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就劝她,“难得出宫一趟,闷在宫里多划不来。您要是待在屋子里不出去,大家都以为您躲羞儿呢。您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没人敢笑话您。”
小赫舍里氏在屋子里闷了半个月,也实在闷不住了,趁着夕阳落山出去走走,绕过对面的珠蕊院,听到里面很安静,疑惑道:“佟妃不在家么,这么安静?”
小赫舍里氏觉得佟妃的珠蕊院“吵闹”,而侍女觉得是“热闹”,唉,可惜她是被内务府随机分配到储秀宫服侍的,不然她也要去承乾宫,佟妃待宫人们好;再不就是永和宫,德妃也是一个非常好的主子呀,当然侍女内心的想法,她是不敢透露一丝一毫给自家主子的。
见主子疑问,侍女道:“奴婢不清楚,可能出门了吧。”
小赫舍里氏烦躁道:“我知道她出门,但是去哪里了,等下会不会撞上她?”
侍女苦恼道:“奴婢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她两人顺着湖边转悠,没遇到乐盈,却在湖边看到一只小白狗在独自转悠。
小赫舍里氏立刻对侍女说:“去这只狗给我抱过来。”
侍女:“……这是佟妃娘娘的狗,不如就算了,您——”
小赫舍里氏瞪了她一眼,“我就看看,这狗还能少块肉啊。”
这种小狮子狗皆是由内务府狗处所培养出来的,经过训练,性格温驯,对人友好。小白狗见了生人也并不怕,依旧在湖边闻闻嗅嗅,突然翘起了一只腿……
“它好恶心啊!”小赫舍里氏夸张地捂住了鼻子。
小白狗尿完,四处张望,大概是在找它的主人,小赫舍里氏突然瞧见路边有一根树枝,恶从心底起,捡起树枝就去敲小白狗,小白狗吓得旺旺叫,到处逃蹿。
小赫舍里氏被逗得哈哈大笑,连日来的闷气一扫而光,她吩咐侍女,“拦住它!”
侍女见狗可怜的小模样儿,很是同情,“主子,打狗还要看主人,要不就算了吧,听说这狗还是皇上送给佟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狗了,我没打,是它先要来咬我,我不得已才打得它,”小赫舍里氏洋洋得意,拎着树枝又朝狗敲过去,却没留神,脚下的花瓶底鞋打了个滑整个人噗通一声倾身掉进了湖里。
“救命,救命啊!”
小赫舍里氏在湖里扑腾,侍女连忙叫人,几个小太监过来,跳进湖里,把她捞起来。
她本就是柔弱的深宫妇人,被扶上岸后脸色煞白,腿软地站不起身,靠在侍女身上才能勉强立住,她觉得肚子痛,就见侍女看着她的衣裙惊叫道:“主子,您的衣服上有血——”
小赫舍里氏顿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顿时乱成一锅粥,又是掐人中,又是要传召御医,还有人制住了那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狗……
清凉斋。
小赫舍里氏幽幽转醒,身边不是经常陪伴她的侍女大妞,而是另外一个侍女福妞,福妞眼睛红红的,她问:“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到底怎么了,大妞哪去了?”
福妞抹着眼泪摇头,“娘娘,御医说您小产了,大妞姐被皇上的人带走了。”
小赫舍里氏脑袋就像炸开了,只有“小产”两个字在耳边回荡,她尖叫一声,“我要见皇上,是佟妃要害我,是她的狗咬了我!”
御医在外间回皇上的话,“娘娘此次怀孕月份太浅,胎儿根基不稳,故而受了惊吓,极易小产,如今胎儿已然无法保住。”
里屋的小赫舍里氏仍在大哭大闹,“皇上,佟妃的狗咬我,我才会吓得掉到湖里!”
御医伺机告退,“臣下去给娘娘开药方。”
玄烨颔首。
御医慢慢地退了出去,他的后背吓出一身冷汗。皇上的后宫向来平静,这种后妃间的争宠陷害把戏已经好些年没发生过了,而今却让他给碰上了,真不是什么好事,少看少听,不知道为妙。
玄烨沉着脸,抬步进入里间。
见皇上过来,小赫舍里氏不再大哭大闹,而是哀哀地哭,眼泪如同珍珠一般滑落,“妾从来没有得罪过佟妃,谁知她竟心思如此歹毒,想要残害妾,皇上您一定要为妾和妾肚子里的孩子做主啊。”
“够了,你之所以小产全都是因为你任性妄为之过,”玄烨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所有的事情朕已经审理清楚了,那只狗并没有咬你,是你自己拿着树枝敲打小狗,得意忘形之下才掉到湖里,事到如今,还在攀扯别人!”
小赫舍里氏怔住了,继而大哭,“若是没有那只畜生,我也不会掉到湖里,说来说去都是那只畜生的错,佟妃是那只畜生的主人,难道她没有一点儿错吗?若是我姐姐还在,她肯定不愿意看着她的亲妹妹饱受委屈。”
玄烨看着眼前仍在胡搅蛮缠的小赫舍里氏,再想想记忆中那个温婉贤淑的女子,怎么也不会相信她们是亲姐妹,眼前这个女人如何配得上做赫舍里氏的胞妹,她现在就是在给自己的亲姐姐蒙污。
皇后纯洁无一丝瑕疵,而这个小赫舍里氏就是她姐姐的污点。玄烨此刻更恨小赫舍里氏败坏皇后的名声。
待小赫舍里氏说完后,玄烨才冷冷道:“佟妃的狗下午一整日都在德妃的凝春堂,你遇到的那只狗是宜妃的。”
小赫舍里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皇上,您肯定是偏着佟妃,同样都是皇后的妹妹,您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对我却不肯多给一丝怜惜?”
“你简直是疯魔了!”玄烨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清凉斋,同时吩咐人锁上清凉斋的大门。
清凉斋这一出大戏乐盈都看在眼里,真是差点就被牵扯进去了。
若是别的事情还好说,有时候这种嫔妃怀孕小产的事情真是说不清楚查不明白,在玄烨心里落下了影子,她日后的升职之路就算是完蛋了。
前世的乐盈喜欢猫,也喜欢狗,但是碍于条件没办法养狗,她所住的小区倒有不少人养狗,狗狗们都是可爱的狗狗,可是主人的素质就因人而异,很多人遛狗干脆就不牵绳,还因此闹出过事儿来,所以乐盈自从养了京巴后,首先就对照看狗的太监培训了一番,第一,遛狗一定要牵绳,别管这个狗再温驯也不能不牵绳;第二,遛狗时人多的地方不要去,尤其是要离其他嫔妃们远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狗。
紫檀心有戚戚,“幸好这个园子里不止咱们一家养狗。”
嫔妃们久居深宫,有几只宠物在身边逗逗趣,也能打发无聊的时光,玄烨送了乐盈一只狗,很快宜妃也养了一只同样的小白狗,十阿哥为了给额娘解闷,也在狗处挑了一只送给养病中的贵妃,是以畅春园这一带共有三条狗。
小赫舍里氏没搞清楚情况,乱攀扯人,更加加重了玄烨对她的厌恶。
乐盈现在最担心的事反而是那只无辜的小狗,尽管它没有任何错,可在世人眼里,小赫舍里氏就因为它而小产,畜生的性命贱于微尘,皇上会怎么处置它,它的主人宜妃会不会保下它?
这次小赫舍里氏事件,小赫舍里氏手欠是一回事,宜妃的人当时没在狗身边看着,也有一定的过错,只有小狗完全是无妄之灾,可偏偏倒霉的就是它。
次日,玄烨的处罚下来,小赫舍里氏直接被送回皇宫静养;先前给小赫舍里氏诊脉的御医被降为白身,打回原籍;宜妃的那只狗则被退回狗处,乐盈松了一口气。
她把自己的小京巴抱在怀里,“可惜不能带你回宫了。”
宫里嫔妃住的地方挤,为了少生事端,乐盈决定回宫时仍旧把它留在畅春园。


第50章
回芳墅。
宜妃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走动,郭贵人被她晃得眼睛晕,“你坐着歇一下吧。”
“我是倒了什么霉啊,怎么小赫舍里氏每次遇到不好的事情都牵扯到我,她五行犯冲,专门冲我来了!”
前一次,小赫舍里氏的小皇子病重,第三次在别人那里截皇上,正好这个别人是宜妃,宜妃跟她又没什么亲戚关系,这胡到底是没让小赫舍里氏截到,谁知当晚上,小阿哥真的就去了;这是第二次了,她的狗好好在外头逛着,小赫舍里氏手欠去招惹狗,她自己没站稳掉进湖了,偏偏四处嚷嚷是狗先咬了她,旁人只会对宫里的事情捕风捉影,以讹传讹,谁又在乎真相是什么。
清清白白的宜妃很苦恼,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郭贵人连忙道:“巧合,这纯粹就是巧合。第一次她来找皇上,是皇上自己决定不去的,你在不在都没影响;至于这一次,皇上也已经查明白了呀,跟咱们无关。”
宜妃道:“以前看小赫舍里氏觉得她胆子小,脾气古怪,但不是个爱惹事的,这是真被佟妃刺激到了,我这两次都是给佟妃顶锅,我真是欠了佟妃的。”
你可不就是欠了人家嘛,怂恿博尔济吉特氏捉弄佟妃算不算?郭贵人心里这么想,嘴上还得劝,
“这又关佟妃什么事啊,都是她自己闹出来的。”
佟妃现在可是热灶,再加上她的家世,她怕宜妃想不开去跟佟妃较劲。
宜妃摆摆手,“我知道好歹,算了,人家帮了我阿玛一次,就当是我还她的人情了。但愿小赫舍里氏从此安分一点,别再闹事了,不然就凭元后留下的那点情谊,也快要被她耗干净了。”
郭贵人笑道:“只怕已经耗干净了,我让人去打听消息,皇上上午已经让人送她回宫了,都没让她在这里先养养身子再说。”
对于小赫舍里氏怎么样,宜妃并不关心,只是遗憾道:“可惜了我的小雪儿。”
小雪儿是她才养的那条狗的名字。
郭贵人轻描淡写道:“不过就是一条狗罢了,等过几日风头淡了,你再养一只。”
“我可不敢再养了,还不嫌事多。”宜妃可不想皇上每次来她这里看到小狗就想起小赫舍里氏的事情。
宜妃还是不太放心,园子里没那么多规矩,她派太监张启用去一趟清溪书屋,看看皇上是否在,如果皇上在,宜妃便打算自个亲自去面见皇上呈情,她不想因为此事在皇上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张启用从清溪书屋回来,回禀宜妃:“皇上不在清溪书屋。”
宜妃道:“皇上想必是去政事阁与那些朝臣们议事去了。罢了,等晚些时候你再去清溪书屋那边瞧瞧。”
然而一直到晚上,皇上都没有回到清溪书屋,张启用道:“奴才仿佛隐隐听人说是皇上带着顾太监出了畅春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宜妃挑眉,皇上出了园子,去哪了?
整个畅春园不止她一个人疑惑皇上去了哪里,到后来连德妃、乐盈都知道了。
玄烨侍奉皇太后一向恭敬,晨昏定省,从不落下,除非真有事,也会遣人来给太后说一声,这日晚上,太后没有等到皇上来请安,也没有等到皇上派来的人,心里很担心,她老人家大晚上的坐了轿子去清溪书屋看望皇上。
皇太后驾临,肯定是大事,住在清溪书屋附近的嫔妃们连忙前去服侍她,乐盈跟着德妃一道去了。
谁知清溪书屋仍旧是无人,皇太后担忧极了,派人找遍整个畅春园,然而都没有找到玄烨。
她急得失去了稳重,忍不住伸手拍桌子,“皇上这是去哪了,怎么都不说一声,真让人担心啊。”
德妃微笑,“想来是宫里有急事,皇上回了一趟宫也说不定,您呀,就别担心了,这天儿也不早了,我送您回寿宣春永歇息吧。”
太后固执道:“我就在这里守着,皇上不回来,我哪也不去。”
她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但是认死理儿,在科尔沁娘家里的时候,听父亲的话,即使知道嫁给皇帝不是一条好路她也认了;嫁到这清宫里后,她就只听太后(孝庄)的,太后让她做什么她做什么;太后临死前叮嘱她,以后凡事都听皇上的;皇上便成了她的主心骨,现在皇上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心中恐慌,只肯待在清溪书屋。
众人无法,陪着她一起等候。
玄烨是半夜回到畅春园的,他远远望着灯火通明的清溪书屋,苦笑一声,“这大阵仗,只怕是惊动了太后。”
顾问行道:“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没有提醒您,应该提前派个人给太后娘娘说一声。”
“不怪你。”
玄烨自知那个时候自己正是愤怒伤心,打马出宫,顾问行等人护着他,哪有功夫记得去向皇太后请安的事情。
玄烨带着顾问行出现在清溪书屋的门口,皇太后立刻颤巍巍地迎上去,“皇上!”
“皇额娘,儿子让您担心了。”玄烨半蹲着身子握住皇太后的手。
皇太后摇摇头,将玄烨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皇上没事就好。”
她并不问玄烨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只是问他吃了吗,渴不渴,累不累?
玄烨笑道:“朕好得很,请皇额娘放心。宫里有急事,朕匆忙回了一趟宫,已经处理妥当,没事了。我送皇额娘回寿宣春永吧。”
皇太后道:“皇上也累了一整日了,我自己回去吧。”
玄烨当然不依,非要亲自送她回去,皇太后便不再推辞,母子俩动身去了寿宣春永。
这对大清国最尊贵的天家母子离开后,荣妃懒洋洋道:“没什么事了,大家都各自散了吧。”
宜妃笑着迎上去,“我跟姐姐一路走。”
荣妃瞥了她一眼,“我们不顺路,你也别跟着我了,我又不知道皇上去了哪里,况且皇上刚才也说了,他只是有急事回了一趟宫,怎么,你觉得不是么?”
可能是常被荣妃这么时不时刺一句,宜妃已经免疫了,仍旧笑道:“瞧瞧,我只说了一句,连皇上两个字提都没提,姐姐却说了这么多话,莫非是姐姐自己对皇上的行程有疑问?”
荣妃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我没有。”
然后就不再理会宜妃,扶了侍女的走率先离开了清溪书屋。
宜妃无奈对众人道:“荣妃姐姐还是这么爱拒人于千里之外。罢了,我也走了。”
贵妃养病没过来,其他人位份低也不必过来,在场的嫔妃中,除了荣妃、宜妃这二人,再就是德妃与乐盈了。
眼见这两人都走了,德妃携了乐盈的手,“我们也走吧。”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此时已是八月初,畅春园水多,夜风吹过,人身上不免感到一阵凉意。
乐盈抬头望向天空,繁星点点,连银河都清晰可见,她指给德妃看,“天河西岸最亮的那颗星星是织女星,东岸那颗很亮的是牛郎星,它的左右各有两颗星星。”
德妃失笑,果真是赤子天真,今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沉甸甸的,她却像个孩子一样看起了星星,从某方面来说,这样的开朗的心胸,确实给这沉闷的深宫增添了一丝明亮的色彩。
“看呀!”
这里没皇帝,没有子女,也不是处处都充满规矩的紫禁城,德妃的心跟着明亮起来了,她想起小时候在家时,夏天一家子人在院子里纳凉,额娘把幼小的她搂在怀里,也曾指着天上的星星教她认。
“牛郎星在民间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扁担星,你看它们一左一右,是不是像根扁担?”
她两人索性走到湖边的一处小亭子里看起星星来,紫檀与来喜待在一边等各自的主子。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乐盈打了个喷嚏,德妃摸她的手发凉,再试试额温,竟是有些烫,担心道:“可别是着凉了,咱们快回去吧。”
乐盈没有尽兴,“我没感觉到不舒服。”
“等你真觉察到不舒服就晚了,快回去吧,夜深了,你要看星星,咱们明日再来看。”
她先送乐盈回珠蕊院,叮嘱紫檀给她煮碗姜茶喝,夜里要是不舒服就请御医。
待德妃离开后,画眉的姜茶也煮好了,乐盈一口气干掉了整碗,真辣嗓子啊,但愿别感冒。
再一眼西洋钟,已经凌晨了,过了她睡觉的点,反而怎么也睡不着了。紫檀跟她一个屋,听到她翻身的声音,忙问道:“可是不舒服?”
乐盈道:“没有,就是睡不着。”
紫檀索性拿了自己的枕头过来,乐盈朝里面翻身,给她让出一个位置来,两人就像在佟府时一样躺在床上聊天。
乐盈想起清溪书屋,当时大家都很担心皇上,只有荣妃一人淡定自若喝茶,她陪伴皇帝时间最久,也许她知道玄烨去了哪里,当然也许她就是纯粹不关心皇帝去了哪里,这么一想乐盈觉得后一个可能性更大。
紫檀倒不在意,“别管皇上去了哪里,他身边那么多伺候的人,谁出事也不会轮到他,他是最安全的。”
她觉得是皇太后有些小题大做了,但是想想皇太后就是一个一辈子没有见过大风大浪,活在别人的庇护下的老太太,着急也是情有可原。
两人小声说了一回话,乐盈突然想起了宜妃的那只狗,“它怎么样了?”
“我让汪平去狗处看过了,它过得还好。”汪平是玄烨拨到乐盈这里专门照顾小京巴的小太监。
“这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以后小京巴也会留在畅春园,到时候咱们让汪平顺便多去看看那只狗,想来不会有人敢故意虐待它。”


第51章
次日一早,乐盈醒来觉得头晕鼻塞就知道只怕是中招了。
紫檀连忙去请了御医过来珠蕊院,请过脉,御医道:“娘娘这是染了风寒,臣给您开个方子,吃几副药,再好生静养几日就好了,只是记住须清淡饮食。”
紫檀谢过御医,让李金忠跟着御医去药房拿药。
乐盈暂时也没别的办法,她吩咐画眉去烧热水,然后就一杯一杯地喝热水,喝到身上发汗,加速新陈代谢。
她记得一般普通的小感冒从发病到痊愈的周期是七天,就是不吃药,凭借人体自身的免疫力也能扛过去。但这毕竟是古代,她不敢冒险,御医开的药熬好之后,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一口气喝了,又喝了许多热水,才躺下睡觉。
主位以上的嫔妃有恙,在召过御医后,就会有专门的人将病案呈给皇上。是以玄烨下午的时候就知道乐盈生病的事情。隆科多当时也在清溪书院,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立刻浮现担忧。
玄烨看过病案,道:“只是着凉了,想来没什么大碍,等她过几日好些了,朕让你们兄妹见见面。”
隆科多点点头,“臣谢皇上体恤。”
玄烨又叮嘱他道:“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别告诉你父亲,省得他挂心。”
隆科多道:“臣知晓了。”
待隆科多离开了,玄烨原打算把剩下的折子看完,想起乐盈,到底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折子。风寒,说小可小,说大可大,在这宫里也不是有人就是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送了性命。
而且汤药甚苦,乐盈在玄烨眼里是个很讲究吃的人,这样一个娇气的姑娘连淡而无味的素斋都吃不下,那么苦的汤药她能喝得进去吗?少不得他过去一趟监督她喝药。
玄烨来到珠蕊院时,正好看见画眉端着一个已经喝完药的空碗从内室走出来,于是问道:“佟妃已经喝过药了?”
画眉道:“回皇上,主子已经喝过药了。”
玄烨道:“都喝完了?”
乐盈这会儿还没有睡,听到他两个的说话声,道:“皇上,我全都喝完了,没有倒掉。”
玄烨撩开帘子进了内室,见她躺在床上,笑道:“还有力气说话,可见应该没什么大碍。现在怎么样了?”
乐盈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还是头晕鼻塞。皇上,您去外间吧,别传染给您了。”
这位可是帝国最高统治者啊,乐盈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把感冒传染给他了,会不会被治一个重罪,毕竟宫里还有一个皇太后在。
“不过是一场小感冒罢了,朕的身子强壮,不碍什么。你有好好喝药,朕很欣慰。”
他把大拇指放在乐盈的太阳穴上替她轻轻地按起来,乐盈闭上眼睛,觉得头晕减轻了几分。也许是人在生病的情况下,心里的防御会变得薄弱,乐盈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不算紫檀、周嬷嬷这些服侍她的人,玄烨此刻这么耐心地对待她,这是连她这具身子的亲生父亲佟国维都做不到的事情,在佟府时,她病了,佟国维也最多隔着帘子问她几句,嘱咐侍女好好照料她。
她突然睁开眼睛,望着玄烨,玄烨问她怎么了,乐盈道:“我没事,三哥谢谢你。”
玄烨笑话她,“这回可是眼花了,把朕当做了隆科多?”
乐盈摇摇头,“我看得很清楚,不是隆科多哥哥,是皇上三哥。”
皇上对人好起来也是真的好,但愿你能保持本心吧,乐盈再一次想起德妃的话,或许此生她不能将玄烨当做自己的爱人,但她可以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就像她此刻叫她三哥一样。
以往两人见面时,她都是活泼泼的样子,这会儿安静地躺在床上,神色明显看得出憔悴,看着倒有几分可怜。玄烨问她:“这会儿困不困?”
乐盈道:“上午睡了半天,现在还不困。”
“朕陪你说说话吧。”
这样的皇上真是个温柔而又有魅力的大叔啊,乐盈点点头,说说话也好。
玄烨见识广博,他讲起北巡西征的趣事,“朕曾经在草原上一天射猎了三四百只兔子!”
乐盈很给面子的拍手,“皇上好厉害哦!”
玄烨又道:“还有一次路过黄河时,朕亲自下河用渔网捕鱼,捕到一只十来斤重的大鲤鱼。”
乐盈拍手,“皇上太厉害了!”
似乎是怕她不信,玄烨道:“隆科多当时也在场,下次见面你可以问他。”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说到乐盈昨晚上与德妃两人半夜看星星的事情,玄烨就道:“德妃向来是个稳重的,怎么会跟着你一起胡闹,也不说劝劝你,现在虽说还不冷,但毕竟是入了秋,早晚冷,稍微不注意就容易着凉。”
乐盈怕他怪罪德妃,连忙道:“不关她的事,我这么大个人了,她也拦不住我啊,而且上午德妃来看过我,她要照顾我,我这里也不缺照顾的人,别让她把病气带给十四阿哥才好。”
玄烨笑,“你们俩感情倒好!”
乐盈转移话题,“皇上教我养生吧,您上次说过的。”
玄烨道:“说起养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饮食有节,起居有序。你看你就没做到吧,你大概只有做到了宽坦从容这四个字。”
困意袭来,乐盈打了个哈欠,“宽坦从容,是心地宽舒,平和无碍的意思吗,我觉得这一点最重要……”
“睡吧,下次再教你。”玄烨替她盖好薄被,待乐盈闭上眼睛,轻步走到外间,叮嘱侍女几句才离开。
从珠蕊院出来,玄烨的心情好了许多,他品味着乐盈所说“心地宽舒,平和无碍”八个字,莞尔一笑,他自己又何尝做到了?
畅春园这一带遍种紫薇,花色艳丽,玄烨赏花的同时闻到一股幽香,顾问行笑道:“只怕是从南边移过来的木樨开花了。”
玄烨起兴致,寻觅这幽香而去,不知不觉走到了回芳墅一带,顾问行以为他会顺路去看望宜妃,谁知他脚步一转,“去看看德妃与小十四吧。”
凝春堂,德妃听人报皇上来了,连忙带着十四阿哥和七公主出来迎驾。玄烨先摸摸十四阿哥的小光头,然后抱起瘦弱的七公主,问她:“小七,园子里住着好不好玩?”
十四阿哥抢着说:“好玩儿!”七公主柔柔弱弱的也跟着弟弟说:“好玩。”
“皇阿玛什么时候教我骑马?”
畅春园就有马场,今年出阁读书的十三阿哥已经能在侍卫的护卫下坐在马上骑一会儿了,这可把十四阿哥羡慕坏了。玄烨许诺他,“再过两年,等着你大一点了,皇阿玛就教你骑马。”
他哄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就让人带他们下去,然后与德妃坐着喝茶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