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他暗色的长眸半阖,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怎么?”
其实他有一双像含情眼。
若他肯笑一笑,定然比沐雪沉更勾人,可他不可能那么做。
红蓼也不敢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一个原书里活到最后的配角,比她这个三流炮灰戏份多得多,就那么轻易死了……
眼前这个人手下妖族性命不知凡几。
杀一只妖对他来说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是不需要抱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事,听听他那轻描淡写的语气。
她那点儿乐观转瞬间灰飞烟灭。
“师尊,她……”
沐雪沉盯着红蓼开口说话,云步虚一个眼神扫过来,他立刻住了口。
“你在看什么。”云步虚眉头微蹙,“闭眼,转过去。”
沐雪沉怎会不知师尊这是不准他看红蓼的意思。
他一整个愣住,脸上写满了诧异。


第三十一章
最初的惊讶过后,沐雪沉其实也能想明白师尊为何不准他看红蓼。
他顺从地闭眼转开头,广袖之下的手攥着拳。
师尊从婉言那里知道了一切的来龙去脉,自然清楚红蓼就是那个算计了他,险些与他成事的狐妖。
那便绝不希望他再与她有什么牵扯。
他将红蓼抓来肯定是要解决的,就如同解决婉言一样,轻而易举不留余地。
将红蓼带到他面前解决,他也能明白是为什么。
是希望他亲眼看着她灰飞烟灭,解了过往纠葛,免去往后生出心魔的危险。
师尊向来看重他,他理应听从安排,做个好弟子,可是。
人闭着眼,眼前一片黑暗,脑子里的画面就格外清晰。
婉言灰飞烟灭的画面不断重演,沐雪沉攥着衣袖,忽然睁开眼道:“师尊,不忙处置她,水如镜尚在等您,他与冥皇一战有所收获,急需向您禀报。”
红蓼半蹲抱着啸天,狐狸眼在这师徒俩身上转了一圈,不太理解这是在干什么。
沐雪沉说的什么啊?
水如镜着急禀报冥皇的消息?
他都还有心情先找地方疗伤,可见不急啊。
她都能琢磨过来的事,云步虚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沐雪沉面色倒还平静,很快接道:“之前师尊去向不明,他只好先寻地方疗伤,现下知道您安然无恙归来,便想尽快同您禀报。”
……这么回事?
红蓼撇撇嘴,心里有点腻味。
云步虚方才不准沐雪沉看她,她的理解和沐雪沉是一样的,也觉得他是怕自己瞎勾引人。
一个对他都敢这样那样不老实的狐狸精,还刚领了妖王吩咐的勾引水如镜任务,怎么看都得防备着点。
沐雪沉上次就差点遭了原身的辣手,非常高危了属于是。
只云步虚也不知在想什么,似乎不太想和爱徒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了对方许久,看得后者额头薄汗,才轻描淡写地收回视线,一把抓住蹲在那看热闹的红蓼,转瞬消失不见。
沐雪沉望着师尊消失的方向,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他又实在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
这一路行去灵山,红蓼心情颇为复杂。
她看书的时候,看过人家御剑,御风,御兽,就没看到过像云步虚这样,眼花缭乱,空间扭曲,几个呼吸的瞬间已是千里之外。
这就是传说中的瞬息千里?
可以,很强。
“呕……”
红蓼扶着树吐得昏天黑地。
强是真的强,就是毫无舒适感,搞得她有点晕人。
啸天坐在一旁守卫她,耳朵竖得高高的,狗眼精亮,吃奶的勇气都拿出来盯着云步虚了,生怕他趁着红蓼在吐,突然出手把他俩炫了。
云步虚的眼里根本看不到啸天。
他想着沐雪沉突然开口的话,突然唇角微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稍纵即逝,消失得飞快,却将捕捉到的啸天吓得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红蓼吐完就看到他这副样子,惊骇不已道:“啸天,你怎么了!”她紧张地按住他小小的身体,“你怎么炸毛了,你是条狗啊!”
她只见过猫炸毛,可没见过狗炸毛,太稀奇了,他是不是有病?
几次三番受伤,他确实有点惨,红蓼怜悯地将他抱起来,轻抚着他瑟瑟发抖的脊背。
啸天狗爪子按住她的手:“大王,我这都是小事儿,要不您回个头。”
红蓼僵了一瞬,强自镇定道:“怎么能算小事,咱们相识以来同甘共苦,朝夕相处,你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快让我帮你看看是怎么了!”
啸天眼泪汪汪:“大王……”
一狐一狗就这么怂怂地互相泪目,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
他们如何折腾,云步虚都没话说。
他其实什么都没做。
红蓼那“同甘共苦朝夕相处”八个字,显然不只是说给狗妖听的,也说给他听。
回到了初遇的灵山,经她这么一提,过往的记忆便回来了不少。
他想起她帮他疗伤,为他洗手作羹汤,遇到了危险将他护在她稚嫩的结界后一个人面对。
还有在赤焰海,她九死一生回到岸上,昏迷之前想着的不是自己好不好,而是银幽花若不及时服下效果就不好了,嘱咐他赶紧服下。
那时她都快不行了,手里还攥着他送给她那支再普通不过的桃枝木簪。
在还不知他身份的时候,在他还只是个“凡人”的时候,她就愿意为他去死了。
在她心里,他和别人肯定是不一样的。
她能做点这个地步,对他怎会没有真情。
与别人再多,也只是过往罢了。
她年岁与他比实在很小,又是狐妖,尚且不懂何为责任也勉强可以理解。
她不懂,他来教她便是。
他座下弟子皆为天骄,教导一只小狐妖想来不是难事。
云步虚长睫微垂,右手指尖环绕金光,金光落在红蓼身上,她身上的污秽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接触到他灵力的一瞬间红蓼脸就白了。
她和啸天无不以为他是要动手了,两人甚至都来不及反手什么,金光就已经将她全身笼罩。
她脑子一片空白,以为会很疼,但是没有。
她好好的,一点儿事都没有,身上还干净了许多。
……不是要杀她。
红蓼猛地转过身来,银发荡了荡,云步虚没躲,发丝划过他的脸,他连本能地眨眼都不曾。
他直视她,觉得她的诧异茫然很碍眼。
“什么表情。”他淡淡道,“换一个。不是很爱笑?为何不笑。”
“……”
她可是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好吗?
“笑不出来,我忍住不哭行吗?”
她笑不出来,云步虚倒好像是笑了一下。
他手一抬,广袖微落,露出中衣的袖口和一小节细腻修长的手腕。
他就这么轻轻抓住她的小臂,将啸天从她怀里丢出去,牵着她往前走。
红蓼呆住了,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
他的好看她是早就领受过的,本以为得到过就不会那么馋了,知道他的身份之后更是再无什么旖旎心思,但是现在,她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视线挂在他身上,怎么都转不开。
他踏着山间的薄雾,牵着她漫步在灵植从中行走,一袭蓝金色的广袖道袍,腰间环佩叮当,满身的兰仙檀香拂开来,让她就这么失魂落魄毫无戒备地跟着他走入看不到尽头的漩涡之中。
他带她到了熟悉的地方,从前他们短居过的洞府。
将红蓼送进去,云步虚留下结界,丢下一句“我稍后便回”就离开了。
红蓼还有些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站在布满金光的门口,一脸的傻呆呆,直到啸天咬住她的裙角,她才缓慢地回过神来。
她蹲下去,目光复杂,语气更复杂:“你看懂了吗?”
啸天审慎道:“不好说。”
红蓼认可地点头:“我也觉得不好说。”
啸天狗脸严肃了片刻,甩甩头开始狗言狗语:“大王,其实也不用非得搞懂道祖。”
“咦!”红蓼哆嗦一下,制止道,“别说起他的名字。”
啸天跟着哆嗦了一下,舔舔鼻子:“确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咱们怎么称呼他?”
红蓼思索了一下,拍板:“那个男人。”
YOU KNOW WHO!
啸天顺着下来:“那个男人在搞什么,咱们必是猜不透的,连妖王都只能从水如镜这个他底下的人下手,咱们还是趁早换条路走。”
这一刻啸天的狗脸在红蓼眼中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您请讲?”
啸天志得意满:“妖王不是让大王去勾引水如镜,夺取他的神魂?不管那个男人想干什么,大王都可以敌动我不动,接着按计划行事。”
红蓼瞬间变了脸:“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水如镜?究竟是错付了,方才我有一刻觉得你要长脑子了。”
啸天急急道:“大王您听我说呀!咱们都摸不到水如镜,如何对他下手?可那个男人不就在身边?您何必舍近求远?”
“……你的意思是?”
“这不是一回生二回熟吗?您之前不是说到男女修炼的狐族功法吗?您就和他试试,把他睡服了!让他晕头转向,跟着咱们干!您可是狐妖,狐妖最有法子勾引人了!”
啸天抬起狗爪子使劲作揖,让红蓼务必对自己有信心,可红蓼却觉得这小子就是想害死她。
“就是因为你这样的行为和思想,我们狐狸精的风评才会变得这么差!”
红蓼义正言辞:“本王不止一次说过,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狐狸精,他要是个普通修士也就算了,为了脱身小试牛刀也不是不可以,但那个男人,他——”
“他如何?”
问话的声音不太对,和啸天根本不一个声线,红蓼难得警惕,捂着嘴巴不肯说了,视线转到身后,看见了突然出现的……
沐雪沉。
讲道理,红蓼刚才还没真的考虑啸天的建议,但看到沐雪沉,是真的开始考虑了。
大概因为他是她穿书后相处比啸天还要多的人,两人极致地占有过彼此,在那场□□里,他分明也是主动的,近乎粗暴的,所以比起其他人,尝试撬云步虚的蚌壳,她更为接受良好。
这也是在沐雪沉出现之后,她发现那一瞬间她宁可看到云步虚的时候,才悟出来的。
绝对不是因为云步虚长得最帅,她发誓!
沐雪沉面对红蓼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明明是道士,还是道祖的得力弟子,道袍之上却是一张饱含温柔春色的脸。
看上去那么好亲近的俊美道长,人设也确实对各族都怀有一份仁心的男主,对着她一副冷心冷肺的嘴脸,就更刺激人心里不平衡。
红蓼扁扁嘴,哼了一声转开头。
凶什么凶,她要是吃过他豆腐那也算值了,偏生连一眼都没看过。
这可是男主啊,几届票选冠军的白月光。
她又忍不住把视线转了回来,没管住眼睛,如有实质的目光在他身上一顿乱飘。
宽肩,细腰,长腿,虽不及师尊姿仪凛冽,睥睨众生,却也是风情万种,很有韵味了。
“看来你还是不知悔改。”沐雪沉因她打量的目光而感到冒犯,表情更不好看了,冷冰冰道,“婉言死了,她将一切告诉师尊之后,师尊便将她灰飞烟灭。”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再一遍遍提起来吓狐了好吗?
红蓼缩回去了一点,面如菜色:“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她非常困惑地看着他,“告诉我也不能让她全须全尾地回来呀,带她去见你师尊的不是你吗?后果是你导致的,你自己想想办法。”
“……”沐雪沉表情一言难尽。
这狐妖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就觉得,怎么突然听不懂人话了?
他这分明是在暗示她,若再不知悔改,下场就和婉言一样。
不管师尊此刻为何还没对她动手,都不是她侥幸的资本。
他自诩了解师尊,又以为婉言纯善,和她不是一类妖,这才带去见了师尊,哪知……
总之婉言的事已无可挽回,现如今是她了。
若她真有悔改之心。
沐雪沉垂下眼,脑海中浮现出被下了药后那些荒唐的景象,五官都扭曲了。
红蓼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很怕男主把自己给纠结死了,然后咔嚓,世界崩塌,大家都玩完。
她斟酌片刻,清清嗓子勉为其难关心了一句:“你怎么了?需不需要我替你发声?”
沐雪沉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来这里就是个笑话。
这狐妖分明一点搞不清楚状况,丝毫危机感都没有。
“本座的事无需你来操心,不若好好想想你自己的路要怎么走。”沐雪沉臭着脸僵硬说道。
红蓼抿抿唇,真的认真想了想之后,虚心道:“那要不你为我发声,让你师尊把我放了?”
她终于正常了一些,说的话回到沐雪沉想象中的道路上去了,她还歪了歪头,一脸讨好地朝他笑了笑,身子往前倾了倾,单薄纱裙之下盈透的肌肤若隐若现,胸口沟壑处坠着的小银铃更是叮当摇晃。
……
本性难移!
沐雪沉脸一白,转身就走。
红蓼:“??”突然来突然又走的,到底是要干嘛?


第三十二章
云步虚忙起正事儿来,一直到深夜都不见人影。
“还稍后就回来,呵呵。”红蓼蹲在结界里,模仿着云步虚道别时的语气神态,嫌弃地嘟囔,“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信他就得去挖野菜。”
啸天已经睡一觉了,他身上有伤,精力不济,沐雪沉来一趟又走之后他就眯着了。
这会醒来,看见红蓼捡了块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就凑过去瞄了一眼。
“看得懂吗?”红蓼感兴趣地问。
啸天一张狗脸艰难了片刻,明智地决定闭嘴。
他不希望重演爪乞申必术的悲剧。
他很认真地转移话题:“大王,夜深了,又到了骚动的时刻,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考虑什么?”
红蓼想着他的提议,手托腮接着写写画画。
啸天不念是对的,她写的没一句好话,都是对修界那群人来说大逆不道的内容。
全都在骂云步虚。
她懒懒散散地说:“你不觉得那么做显得我太没底线了吗?做人不能那么无耻啊。”
啸天无语凝噎:“大王您前不久才提醒过我您不是人。”
“那是前不久,现在是现在。”
很好,弹性做人。
啸天闭嘴了,红蓼却没完,朝他招手:“嘬嘬嘬嘬。”
这叫狗的方式……啸天不由自主地凑过去。
红蓼把他捞到怀里,摸了摸头说:“给你个好东西。”
她从乾坤戒取出上次下赤焰海时顺的银幽花:“看看这是什么。”
啸天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金灿灿的花朵,呆了呆:“……这是什么?”
“不知道了吧?没见识了吧?”红蓼得意洋洋,“这是银幽花。虽然带出来这么久了,药效肯定大打折扣,但对你的伤势还是很有帮助的,快吃了吧。”
啸天哪能想到他长得没云步虚英俊,法术也远不如他强大,竟然还有命吃上银幽花?
他再一次感动了:“大王,您等着。”
他没立刻接花,而是跑下去缩到角落里一阵折腾,淡淡的黑雾泛起又消失后,他所在的角落没了黑狗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
一袭裙装的少年。
少年脸色苍白,高马尾一晃一晃:“大王,您看我怎么样!”
红蓼睁大眼睛:“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变女装大佬了?
啸天捂着胸口,病西施一样凑过来:“大王不是不想自己下场吗?您对我这样好,我不能白拿了大王的花,我决定替大王去勾引那个男人!”
红蓼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去?”
“对!我去!”
“……你怎么勾引?”
“小露香肩?”他将裙子肩膀拉下来了一点儿。
红蓼额角突突直跳:“你是不是还打算躺他床上,搔首弄姿?”
“如有必要,也不是不可以呢。”
红蓼一言难尽。
啸天忙道:“大王放心,我会记得换张女子的脸,不会让他真的得手!一旦他上钩我就这样那样……咱们就能逃了!”
红蓼深呼吸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慢慢道:“勇气可嘉,忠心可表。”
啸天被夸了,很高兴,还要再说什么,直接被红蓼堵住了嘴。
“吃花吧你,你迟早有一天被你这嘴给害死。”
被银幽花堵住了嘴,啸天一点儿都不舍得浪费,小心翼翼地都吞了,吞完就开始闭目调息,慢慢消化。
红蓼盯着他,发散思维想了一下他真去勾引云步虚的画面,狠狠哆嗦一下,胃里都难受了。
洞府里安静下来,红蓼百无聊赖,就走到门边望着结界发呆。
看天色要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云步虚还没回来,是被绊住脚了?
这结界有没有时限?她修习天狐秘术已经有点心得,有没有可能打破?
起了心思,红蓼就开始琢磨怎么破了结界,这总比和啸天掰扯谁去勾引那个男人正常得多。
但正常的方法显然不适用于她。
打不开。
红蓼费尽力气,灵力都透支了,还是没能破开结界一丁点的范围。
她气得踹了结界一脚,脚痛得飞起,表情扭曲地抱着脚来回跳。
云步虚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她四处喊着脚疼的样子。
她也看见他了,愣了一下,强忍着疼痛将脚放下,拉了拉裙摆挡住,表情忍痛忍得越发扭曲。
云步虚一挥衣袖,结界消失,他走进来,脚步又是一停,稍稍偏头道:“有人来过?”
红蓼立刻出卖了沐雪沉:“你的好徒弟!来吓唬我的!”
她龇了龇牙,意图告诉他沐雪沉有多可怕,云步虚察觉到有人来过那点不悦,因她故作凶狠的模样消失。
他一抬手:“过来。”
红蓼不想去。
她很有骨气的,士可杀不可辱!
三秒钟后。
她站在他面前瞪着眼睛:“干吗?”
云步虚拉住她的衣袖,将她拉近了一点。
她立刻捏了诀想和他干架,却发现他一弯腰,半蹲着撩起她的裙摆,握住她的脚踝仔细检查。
“伤得不重。”
他说话慢条斯理,手上的力道也恰到好处,她很快就感觉不到疼了。
还没高兴一会儿,就听他嘴欠地说了句——
“不自量力。”
“……”红蓼一把扯回自己的腿,不自觉摸了摸被他握过的脚踝,有种难以言说的热度。
她这一闪开,云步虚眼里才有了别人——穿着裙装闭眼打坐的啸天。
红蓼见他盯着啸天看,想到啸天调息之前说的那些话,心有余悸地挡在了他面前。
“不准看!”
云步虚缓缓站起来,他身量极高,站起来后红蓼得跳起来才能挡住他。
她脚刚好就开始张牙舞爪地阻挠他看啸天,云步虚看准时机按住她的发顶,她成功不能动了,听见他慢慢问:“那是什么东西。”
红蓼够不着他,只能放弃朝他伸手,但她也没彻底死心,出其不意地往前一扑。
云步虚注意到,松开了手上的力道,她就扑进了他怀里。
她紧紧环着他的腰,脸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冷冷的檀香味,好像还掺着了点血腥味。
她习惯性地关心:“你受伤了?”
关心完了才想起,他已经不是凡人慈音了,是那个无所不可能战无不胜的道祖,哪里需要她的关心?他俩都快成杀身仇人了。
她闭着眼在一片黑暗中吐了口气,听到云步虚不疾不徐地回答:“不是我的血。见了水如镜,随他去寻了冥皇,与对方一战,身上过了他的血气。”
简言之,是冥皇的血。
牛的。
红蓼从抱住他就开始在心里默数,默数他多久推开自己。
可是没有。
他甚至还汇报自己的行踪。
他还说:“走得久了些,你与他又折腾了什么。”
这个“他”指的是啸天了。
啸天那女装的样子,谁看了不得琢磨一下?
红蓼从他怀里出来,低着头说:“没什么,太无聊了,闹着玩。”
“你的衣服?”他扫了一眼啸天。
红蓼摇头:“不是,那裙子多难看啊,怎么会是我的衣服,我眼光没有那么差!”
“那倒也是。”云步虚淡淡的,“你的衣裳怎会那么多布料。”
“……”
我觉得你在点我。
红蓼眼神尖锐。
云步虚在啸天与他们之间隔了道不透明的结界,坐到一旁缓缓道:“雪沉是如何吓你的。”
红蓼哪里会放过告状的机会,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堆,趁机让自己显得无辜一些,最好让他觉得从前沐雪沉被原身调戏也是情有可原,然后大发慈悲放她走。
可她说得嘴巴都干了,提到沐雪沉最后莫名其妙地跑了,并未发觉云步虚有什么松动。
相反,他表情还更冷了一点。
他若有所思地凝着她,视线一寸寸将她风情而不自知的模样尽收眼底,可以轻而易举地想象到沐雪沉为何而走,走时又是何等神情。
真是很难让人高兴得起来。
“知道我方才在想什么吗。”
他终于主动开口。
红蓼完全不知危险靠近:“什么呀?”
“我在想。”云步虚一字一顿,“我得让你知道,我不高兴时是什么样子。”
她若知道了,便会在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面前克制她的风情。
更不会再对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动她的春心。
红蓼他的话表示疑义:“嚯,我都不知道你还有高兴的时候呢?”
云步虚眉头一皱。
红蓼赶紧改口:“那你不高兴了是什么样子?会做什么?”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危机感:“不会是杀个妖来助助兴什么的吧……”
她步步后退,云步虚步步紧逼。
“杀妖?”
他轻笑了一下,显得很高兴,红蓼却毛骨悚然。
“不。”
他将她逼迫到角落里,她后面是冰冷坚硬的墙壁,前面是一样冰冷坚硬的男人。
云步虚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说:“我只会狠狠shang你。”
红蓼猛地睁大眼睛,脚尖都紧绷起来。
……她听见了什么虎狼之词?!
谁说的??
云步虚???
怎么可能?
那可是云步虚,流着天之主血脉的正道圣祖,君子仙尊们的典范,如神似佛的存在。
那么干净的人怎么会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假扮道祖!”
红蓼颤抖着手去摸云步虚的脸颊,试图寻找易容的痕迹。
可不管是法术的易容还是普通的易容,全都没有痕迹。
她呼吸凌乱地去看他的眼睛:“让我看看是谁夺舍了堂堂道祖。”
她的手往上移,捂住了云步虚凛如霜雪的双眼,掌心长睫扇动,痒得她浑身发麻。
……没人夺舍的了他。
他就是他。
就是他说的。
红蓼艰难地吐字:“你说了什么,你自己听听,像话吗?”
她实在不知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浑身都在抖,云步虚掐住她纤细的腰时,她抖得更厉害了。
“我说的这些话,跟你同我说的那些比起来,着实是小巫见大巫。”
红蓼说过什么?
她猛地想起——
你好厉害。
你好强啊。
真棒。
爱死你了。
好快活!
……
红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学这些干什么,这有什么可学的!”
他近乎是谦虚的:“做人师尊,为人尊上,自然什么都要懂一些。”
“你教得好。言传身教,情感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