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首饰铺子里,阿圆领着陆亦桓挑头花。
这家铺子她经常来,掌柜也跟她很熟了,一进门,就唤:“阿圆,今天来买头花呀,哎呦....这位是谁?”
“罗掌柜,这位是阿圆的陆大哥。”
陆亦桓因她这句“阿圆的陆大哥”心软得一塌糊涂,看向阿圆的眼神竟像看自家妹妹一般。
掌柜点头,夸道:“阿圆的哥哥长得一表人才呐。”
陆亦桓礼貌地谢了一礼。
阿圆腼腆笑了笑,然后熟门熟路地走到放满各式头花的柜子前,问陆亦桓:“陆大哥,你家里有几个妹妹?年龄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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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萧韫已经来到茶楼雅间,雅间里,顾景尘早已等着了。
西市有家最大的茶楼,私下是景王的产业。茶楼的三楼布置了个雅间,四面隔音,暗道入内,平日里景王与人商谈要事皆隐匿于此。
今日,他便是邀了顾景尘来此谈事。
两人约莫谈了半个时辰,结束后,顾景尘含蓄地问了句:“殿下对褚家另有谋划?”
景王这段时日频频在人多的地方露面,而且多次与褚家幺女在一处。这事不仅贤贵妃一党得知,顾景尘也得知。
而褚家只是户部五品小官,褚文耀更是个刻板胆小、规行矩步之人。顾景尘实在想不通景王这步棋到底是何意。
闻言,萧韫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竟还有顾丞相猜不透的事?”
顾景尘脸色一禀:“愿闻其详。”
“顾丞相聪明绝顶,倒不妨好生猜一猜。”
“......”
此前顾景尘听苏云平说景王最近像变了个人,彼时他还不信,如今倒是信了两分。做事向来杀伐果断的人,居然有闲情捉弄起人来了。
顾景尘也笑了笑,而后起身告辞。
不过出门后,顾景尘还是逮着陈瑜问了问此事。
陈瑜听后,一言难尽道:“哪有什么谋划,我家殿下闲来无事养只兔子罢了。”
顾景尘听后,淡淡莞尔。
确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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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瑜送完顾景尘,又回到雅间,想了想,把此前下属打探来的情况说了遍。
“殿下,褚姑娘跟陆公子还在首饰铺子里。”
萧韫不紧不慢喝茶,没说话。
“陆公子要买头花送褚姑娘......”
萧韫抬眼:“她收了?”
陈瑜突然被这一眼吓得卡壳,顿了下,才回道:“没收,不过.....”
“不过什么?”
“收了其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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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饰铺子里,阿圆帮陆亦桓挑好了几款精致的头花后,陆亦桓又多拿了支玉兰镶珍珠的头花在她脑袋上比划了下。
“这个很衬褚妹妹。”他说。
阿圆当然也知道衬呀,但这支头花太贵了,一支都得三十文钱呢,她不舍得买。
“我买一支送给褚妹妹。”陆亦桓说道。
“我不能要的。”阿圆摇头:“我娘说不能随便收别人的礼。”
“陆大哥在褚妹妹心里是‘别人’?”陆亦桓突然一副受伤的模样:“适才褚妹妹还说我是‘阿圆的陆大哥’。”
“......”
阿圆抿唇,她只是客气客气来着。
但此时她有点不知所措,说道:“我真不能收陆大哥的头花。”
“为何?”
“因为....因为....”阿圆难为情,小声解释:“我是大姑娘了,不能收首饰的。”
小姑娘微微低着头,肉肉的脸颊白里透红,带着点稚嫩的忸怩。
陆亦桓一愣,而后哑然失笑。
他把褚妹妹看作自家妹妹,竟忘了,在褚妹妹眼里自己还是个外男。
“罢了,”陆亦桓说:“此事确实是哥哥考虑欠妥,那就不送头花。”
他道歉得如此坦荡而迅速,倒是让阿圆觉得有些愧疚。
陆亦桓说:“那哥哥送褚妹妹魁儡子如何?”
阿圆想,魁儡子也就是个消遣的小玩意儿,应当不打紧,于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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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好东西,阿圆也挑了自己喜欢的头花,然后跟陆亦桓辞别。
陆亦桓虽有些不舍,却也不得不作别,道:“今日多谢褚妹妹。”
“不客气的。”阿圆跟他挥了挥手:“陆大哥再见。”
阿圆带着婢女宝音往另一条街走,她还想着去干果铺子里逛逛呢。却不想,刚转过拐角,就遇上陈瑜。
陈瑜心里苦。
殿下养的兔子被别人拐了去,殿下虽不说什么,但他清楚殿下心里定然不高兴了,以至于吩咐他亲自过来接褚姑娘。
他在这等了许久,等得胆战心惊的,褚姑娘总算从铺子里出来。
“陈大哥,”阿圆问:“你怎么在这?”
陈瑜笑道:“褚姑娘,我家公子喊我来接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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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瑜直接带她去了澜苑,萧韫坐在水榭旁独自一人下棋。
“沈哥哥。”
阿圆到的时候,唤了声,但萧韫像是没听见。
她索性提起裙摆,小跑过去。上台阶时,触不及防被裙摆绊了下,眼看就要脸着地,下一刻就有人接住了她。
“冒失!”萧韫温声轻斥。
阿圆抬头,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沈哥哥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呀?”
“你就只想着吃?”萧韫睨她。
“原本没想的,”阿圆道:“但一路陈瑜都跟我数哪些哪些好吃,我就忍不住想了。”
萧韫无奈,敲了敲她额头,然后吩咐人去取新做好的糕点过来。
他问:“之前做什么去了?”
“去买头花了。”
“只是买头花?”
阿圆不解他到底想问什么,眨巴了下眼睛,点头。
“没遇到其他人?”
“哦,你是说陆大哥吗?”阿圆老实道:“遇到了的,陆大哥还送了我礼物。”
萧韫见小丫头小梨涡笑得甜美欢快,头上簪的珠花也极其明艳,就连襦裙胸前的蝴蝶结也系得极其仔细整齐。
也不知是想到什么,他突然开口问:“特地打扮好看出门逛街的?”
“嗯。”阿圆无知无觉地点头。
“......”
“陆亦桓送了你什么?”
“沈哥哥认得陆大哥?”阿圆说着,从布袋里掏出魁儡子来:“送了我这个。”
是两个手牵手的彩雕木偶。木偶身后有绳子,只需拉一下绳子,就会出现手牵手和脑袋摇晃的动作,滑稽又可爱。
萧韫瞥了眼,问:“喜欢?”
“喜欢。”
然后,阿圆看见萧韫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夺走魁儡子,说道:“哥哥也喜欢,小丫头不若送我了。”
“......?”
阿圆憋了憋:“可是.....”
“可是什么?”萧韫挑眉:“不乐意送给哥哥?”
“不是.....”
阿圆心想,这是姑娘家喜欢的玩意儿,怎么大哥哥也喜欢?
但不等她说完,萧韫已经把魁儡子收进袖中。
阿圆动了动唇,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略微遗憾,她都没怎么玩呢。
过了会,婢女端了几盘糕点上来,还贴心地送来了一壶花蜜茶。
阿圆吃着糕点,喝着甜甜的蜜茶,两眼一弯,倒是将那点遗憾抛之脑后了。
萧韫捏了块糕点喂过去,见她小口小口地咬。她嘴巴小,吃得也少,又嚼得缓慢,只两颊微动。
看着颇是有趣。
“你怎么还有心思出门?”萧韫眼皮半压,露出点严厉:“难道不担心考试成绩?”
提起此事,阿圆叹气,但还是接着咬了口糕点,囫囵不清地说:“担心啊,不过我娘说担心也没用的,让我今日好生放松呢。”
“若是没考中,你当如何?”
“没考中也没什么吧,”阿圆道:“我去别的书院读书得了,再说.....”
“什么?”
萧韫见她唇边沾了些糕点屑,吃得像只馋猫似的,缓缓勾唇。
“再说...”阿圆继续道:“我以后又不用科举做官,去别的书院也无碍的。”
“你母亲也是这么与你说的?”
阿圆摇头,她娘亲一心想让她去慧香书院来着。
“读书虽不为做官,但能知礼、明智。”萧韫道:“慧香书院乃最好的女子学府,想必你母亲希望你学业有所成。”
听到“学业有所成”这话,阿圆瞬间觉得压力极大,连嘴里的糕点都不香了。
见她这模样,萧韫语塞了片刻,忍不住提醒道:“小丫头,你此前不是还说要努力给旁人看?怎么才过一日,就不想努力了?”
“不是不想.....”阿圆埋头,欲言又止。
她也想努力呀,可不论她如何努力,学业都是平平。不像她姐姐,脑子好使,学什么都快人一步。
“唉!”
阿圆叹气。吃完一块糕点,视线锁定旁边盘子里头的杏仁酥,正要去拿,盘子就被一只手迅速扒拉走了。

阿圆抬眼,不解何意。
“别吃了,”萧韫逗她:“你前途未卜,还是少吃点。”
“正是因为前途未卜才要吃啊。”
“嗯?”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何事呢,”阿圆说:“所以今天有吃有喝,就要知足,就算死,也能做个饱死鬼。”
“.....反正也是死,饱死跟饿死有何区别?”
“当然有。”阿圆认真道:“吃饱了再死,也比别人死得好看些呐。”
“......”


第19章
慧香书院考试第三日就会出成绩,但慧香书院出成绩跟科举不一样,科举会张榜告示,而慧香书院就比较简单,凡是录取的学子,由掌撰上门送一封金贴即可。
这法子虽简单,却极其熬人。
褚夫人第三天一大早就在堂屋等着了,结果等了一上午也没个消息,她热切的期盼变得越来越冷,冷得最后只剩一声叹息。
“罢了,我早该清楚会是这么个结果。”
阿圆坐在旁边乖巧地不出声。
褚夫人转头看女儿:“你也别等了,娘去厨房吩咐饭菜,不论如何,饭得照样吃。”
阿圆点头。
褚夫人忙完这些,就打算出门去扯一匹布回来。前日见丈夫的中衣破了个洞,想着他在朝为官还穿破洞的衣裳实在是不像样,但这两日忙活女儿上学的事也没心情顾及。
这下好了,尘埃落定后,她反而淡然起来,该干嘛干嘛。
只不过刚出门,就遇上了街坊刘夫人。
刘夫人眼尖地瞧见了她,招呼道:“褚夫人,你也出门呐?”
褚夫人脚步一顿。
这个刘夫人的女儿最近攀了门好亲事,到处找人炫耀。仅这半个月,褚夫人都被她拉着炫耀了好几回。
她炫耀也就罢了,却还非得奚落下别人,这就令褚夫人很不乐意。
刘夫人身形胖,见了她也不急着上马车,扭着肥胖的身体就走过来。
“哎呦,挺巧啊。”她说:“今日是慧香书院出帖的日子,上回你家阿圆不是去考试了吗?结果如何?”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夫人见褚夫人面色尴尬便了然,掩帕笑了下:“考不上也无碍,姑娘家嘛,总归以后是要嫁人的,要我说还是赶紧找门好亲事才要紧。阿圆虚十二了,过完今年也十三,是该定亲了。你看我家馨儿,还好我有先见之明......”
她巴拉巴拉,拉着褚夫人的手说得起劲:“阿圆考不上也不怪她,毕竟慧香书院名声响当当,连贵女们都挤破脑袋要进去,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还是别去争那个命你说是不是。我家馨儿没去过慧香书院,不照样找了门好亲事,说起来啊......”
她继续巴拉巴拉,褚夫人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问道:“刘夫人不是出门有事?”
“啊,我不急.....”
刘夫人歇了口气,还想继续说来着,结果就见褚家的小厮急急忙忙跑过来。
“夫人,有贵客来啦!”
“什么贵客?”褚夫人问。
“慧香书院的人,”小厮兴奋道:“说是二小姐考中啦,过来派金贴的。”
闻言,褚夫人又惊又喜。
一旁的刘夫人嘴巴张得跟鸡蛋一样大。
褚夫人转头,挺直腰杆慢悠悠道:“刘夫人抱歉了,我得赶回去接待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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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海侯府。
陆亦姗扑在软榻上哭,今日一早她就听说小姐妹得了慧香书院的帖子,可她等了一天了也没有。
最后实在忍不住,呜呜咽咽哭起来。
“娘,我没脸见人了。”她说:“她们都以为景王会帮我呢,可如今连慧香书院都去不了,女儿以后还怎么出门?”
“娘不是说有法子让我去慧香书院读书吗?为何迟迟没消息?”
侯夫人被女儿哭得心烦。
她以前确实信誓旦旦谋划过,但不知到底是哪里惹得景王不快,这段时日竟对她靖海侯府十分冷漠。
若是往回,侯爷还能跟景王说上几句话的。
“娘,你说话啊,”陆亦姗摇她:“女儿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侯夫人气道:“你自己考不中也能怪别人?”
陆亦姗一愣,眼泪也不流了,说:“可阿娘不是也说不用我考试的么?”
侯夫人心里堵。
女儿不能去慧香书院读书,不止是她自己丢脸面的事,整个靖海侯府也会没脸。
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侯府跟景王可是关系匪浅的,若是连慧香书院都去不了,那旁人又该如何猜想?
况且,她一直相信景王会有重新入主东宫的一日,还盼着女儿届时能当东宫女主人。侯府与景王内里关系如何,且待她日后慢慢修补,可外在的脸面必须要维护。
思忖半天,夜里,她直接让人去张姨娘那把靖海侯请回来。
“女儿读书的事,你有何打算?”她问丈夫。
“景王那边不是没成吗?”侯爷喝得醉醺醺,把侯夫人当成了张姨娘,抱着人轻佻得很。
“没成就不能想其他法子?”侯夫人想着这事还得靠他,便半推半就地迎合。
“什么法子?”
侯夫人想了想,凑过去在丈夫耳边低语了一番。然后问:“你看这样成不成?”
侯爷一听,觉得这法子不错:“成,怎么就不成。”
说着,翻身压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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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韫从刑房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陈瑜见他身上沾了血,小心地问:“殿下,可要回去换衣裳?”
萧韫没说话,眸子阴沉如水,兀自走回卧室,然后又下了卧室里的暗道。
这是一条长得不见光的暗道,他每回走这里都有一种厚重浓郁的耻辱感。
他本不该在这里,他该光明正大站在皇宫,站在东宫之所,站在万众瞩目间。
而如今......
萧韫闭了闭眼。
从暗道回到景王府,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备水!”他吩咐。
但随即又起身,径直出门去了华清池,华清池是用来给萧韫沐浴的地方,只是萧韫却并不常去。
此刻,他来到华清池,在池边站了许久,最后突然纵身倒下去,溅起一大片水花。
陈瑜听见声音吓得大跳,赶紧走进去。就见他家殿下整个人沉入水底,如墨的长发像海藻般凌乱地铺开。
一动不动,如同鬼魅,戾气尽显。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眼。
陈瑜松了口气,悄悄地退出去。
酉时。
萧韫换了身衣袍坐在饭桌前,陈瑜在一旁察言观色,见他今日心情不佳,想了想,便开口道:
“殿下前几日命属下给褚姑娘寻的东西,已经备好了。”
萧韫没说话,仍旧慢条斯理地嚼饭。
“属下听说慧香书院今日派人去了褚家,想来褚家已经得了消息,褚姑娘定然很高兴。”
他停了会,小心翼翼地看过去,见萧韫没阻止他的意思,就继续道:“可要现在将礼给褚姑娘送去?”
“褚姑娘不日将入学,若是再收到殿下送的礼想必更高兴。”
过了会,萧韫才出声道:“什么样的,拿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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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圆吃过饭后,坐在葡萄架下看话本子,旁边放了一盘刚炒出来的五香瓜子。
她坐的是摇椅,一只脚翘起,边看话本,边嗑瓜子,边缓缓摇晃椅子。
一心三用,还颇是惬意。
萧韫翻上屋顶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也不知是小院时光过于静谧,还是小姑娘太过专注的神情令他不忍打扰,就这么的,他静静地看了会。
缓缓勾唇。
还是阿圆察觉不对劲,抬头往上瞧了眼,才发现他。
“沈哥哥?”
萧韫飞跃下来,敲了敲她脑袋:“小丫头,在看什么书?”
居然边看边笑,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书。
果然,阿圆做贼心虚地赶紧把书合上,无辜地摇头:“没,没看什么。”
萧韫瞥了眼,也不戳穿她。
“沈哥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阿圆起身:“沈哥哥吃饭了吗?”
萧韫一本正经地摇头。
“啊,还没吃吗?”阿圆看了看天色,想了想,说:“那我去给沈哥哥弄些吃的过来?”
“去哪弄?”
阿圆腼腆一笑,说:“我家今晚吃得很丰盛呢,有焦圈糖包、肥鸭子、火腿炖肘子,这会儿厨房肯定还有许多吃食。”
阿圆考中了慧香书院,褚夫人高兴,拿出二两银子备了一桌席面,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
萧韫面色古怪了会,问:“你是想让哥哥吃剩下的?”
阿圆睁大眼睛:“哪里是剩下的?都是煮好了的,原想着留一半明日吃呢。”
“那也是剩下,”萧韫大爷似的往她适才的躺椅上坐下去,阖眼靠着,说:“哥哥不吃。”
阿圆嘀咕:“欠了这么多债的人,怎么还如此挑剔?”
“嗯?”萧韫掀眼觑她。
“没,”阿圆抿唇:“那我先去给沈哥哥沏杯茶过来。”
说完,她转身进了屋子,然后捧着杯茶过来递给萧韫。
茶叶苦涩,萧韫抿了口,就放下了。
他问:“小丫头平日喜欢喝什么茶?”

为何这么问?
“我不挑的。”阿圆说:“我娘买什么茶就喝什么茶。啊,沈哥哥可是觉得苦?你等着!”
阿圆起身,又蹬蹬蹬跑进屋,然后拿了罐蜜出来。
“我也不喜欢喝苦茶,”她说:“放两勺蜜就好喝了。”
小姑娘瓷白的小脸凑过来,在夜幕里显得柔和俏丽。
她舀了两勺蜜放进茶杯里,还搅拌了下,小梨涡带笑:“沈哥哥试试?”
萧韫不喜吃甜,但此刻却鬼使神差地端起杯子尝了口。
又尝了口。
在她亮晶晶地眼眸中,缓慢将茶喝尽。
“是不是好喝多了?”
“嗯。”萧韫温声应道。
很快,阿圆又愁起来:“怎么办,沈哥哥还没吃饭呢。”
她嫌弃地嘟哝:“吃喝这般挑剔,想必陈瑜他们平日侍候得极辛苦。”
守在墙外的陈瑜吓得抹冷汗。
姑奶奶,可别说这种话,在殿下身边侍候是他们的荣幸,哪里敢说辛苦二字?
是嫌命太长了吗!


第20章
阿圆因萧韫没吃晚饭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苦恼了会。
萧韫笑道:“逗你的,哥哥已经吃过了。”
闻言,阿圆扭头就剜了他一眼。
这一眼剜得萧韫愣了愣,继而失笑。
“过来。”他招手。
阿圆梗着脖颈,胖胖的小身板满是骨气:“我不过去!”
“有礼物给你。”
“沈哥哥怎么又乱花银子?”阿圆蹙眉不满,但还是问了句:“是何礼物?”
“过来。”
想了想,阿圆挪脚:“到底是何礼物?”
她缓缓挪到萧韫身边,却触不及防被萧韫捏了下脸颊。
“......”阿圆瞪他:“沈哥哥太坏了!”
小姑娘脸颊肉肉的,捏完后,上头还有点红晕。这么蹙眉瞪过来时,眉眼俱是娇憨。
萧韫大笑起来。
墙外头的陈瑜舒了口气,心想,也就褚姑娘敢在殿下面前放肆,也就褚姑娘能惹得殿下大笑开怀。
这褚家,真是生了个了不得的女儿。
“哥哥不逗你了,”萧韫笑完,一把拉住气哼哼要走的小姑娘:“真有礼物给你。”
“陈瑜。”萧韫喊了声。
陈瑜赶紧抱着东西翻进去。
他纵身一跃,动作利索、行云流水,竟毫不费力。
看得阿圆都呆了。
“陈大哥你是飞过来的?”
“褚姑娘,小的是跳过来的。”
“为何跳得这般轻松?”
“......”
他能说是因为经常翻.墙有经验吗?
陈瑜岔开话题,把怀里的包袱放在石桌上:“褚姑娘,这是我家公子特地给你准备的入学礼。”
果然,阿圆听了极其开心。
羞涩忸怩道:“都说不要乱花银子啦,你怎么不听。”
说着,她走过去打开包袱,露出个精致的匣子来。匣子有点大,也不知里头放着什么好物。
沈哥哥这人大手大脚的,送的礼物定不简单,阿圆虽埋怨,但还是很开心。
她打开匣子时,见里头是一套精巧的笔墨纸砚,小梨涡顿时深陷。
“沈哥哥,”她欢喜道:“你怎么知道我正好需要这个?”
“我原本还想说明日跟表姐上街去买一套呢。”阿圆说:“我平日里用的已经旧了,而且要去慧香书院读书,总觉得以前用的不大合适呢。”
“我娘也是这么想的,还特地给了我许多银钱,让我置办。”
“不只买笔墨,我娘还给我量身做了两套新衣,说以后去慧香书院穿呢。”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爱美,有新衣穿比什么都高兴,如今又得了喜爱的礼物,难免就控制不住,说得多些。
萧韫靠在躺椅上,头顶是翠绿的葡萄架,透着昏暗朦胧的光。清风徐徐吹过,耳边是小姑娘欢快的絮絮叨叨。
莫名地,此前心底那股沉郁渐渐消散。
他缓缓勾唇:“喜欢?”
“嗯。”阿圆重重点头:“很喜欢。”
她拿起毛笔来仔细看了看,眼睛弯弯:“沈哥哥,这是在何处买的?怎的看起来比陆大哥送的玉笔还要好呢。”
陈瑜在一旁点头,小姑娘还算识货,这可比陆公子送的笔好百倍千百。
这是殿下花大价钱从一位文豪大儒那买回来的,人家收藏了许久都没舍得用,得知是殿下买,才忍痛割爱。
这么贵重的东西,竟是送给个小姑娘当入学礼。
陈瑜偷偷瞄了眼萧韫。他唇角含笑,模样闲适,目光清清浅浅地落在褚姑娘身上。
真是奇了怪了,他家殿下此刻,竟像变了个人似的。
“沈哥哥,这个贵不贵呐?”
“不贵。”
“花了多少银子?”
“二两。”
“二两?这么多?”
“......后来哥哥砍价了,只花一两。”
“哦,这还差不多。”
陈瑜:“......”
二百两银子的东西,居然轻飘飘说成是二两的摊子货,也不知那位文豪大儒听了会不会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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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褚文耀从户部下职,才出官署,李大人就追上来。
“褚大人且慢。”走过来问道:“褚大人这是准备归家去?”
褚文耀拱手道:“正是。”
“嗨呀,褚大人莫急....”李大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这有个好消息要与你说。”
“何消息?”
什么好消息需要这般神秘?褚文耀没觉得高兴,反而心头一跳。
“褚大人借一步说话。”
李大人搭上他肩头,两人走到旁边的套马石墩处。
“褚大人啊,你的好运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