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音所有的准备都没了用武之地,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废物,只需要安安静静不拖后腿地跟着她,什么都不需要操心,闭着眼睛睡一觉也没问题。
刚想到这里,红蓼就说:“到赤焰海还得一会儿,这一路风景也不怎么好,你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现下闭上眼睡一会吧。”
她非常好好空姐地准备了毯子把他裹起来,又拿出自制的眼罩交给他:“这是出发之前我特地给你做的,魔界你肯定没来过,那些魔族长得可能不太符合你的审美,做的事你大约也接受不了,这一路你就戴着它睡觉,眼不见为净哈。”
她说完就动手给他戴上,慈音沉默地任她所为,红蓼见他这么听话不免有些口干舌燥,
狗妖还伤着,被她打包起来在一边挂着,也看不到外面,所以……
眼罩是用她的衣裳做的,难得的一条黑裙子就这么被她毁了,眼罩边角缝得不是很整齐,但勉强可以戴,尺寸也算合适,不紧勒也不会掉下来。
慈音肤色白,就更显得唇红,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的唇很好亲,现在他戴着眼罩,看不见外面,而她什么都看得见……不行,眼罩这东西真的太情趣了。
红蓼停止了呼吸,咬了咬唇,想要克制一下,但没把持住,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慈音在她亲上来的一瞬间感觉到异常的温度,已经第一时间略略转头,但还是没躲开。
淡甜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感官就更加敏锐。
唇上柔软炙热的触感辗转地磨擦,让他想到一个他知道却从未想过会和自己扯上关系的四个字——耳鬓厮磨。
属于女子的唇缓缓移开,却没真正离开,而是来到他耳边,含着他的耳垂亲了亲,呢喃了一句:“你愿意帮我解毒了,是不是?”
慈音如梦初醒般睁开眼,可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看不见,不能言,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废人。
废人无法反抗七尾妖狐,所以迫于无奈走到这一步好像也没什么不可理解。
狐妖本可以真的乘人之危,不管他愿不愿意,自可为所欲为,但她没有。
她耐心地对他好,一遍遍争取,在危及生命的时刻也没有扔下他不管。
他不认为这是什么欲擒故纵把戏,因为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需要她这么做。
她不可能猜得到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不会是因此才非要他愿意才行动。
她其实也不必冒着诸多风险来赤焰海,为他寻银幽花疗伤。
她可以最直接最简单的,可她没那么选,她选了最辛苦最麻烦的一条路,所以,她应当是真心的。
那些欣赏而直接的话不时回响在他耳边,她动情的眼神和亲吻热烈而真实,看上去她确实是动了心,想要解毒,却也不舍得勉强他,盼望着两情相悦的恩爱。
慈音手上力气失控,扣着她的腰,将本就在他怀里的狐妖按得更紧更重了一些。
真心吗?
妖族真的会有真心吗?
他又到底为何要考虑她是不是真心?
第十五章
慈音很少会有什么“为难”或“不解”的情绪。
但他这次是真的有些想不明白。
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他不是想不明白,而是潜意识里抗拒朝那个方向想。
他会考虑红蓼的真心,是因他真的在考虑帮她解毒这件事。
解毒与现在这些被动的亲密可不一样。
那不是简单的亲吻或抚摸。
是彻底的占有彼此,给予她自己的全部,也得到她的所有,不留余地。
……
红蓼带慈音一路直入赤焰海。
赤焰海是一片名副其实的火海,海岸高耸,比起海来,她觉得这更像是蓬勃咆哮在火山口的岩浆。
很恐怖。
红蓼被熏得浑身都是汗,单薄的衫裙贴在身上,不时地用衣袖擦着脸颊的汗珠。
“啊这……”她吞咽了一下,尾音有些发颤,“有点可怕。”
这还只是在边缘,都还没渡海,就这样怕了吗?
慈音早已经摘了眼罩。他一个“凡人”,面对凡人本不可能见到的画面连眼都没眨一下,起伏的火焰浪潮带来点点火星弥漫在他周围,他也没什么畏惧怯场之色,双手自然下垂,半阖长眸,墨发飞扬地用唇形对她说了四个字。
【怕就回去】
红蓼发现自己还真是有读唇语的天赋呢,以前都没发现,不过她并不高兴。
“我怕很正常,不代表我要回去,你难道不怕吗?”她面如菜色,紧张兮兮地拉住他的手,生怕他蝴蝶一样落入海中,“这么大一座火海!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害怕?难不成你以前见过?”
自然见过,每次与魔尊交手,都免不得在天上看到这片占据了魔界大半面积的火海。
这样的实话自然无法告诉红蓼,却也不是要撒谎,他只是一言不发,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气息安静,近乎消沉。
红蓼特别善于脑补,又对自己的认知深信不疑,更没想过怀疑慈音——他长成那个样子,真的很难让人不相信他啊!
所以她很快就为他想到了理由。
生的希望就在这片海中,自然不会畏惧了,甚至还会有些向往。
向往着快些拿到银幽花,真真正正地保住性命。
虽说凡人百岁便算长寿,与其他族类相比如朝生暮死的蜉蝣,可他们对生的希望不会弱于任何族类。
红蓼也是人来着,她觉得自己特别能理解他。
她握住了他的手,紧紧抱到怀中,在慈音看过来后,充满感情地说:“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你知道什么了?
小狐妖一看就知道很怕火,落地就吓出了尾巴和耳朵,这会儿却仿佛打了鸡血一样,拉着他的手往前,险些从岸边直接跳入海中。
慈音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我,我先试一下看看哈。”
红蓼结结巴巴地说话,注意力都在火海上,身上和手心都是汗,被她牵着的慈音感知清晰。
她说的试试看是自己去试,不带慈音,也不带狗妖。
“你抱着它躲远点。”
她将狗妖塞给慈音,推着他走远了一些才重新回到岸边,望着不断翻滚的岩浆火海深呼吸。
雪白的狐尾飞舞,有火星落在上面,应该是有些烫,她赶紧躲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尾巴表示安慰。
慈音拧眉追来,但没她动作快,她大概怕自己一会儿就没勇气了,很快闭着眼睛御风而起,尝试渡海。
糟了。
红蓼便是准备得再充足,也不会知道赤焰海上空此刻已不能直接御风而行。
他与魔尊、妖王一战,自己身受重伤,后二者更是险些陨落。他差一点儿就斩草除根,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硬撑着追了很远,刚好路过了赤焰海。魔尊妖王欲潜入赤焰海底躲藏,他为阻止他们,以法阵封锁了赤焰海上空,如今想要入海或渡海,空中是行不通的。
但凡活物靠近赤焰海上空,都会卷入法阵受千刀万剐,红蓼自然不可能例外。
她刚飞起来就感觉到不对劲,想回来却已经太迟了,她最怕的是掉进海里,可没想到却被卷到了上空,身上好像有无数刀子在割,疼得撕心裂肺。
慈音顾不得许多,将狗妖丢到一边,袖袋里滑落“云”字玉佩,金光裹着他朝上一跃。
他若受到致命伤,玉佩里最后一丝力量可护他周全,他以自身为代价,引这道防御灵力护着两人一起回到岸边。
红蓼疼得蜷缩成一团,眼睛死死闭着,什么都没看见。
重新回到岸上时,刀割的感觉消失,她稍稍放松了一些,慢慢睁开眼睛。
她以为自己死了,变成魂魄了,所以才不疼了。
可身下是踏实的地面,身旁是慈音身上熟悉的幽微檀香,她认知清醒,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我……”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声音沙哑虚弱,“好疼……那海倒是没看出什么来,空中竟然有刀子……我一点都没防备,也不知道是谁弄得,真是太阴险了!”
阴险的某人一言不发抱着她,红蓼弱弱地吸了口气:“是你接住我的?”
她不知入了法阵除非身死或者靠实力冲破,不会有自动落下的可能,只以为是自己踩了陷阱后掉下来了,倒是省了慈音的解释。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手检查过她身上所有的刀伤,细细密密,太多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红蓼见到便凑过去:“吓着你了?”
她自己的脸色其实比慈音还难看,苍白如纸,自他们认识以来可从未这样过,慈音看在眼里,不禁抿唇。
“确实有点吓人,也是真的很疼,是我大意了,我查探的消息里没说赤焰海空中还有什么。”
红蓼懊恼地拉着衣服,想挡住难看的伤口,她现在还没力气疗伤,等休息一会再打个坐,这些皮肉伤就可以慢慢愈合。
“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帮你,是这里实在太危险了,一时片刻我很难找到方法下到海底三千里,你别着急。”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色迷心窍了。
她太自不量力了,这么危险,早知道给她十个慈音她都不干!
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刚才真的太疼了,谁能忍谁去忍,她不干了啊!
不过疼都疼了,现在也不能掉链子,正好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他应该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吧?
……不确定,毕竟他这个人平日里看着怪冷血的。
红蓼心里定了定,她想好了,他要是不乐意,那就真的撕破脸得了,其他事她再……嗯?
身子被转了一圈,布料撕裂声不断响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简单地包扎过,因为伤口多,看起来有些滑稽。
红蓼愣愣望向身边,慈音衣摆被扯得七零八碎,但他并不在意,低着头帮她包扎好最后一道伤口。
他眉头微拧,垂落的额发轻轻飘动,映衬着精致如玉蒙着薄雾的脸庞……她好像在这张鲜少有情绪波动的脸上看到了什么。
她心弦撩动,蹲下去仰头看他:“你在心疼我吗?”
慈音望过来,四目相对,他眼底似星河流转,美不胜收。
伤成这样,不赶紧自己止血愈合伤口,还有心思关注他是否心疼她?
他都用这种原始的方法帮她包扎,提醒她该疗伤了,她竟还蹲在这里,好像小动物一样用祈求的眼神等待一个答案。
不对,她本就是小动物,不存在什么“像”。
若不给她满意的回答,是不打算疗伤,任由自己血流干吗?
慈音想到她义无返顾飞上赤焰海的样子。
七尾天狐又如何,在他手中仍是渺小如尘埃,一个眼神就能置于死地。
仅仅是留下的一个已经被魔尊妖王冲破的残阵,都能把她伤成这个样子。
可她好像有用不完的勇气为了他一次次去尝试。
不求名,不为利,不为他的身份地位,不是什么高尚的追求,只为他这个人本身。
这便是世俗的爱吗。
慈音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片刻,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我看错了吗?”红蓼瞪大了眼睛,眼圈红红,看上去有点可怜,“你刚才是不是点头了?”
她尾音里都带了些哽咽。
慈音心底泛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闭了闭眼,又点了一次头。
红蓼直接哭出了声。
呜咽的声音细细低低的,有点好笑,也很可怜。
呜呜呜呜呜姐妹们,我又可以了。
感觉自己迟早死在这男人身上!
烦死了!
红蓼抹了一把脸,并不因他的承认感到高兴,还有些生气地别开了头,朝一边儿自闭去了。
慈音:“……”不是很懂,但这发展肯定不对。
他走到红蓼身边,脚步再轻也还是有声音,她察觉到,吸吸鼻子又往一边儿躲。
慈音看着她伤口往外冒血,包扎的布料都被染透了,扣着她肩膀的手用上了力道。
红蓼想挣脱还是很容易的,但他这么强硬,她还是没再动了。
“你会害死我。”她鼻音很重,充满指责地说。
若不是他,早在山里时她可能就已经被那两只妖带走折磨了,何来他害死她?
不过来赤焰海确实是为了他,她方才也是为他渡海才险些出事。
慈音半蹲下来,手落在她冒血最厉害的伤口上轻轻按住,让血不要再流。
红蓼有一丢丢疼,也终于意识到得赶紧疗伤不能再磨蹭了。
她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慈音大概很纳闷吧,但是他松口承认心疼她,又这么体贴温柔,会不会也是看到赤焰海难入,怕她不管他了?
怎么看都有这个嫌疑,他之前那么冷淡,现在这样肯定不是真心的。
红蓼最不高兴的还是,哪怕想到他可能不是真心的,只是为了银幽花才屈服于她,她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冷冰冰的人难得的一点点柔情。
更生气了!
红蓼挣开他的手臂,他被挣得往后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他淡淡地扫了扫她,又去看染了她血的指腹,神色清冷,有点吓人。
红蓼有点怂,莫名不敢看他的表情,可该怂的难道不是他吗?
她鼓起勇气道:“你突然心疼我,又这样关心我,我不是不识好心。可你以前明明那么冷淡。想到你这些变化可能只是见识到了赤焰海的厉害,为了让我不放弃帮你下海摘花,我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了。”
她找了个离岸边远一些,不那么热,也比较隐蔽的地方盘膝坐下,远远看着他说:“想讨好我只是这样可不够呢,你得再努力一点!”
……
讨好。
生疏的词。
慈音放下手安静地望着红蓼,一言不发,也没再更“努力”。
红蓼接触到他那个视线怔了片刻,突然站起来小跑回去。
“……你真心疼我啊?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慈音闭目转头,抬脚便走。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你别走那么快,这里很危险!嘶……好疼!”
她好像牵动了伤口,疼得蹲下抱住自己,慈音立刻回头,弯腰查看她的伤势。
红蓼趁机抱住他的手臂,得意洋洋地笑着仰头,狐狸眼弯成月牙:“我错了嘛,你别生气,我那还不是被你打击的太不自信了嘛。”
慈音微微眯眼扫过她的脸,她笑得太得意了,着实刺眼,倒确实该打击一下。
但闻着她身上的血腥味,打击推迟一些也不是不行。
海岸边,仍被丢在那里惨遭遗忘吃火星的小黑狗:热闹都是他们的,我只觉得吵闹。
第十六章
红蓼为数不多的良心让她在离开之前想起了小黑狗,跑回去抱着它一起走。
渡海需要从长计议,她心里甚至都已经把这个选项pass了,但暂时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此处和她想的一样,因大魔都被征用去保护重伤的魔尊了,妖魔两界因大战都不太安定,其他的也没心思往这里来,所以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清静。
那些拿了悬赏令的妖魔鬼怪大约也想不到她会躲到这里来。
先在这里苟一阵子,把毒解了恢复全部实力,再去想接下来的安排。
从前赤焰海最热闹的时候,每天都有不少人来挑战,试图寻找一些机缘,所以在海岸山下盖了不少简易客栈供他们休整。
如今此地无人问津,这些客栈也就闲置了,红蓼挑了个最不起眼的,收拾了两间客房出来。
你问为什么是两间?狗妖一间,她和慈音一间,这不正好两间吗?
红蓼忙活完,一边扯着衣角一边偷瞄慈音,他坐在桌边喝茶,茶还是她给泡的呢,这么周到的服务,他总该付出点什么的对吧对吧对吧?
察觉到她的目光,慈音一边喝茶一边望过来。
他斜睨着鬼鬼祟祟坐在床边的狐妖,微扬的下巴连接着颈项漾出流畅而优美的线条。
喉结上下滑动,茶尽数饮下,他放下茶杯,唇边一点水印,染得那双唇越发鲜艳动人起来。
他眉心的伤口还没好,她嘴上说会给他治好,可拖到这里都没动手,好似忘了,其实没有。
她有点着迷地凝着那眉心朱砂痣一般的伤口,正要张口说什么,就见他用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后便出去了。
红蓼心里一咯噔,以为他是不乐意和她一起住,跑去和狗妖凑合了。
追到桌边一看,发现不是。
他只是出去随便转转,让她在这里专心疗伤。
疗伤……对哦。
虽然受伤的时候很疼,但伤害停止后一忙起来,也就顾不得什么疼了。
现在被他提醒,是好疼哦。
红蓼看着自己惨兮兮的样子,这样也做不了什么事,太限制发挥了,她丰富的理论知识肯定会被伤势限制,这还怎么给慈音一个永生难忘的绝佳体验?
不行,得赶紧疗伤。
红蓼叽里咕噜地爬上床,立刻就入了定,周围凝起红色的灵力,丝丝缕缕地纳入她体内。
慈音站在黄沙漫天乌烟瘴气的客栈外,眯眼凝着高山之上的赤焰海。
海岸口里翻腾的火焰腾起阵阵黑烟,仿佛快要崩坏的巨大炉鼎,压迫感十足。
从下往上看那里,视角颇为新鲜。
慈音踩着沙尘往外走了几步,行至荒无人烟的山脚下。
哪怕灵力全失,还身在敌营,他依然步履平稳,步步生香。
他其实没什么目的地,只是如留给红蓼的字一样随便走走。
他甚至也什么都没想。
这对他来说是非常难得的事,他总要考虑许多,无数人等着他的指令,他要将所有细节考虑周全,不得有任何差池,像这样放松得什么都不想……也不算什么都没想。
他还是想了一些事。
一些必须要想,看似简单,却比过往所有事情都让他顾虑重重的事。
夜深的时候,红蓼从入定中醒来,身上的外伤已经全部愈合,只是有些留下了淡淡的疤痕,再疗伤几次就能全部消除。
修真就是这点好,每个人都掌握或多或少的外科大夫的能。
不过留了疤,哪怕只有几天她还是不高兴,心里骂了几句留下陷阱的人杀千刀,稍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桌边的慈音。
他就好像没离开过,哪怕可能坐了很久,脊背已经挺得笔直,仪态好得不行,一举一动都完美得无可挑剔,比神像还要端庄。
屋子里有点黑,他自己点了烛火,很巧的是,这店里留下的蜡烛是红色的,上面还有斑驳的喜字,看起来破破烂烂,但……
确实是巧。
赤焰海山脚下来往都是玩法术的,哪里用的上蜡烛照明?这对蜡烛都不知是因何留下的了。
他能翻到也是运气好。
红蓼从床上下来,慢腾腾地挪到他身边,委屈地扁起嘴,把手臂伸给他看。
“留疤了。”
她故意这么说,想惹他再心疼心疼,更温柔一些。她认为凡人不会知道这样的疤痕是可以消除的,怎么都不会想到慈音不是凡人这个最大的隐患。
她蹲下来亲昵地靠在他膝上,他背光而坐,清冷的双眸下移,落在她手臂的疤痕上,很淡,但确实有疤。
会没有的。
他想说这个,又没法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沉默。
但他的手并未停止动作。
他用力扣着她的手腕,好像扼着她的咽喉,让她有些呼吸不稳。
她忽然很紧张,抬眼瞄了瞄他就移不开视线了。
他冷淡平静地望着她,视线交汇的一刹那,再次将目光转到了她的手上。
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他将衣袖撩上去,露出了大大小小无数伤疤。
他的伤可比红蓼重多了,即便因为涤尘镜的帮助已经全都愈合,可这些疤痕在灵力恢复之前,没办法完全消除。
这可比红蓼那一丢丢刀伤疤痕恐怖的多,错综交汇,单是看疤痕就能想到他曾经伤成什么模样,如何的九死一生。
红蓼卖惨不成,反倒是被他惨到了,爱心泛滥,捧住他的手臂心疼地吹了吹。
“吹吹就不疼了。”
慈音长睫翕动,安静地承受着。
“要让我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妖族把你伤成这样,我一定削掉他的脑袋!”
慈音想了一下妖王,衡量了一下红蓼和对方的实力差距,觉得她还是别知道的好。
“那个……”红蓼忽然气息紊乱起来,心虚地视线乱飘,“我听说……只是听说哈,有一种方法可以缓解伤口不适。”
“虽然你的伤愈合了,但疤痕这么吓人,应该也不舒服的。”她努力睁大眼,让自己看起来很可靠,“我帮你试试看好不好?”
慈音猜不到她说的是什么方法,可从她的眼睛里看得出来,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法子。
他还没点头,红蓼就把他的沉默当做认可,低下头去,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疤痕。
慈音手臂瞬间僵住,眉眼冷厉,眼底尽是肃杀之气。
他本能地想要收回手臂,但红蓼突然抬起了眼睛,就维持着那个舔伤口的姿势,用那双灵动妩媚的狐狸眼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皱起眉,眼神却和方才判若两人,虽然看上去他还是很难以接受这种行为,但没有那种会想要杀了她的慑人气息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心跳加速,看到他唇瓣微动,缓慢地用唇形说了几个字。
应该是怕她分辨不清楚,所以才说得很慢吧。
红蓼跟着逐字判断,确定了是【动物习性】四个字。
说得也没错。
舔伤口这种行为是大部分哺乳动物的习性吧。
红蓼以前养过猫,猫咪受了伤就会舔伤口,她歪了歪头,忍不住笑了一下。
慈音看着她那个笑,眼眸黑白分明,自始至终未曾有半分的心猿意马。
红蓼顺着他的身子攀上来,跨坐他腿上,银发倾泻,满身幽香。
“舔伤口是动物习性。”她凑到他耳边,呼吸凌乱,情生意动,“可添别的地方不是。”
她目光落在他唇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蹭过去,却被他用力掐住腰身,动弹不得。
她一拧眉,有点疼,颇为怨念地望过去,慈音不为所动,掐着她腰的力道更重了一些。
红蓼的腰很细,但很柔软,掐下去像掐着软绵绵的云朵。
两人在红烛之下交映成辉,男人宽阔的肩影几乎淹没了她娇小的体态。
檀香的气味总有种神佛的庄肃之感,慈音身上的檀香味尤其。
闻着这气味,红蓼那种自己在亵渎神灵的感应越发深刻。
她有些头昏脑涨,像被降下了神罚,昏昏沉沉地靠在他身上,秉着呼吸,不敢闻这股气息。
可那味道缭绕四周,无孔不入,直入骨髓,避不可及。
她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明明还什么都没做,却好像已经什么都做了。
她摇摇欲坠地倒在他身上,屏息太久有些难捱,彻底放开后,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温热的呼吸弥漫在颈间,慈音慢慢将她推开,轻松地横抱而起,几步走到床边放下去。
红蓼躺在床上的那一刻,自下而上看着他的脸,望进他星眸里倒映的自己,几乎以为他要压上来了。
但是没有。
他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什么都没做。
从头至尾,他其实只是掐了她的腰而已。
红蓼打了个滚,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调整呼吸,良久才终于平静下来。
怎么办。
好爽。
这还什么都没做,真来了要如何了得,如何了得!
红蓼觉得自己之前为慈音上头,为他涉险,为他哐哐撞大墙都可以理解了。
如此尤物,安能不吃?安能啊?
他要是没走就好了。
不是都松了防线,有意为她解毒了吗?
刚才都没直接把她推一边,还把她抱到床上了,要是没走就好了。
红蓼拉开被子平躺下来,吐出长长的气息。
难不成他是想等她毒发的时候再……?
她猜的其实不算错。
慈音负手站在走廊里,望着窗外黄沙弥漫的魔界夜色,赤焰海上的黑云在夜里泛着红,像魔窟炼狱,狂妄叫嚣着引人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