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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是明阳办的蹴鞠,邀请了不少姑娘前来,确实可以男女搭配,但赵炎不确定他是不是真要这么做。
他走了是不知道,那萧家娘子这会子还在哭呢。
旧人哭,新人笑,按理说很正常,可偏生他这旧人不简单啊,要是发疯,火势一缭烧起来,他不敢保证他裴安能招架得住。
王芸同样一脸意外,没料到他拉她出来,是要将她往场子上带,太突然,她,她可能不行,“我......”
“报上。”裴安出声,掐断了她的话,又同赵炎重复了一回。
“好。”赵炎心底涌出了一股五体投地的佩服。不愧是他裴安,闹起自己的热闹,都不嫌事大。
得了他的话,赵炎转身跟着小厮疾步往场子上赶。
人走了,王芸才慌起来,怎么办。她今儿的衣裙倒算方便,大不了等会儿将袖口绑起来鞋子也挺合适,跑起来不会磨脚。
可还是不行,她紧张.......
“裴公子。”王芸抬头,要不他换个人吧。
“先前见你看得入神,应是喜欢,既然喜欢,便放心去玩,有何好顾及的?”裴安同她说着话,脚步却在缓缓往前,“来都来了,不就是为了蹴鞠。”
她倒也想。
王芸提步跟上他,依旧不安,“我拖了你后腿怎么办。”
“拖不了。”
“啊?”
“有我在,拖不了。”就算是个草包,他也能赢。
三言两语之间,王芸再一次感觉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狂妄,目光不由往他身上探去,瞧见了只是一片后脑勺。今日他戴了官帽,发丝一丝不落地被拢进了帽子内,白色里衣的领子没能完全挡住他颈脖,露了一截出来,和他面上的肤色竟没甚差别。
难怪不喜欢那位姑娘。
论肤色,那位姑娘还真比不得上他,五官,好像也比不上......
没事她去将他同一个姑娘比作甚?
王芸晃了一下脑袋,一个机灵回过神来,撇开目光,不敢再往他身上看。
两人一前一后,从场子内一路又走到了门口。
刚才进来时,赵炎嫌弃有人跟着玩不尽兴,将自己的几个随从打发掉,也将童义留在了外面,让他守在了门口,别来干扰他主子。
童义立在门口等了半炷香,见主子带着三娘子走了出来,本以为是要回府,谁知裴安上了马车后,只换了一身衣裳又下来了。
裴安每回进宫,童义都会在马车上多备几身衣裳,怕醉酒,落雨,可今日天晴,他也没醉酒,衣裳没污,“主子这是......”
“蹴鞠。”
童义一愣,这几年他除了打打杀杀,余下时间要么在弹劾别人,要么就是在弹劾别人的路上,他哪里有空玩这些。
童义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王芸,压低了声音道,“主子,球场不比官场。”
一旦玩起蹴鞠,腿脚可不长眼,要是有人伙同起来,成心要报复他,他岂不是吃亏。
这回他空降到御史台,成为掌控朝中臣子命运的一把手,这几日送到府上宴请他的帖子堆成了箩筐,今早回来,他可是一个都没见,原封不动地让人退了回去,这俗话说的话,不为己用,留着就是祸害。
不说他昔日得罪的那些官员,就拿这回他上王家提亲,可是活生生地得罪了萧侯爷。
还有,秦阁老已死的消息,这会子估计已传了出来,忠孝于秦阁老的人,一般都是些死脑筋,要名不要命。
说得明白点,今儿场子里面,想要他裴安命的人,十个占九个,人家正愁着找不到机会呢,他倒是自个儿往上凑。
裴安换了一身箭袖云水蓝劲装,绑好了袖子上的系带,才转头看童义,脸色平静,“你见我怕过谁?”
童义:......
那倒是,如今除了陛下,似乎只有人家怕他的。
“你都知道,陛下不知?”裴安缓声道,“若你是当今陛下,你是喜欢一个四处结怨,恨不得人人得以诛之的臣子,还是喜欢找不出来半点错处,被世人敬仰的臣子?”
童义一愣,懂了。
“今儿谁凑上来,只能算他倒霉。”日头升在了当空,光线灼人眼,可此时那双眸子如同浸了冰雪,瞧不见半点阳光。
那头赵炎找上明阳,替裴安和王芸记上名儿,不到半炷香,消息便传遍了场子。
萧莺出发前便打算好了,今日必定要给王芸颜色瞧,可到头来,自己反被臊了一顿,恼羞成怒,砸了桌上的东西不说,又哭又闹。
一直到明阳来了,才消停。
明阳很看不惯她这副动不动就砸物件儿的德行,东西惹她了?砸了就不用银子买了?
也不知道,萧鹤是怎么教养的。
来的路上,明阳早就听人绘声绘色地讲了,王家三娘子是如何怼她的,心头无比舒畅,也不嫌添乱,怂恿道,“萧娘子要是不服就去把面子捡回来啊,你不是会蹴鞠吗,莫非还比不过一个被关了五年的人。”
这话成功激起了萧娘子的报复之心,当下让人去场子里找萧家大公子。
自从知道萧家被裴安打了脸后,萧家大公子对裴安已是恨之入骨,两兄妹一排即合,赶在裴安和王芸之后,率先报了名。
有人开了先例,后面的人纷纷涌入。
名单交到了明阳手里,明阳看也没看,拿起笔勾掉了最后一对儿,将自己和邢风的名字添上,递给了边上的掌事太监,“就这样公布下去,半炷香后,比赛正式开始。”
太监一走,明阳转头便吩咐身后的宫娥,“去叫邢大人过来。”
名单公布出来,赵炎只瞧了一遍,便觉得八成要出事。
旧舅子旧情人一道上场,王家三娘子不吃亏才怪,当下拿着单子急急忙忙地去寻人。
裴安和王芸已经到了场子口上,王芸正忙着绑袖口,袖子太宽,得卷起来。
可没个东西固定,即便卷起来,不到片刻,稍微一动也会掉下来,如此三番两次,裴安实在瞧不下去,解开了袖口上的绑带,拿短刀割成了两截,走到她跟前,直接道,“抬手。”
眼见快到时辰,场子内已经沸腾了起来,王芸心头的紧张突然没了,反倒生了几分期待,极为配合,宽大的袖面高高抬起来,挡了裴安大半张脸。
不巧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王芸怕自己挡了路,脚步往边上让了两步,如此,裴安微垂的一张脸几乎完全挡在了水袖后。
后面的人渐渐靠近,经过身旁时,王芸无意识瞟了一眼,却冷不防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神色顿时一愣。
邢风?他也来了。
第20章
邢风不知道王芸今日也进了宫,收到明阳的帖子后,原本没打算来凑热闹,早上被邢夫人一吵,实在心烦,才上了马车。
进宫后也没去场子,择了一处偏僻的地儿想躲清净,谁知还是被明阳找到,请了过来。
突然看到那道身影时,邢风猛然一愣,紧接着一颗心往下沉。
她不比旁的姑娘,至今唯一去过的便是临安瓦市,宫中形势复杂,明阳既然办蹴鞠,必然会请萧家的人。
萧娘子、明阳,无论是哪个对她发难,她都不是对手。
心下一慌,邢风疾走了两步,正要上前,却及时见到了站在她旁边的裴安,神色再一次愣住。
他怎么回来了?秦阁老呢?
脑子里突然涌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邢风脸色慢慢地起了变化,脚步却已不知不觉走到了跟前,亲眼见着裴安捏住她衣袖,两人倚靠在一块儿,一个风姿飒爽,一个婀娜聘婷,竟无比般配。
眸子如同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又痛又涩。
曾经以为只有自己能做的事,如今被替换了去,即便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下坠。
有裴安在,轮不到他再担心。
且人多眼杂,他不宜同她相认,本想装作看不见,直接走过去,王芸却突然转过了头,邢风目光来不及收回,仓促之间冲她一笑,脱口嘱咐了一句,“小心。”
王芸点头,没出声。
若是在外面遇上,她定会同他打招呼,但此时,彼此身份摆在了这,她得避嫌。
南国近几年最受欢迎的消遣娱乐便是蹴鞠,今日观席台后,来来往往都是人,说话的声音也多。
裴安被她袖口挡住了视线,看不见对面,听到声音也并没在意,替她绑好了一只袖口,测过身才无意间瞧见了刚走过去的一道人影。
是邢风吧。
裴安眉目微蹙,目光挪回来,往她脸上看去。
绑好了一只,不待他再说,王芸已主动提起了另一只胳膊,宽大的水袖递到他跟前,眸子里除了感激之意,无半点杂质,“麻烦裴公子了。”
默了两息,裴安伸手。
刚整理好,赵炎便找了过来,手里拿着名册,本想让两人再商量商量,要不三娘子还是别去了,换个人。
话还没说出来,抬头见人家衣袖都绑好了,顿时没了声儿,只默默地将名册交给了裴安,安慰道,“你放心,我必全力以赴。”
蹴鞠分为两方,每一方十二人,男女各占一半。
所有报上名的人男女,派一人抽签,蓝绯两种颜色,同色为一方,反之则为对立。
当然也可自愿选择。
最后出来的组合,绯色队:裴安王芸,邢风,明阳,赵炎......
萧大公子、萧莺是蓝队。
分布很合理。
场上的人,除了为难过她的萧家娘子,邢风之外,王芸一个都不认识,怕待会儿传错球,认真辨认着每张面孔。
裴安立在她旁边,同样也在看。
范家的范三公子,礼部李尚书家的大公子,几个占秦阁老一派的都到齐了。另外视他为眼中钉的萧家,刘家,也已就位。
果然,该来的都来了。
裴安最初的本意,是想让王芸下场玩玩,到了这会,意义又不相同了。
倒也好,顺便办了差。
铜锣声一敲,裴安提步往场子里走,微微偏头,低声同边上的王芸交代,“安全为主,待会儿遇上男子,不必硬碰硬,堤防一些。”
虽说今儿的目标是他,如今两人已绑在了一起,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兴连坐这一套。
王芸侧目,面上一团疑惑,似乎没明白过来,出声问,“姑娘不用提防?”对面的萧家娘子,都快瞪死她了。
她倒是觉得,最该提防的是那堆小娘子。
裴安:......
裴安噎了下,侧目看向她,眼珠清澈分明,倒不似是故意为之。
平日里裴安同一群文臣周旋,几乎没怎么输过,很少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自己拿主意就好,坚持不了,同我说。”
裴安丢下这话,继续往前。
上场之后王芸没再跟在他身后,他虽是她未婚夫,她也不能总跟在他后面,王芸自觉走去了姑娘堆里。
每一方参与的姑娘有六人,都到齐了,此时明阳站在最中间,身边几个娘子围在她跟前,有说有笑。
王芸早就在留意,知道她就是明阳,上前先行了礼,“殿下。”
明阳转过头,目光带了些探究,落在她身上看了一圈,确实比萧莺出色许多,甚至压过了今日在场所有的小娘子。
也包括她。
“免。”明阳一笑,问她,“三娘子会蹴鞠吗?”
王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怕自己说会,待会儿又丢脸,怕说不会,影响了队友不说,明阳公主定会不满。
只老实地道,“之前自己玩过,谈不上好,但应该能行。”
“嗯。”明阳似乎并不在意她会不会,抬眼看了一下四周,在萧莺,裴安,邢风几人身上来回流传了一番,一双眸子内溢满了狡黠。
比赛一开始,球最先到了对方范家公子的脚下。
周围的人瞬间活跃了起来,王芸提起一口气,紧紧地盯着,生怕自己待会儿接不住,拖了后腿。
很快赵炎趁范家公子颠球的功夫,一脚踢出,球正好落到了裴安面前。
裴安接球,回旋打门。
大多数人还未活动开,第一个球已经进了。
萧家公子脸色极不好看,同身后几人咆哮了一句,“都给我盯紧点。”
再开局,裴安跟前便围来了几人。
裴安看了一眼紧紧贴站在自己边上的范三公子,唇角扯了一下,平时他怕是连接近自己的机会都没,确实千载难逢。
场子上腿脚不长眼,踢到谁,也是对方倒霉,能不能避开,全凭本事,一番争夺,越来越多的人围向裴安。
赵炎看出来了不对,球到了跟前,不再往裴安脚下传,索性踢给了王芸。
兄弟的媳妇儿,也算是自己的媳妇儿,逗她开心一下也好。
可球每回一到跟前,王芸还没来得及接,便被身边同队的几个小娘子一拥而上,要么直接抢球,要么球落地。
几圈下来,双方都进了不少球,可王芸连球的边缘都没碰到,也看明白了,防她的不只是萧莺,还有自己的队友。
王芸不再去争,一人孤零零地吊在边上,看他们玩也行,且还是近距离。
抢球的活儿,几乎都是赵炎一人承包,见对方的比分拉了上来,赵炎没再往小娘子跟前传,迅速传给了邢风。
邢风离球门虽远,但他前面有裴安。
很长一段时间没控球后,裴安身边的人也渐渐散开。
以邢风的角度,传给裴安,这颗球必进,然而邢风似乎眼瞎了一般,脚尖一转,直接踢给了站着不动的王芸。
球又回来了,还更远。
赵炎:.......
他是傻子吧。
王芸也没料到,愣了一下,球快砸到跟前了,才赶紧伸腿接住。
明阳正好站在邢风旁边,见此一笑,凑过去悄声道,“邢大人,会不会太明显了,真不怕裴公子看出来?”
邢风没吱声,一双眼睛通红地盯着裴安的腰间。
她曾说,“我长居深院,无可赠之物,唯有一枚翠玉,想以此为凭,邢哥哥若是收了,将来莫要抵赖,可成?”
那玉佩他戴了三年,夜里无人之时,时常端详,即便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球没踢几回,却感觉四肢疲惫,酸痛难耐,邢风有气无力地退到了一边。
玩了小半个时辰,王芸总算是挨到了球,有些紧张,将球悬在脚背上,颠了几下,还没想好该传给谁,萧莺突然从旁边冲了过来,将她撞开,转身夺过了球。
适才邢风那一脚,裴安确实有些意外,眉梢往上一扬,正漫不经心地瞧着,便见萧莺夺了球,朝他直直地踢了过来。
赵炎:......
这他妈踢的是球吗,分明就是爱恨情仇啊。
萧大公子脸色都白了,当下呵斥了一声,“萧莺!”
裴安没接,他还不至于占此等便宜,及时侧过身,球从他胸前擦过,飞出界限,落在了地上。
场上不知情的人彻底懵了,知情的人则不由挺直了脊梁,双目发光,如同在看一场好戏。
刘家的大公子本也报了名,被明阳临时划去,只能坐在观席台上,正瞧着入神,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望,神色一震,“哟,萧侯爷。”
有了萧莺那一脚之后,场上的气氛逐渐变了味。
尤其是临近结尾,越来越激烈。
诡异的是,球总会莫名奇妙地落到裴安脚上,围在他旁边的人,也越来越多。
慢慢地王芸也察觉出了异样,直到亲眼见到一人的腿直接往裴安身上踢去后,顿时明白了裴安刚才交代的那话,是何意义。
奸臣,人人诛之。
她并非愚钝之人,今儿裴安下场,是为带她玩一把,无论是他未婚夫的身份,还是情分,她都不能坐视不管。
“裴安,传过来。”王芸突然跑向他,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住,但至少能分散一下对方的注意力。
她这一声,确实有些作用。
裴安躲过腰间袭来的一记腿脚,闻声抬头,难得见她跑起来,脚尖猛地一勾,球不轻不重地落到了她跟前。
明阳同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娘子不再近身,可这边的人不近身,对方萧莺几人,却是死死地将她堵在了里面。
这回王芸没再让,尽管衣袖被人拉开,头顶上的发丝也被薅了几把,硬是咬着牙将球稳稳地放在了脚背上。
小娘子的争夺,公子哥们不好插手,个个只能站在边上观望,裴安看着被围在中间动弹不得的人影,眉头不觉轻拧。
还都挺惨。
裴安抿了一下唇,朝她疾步走去,“传来。”
王芸被几人困住,正不知该如何收场,听到声音,想也没想,脚尖用力一勾,球从小娘子头顶上飞了出去。
裴安轻松接过,又道,“往前。”
王芸一愣,瞬间明白了他意思,奋力往前跑了两步。
裴安的球再次传回来,“打球门。”
王芸想也没想,以内脚踝碰球,猛地将球往门上的洞口踢去。
球飞起来的瞬间,王芸屏住了呼吸,一双眼睛眨都不敢眨,紧紧地看着它从圆洞上穿过。
鼻尖突然一酸,王芸很想哭。
转过身,双手提起裙摆,疾步朝着裴安奔了过去,仰起头看向他,双目已经泛出了红意,神色难掩激动,“裴安,进了。”
第21章
王芸不记得之前自己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在这一刻,心口涌出来的那股难以言表的热流,是陌生的。
纵然她不愿意去争,可赢了,还是会高兴。
裴安看出了她的激动,目光静静地端详着她。她微仰起头,发髻已被薅乱,几缕发丝从珠钗内散出来,脸侧一道指甲划痕,如花了妆的胭脂,醒目又刺眼,却并没影响她的情绪,眸光如炬,眼巴巴地朝他望着。眼底的欣喜之色简单纯粹,一瞧便懂。倒是像极了立了功的孩童,跑到家人跟前,恨不得将她一切的喜悦都分享给对方。
儿时,他对自己的父母倒也有过这种行为,但这般被人相邀同喜,还是头一回。
感觉还挺新鲜。
踢球后的热浪还残留在背心,此时静下来,方觉有徐风缓缓拂过。
从提亲到如今,似乎到了此时,裴安才意识到,跟前的这位小娘子,当真同自己挂上了钩。
裴安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掌心抚向她头侧,拇指的指腹极为自然地划了一下她脸上的那道划痕,低声应道,“嗯。”
铜锣声响起,比赛结束。
观席台上的人早在王芸进球之时,便已沸腾了起来。
“进了进了,三娘子进了。”
“裴大人太帅了,他,他是不是摸她脸了,绝对是碰上了!我眼力一向很好......”
“三娘子还能差了?临安第一美人名不虚传,不行,我也得寻个姑娘来,体会一把恩爱的乐趣......”
王芸起初处于兴奋中,他摸她脸,她也没躲,后来感觉到他手指在自己脸上剐蹭了一下,才慢慢红了脸。
裴安很快松开了她,手掌滑落她肩头,将她往旁边一带,“等我会儿。”
比赛结束,众人散场。
裴安走去边上,脚尖勾起地上的球,一脚踢出去,砸在了前面正准备离开的刘家二公子身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刘二公子已被砸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与刘二公子同行的萧世子最先回过神,回头满脸怒气地看向裴安,“你什么意思?”
裴安扬唇一笑,神色间的张扬没有丝毫掩饰,“公报私仇。”
萧大公子脸色一变。
奸臣贼子。
一个破国公府,人都快死光了,他有什么好嚣张!
“裴安,你别欺人太盛。”
裴安没理会,径直走向刘家二公子,刘二公子被球砸得五脏俱裂般,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又被上前的裴安踩住了脚踝。
刘二公子神色一慌,猛地挣扎,鞋尖上的一把利刃,还是暴露在了众人眼皮底下。
裴安俯身,眸色疑惑地盯着刘二公子问道,“我得罪你们刘家了?”
被揭露后,刘二公子一时面红耳赤。
很快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之下也不怕了,对裴安骂道,“你这等奸臣,连被世人敬仰的大儒,都敢陷害,何须得罪,怕是人人都想诛之。”
裴安没恼。
对于奸臣之名,他一点儿也不介意。
又转回到刚才的问题,“我是不是奸臣,你刘家激动什么,就算秦阁老死了,也轮不到你来报仇。”裴安说着侧目,目光淡然地看向边上的范李两家公子,“该是这两位才对。”
借球场偷袭,并非光彩手段。
被点名的范、李两位公子,一时面上五颜六色。
但他们最多用的是拳脚,还没卑鄙到以暗器伤人,内心也正因刘公子的手段而震惊。
裴安没心再揪其他人,继续盘问刘二公子,“既没有私仇,那就只剩下我这御史台大夫的身份了,裴某瞧着刘大人平时挺稳重聪明,关键时候怎么就犯了糊涂,即使他杀了我,只要御史台还在一日,终究掩盖不了自家的罪名,这番着急灭口,不知是刘家贪了官银?还是谋财害命了?”
他这歪曲事实的本事,当真无耻,刘二公子脸色瞬间一白,“你别血口喷人!”
“没关系,既然你今儿凑上来,御史台明日便从你们刘家开始查,绝不冤枉了你们,如何?”
他语气说得轻松,可那话却骇人。
御史台大夫,监管所有朝中官员风纪,要真打算为难起人来,即便是子虚乌有的事,他也能给挖出来,说得有鼻子有眼。
更何况临安身处富饶之地,身后又通海,贸易发达,不说官员,就拿城内的老百姓,都比其他地方的富裕,真要想找出点东西,估计没有一个是清白的。
刘二公子这才开始发慌,“今日所为,皆是我个人看不惯裴大人的作风,与家父,与刘家无关。”
是谁的主意,裴安无所谓,他已盯上了刘家,唇角缓缓往下一压,面色沉了几分,“裴某心眼小,想来个连坐。”
这话够直白了,就是他裴安要和刘家过不去。
刘二公子又怒又怕,想起他弹劾人的手段,再也不敢乱言,边上的萧世子没忍住,伸出一根手指头,点向裴安鼻尖,“裴安你是不是以为......”
萧家和国公府相邻,萧世子自小就活在了裴安的阴影下,他最恨的就是他这股嚣张劲。
一个御史台大夫罢了,他还真以为他国公府就起来了。
嘴里的侮辱之词,即将脱口而出,被身后走来的一位中年男子打断,“世子爷,侯爷让您过去一趟。”
王芸那一球踢进后,场上哄闹一片,萧侯爷坐在后方,脸上原本也没什么波动,正欲离开,突然见场上乱了起来,看形势不对,赶紧指使身边的家臣下了场子去寻人。
知道家父必然在看着,萧世子憋着一肚子怒气,狠狠地瞪了裴安一阵,愤袖而去。
萧世子走后,萧家的家臣忙地转身朝向裴安,满脸含笑,拱手赔礼道,“世子鲁莽,还请裴大人见谅,侯爷特意托在下过来相邀,问裴大人何时有空,想请裴大人来府上小酌两杯。”
“多谢侯爷好意,只怕裴某配不上。”杀鸡儆猴,一个刘家暂时够了,裴安半点面子都没给,转过身目光寻向边上的王芸,头一偏,示意她走人。
那家臣神色一僵。
当年萧家封侯之时,裴安也曾登门祝贺过,萧侯爷没见,还同底下的人冷讽了一句,“一介落魄的毛头小子,也配本侯去见他。”
今日,倒是当场被驳了脸。
一介大儒横死,陛下仅罚了他一年俸禄,明眼人怎瞧不出端倪。
天要变了。
比赛一结束,青玉便寻到了场上,裴安踢人滋事的那阵,主仆二人紧紧地挨在一块儿站着,神色紧张地盯着。
王芸见过打群架。
小时候府上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发生冲突,各自叫上院子里的小厮,扭在一起,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两边实力均衡,事后还各自挂了伤,可如今裴安这边的势力明显不对称。
且......
旁边的青玉快速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萧莺几人,提醒她,“主子,那死鱼眼儿,还在瞪你。”
王芸咽了一下喉咙。
她长了眼睛,看见了。
“待会儿打起来怎么办。”青玉脑子里已经有了画面,“刚才就是她刮了您脸吧,主子放心,奴婢闷太久了,可想活动筋骨了,待会儿她要是再敢来,咱新仇旧恨一并算,奴婢专揪住她头发,您尽管挠,挠她一张烂脸,要是她们人多,咱们打不过了,就往邢公子那跑,虽说您是被抛弃的,可这么多年怎么也算得上是旧人吧,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奴婢已观察许久,那位公主殿下一直跟着他,可见两人关系应该不错,咱们不一定就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