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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还能活着从皇上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必然是使了天大的本事。
而皇上能在这么多年后,还能找到他的踪迹,对一个商人生出了此等必杀之心,自然也不是什么能见得了光的事情。
可他不想见光,也由不得他。
翌日天色麻麻亮,国公府外便停了好几辆马车,东西昨儿半夜都收拾好了。
童义去住院请人时,芸娘已经站在门口候着了,青玉立在她旁边,手里提着一个包袱,见人来了,忙拉着芸娘往外走。
裴安是出去办公差,芸娘只带了青玉一个丫头,连颖送她到了门前,一脸依依不舍,哭着脸道,“主子,你可一定得回来,咱们好不容易住了个大院子,昨儿您还说,要在那池子里养鱼呢,鱼苗子都还没买到,屋里的凳子您屁股都还没坐热,您就要浪迹天涯了......”
芸娘心里正高兴,见她落泪,很有耐心地安抚,“没事,有郎君保护我,我一定会平安的,那个院子,你就当是你的,好好看着。”
裴安刚从老夫人屋里出来,下了廊下的台阶,脸上还带着几丝倦色,昨儿收拾东西,也没回房,在书房将就了一夜,统共就睡了一个时辰。
安静的黎明,突然多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如同黄鹂鸣翠,悦耳动听,倒觉得有了几分生趣,瞌睡醒了一些。
芸娘也看到了他,转身朝她问安,“郎君。”
“东西都带齐了?”
芸娘点头,“都带齐了。”童义说深秋才回来,她将最近新置办的衣裳都装上了,今年再不穿,明天就得又换样。冬天的衣裳也装了一些,她怕冷,加上裴安的,满满地塞了五六口箱子,马车上都快没她的位置了。
裴安抬头看了一眼队伍,走向马车,“出发。”
芸娘识趣地走去了后面装着行李箱子的一辆车,她说过不能打扰他,便不能同他共乘。
刚走了两步,福嬷嬷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匆匆赶了出来,“世子爷,夫人,老夫人让奴才给你们送了一些早点,这时辰您们怕是都没进食,马车上用一些,别饿了肚子。”
说完,转头将食盒交到了芸娘手上,“夫人一路仔细些,有您陪着世子爷,老夫人放心多了......”
福嬷嬷交代完,芸娘有些为难的看着手里的食盒。要不都给他吧,她不饿。
芸娘朝裴安看去,裴安瞥了她一眼,拂起帘子,替她让出了脚步,“上车。”
芸娘坐上了裴安的马车,青玉将她的包袱也一并丢了进来,多半是料定了她不会再下来。
昨夜裴安没回房两人没待在一处,如今还是避免不了,这回出远门马车内的书本比上次放的还要多,占了不少位置。
两人坐下后,马车一动,胳膊瞬间碰到了一块儿,都感觉到了,却都没说话。
待平稳了一些,芸娘才打开手里的食盒,端出了一碟糕点,递了过去,“郎君,要用吗。”
裴安伸了手。
见他吃了起来,芸娘也捻起一块,丢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桂花糕。
加了芝麻。
是她喜欢的口味,昨儿她才同裴老夫人说过,没成想,今儿就给她做了喜欢吃的。
甜丝丝的味道,慢慢地蔓延到唇齿之间,芸娘突然有些受宠若惊,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她心里清楚,其实她真的嫁得很好。
夫君位及三品,人长得又好看,还愿意带她出来看风景,老夫人对她也极好,记住了她的喜欢,还给了她满满一匣子银票,看得出来是真心疼她。
嚼着嚼着,芸娘的唇角便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裴安瞥了一眼。
出趟门而已,用得着这么高兴,邢风就没想过要带她出来?不过是一栋院墙,他要想,早就带她走了......
邢风要死了,她应该还不知道吧。
柠檬水一事,两人虽没去戳破,但都心如明镜,既然没醉说的话,必然也不是什么真心话。
她和邢风如何,他一点儿也不好奇。
嘴里有些干,裴安取了边上的水袋,揭开盖儿还没来得及放在嘴边,旁边那人,好像被噎住了,喉咙一直劲儿地在吞,脸都憋红了。
裴安将水袋递给了她。
芸娘正高兴没注意就噎了,这不是她的马车,她的水袋,在青玉那儿。原本想忍住,待走一段后再让他停车,她找青玉拿,但似乎有些忍不住了。
正难受,见跟前递来了一个水袋,芸娘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一把接过,仰头便灌了几口。
缓过来后,芸娘才同他道谢,“多谢郎君。”
裴安没应,也没去盖,就着她刚含过的水袋口,同样仰起头,灌进了嘴里。
芸娘瞥见,忙回过头,心头猛地一阵跳,脸色红起来后,又想想很正常,前夜他在自己嘴里,翻腾倒海似得,什么味儿没尝过。
可尽管两人已赤身相对,无任何束缚地抱在了一起过,这会子却都安静地坐着,谁也没说话。
芸娘想着,这大抵就是外焦里生的道理。
用完糕点后,裴安看起了书。
天还没亮,外面也瞧不见,芸娘无聊,余光不由朝旁边瞟了过去,不经意之间,便瞟到了他腰上挂着的玉佩。
今儿他戴着了。
前夜他说过会还给自己,芸娘不好打扰他看书,暗中留意着他翻篇的时候,才出声,“郎君......”
裴安抬头。
芸娘冲他轻轻一笑,“那个,玉......”
裴安顺着她目光往自己腰间看了一眼,很随意地道,“这个挺好,不用换了。”
第33章
怎,怎么就不用换了呢。
他前儿也没醉,亲口答应了的......芸娘八成没料到他会不给,呆愣地看着他,没想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出尔反尔。
当初给他的时候,自己没想那么多,他给了她东西,她一股脑儿的不想占他便宜,细想起来,确实不应该。
毕竟送过给别人。
芸娘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前儿昨夜她对他说的那番话,又没醉,横竖他说过的话,她是一句不差都记在了脑子里。
见他一副当真不还的模样,芸娘只得将脑子里那些横在两人之间,羞耻又尴尬的画面重新翻了出来,提醒他道,“郎君有所不知,这玉佩我曾赠过给邢公子,前儿夜里我曾同郎君说过,郎君答应了......”
他是答应了。
不过又改变主意了,不过是块玉佩,那么计较干嘛,给过谁无所谓,如今不在他这儿?他又何必为难她再费心思另寻定情之物。
裴安还是一脸平静,“无妨,我不介意。”
芸娘:......
他撒谎!
他要是不介意,他前儿怎么会拐弯抹角地打探她和邢风的过去?他定是以为自个儿醉了,想要她酒后吐真言。
感情她说的都是真的,他不应该嫌弃吗。
裴安见她半晌没吭声,余光瞟见她在盯着自个儿,心里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不外乎心里在说他出尔反尔呗。
裴安装作没见到,继续翻书。
大半个时辰,马车到了御史台,天色已经开始泛青,门前火把的光亮映入了马车内,裴安合上书页,突然侧目看向她。
芸娘察觉到他的视线,疑惑地转头回望。
裴安神色一顿,还是打算先问她,“你和邢风关系如何?”他得听一句她的实话。
芸娘:......他又问。
她都说了,他和邢风没什么,没拿回玉佩,芸娘有些心不在焉,“我和邢公子已成过去。”
“那便好。”
芸娘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正揣测,马车停了下来,裴安又道,“半盏茶后再出发,你可以下去走动一下。”说完一头钻了出去,跳下马车。
府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
御史台林让在门口正等着了,见到裴安下来,忙迎上去,“头儿。”
裴安点了下头,“人都拉出来了?”
“头儿放心,一个不少,另外三十个顶尖侍卫,属下都点齐了,就等头儿发号施令。”林让知道他这一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怕他放心不下,诚表衷心道,“头儿那日的救命之恩,属下这辈子都将没齿难忘,属下保证,只要属下还在御史台一日,待头儿他日归来,御史台一切还是原样。”
裴安笑了笑,脚步朝里走,伸手拍了一下他肩膀,“辛苦了。”
林让心头一热,跟在他身后,朗声吩咐底下的人,“头儿来了,人都拉过来。”
流放的朝廷阶下囚,才从牢里提上来,手铐脚链齐全,一身灰白囚衣,被侍卫赶在一堆围在中间,等裴安亲自认完脸后,再装进囚车。
裴安走近。
侍卫用手掰起每个人的下颚,火把的光亮近距离地打在那些人脸上,大多都是披头散发,满脸落魄,昔日朝廷命官的光鲜早已不见。
裴安的目光在邢风脸上停了一瞬,倒还算是个干净的,脸没污,发冠也还在。
确认无误,裴安一仰头,林让会意,“押上车。”
十几个犯人一押出来,围在门外的一堆人便是一阵鬼哭狼嚎,抄家只抄了两家,男的发配,女的充为官妓,家中再无人。
范玄,邢风两家没抄,此时家眷正堵在外面,等着见最后一面。
一般的人便罢了,这些可都是朝廷钦犯,有了秦阁老的教训,林让避免节外生枝,让人拦着,不许上前,也不许接东西。
临行了还说不上话,场面一时失控,哭天动地。
适才裴安前脚下马车,芸娘后脚就下来了,打算去青玉那里,将水袋拿过来。
下来后,见门口围了不少人,早听童义说了,裴安这一趟要押犯人,芸娘也没在意,等从青玉手里拿回水袋,正要上车,边上青玉突然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颤声道,“小姐,那是不是邢夫人?”
芸娘回头,顺着青玉的视线望去,一堆人里,立在最前面正一脸迫切,望向门口的那位妇人,当真是邢夫人。
芸娘一愣,主仆二人还未反应过来邢夫人怎么来了这儿,钦犯已经被推搡着,全押了出来。
邢风走在最后。
邢夫人见了人,拼命往外挤,被侍卫拦住,呵斥一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都给我站远了。”
芸娘看见邢夫人被推开,眼睛一跳,视线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目光随后便呆呆地定在了那。
邢风。
他怎么在这。
“主子......是邢公子。”青玉声音都变了,今儿这些人可是钦犯啊,邢公子他这是犯了何事。
芸娘的脑子突然有些嗡嗡响,抬步下意识往前走去。
对面的邢夫人被拦住后,身后一人将她挤到了后面,见不到人,邢夫人万分着急,又使了力往前凑,头上的发钗早已被挤歪,全然没了往日的端庄优雅。
好不容易从前面人的胳膊肘上挤出来,邢夫人刚一转头,一眼便看到了对面的芸娘。
两人相视,齐齐愣住。
十几年前,芸娘的母亲和邢夫人的关系极好,她尚在肚子里,还不知男女之时,两家便迫不及待地同邢风指腹为婚,本想一直维持两家的关系。
谁知后来,一切都变了。
往日再多的恩怨,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邢夫人忍住心头的种种怨愤,也没去唤她的名字,只看着她,泣血道,“看在往日他待你的情分上,此趟,劳烦多关照。”
邢夫人说完,含泪将手里的包袱向她扔了过去。
邢夫人一扔,她边上站着的一位妇人眼尖,也跟着扔出了手里的包袱,“劳烦交给范玄,告诉那老东西能多活便多活一阵。”
钦犯已被赶去了车上,马上就要走了,芸娘回过神来,同青玉使了个眼色,青玉明白,趁乱赶紧捡起了那两个包袱。
裴安上马车时,芸娘已回到了车上,裴安瞥了她一眼,脸色明显与刚才不同,当是见到了人。
既然她说,已成过去,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马车继续前行,去宫门前接明阳公主。
还有一段路程,裴安继续翻书,芸娘却坐如针扎,心中念头不断翻涌,终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郎君,这些人犯的是何罪,是要流放到哪儿。”
都是些死刑犯,没什么不好说的,裴安很慷概地答了她,“范李两家是秦阁老纵犯,是叛逆之罪,朱刘两家吞了赈灾官银,贪墨之罪,流放至岭南。”
完了,裴安没再往下说。
芸娘正听着呢,不由盯着他,紧张地等他的下文。
裴安抬眼便见到她目光灼灼,满眼期盼。也不知道怎么了,心知肚明她要问什么,却故意反问了她一句,“有事?”
芸娘好想去提醒他,他漏了一人,可又不好直接问,脑子打了一个弯,又问道,“那这些人流放后,会如何。”
“无一活口。”
芸娘心头似是什么东西,“噗通”一下沉了下去。
算了,她不能这么同他含糊下去,芸娘面转向他,靠近了一些,轻声道,“郎君,新婚夜里我没醉,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信我吗。”
裴安眸子一闪,佩服她挺能豁出去,鬼使神差地问道,“哪句?”
是‘我快被你掐死了’,还是‘郎君我真不行了’。
半晌,马车内都没了声儿。
裴安说完,自个儿也僵住了,没去瞧旁边已羞得面红耳赤之人,倒也没再为难她,主动道,“邢风是他自己想死,你救不了。”
芸娘脸上还烫着,听了他的话也顾不得了,神色愕然,不明白怎么还有人自己想死的。
“你还没看明白?”裴安微微坐起了身,两人的手肘又碰到了一起,不妨将局势解释给她,“明阳公主不想和亲,看上了邢风,当初逼着邢风同你悔婚,后来邢风反悔,不乐意了,跑去陛下跟前替范玄求情,这不自己找死,是什么。”
裴安的声音缓缓的,彷佛在同她说与他们毫无相干之人的闲话。
芸娘听明白了,但依旧有点想不通,“邢风为什么会反悔?”既然答应了尚公主,怎么又要去送死。
邢夫人光鲜了一辈子,今儿她头一回见她那般狼狈模样。
他不该是想不开的人。
裴安不确定她是不是故意的,先前她骑马前来渡口替他通风报信,便知她思路开阔,脑子并不笨,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怎么一下突然就不灵光了。
裴安乜了她一眼,反问,“你说呢。”
芸娘被他这么一眼扫过来,怎可能还不明白,他能清醒着三番两次地问她和邢风的关系,断也不是他口中所说的大度量。
不说开,这一路估计过不去了,芸娘想了想,打了个比方,“郎君,我同邢公子就像你和萧娘子一样......”
裴安没抬眼,“不一样。”
芸娘:“啊?”
裴安:“我未曾赠过她任何东西。”
芸娘:......
芸娘承认,“那确实不一样。”当日她被萧家娘子那般为难,她不也没怪过他一句,她做了个好榜样,他怎就不能仿效一二呢。
谁没个过去,换做是他,萧娘子死了,他过去关心两句,她绝对不会介意!不仅不介意,还会主动让他去。
裴安:......
这话一时竟让裴安哑口无言,许是很久没有被人这么揶揄过,裴安不太习惯了,气息突然有些不顺,“夫人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大可说出来,你既与我成了亲,也已圆了房,往日那些个弯弯绕绕又有何不能理解的。”
芸娘嘴角一抽,还能说吗。
就这么一块玉佩,他都迟迟翻不了篇,他确定还能承受得住,“郎君当真没送过旁人东西吗,我怎听萧娘子说,你给过她胭脂?”
那日在场球上,萧家小娘子,凑在她耳朵跟前,耀武扬威地告诉了她。
后来他在马车上,斩钉截铁说没有送给任何人东西,她完全信了,觉得是萧娘子在说谎,如今,可不一定了。
裴安神色明显一愣。
他送过吗。
他是没特意送过,但也不确定,这些年祖母有没有为了想抱孙子,以他的名义,送过萧莺东西。
转念一回味,又才察觉她话里有话,她什么意思?是说他在骗她。
他有那个必要吗,他脸色一下崩了下来,声音也不觉冷硬了起来,“至少,我没送人二手货。”
芸娘:......
她完全不能理解他这人了,她说了,他要介意那块玉佩就还给她,她再重新给他送一个,语气顿时也失了理智,“那你还给我。”
裴安只觉得一股气冲上脑子,眼皮子只抽搐,咬牙道,“送人东西,再要回去,夫人还是头一个。”
“出尔反尔,说话不作数,夫君也是头一个。”芸娘嘴巴子意外利索,“夫君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只管明说,能不这么零碎割肉吗。”今儿一句,明儿一句,就是不相信她呗。
这是彻底闹翻了,再这么下去,说不定连前儿晚上,各自留的最后一点遮羞布,都要被掀起来,到时候只会两败俱伤。
她不过才十六,他同她争个什么劲儿。
新婚第三日就吵架,说出去真会让人贻笑大方。
意识到自己的异常,裴安陡然反应过来,一向他都很能控制情绪,怎么突然会同她吵起来,两人不过是被流言逼迫,不得已而走在一起的人,她与刑风过去如何,他有什么好计较的,怎还同她扯了这么远。
裴安慢慢地调节了情绪,不再去搭她的话。
他一熄火,不出声了,芸娘也猛然清醒了过来,心头开始止不住的懊恼。
前一刻她还在感恩戴德,他人长得俊俏,又有才华又有本事,府上老夫人也疼爱她,她无比庆幸他能将她娶进国公府,还暗自打定了注意,往后这辈子一定要待他好。
怎么转个眼,自己就没控制住,同他吵起来了。
这南下的路途才开始呢。
且马车才出国公府大半个时辰,他要是这会子让她滚下去,她只能干瞪眼,估计这辈子都会活在悔恨之中,从此不再说话,至此封嘴。
他先平息争吵,芸娘便先开口道歉,“郎君,是我嘴笨,对不起。”
又柔声道,“玉佩你要是真不介意,还喜欢的话,那就送给你了,只是它是我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往后还请夫君多加保管。”
见裴安沉默,她继续道,“我和邢风之前确实有过一段交情,我被关进院子里,不认识外面的人,更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他住在我隔壁又愿意同我说话,我怕将来自己出去后,没人愿意同我玩儿,他又不理我,这才送了一块玉佩给他,想以此将他留住,不让他反悔。”
她说完那句对不起后,裴安心口的气儿便瞬间消了一大半。
听她当真说起了真心话,觉得她也不易,应了她一句,“以物栓人心,不长久。”
芸娘点头,“夫君说得对,我不该以他对我的好,谋取自己的私心,但当年他对我的好,我不能不报,母亲走后,我抬头瞧着井盖大的天,觉得自个儿透不过气,实在呆不下去了,本是爬了墙打算跳下去,去果州找我外祖父,是邢风将我劝住,我才能安然地熬过那三年。”
芸娘垂着头,声音很低。
除了邢风之外,她从未同人说过这些,本以为他还会剜根,邢风当初是怎么劝她的。
却听他道,“为何要劝你?不过是一堵院墙,竟能困你五年,他当初就该搬个梯子递给你,你不去果州,就不能去外面了?至少也能透一口气。”
芸娘看着他,愣了愣。
他继续道,“外面的人,不交也罢,人心难测,你真心相付未免个个都会真心待你,有缘之人,不必你去讨好,自会与你相遇交心,就算不能遇上知己,自己一个人,好好活着又能怎样?”
这一句充满了人生的哲理之言,不知道芸娘有没有听懂,只顾看着他,呆了片刻,才迟钝地点头,“嗯。”
还有,他又道,“碗口大的珍珠,不一定南海才有。”
裴安说着,转身从身后的榻上,拿出了一个小匣子递给她,“这只是之前我在建康收集的一枚品相中等的海珠,这一路上,你想要什么样的珍珠,我都能给你找来。”
第34章
他将小匣子往芸娘手里一塞,芸娘茫然接了过来,垂目揭开盖儿,一眼便见匣子里头躺着一颗白白的珠子。
色泽明亮,还当真有碗口那般大小。
她实则并非只是喜欢珍珠,不过是当初听邢风说起来时,心生好奇一直惦记在了心头,想着碗口大的珍珠到底能有多大。
芸娘鼻尖有了酸楚,又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毕竟脑子里曾幻想过的那些画面里,对面送她珠子的人,应该是邢风。
他悔婚后,她的梦自然破灭,不成想,还能兑现。
如今见到了,心口冒出来的那份激动和喜悦,倒不是为了珍珠本身,更像是圆了这几年来,挂在了心头的一场梦境。
裴安目光倾斜过去,也留意到了她的神色,一颗珠子而已,至于让她眼圈都红了?
她喜欢,他往后替她寻着。
良久芸娘才平复过来,仍然带了些鼻音道,“多谢郎君。”
“嗯。”不咬牙切齿叫他夫君了。
这会子又乖巧可怜了,适才同他瞪起眼来,也挺厉害。
“你要见邢风,便去见吧。”这一路还很长,两人不可能不碰面,既然有交情,装出不认识倒觉奇怪。要还情也好,报恩也好,她自个儿去就好,他不会去干涉,免得显得他当真成了那等小心眼之人。
芸娘也没料到,吵了一架,还能将他的肚量吵大。
但一朝被蛇咬,也只是听听而已,当不当真她自有分寸,可她又确实不能不见,只能先承了这份情,恭维道,“我知道郎君心胸宽广。”
他用不着她夸。
裴安没再说话,将榻上的一摞书本推到了里侧,替她腾出了一大片空间,“路程还长,你要累了就歇息。”
到了宫门,裴安又下了马车,芸娘撩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其径直走向了对面一辆精美的马车前,站在车窗口,同里面的人说着话。
明阳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公主,如今送亲队伍的阵容确实很壮观,侍卫怕是都有两三百人。
是御史台的好几倍。
芸娘趁着他离开的功夫,忙往身后的囚车打探,一共就两车人,个个都挤在了一起,天色倒是亮了,可距离太远,她也瞧不清哪个是邢风。
既同路,便有的是机会见面。
芸娘没再瞧,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半炷香裴安才回来,刚上来坐下的马车又开始动了。
队伍到了街市,天色已经彻底亮开,晨间的一缕阳光从马车帘子外隐隐照射进来,沿路两边,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百姓。
芸娘起初以为是来砸囚车的。
小时候她跟着母亲出去,见过囚犯游街,被人扔烂菜叶子,臭鸡蛋的,心头还有些担心,邢风一向爱干净又爱面子,不知道能不能承受。
听了一阵,才听明白,这些人都是来替公主送行的。
一国公主,还是陛下最初的原配所出,能为了南国的安危,出去和亲,怎不令人动容。
“殿下保重,到了他乡,定要照顾好自己。”
“殿下大义,佑我南国之恩,草民在此叩谢。”
“......”
那日在球场,她看到的明阳国公主,笑容明艳,一身傲气立在那,俨然就是个万事顺遂,集一身宠爱于一身的幸运主儿。
可如今......
即便是公主,也有她无法逃脱的命运,倘若当初她没有嫁给裴安,如今的她怕已经被送进了庄子,重新回到了暗无天日的小屋子里。
芸娘偷偷侧目,看向了斜对面的人,他正看着手里的书,面色沉静,似乎并没有受外面那些声音的影响。
与公主相比,芸娘再一次体会到了自己的幸福,至少在出嫁之前,她知道他长什么样,且他还将她带在身边,还送给了她珍珠。
她真的很好很好了。
往后她还要吃他的,用他的,芸娘心中暗自发誓,她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和他吵架,适才只是个意外。
马车辰时末出了城门,路上没再停,上了官道后,一路赶往建康。
官道上没什么好景色,芸娘拉开窗帘瞧了一会儿,便被马车摇晃出了瞌睡,昨夜本就没怎么合眼,很快就耷拉下脑袋,歪在了榻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