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全神贯注,没有轻敌,红蓼就站在那,动都不动,好像没有任何后招。
这是要束手就擒?那怎么还敢放狠话?
……等等!
刺目的金光落下,红蓼一转身,非常识时务地主动扑向追来的云步虚。
她抓着他道袍的衣袖,委屈巴巴道:“他们要教训我,还要赏我个速死,吓死我了,好可怕~”
云步虚:“……”
“他们还打伤了我,我都流血了,好疼~”
红蓼撩起衣袖把手臂伤口给他看,梨花带雨地告状,仿佛忘了她是如何丢下他跑了的,惯会见风使舵。
云步虚低头看了一眼,这种伤势,他来得晚一些怕是都要愈合了。她故意留下来给他看,同他告状,无非就是想惹他心疼。
她这满腹笨拙的小心机,一天天全用在了他身上。
云步虚长睫垂下片刻,缓缓握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仔仔细细替她愈合了伤口。
手段是拙劣了些。
但……知道回来就好。
第三十五章
两只来抓人的九尾狐在族群里地位不低,年纪轻修为高,受尽了优待。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机会瞻仰道祖的天颜。
两方敌对,青丘避世,哪怕是道祖的画像在族地里都是禁忌。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道圣宫的人皆穿蓝金道袍。
所以在他们眼里,红蓼这个靠山,不过是道圣宫的一个普通道士。
“真是长本事了。”男狐狸上下一扫红蓼,“这是搭上了道圣宫?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逃了吧?”
他九尾张扬,妖娆的眉眼里凝着几分笑意,将云步虚仔细看过后,莞尔笑道:“模样倒确实不错,便是连青丘之中,也从未见过此等美色。”
青丘天狐是出了名的美艳无双,当年的六界第一美人便是青丘天狐。
可云步虚这张脸,当真是连天狐都自愧不如。
红蓼听见他说了什么,不禁露出怜悯的眼神,这令一直观察她的女狐狸十分不悦。
“你那是什么表情?莫不是真以为道圣宫一个道士能敌得过我们两个?”
红蓼靠在云步虚身边,抓着他的手诚恳道:“是的,我确实这么认为。”
“别和她那么多废话。”男狐淡淡道,“抓紧时间,直接动手,捆了她带回去严加拷问,不怕她不招。”
略顿,他睨了睨云步虚:“青丘无意与道圣宫为敌,只是道长要护着的这只狐妖窃取了天狐秘术,我们必不可能放过。”
他漫不经心,颇有些高傲道:“现在将她交回来,道长可自行离开,若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云步虚微微偏头,明明连武器都没亮出来,可一个眼神投过去,风吹他乌黑的发丝和蓝金的衣摆,那种难以言喻的威压和气魄,已经让两只九尾狐退避三舍。
“你要如何不客气。”云步虚仙颜冷冽,“天狐秘术罢了,拿就拿了,无甚要紧的东西,有何所谓。”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好似说不是天狐一族的至宝,而是街上随处可见的话本子,不但将两只九尾狐气得够呛,红蓼也被噎到了。
男狐瞪起眼来:“久未出过青丘,不想道圣宫的人竟然如此猖狂,连我族至宝都敢如此看不起!”
云步虚:“这种东西,她若想要,你族便该双手奉上。”
“……太过分了!今日即便你是道圣宫的人,也别想从我手下活着离开!”
男狐彻底被激怒,拉着女狐一起要把云步虚就地正法。
红蓼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两只九尾狐,云步虚要对付他们肯定得用点心思,至少得双手来对付吧?所以肯定不会再牵着她了,一会打起来她就往后稍稍,找机会逃走。
这好像有点卸磨杀驴,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可云步虚没给她这个机会。
即便敌人是两只九尾天狐,云步虚还是牵着红蓼,一只手对敌。
红蓼委婉道:“你还是松开我吧,毕竟是九尾,还有两只……”
云步虚没说话,只静静地看过来,九尾天狐的气息已经迫到眼前,灵风拂动他额角的发丝,他眼都没眨一下,广袖一挥,两只九尾便被甩了出来。
漫不经心却已杀意入骨,压迫感十足。
……
红蓼微微吸气,非常主动地与他十指紧扣:“请一定要紧紧牵着我的手,千万不要松开,没有你的手我可怎么活!”
云步虚眼睫动了动,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冰冷的气息稍缓了一些。
红蓼这才将提起来那口气慢慢放开。
她好端端的,只是心理压力有点大,被甩出去的两只天狐可就不一样了。
他们哪里遇到过这样厉害的对手,总听长老们说道圣宫的人都是顶尖高手,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怎么办。”女狐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男狐眯眼看着红蓼狐仗人势的样子,咬牙说:“好不容易抓到她,若没能将秘术带回去,大长老肯定会对我们很失望。”
“可那道士实在难对付……”
“那又如何!今日只要不是道祖亲自来了,拼上半条命,也要把秘术抢回来!”男狐大声道。
红蓼隔老远听见这话,抿抿唇,决定还是提点一下这位同族。
“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她颇有些感同身受,“你猜怎么着,还真就是道祖亲自来了。”
她换做挽着云步虚的手臂,一脸认真地给他们介绍:“看到了吗?货真价实,童叟无欺,道圣宫道祖,就是他了。”
男狐瞪大眼睛,不屑道:“不可能!道祖怎么可能和一只狐妖搞在一起!”
红蓼:“我也觉得不可能,要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男狐还想动手,他不甘心,女狐拦住了他,有些警惕地观望这边,拿不准红蓼是不是吓人的。
正好这个时候沐雪沉御剑而来,大名鼎鼎的雪仪真君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他没道祖那么神秘,他们从同族带回的画卷里见到过他的模样。
沐雪沉赶到这里,远远就判断清了形势,先是朝云步虚一行礼,恭敬地喊了一声师尊,之后才走到最前面,拔剑而出,准备御敌。
他都到了,自然没有再劳烦师尊出手的道理。
只是……
回想起行礼时红蓼挽着师尊手臂的样子,沐雪沉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她手脚不干净他早就领教过,问题出在师尊身上。
师尊没有拒绝。
沐雪沉一个闪神的功夫,两只九尾已经认清现实,拔腿就跑。
他追过去没追上,等回到原地,发现师尊和红蓼已经不见了。
……好像确实不需要等他。
可师尊一开始抓了红蓼来,不就是为了在他面前除掉对方吗?
事情好像变得不受控制了起来。
红蓼也有一样的感觉。
云步虚压根就没把两只狐妖放在眼里。杀了他们很简单,但让他们带了消息回到青丘也好。这样青丘就会知道红蓼是他的人,必不敢再来烦扰她。
不过他也不打算继续将她留在外面,他很清楚,只要还在外面,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走,所以他打算带她回道圣宫。
红蓼看着周围风景快速变化的时候,就知道问题大了。
如果真的由着云步虚将自己带走,未来可就真没什么指望了。
“等等。”她抱住他,因着瞬移空间扭曲而头疼欲裂,勉强把脸凑到他耳边,喘息着说,“先停下,我们说两句话。”
“你还有话同我说?”他法术不停,没什么情绪道,“一个你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人,你当是对他无话可说才对。”
“……”可以啊,阴阳怪气得一点痕迹都没有,仿佛陈述事实一样……说得也确实是事实。
“总之你先停下。”红蓼咬住他的耳垂,“你若不停下,我就在这里闹了。”
云步虚不可能由着她如此模样进道圣宫,在即将跨入修界的前一秒,他终于还是停下了。
红蓼心里一松,双腿发软地从他身上下去,心里斟酌着该怎么说,却在落地之前被云步虚捞了回去。
“红蓼。”
她还在纠结着怎么说的时候,他已经有话要说。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看方才追来那两只九尾,原身的名字显然和她一样。
其实红蓼是有姓的,但姓氏并不属于自己,只是为了上户口随便选了一个,所以她很多时候不会讲出自己的姓氏。
好像讲了就是又一次提醒自己,她是个没有家的人。
就连红蓼这个名字,也只是来源于一味草药,福利机构收养她的时候随手翻了一本书定下来的。
她没想到他不过是喊了她一声而已,她就情不自禁想了这样多。
人靠在他有力的手臂上,目光划过他的脸,想起他护着自己时的模样,想起他对两只九尾说的话,说不起心思,那是假的。
可云步虚是个非常凉薄的人。
她还记着水如镜的下场。
缺乏安全感的人,在对方无可掌控的时候,很难说服自己啃下去。
她不禁难过,如果他只是凡人慈音就好了,她肯定立马亲上去,夸一声叫得真甜。
再不济,他不要是道祖,是什么寻常的修士也行啊。
而且他之前虽然表露出了感情,可连明确的话都没说过,可见也是不那么在意的,她就更不能冒险,不能……
“非要我说出口吗。”
云步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红蓼怔怔地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庞,望进那双清贵旖丽,目光细腻如绸的眼睛。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当真是很难不心猿意马,心跳加速。
“以后不要再见水如镜。”云步虚将她扶正,替她捋了捋凌乱的衣裙,褪去道袍外袍披在她布料清凉的身体上,“也不要再见雪沉。”
“……”这就开始管起她来了,虽然她见不见他们也无所谓,但自己不想见和别人不准她见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我……”她刚想说什么,云步虚就再次开口。
“他们会带坏你。”
“……呃。”
红蓼扪心自问,沐雪沉和水如镜把她带坏了??
没有的事儿。
是原主对着沐雪沉乱来,是她先挟持了水如镜。
看云步虚的意思……
红蓼阖了阖眼,在妖族面前的偏向她尚不算什么,但在同族,在道圣宫重臣之间的偏向,真的让她有点……心惶惶。
“也不能怪他们。”她含含糊糊地嘀咕。
云步虚:“不必替他们说话。”
红蓼嘴角扯了扯,莫名有点想笑,好说歹说才忍住。
也就在她这般努力忍笑的时候,云步虚再次语出惊人了。
这位道圣宫至尊,法身三千之多,人格多变,日理万机,高洁出尘的道祖,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与她保持了一点距离。
他云淡风轻,甚至是冷冷清清地说了一句与他万分不符,仿若鬼附身了的话。
“我心中亦有你,不要再逃,留在我身边。”
……
……
……
“亦”这个字真是妙啊。
红蓼满脑子问号。
怎么就“亦”了呢?
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不知道?
第三十六章
现在的气氛有点难以形容。
云步虚的眼神很平静,表情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他生如霜雪天降,清贵无双,不语不笑的时候,冰寒的双眼如同神佛判罚着所有,一切都那么端正凛冽,不容侵犯。
但他缓缓滑动的喉结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情绪。
随着对视的时间推移,他的眼神逐渐有了变化。
他漆黑双眸在她脸上梭巡,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想从她的沉默中看出她到底如何作想。
他从未想过自己此生还要面对这样的情况。
他对一切都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唯独对这样的事,还是他主动提及……
实在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倒不是对他们的感情没有把握,只是觉得,红蓼这样几次三番逃跑,定是对他有什么不满知处。他始终不知是什么不满,不知是否已经解决,若没有解决,她又拒绝怎么办。
红蓼将他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
她身上披着他的外袍,袍子很凉,质地如水,让她觉得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非常清醒。
鼻息间满是他身上熟悉的清寒檀香气,以前每次闻到总能让她觉得安心,其实现在也是一样。
她张张嘴要说什么,云步虚却突然在那之前说:“你曾说你当初寻雪沉是为了生尾。”
“……”红蓼怔了一下,想起自己之前掰扯的理由,稍稍点了点头。
是有这么回事。
云步虚唇瓣开合几次,万分迟疑后,才说出了后面的话:“那你如今已经生了八尾,合该高兴才对。”
红蓼瞄了一眼自己八条尾巴,一时心情复杂。
云步虚突然侧开了头,眉头紧蹙,眼神压抑,几次欲言,又全都止住了。
他像面对一个比整合六界还要困难的问题,眉宇间甚至带了些淡淡的落索。
那种我本无心天上神,奈何甘愿下凡尘的落索寂寥。
红蓼有点不适应他这个样子,心里好像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来,她不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云步虚瞥见这一幕,便再也沉默不下去。
他跟上一步,低下头来,像是真的很困惑一样拧眉问她:“既已达成所愿,也互通心意,为何还一心要走。”
红蓼连呼吸都忘了。
她很近地回望着他幽暗的双眼,脚步仍在无意识后退。
云步虚一步步跟上,每跟一步都要问一句“为什么”。
红蓼压抑得不行,心里慌得很,不小心脚崴了一下,他立刻伸手搂住了她。
红蓼的手臂撑在他胸膛上,深吸一口气,豁出去道:“还能为什么。”
她使劲推开他,跳脚道:“当然是因为我想在上面!”
云步虚愣住了。
他偏了偏头,匪夷所思地皱了一下眉,用了一点时间才明白过来她在暴躁地表达什么。
“……下次,可以让你在上面。”
他说得有点艰难,好像觉得有些难为情,很不自在。
红蓼莫名跟着他一起难为情起来,她脸红了,眼睛也跟着红起来,手抓着他外袍的衣袖,看着他只着中衣的样子,哪怕没了外袍,他依然是里三层外三层,看不见一分春色。
“……不是那个。”红蓼咬唇,“是心理上你懂吗?身份地位上。我要在你上面才会觉得舒服。”
她这可真是把心窝子里的话都掏出来给他了,期许着他能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及时止步,好聚好散。
但云步虚能和她一个频道的时刻实在太少了。
两个智商不在一个范围内的人交流,可能就是比较费力一些。
她要是不这么聪明就好了,也就不会在听到他问出“你想当道祖?”这个问题时那么无可奈何。
“谁稀罕做你那道祖。”
我可稀罕得不得了,但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红蓼暴躁地走来走去,正要再详细地剖析一下自己的内心,忽然浑身一疼,直直朝一侧摔去,好在云步虚就在身边,瞬移过来扶住了她。
“好疼。”红蓼浑身都疼,血脉逆流了一般,霎时间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就像……
就像在妖王宫的时候,被白影烧灼。
……好你个老六,她都还没带着云步虚杀回去,他倒是找上门了?
这是嫌她动作太慢,等得不耐烦了?还是——
红蓼没疑惑多久,情况就有了新变化。
在距离修界界门一步之遥的地方,漫天缤纷金粉落下,血脉中有些因子不断叫嚣炸裂着,无不昭示着是谁来了。
红蓼还是很疼,但她嘴角却带着笑,甚至笑弯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白婴缓缓现身。
他苍白阴冷的艳丽脸庞上冷漠高傲,视线漫不经心地投过来,在看到云步虚的一刹那,高贵的表情定格住了,整个人恍若冻成了冰雕,然后被狠狠摔在地上,粉成粉末。
红蓼瞬间就不疼了。
“哈哈。”她没忍住笑出了声,抹了一把额头疼出的冷汗,“王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过来得正好。”
她把云步虚拉到身前展示着:“王上快看,我干得好吧!勾引水如镜算什么本事?我们天狐才不屑于做那么低端的事情,我直接把道祖给您拿下了!”
白婴瞳孔收缩,目光在她牵着云步虚的手上仔细研看,没看出任何虚假的痕迹。
他有点不敢置信,又认真去观察云步虚的脸……就是他本人。
不是伪装,不是傀儡,就是本人。
道圣宫的主宰就是实打实站在这里。
他脸色越发苍白,背后绚丽薄透的羽翅轻动,无数的彩色丝线将他衬得恍若提线木偶。
红蓼想着这样会不会还不太够?还是得再来点儿刺激的。
于是她踮起脚尖,凑到云步虚脸庞,轻轻问了声:“要不要亲亲?”
云步虚在她疼得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正全神戒备着白婴。
忽然耳边一热,紧接着传来她柔柔的询问,他气息一顿,还未作出回应,脸颊上便落下一个吻。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啦。”
“……”
云步虚手落在脸颊上,被她吻过得地方温度灼热,但也没忘了防备白婴。
至于白婴。
白婴:……
在红蓼的吻落在云步虚脸上的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是被魔尊阴了。
他肯定是中了魇魔的算计,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但这不是梦。
是真的。
白婴整只妖都不好了。
红蓼亲完了还要刺激他:“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白婴深呼吸了一下,勉强冷静下来,绚丽的瞳孔收缩,很慢地说了一句:“……你太努力了。”
只要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就行了,根本不必这么努力。
这么努力的后果就是,遭殃的从水如镜和云步虚,变成了他。
白婴已经第一时间想离开了,可还是太迟。
云步虚就是这样的存在,只要你暴露在他面前,稍不留神就得被扒了一层皮。
他和魔尊合力才将他重伤濒死,现如今他们都还伤着,他却好似已经痊愈了。
“道祖还是想好了再动手。”
白婴羽翅上几条彩色的线被云步虚用灵力捆住,他一边尝试挣脱一遍睨了睨围观的红蓼。
“别忘了那只狐妖也是妖,若你想她给本座陪葬,那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从红蓼刚才痛不欲生的样子就能看出来,妖王手中能契约所有妖族的宝物还是有点用处的。
过往云步虚不在意任何妖族的生死,所以这些翻盖不到他,但现在不一样了。
太一玄宗扇已经被他握在手中,此刻是杀了妖王,令地主一脉损失重要战力的最好时机。
作为仙族道祖,天之主的继承者,他应该很清楚在六界和平和一只狐妖的性命之间该选择什么。
红蓼也确实高兴不起来了。
她脸上没了表情,手心都是汗,小小的身体包裹在他的外袍里,紧咬着下唇,竟是没打算为自己争取什么。
换做之前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她那么话多,那么能扯,怎么会不为自己争取一下?
随便说点什么都好,总之不该沉默以待。
可她就是说不出来。
她紧紧抿着唇,眼都不眨地望着云步虚,红红的眼底倒影着他望过来的模样,有些话她确实没说出口,可那双眼睛其实什么都说尽了。
她又想起了很小时的渴望。
渴望一份哪怕世界逆转,万物倾颓,也义无反顾坚定不移选择她的爱。
她不觉得那个人真的会出现,更不觉得那个人会是云步虚。
她也能认清残酷的现实——这样的时候,云步虚那种人设,选择杀了白婴才是最正确最合乎逻辑的。
红蓼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看了,怪吓人的,爱咋地咋地把,累了,毁灭吧。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有她以为会发生的事全都没有发生。
身处局中,白婴也觉得不可思议。
云步虚竟然放手了。
他甚至都没纠结多久,很快就放了手,淡淡地看着白婴转瞬逃离。
白婴离开时还回了一下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闭着眼的红蓼。
她身上披着云步虚的道袍,银发绾了小髻,发髻上簪了一支非常朴素的桃枝木簪。
她身姿纤细窈窕,微微颤抖着迎风而立,脸和鼻尖都红红的,显得脆弱又妖娆。
确实有些资本。
可对象一旦换成了云步虚,又会觉得这资本原不该够的。
那可是云步虚。
敌对这样久,怎么会没人想过对他用美人计?最初当然也是用过的,魔族妖族不知多少美人前赴后继,全都无疾而终。
就连当年的六界第一美人,同样出身于青丘的九尾天狐也是铩羽而归。
现在却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狐狸得了手。
白婴瞳孔绚丽缤纷地转动着。
他真的太好奇了。
好奇小狐狸的魅力到底在哪里。
以后若有机会……肯定是有机会的。
只要她还是妖,就一定会有机会。
界门旁,红蓼已经睁开了眼。
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什么时候哭的,只是眼睫上挂了泪珠,视线变得模糊了才意识到。
看到云步虚放走白婴,她鼻音很重道:“你怎么放他走了?”
她低垂着眼眸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杀了他对道圣宫来说百利无一害,你为何要放他走?”
云步虚回到她身边,抬手为她抹去眼角的泪痕,明明不是很温柔,甚至有些粗暴,抹得她眼角都红了,可红蓼的心还是不争气地跳了跳。
“杀他的机会有很多,不差这一次。”
云步虚是真的完全没有在纠结这件事,他异常平静。
“他是来找你的,若知我在绝不会来。我若真需牺牲你这么一只小狐妖来换杀了他的机会,未免太无能了一些。”
红蓼懵懵懂懂地仰望他的脸,他长得是真好,轻描淡写说这些话的时候更有魅力了。
她觉得这书里的世界若也是女娲造人的话,女娲至少要熬好几个大夜才能捏出这么好看的人来。
“不过。”
云步虚忽然话锋一转,嘴角勾了一下,却不是在笑,眼底分明汇满了冰寒。
“他既然与我照了面,便别想全身而退。”
云步虚的目光落在红蓼发间的桃枝上,抬手感知了一下里面几乎耗尽的灵力,果然是被动过的。
当时他便有感觉,但拿不准是怎么了,现下看来,白婴那时就用血脉压制折磨过她了。
云步虚替她整了整木簪,在她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将木簪里的力量重新注满,随后视线下移,对上她红通通的眼睛,有些不自然地抿唇说道:“替你报过仇了,莫要再哭,很丑。”
他这么说是觉得红蓼那么在意自己和旁人的美貌,听到丑字肯定很介意,不会再哭了。
他是实用主义者,能快速让她停止掉眼泪就是最好的。
他也确实做到了,红蓼一听这话,当真是哭不出来了。
“……不会说话就别说。”她气愤道,“我这样好看,就算是哭着那也是仙女落泪,摧人心肝,才不会丑。”
云步虚看了她一会,说:“你说得对。”
确实是摧人心肝。
所以还是不哭的好。
红蓼顿时又气不起来了。
她心里复杂得很,不自觉舔了舔嘴角,避开他的视线闷闷地问:“你如何替我报仇的?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到你动手。”
“你闭着眼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