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樾有些控制不住,像一位网络侦探,又像个无聊的狗仔,再次点进了那名名叫沈嘉炎的男生的微博主页。
沈嘉炎的微博非常少,一年平均只发一两条。
最近的在今年初,他转发留学相关资料,看起来初中毕业后要出国读高中。
再上一条。
沈嘉炎要考满分:【好想去三亚,升学之前能去一趟三亚吗?】
再上一条:【又是向往三亚的一天。今天看了北方的海,总觉得差点味道】
沈嘉炎好像特别喜欢大海,尤其是三亚的大海,微博原创和转发的内容几乎都和海有关。
萧樾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他又发现吃软不吃芋给沈嘉炎的所有微博都点了赞。
偶尔还在他转发的搞笑微博下面回复:【哈哈哈,这也太好笑了吧】
但是从来没有收到对方的任何回应。
萧樾扯了扯唇角。
他记得w省有部青春疼痛电影,女主角名叫沈佳宜,是爱慕她的少年终其一生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挺凑巧的,这个男生名叫沈嘉炎。
无聊透顶的深夜,萧樾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拎起被子准备睡觉。
平静飘荡了半天的游艇忽然颠簸起来。
吊灯发出吱呀摇晃声,预示着这个夜晚不太能轻易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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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依旧是天朗气清的好时节。
阮芋起得早,关晓荷过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一套清新的碧色连衣裙。
她们今天想去风情街找专业的店铺拍艺术照,大人懒得参与这项活动,便让她们自行前去,一路小心,别被不良商家骗光了荷包。
关晓荷在阮芋耳边怂恿:“咱们两个女生逛街多不安全,要不要叫萧樾一起来呀!”
阮芋乜她一眼:“不要。打死我也不叫他。”
关晓荷:“我觉得吧,他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坏,昨天他不还……”
“一两次的善意不能改变他欠揍的本质。”阮芋耸了耸肩,“再说了,一个男生如果真的想和你一起玩,一定会主动找你的,女孩子不必上赶着。”
关晓荷眨了眨眼,觉得有些道理。
这一日过得飞快,她们浪遍了所有能浪的商业街,拍了整整三套艺术照,钱包瘪瘪,满载而归。
关晓荷直到太阳落山也没等到萧樾来找阮芋一起玩。
昨天他们相处了短短半小时,关晓荷的第六感频频发作,还以为这位拽得掉渣的大帅哥对她的发小有那么一丁点意思呢。
今天阮芋的手机出奇得平静,几乎没有人来找她聊天。
夜渐渐深,阮芋想起温老师,正打算联络一下感情,温老师那个没有头像的头像就跳了出来。
。。。:【做题】
语气比昨天还冷漠,好像在赶牲口。
阮芋:【今晚我要请假!】
。。。:【?】
阮芋:【等会儿准备去酒店楼下最近的海滩吹一会儿风】
。。。:【你自己?】
阮芋:【对啊】
阮芋:【这边很安全啦,即使是晚上游客也不少,到处都有保安巡逻】
。。。:【ok】
国庆假期的每一分钟,每个角落似乎都很热闹。
今天晚上,阮芋想自己待一会儿。
她在连衣裙外面披了件白色针织外套,只带一个小包便溜出酒店。
夜里的海风没有白天那般喧嚣,阮芋在离海岸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找了个空荡的位置坐下。
海与天辽阔得仿佛没有尽头,一切生命在绝对的广袤间都显得如此渺小。
但是生命本身,却拥有世间万物无可比拟的可爱之处。
人能活着,才是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事情。
少女细白的手执起手机,镜头对准幽深遥远的海天一线,安静拍了几张照片。
然后打开微博,熟练地输入一串账号ID……
“嘿。”
微博还没发出去,阮芋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纤细的胳膊冷不丁一抖。
那嗓音很熟悉,带着显而易见的生硬: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我……”阮芋惊讶地眨了眨眼,“你又怎么出现在这里?”
萧樾淡淡地抬起下巴,指了指毗邻海滩的高耸建筑:“我住在这家酒店。夜里闷,出来逛逛。”
阮芋:“我们也住在这家酒店。昨天晓荷告诉你的时候,看你都没反应,还以为你住得离我们很远呢。”
萧樾一家确实订了这间酒店的总统套房。
但他老爸有好几艘游艇,喜欢带着一家人睡在海上,所以昨天听关晓荷说起,萧樾心想反正都碰不到面,没必要告诉她们硬凑个巧。
萧樾面无表情地垂眼看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阮芋怔了怔:“哦……我也吹风啊,没有规定晚上只有男生可以出门吹海风吧?”
萧樾:“行。”
冷冷蹦出一个字后,他就这么站在她身旁,高大身姿迎着海风,百无聊赖地抱着胸,看起来真的闲出了屁。
阮芋有些不自在,拍拍裙摆上的沙站起来:“就这么干吹风,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她的话中话是,和你站在一块太诡异,老娘待不下去了。
“是没什么意思。”萧樾冲她扬眉,“要不要出海?”
阮芋一惊:“什么?”
萧樾:“听不懂汉语?”
阮芋:……
好吧,她确实听懂了又要问,但这并不是他嘲讽她的理由。
阮芋最终没有发作,因为她现在非常好奇:“怎么出海?”
萧樾听着想笑:“开游艇。不然游吗?”
阮芋:……
不会好好说话就别说了,嘴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她再次忍住脾气:“你能找到游艇带我出海?”
萧樾:“嗯。”
他神色寡淡,漆黑的眼微微眯着,莫名让人觉得他很不耐烦。
萧樾没想到阮芋答应得这么快。
“那我们走吧?”她柔美的眼睛亮起一抹异色,毫无心理负担,“你可别骗我哦,这里到处都是警察。”
萧樾再一次认识到,阮芋这姑娘真的只有声音和模样软,性格与胆识都是一等一的硬气,仿佛无所畏惧。
其实阮芋自从生病后胆子比从前小了很多。
她也发现了,萧樾这个人虽然欠揍,但莫名的让她非常信赖。甚至几次被他胁迫之后,她依然敢应他的邀,在这陌生的城市随他一起出海。
其实通过一个人的眼睛完全可以观测出他的内心。
萧樾的眼风很正,视线总是直来直往,从无狎昵,这样的人,若说他有什么阴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意图,阮芋很难相信。
她就这么淡定自若地跟着他走过一条条街巷,拐过一道道转角,路程挺远,走得她有点累,终于在她忍不住喊萧樾一起打车的时候,他们停在了一处警卫森严的海港庄园大门前。
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走进庄园,阮芋忍不住问萧樾:
“这……你家啊?”
萧樾:“某个伯伯的产业,前几年送给我爸,我爸又拿去租给别人,现在和租客一起用。”
阮芋“哦”了声,走在萧樾身边时,脚步更轻了些。
能往饭卡里一口气充那么多钱的男生,家境果然不一般呐。
很快来到港口,大大小小琳琅满目的游艇和船只遍及各处。
萧樾眼睛都没晃一下,直接带着阮芋上了一艘崭新的白色小型游艇。
游艇的露天内舱空间不大,胜在设施完备,内饰奢华,阮芋觉得自己好像踏进了某部纸醉金迷的电影场景之中。
身旁的少年往前几步走向驾驶区。
阮芋兴奋地到处摸摸看看,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艇身微微震动,收锚离港,阮芋才发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三两步走到萧樾身侧,紧紧抱住船舱沙发的椅背:
“开游艇的师傅呢?”
萧樾:“什么?”
阮芋睁大眼睛看他:“没有人来开游艇吗?”
萧樾眉峰微挑,唇角几不可查地上扬:“我不是人?”
“你……”阮芋震惊了,眼看游艇已经离开港口几十米,她的脸色渐渐发白,难以置信地瞪着萧樾,“你别告诉我是你来开游艇?!”
游艇驶入大海,一阵大风突如其来。
阮芋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带着她一起飞快提速,直挺挺驶向未知的深海。
“你是不是疯了?”阮芋非常惜命,此时此刻无法控制地感到一阵惧怕。
海风扬起少年细碎的额发,吹动他衣摆在空中猎猎作响。
萧樾的神情冷静得近乎无情:“我12岁就在美国考了驾驶游艇的执照,开过成百上千次。”
阮芋抬手勾起被风吹落臂弯的外衫衣领:“可这里是中国!”
“嗯。”
萧樾冲她扬眉,漆黑的眼瞳无比张狂,
“想举报我的话,尽快,远了可就没有信号了。”


第17章 出海
眼前的大海深暗无垠, 和他的眼睛是一样颜色。
海风渐渐安静,阮芋也逐渐习惯游艇疾驰的速度。
她已经上了这条贼船,说什么都迟了。
抛下无用的焦虑,阮芋抬手将长发向后梳, 鼓起勇气站直身体, 走到萧樾身边:
“要开多远?这里还有信号哦。”
男生眼底滑过一抹戏谑:“你想开多远?”
“开到新西兰?”阮芋已经能开玩笑, “就看你行不行。”
萧樾不接关于“行与不行”的话茬。
他单手掌着方向盘,微侧过头,不客气地说:
“你想得还挺美。”
阮芋朝他扮了个鬼脸。
这时风又剧烈,她的针织外衫频频落下臂弯, 她干脆分一只手按在肩角, 另一只手扶着驾驶舱的安全护栏,维持重心。
远处的海岸化作一缕金线, 城市霓虹在暗夜中宛如海市蜃楼,叫人分不出到底哪边是陆地, 哪边是海。
萧樾操纵游艇缓慢减速,睨一眼阮芋说:
“你回船舱坐。”
她瘦得像一片伶仃枝叶,只怕风再大点就会被吹跑。
阮芋听话地回到船舱,借着舱内冷白的LED灯, 暗暗打量萧樾的背影。
他穿一身纯黑,背影高挑,轮廓线条大刀阔斧的利落。一双长腿漫不经心支着地, 操纵方向盘和仪表板的动作游刃有余, 叫人很难相信他青涩的年龄。
更无法否认,这是一个极有魅力的男生。
阮芋有些收不回目光。
平常在学校, 很少有机会盯着他看。
因为他习惯低调, 不爱成为人群的焦点。而当他成为人群焦点时, 阮芋眼前一定堵了数不清的女生,将他团团围绕。
而他总是满不在乎,沉浸在自己世界,对周遭的视线表现得十足漠然,更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而就在现在。
萧樾忽然扭回头,漆沉的目光依旧清傲冷淡,轻飘飘地落在阮芋脸上。
似是在确认她坐稳了没。
又像只是漫无目的地随便瞥过来一眼。
游艇在这时卸去动力,平稳地停在海面上。
阮芋在萧樾走过来前转过身去,面朝大海举起手机拍照。
萧樾懒散地靠坐上沙发,与阮芋相隔足有一米。
一个令女生感到舒适的安全距离。
“你在拍照?”他明知故问。
阮芋镜头对准的是更远的海,黑得茫无边际,看起来没什么可拍的。
“对呀。”她的声音无端缥缈了些,“发给朋友看。”
萧樾默了默,随意地问:“谁?”
很少见他好奇别人的事,阮芋轻眨了下眼,没有正面回答:“反正你不认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认识?”
“因为……”阮芋张开嘴,喉间似是哽了一下,“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也没见过。”
萧樾微微一怔:“网友?”
阮芋摇头。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颦起眉心,呼吸急促了些:“不想说这个。”
那就不说。
萧樾面朝陆地,深黑的瞳孔映出一团团遥远而繁华的城市光雾。
很奇怪,他烦躁了一天的心情莫名变得宁静。
阮芋站起来,兴致盎然地沿着船舱绕了一圈。她小时候坐过游轮,但回忆太久远,已经印象不深。
游艇和游轮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能清晰感知海水摇晃的幅度,既温柔,又危险,刺激着她的肾上腺素不断分泌,血液在血管中热情地加速。
绕舱一周后,她坐回沙发。
由于注意力都放在舱外的景色,她无意识地坐到了离萧樾很近的地方。
然后继续低头兴奋地玩手机,完全没有察觉。
直到身旁男生看似不经意地清了清嗓:“你很高兴?”
“对呀。”
阮芋抬起眼,这才发现距离有点近。
但她没有及时挪开,因为现在做这个动作太明显,好像她怕了他似的。
阮芋心情很好,难得对萧樾起了几分探知欲:
“我有点想知道,你为什么带我出海?”
话说出口才发现有歧义,搞得好像他是为了她才出海。
阮芋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自己想开游艇出海,但是为什么愿意带我一起?”
萧樾没什么表情:“举手之劳?”
阮芋笑了:“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呢。”
男生向后一仰,背抵着沙发,懒懒散散答:“没这回事。”
阮芋:“但你讨厌我的声音。”
萧樾扬眉:“也没这回事。”
受不了和讨厌是两码事,前者的原因只在于他的耳朵太特殊,不关她声音的事。
而且,他正在慢慢耐受,不会像刚认识那会儿似的,一听就浑身不对劲。
阮芋的心情似乎更放松了些。
然后就听见萧樾问了个让她紧张的问题:
“我倒想问你,怎么能想也不想就愿意和我出海。”
毕竟一叶扁舟,孤男寡女,夜深人静。
阮芋故作镇定,学北方人语气说话:“咱俩是同学,又都未成年,有什么好怕的。”
萧樾“哦”了声,语气拖腔带调:
“未成年也是男人。”
他话音落下时,阮芋心脏倏地跳了下。
她自然信任萧樾人品,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突然紧张什么,心血管好像搭上了电,酥酥麻麻的电流直窜四肢五骸,搞得人很不淡定。
心底还有句话不断往外冒:怪他长得太好看,谁见了不迷糊啊。
迎面扑来湿咸味道的海风,阮芋摸了摸鼻尖,隐约嗅到一股淡而冷的皂香。
干净、清冽、纯粹,让人忍不住吸吸鼻子,还想凑近点闻。
意识到这股皂香来自哪里,阮芋蓦地憋住了气。
目光不自觉向上抬,意外撞见男生乌黑深刻的眼睛。他睫毛很长,根根分明,视线顺着眼睫落下来,好像在看她,又好像透过她在盯着别的什么。
他的存在感太强,即使并没有刻意压制她,还是将她牢牢锁在气场之中。
阮芋感觉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烫。
一直想等他转移注意力了,她再挪远座位,现在看来必须马上行动。
不然很有可能会被蛊惑,心智出走。
他就像这海上横行的海妖,专行夺人心魄之术。
萧樾看她猛地窜开快两米,动作忙乱得像在逃命,不禁翘着唇角哼笑了声。
“这样还差不多。”他状似贴心地说,“女生是该警惕些。”
阮芋不甘示弱:“我是怕我忍不住对你做什么。”
萧樾一听,似是很感兴趣:“说来听听。”
阮芋朝他笑笑:“这游艇不错,把你推进海里,它就是我的了。”
萧樾听罢,忽然站起来:“可以。”
阮芋一愣:“啊?”
“没了我,你在这里除了干瞪眼还能干什么?”
萧樾抬步走到驾驶舱,眼风往前一扫,示意阮芋跟过来,
“只演示一遍。把我推下去之后,能带船逃多远,就看你本事了。”
-
临出门前,阮芋没想到今晚会这么刺激。
她摸到了游艇方向盘,亲手拉动油门推杆,学着观察传说中的海图,就连最后停艇的钥匙,萧樾也让她亲手拔|出来。
海风将她的头发吹得蓬蓬乱,但她浑不在意,喜悦的情绪溢于言表。
离开港口,走到庄园正门,阮芋以为他俩会像来时那样步行回去,却见萧樾站在路边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随后停在路边的某辆车打开双闪,萧樾带着阮芋走过去。
“你约的车啊?”阮芋边走边问。
“嗯。”他垂眸扫了她一眼,“我累了,走不动路。”
阮芋连连点头:“好的呢。”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她就老想打车了,碍于面子一直忍着,不想让萧樾觉得她太病弱。
两人坐在轿车后座,一路各玩各的手机,几乎没有对话。
五分钟就开到酒店门口,阮芋坐在右侧,直接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站在路缘石上,就这么敞着车门等了一会儿。
足足过了十几秒,阮芋才纳闷问道:
“你不下车啊?”
萧樾“嗯”了声,语气淡淡的:“突然想起要买点东西。”
“哦。”
阮芋旋即关上车门。
要买东西也不早说,害她在那儿傻愣愣地等。
阮芋攥紧包带快步走进酒店,边走边拿起手机查看出海那段时间有没有错过的电话讯息。
酒店大堂光线明亮,阮芋在电梯镜面门前看见自己的鸡窝头,忍不住噗嗤一笑。
忽然想到萧樾,还有那辆网约车,莫名产生一种他只是为了送她过来,并没有下榻入住的意思。
不可能吧?
阮芋付之一笑,电梯门正好打开,她步伐轻快地踏了进去。
-
深夜十一点多,萧樾拖着行李箱,再次打车到之前送阮芋去的酒店。
酒店套房是他爸订的没错,但他们并没有打算住,只是个后备方案。
萧樾倒是一早就想住酒店。
他爸的大游艇虽然行驶稳健,但是确实不太适合读书写字,刷多了题头会晕。
进入酒店大堂,萧樾闲散地向前掠了一眼,蓦地看到某个熟悉身影。
是关晓荷,站在酒店前台旁的快递货架前,背着手在找什么东西。
她今晚回到酒店,大约七八点开始,一直徜徉在游戏的海洋中,直到饿得前胸贴后背,便去找阮芋出门吃夜宵,结果这家伙不知道去哪耗光了体力,十一点不到就倒头大睡,累得怎么都弄不醒,关晓荷只能自己点夜宵外卖,这会儿刚到,她便下楼来取。
转头看见萧樾那张醒目的脸,关晓荷兴奋地朝他招招手:
“哈喽哈喽,这也太巧了,你来这里办入住嘛?”
萧樾随便搪塞过去,关晓荷找到外卖,两人一道进入电梯间等电梯。
百无聊赖间,关晓荷好奇问:“你今晚什么活动呀,怎么这么迟才回酒店?”
萧樾:“没什么活动。”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启,两人进入轿厢,默契地贴着靠后的两角站。
萧樾不知想到什么,或许是觉得气氛太尴尬,竟然主动说:
“今晚在海边碰到阮芋了。”
“啊……哦。”关晓荷似乎并不惊讶,“真是的,她身子那么弱,也不嫌风大。”
萧樾的语气很淡:“她还和我聊起一个朋友。”
他说的倒是真话。
却也在钓鱼执法。
关晓荷的表情明显僵了下:“哈哈哈,谁呀?”
萧樾:“好像叫……沈嘉炎。”
现在是彻彻底底的钓鱼执法了。
关晓荷自然信了,神情大幅变幻,各种情绪杂糅在脸上,目光极为复杂地看向萧樾:
“她都把这个告诉你了?”
萧樾依然镇定自若:“没说什么,只提到这个人。”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梯门打开,两人却一动未动,直到门再次关上,轿厢陷入封闭与沉寂。
萧樾平静地看向关晓荷:“我还挺好奇的,这个人身上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吗?”
话音方落,他瞳孔倏地一晃。
因为关晓荷在他面前毫无征兆地落下了眼泪。
“啊,他呀,他……”她哽咽着,语无伦次道,“对不起,这个我不能说。”
萧樾:“嗯,我纯粹是好奇,答与不答在你。”
顿了顿,他不想夜长梦多,干脆说出自己的猜测,“是她生病时候认识的朋友?”
关晓荷的眼眶红得更厉害了,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你对阮芋……还挺关心的。”关晓荷边笑边哭,“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阮芋应该不希望高中同学知道。”
萧樾没有否认“关心”这个词。
“没关系,我就是看她今天坐在沙滩上情绪好像不太对……”
不知这句话戳中关晓荷哪根神经,她情绪突然上来,激动得一口气说了好多话,
“你一定觉得她性格特别外向吧?但你肯定猜不到,以前的她比现生猛一百倍,如果她没有生病,昨天她和你告别的时候你敢不搭理她,你的脑壳早就被椰子砸开花了。”
萧樾:“……”
关晓荷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哗往外流,萧樾见状,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绅士地递过去。
他知道自己不该问了。
可他依旧控制不住自私的心态,再一次刺激关晓荷的神经:“沈嘉炎不在了吧。”
关晓荷听罢,竟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你是福尔摩斯吗?没错,他死了,好可怜……可是只有他死了,阮芋才能活……阮芋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她从w省等到H省,等到快要不行了,再拖半个月她就不行了……这样说或许很不人道,但是我真的非常感谢沈嘉炎……”
感谢沈嘉炎的离去,让她的挚友获重获新生。
“呼……怎么这么久都没人按电梯?”
关晓荷抚了抚胸口,稍稍平静下来,仰头看向萧樾,“我自从在三亚见到阮芋就一直想哭,一直压抑自己,现在还挺感激你的,福尔摩斯同学,让我哭得这么爽。”
萧樾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或者说,他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
事情和他推理的完全不一样。
难怪阮芋说她不认识沈嘉炎,甚至从来没有见过。
器官受赠者在移植手术之前,当然不可能认识未来会意外死亡的器官捐献者。
他们互相的身份本该完全保密。
但若是费心去寻找救命恩人,其实并不难找到。
关晓荷今晚透露了至关重要的信息,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她还以为萧樾早就知道了,只是来她这边求个证。
这个故事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只是阮芋心高气傲,不希望新学校的同学知道她得过那么重的病,这才从未与人说道。
将近零点时,窗外的海潮疏疏扑打着沙滩,阮芋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忽然惊醒过来。
她梦到自己抱着一块木板漂浮在漫无边际的海上,全身冻得瑟瑟发抖。即将被汹涌的海浪淹没之际,忽然有人从半空中朝她伸出手。
她紧紧握住那只手,那人成功将她带离可怖的漩涡中心。
可是转瞬间,滔天巨浪向他们袭来,阮芋的身体竟然神奇地穿过海浪,当她一转头,却眼睁睁看见拉她出来的恩人被海水无情地吞噬,顷刻间了无踪迹。
阮芋略显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去客厅倒了杯水。
再次回到卧室,她的情绪恢复了不少,但还剩一点心悸,久久无法缓和。
看了眼时间,她才睡了一个小时,现在刚到零点。
阮芋慢腾腾地挪到窗边,眺望不远处沉静而柔和的大海。
早前坐游艇出海时,场景和梦里相似,也是在幽黑的海上飘飘荡荡,可她的心情放松极了。
是因为有人陪在身边吗?
阮芋此时睡意全无,总想做点什么事情缓解心悸的症状。
她忍不住拿起手机,戳开某人的聊天框。
踟蹰了一会儿,她又把聊天框关掉。
深更半夜找他说话,很奇怪诶。
阮芋想了想,又点开另一个聊天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