被他捏得发红。
这魔头下意识地松开手。
却被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反手抓住。
柔软,温暖。
一室寂静。
她抓过了他的手,他指尖的那团黑色的鬼火,从黑色慢慢变白,魔气在她的指尖被净化。
明明他可以轻松抽离,他却浑身僵硬,没有动作。
整个人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杀气如潮水一般退去,漆黑的瞳孔也渐渐散去了黑雾。
夙流云残留的神魂和尸体,一起被这净化过的火焰寸寸烧为灰烬。
房间里只有噼啪之声,她的手指始终没有从他的手心抽离。
她对他说,“燕雪衣,你不要多想,我讨厌夙流云,巴不得他死得干干净净。”
“我只是……”
“想搞明白一些事。”
她从地上捡起了那只枯黄的草蚱蜢。
仿佛透过那枯黄的草叶,看见了少年时的小魔头——
少年头顶两个残缺的魔角,笑嘻嘻地把一张漂亮过头的脸蛋凑过来问她,
“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跟老子回魔界,怎么样?”
第12章 天道有缺
她曾经弄丢过一次这只草蚱蜢,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如今才知,竟落在了夙流云的手里。
本来,这种东西应该不过一年就发脆、变坏。
但谁料到夙流云竟把它当做保命的东西保存了下来,如今百年时光已过,这只草蚱蜢却因为灵气的滋润,仅仅是变成了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