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了德妃的妹妹(清穿)》
作者:江边水色
文案:
云秀是胎穿,在乌雅家长到了13岁,直到进了宫才知道自己的姐姐原来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德妃。
历史上评论她偏心眼又缺心眼。说她是被亲儿子胤禛活活逼死的母亲,是个“疯子”。
可云秀不信。
她的姐姐会陪着她骑马射猎,会带着她去放风筝,还会背着爹娘偷偷带她出去逛夜市。
那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
宫中生活沉闷,众狼环伺,德妃身居高位却无处排遣内心的忧郁。
好在她的妹妹云秀常常陪在她的身边,佳肴美馔、奇趣异玩,云秀总有数不清的新奇玩意儿要给她看。
德妃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唯一让她忧愁的是——宫女三十岁即可出宫婚配,可她的妹妹怎么总是不开窍?总想着要给她当一辈子的大宫女?
◆
指南:
①双女主,云秀和德妃。云秀宫女升职线,德妃宫斗线。
②主打亲情向,姐妹各自有cp,云秀cp庆复。
③感情线有波折,非甜宠,剧情线苏爽。
④尽量贴史实但毕竟不是历史学家,【考据党勿入】。参考文献文后有标注。
⑤封面服装非清朝,换上只是因为觉得好看,就当是cosplay了
内容标签:清穿种田文 美食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秀┃配角:云佩┃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成了德妃的妹妹怎么办
立意:人这一生总有一样属于自己的温暖
vip强推:
女主云秀一朝穿越,成为了大清朝德妃的妹妹,她才进宫,姐姐也刚刚成为后宫的嫔妃,姐姐聪慧但因为太过通透而活得疲惫难过,调皮可爱的女主成为了她后宫生活唯一的慰藉,相互扶持、一起成长,妹妹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本文构思新奇,打破了穿越女必进后宫的桎梏,讲述了康熙和雍正年间发生的故事,着重描写了封建社会对于后宫女子的影响,文字质朴,婉婉道来,值得一读。
第1章
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春雨,一早起来地上都是湿漉漉的,宫里洒扫的太监挥着扫帚清理着落叶,将一堆堆湿叶铲进笆斗里。
墙根下的拜唐阿①催促着:“快点快点!等会各旗就要进宫了,叫陆章京瞧见你们还在,定要恼的。”
几乎才说完,神武门的大门就开了,一辆辆灰褐色的骡车从门外依次驶进来。众人避之不及,只得面对着墙根罚站,脑袋深深低下去,以免冲撞了进宫的主儿。
头一列进宫的是正黄旗包衣女子,云秀就坐在这一列骡车里。她心知,过了今日,说不定她就跟外头避讳的太监们一样儿了,碰见了宫里的贵主儿们路过,也得低头敛眉地蹲下问好,总而言之,都是奴才的命。
骡车顺着神武门东筒子一路前行,到了北五所,这一行人都被放下了。云秀落脚站在院儿里的时候,天才不过刚刚微亮。
内务府上三旗的包衣佐领、管领下的女子年到十三岁,都要经过这么一遭儿。
起先云秀不知道,她出身正黄旗下乌雅氏,家里也和其他旗人家差不了多少,更何况她的祖父额参曾经是御膳房的总管,日子过得颇为滋润,本以为就这么平平安安长大,未来家里再帮着挑一户人家嫁出去就没了。
谁知道那年她姐姐云佩进了宫,她才知道原来上三旗的包衣女子都要过一遭宫人的选阅。
想到姐姐云佩,云秀心里既有思念,又有一些愧疚。
来之前祖父说了,他们家里已经送进来了一个女儿,没道理再叫云秀也跟着在宫里头磋磨,他已经托了相熟的宫人,到时候悄悄儿地把云秀刷下来,仍旧送回家去。
云秀很想念姐姐。
她来这个异世十三年了,家里父母慈爱,祖父祖母疼宠,她最亲近的却是入了宫的姐姐云佩,如今掐指算算,姐姐是十四年入的宫,距今也有两年了,往常她给家里递的信儿都只有好消息,从不说一分不好,可家里人都知道,宫里头哪有天天的好日子过,左不过报喜不报忧罢了。
如今她进了宫,也不知能不能找机会看一看姐姐,更何况自己因为姐姐已经进宫便可免去做奴婢的烦扰,姐姐知道了会不会心中不平。
脑袋里都是些散漫的想法,云秀跟着其余人列成队,挨个从院子里进了门供嬷嬷们检阅。等到进了门,瞧见里头的光景,她的那颗心才真正提了起来。
不大的屋子里站着三个精奇嬷嬷,手上都捏着一尺长的木梃,到了秀女跟前儿,先看手脸,再看身段,知道这些秀女是进宫当宫女的也没怠慢,指不定将来哪个就飞上枝头了,这时候得罪了不好,瞧人的时候也不上手,就捏着那木梃撑起胳膊瞧一瞧有没有夹带。
看完了,也不说好与不好,通通都叫去外头站着。
轮到她了,云秀捏着心往嬷嬷跟前一站,微微垂着眸子。
嬷嬷检查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她是检阅宫女的老人儿了,手底下过的旗人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像跟前这个这么盘亮条顺的,叫人一看就亮眼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她微微打量着低眉顺眼的云秀,忽然觉得她有些眼熟,再往她腰上系着的绿头牌上一晃眼,顿时笑了:“原来是乌雅家的姑娘。”
云秀诧异地抬起头:“嬷嬷认得我?”
“我姓吴。”吴嬷嬷朝她笑笑,“姑娘别怕,姑娘家里托了我好好照顾您,您只管安安心心地参选,一切有我。”
原来是旧识。
云秀平稳地行了个福礼:“烦嬷嬷费神了。”
吴嬷嬷摆摆手。这里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后头的人还候着呢,上头发了令,三旗小选的秀女三天里都要检阅完毕,时间紧、任务重,可没时间寒暄。
云秀就又站到了院子里等着。外面一半都是参选过的,往后也要一块儿共事的,这会儿站在院子里,都互相打量着对方,心里思索着能不能攀上关系。只是碍于宫规森严,都不敢多说话。
很快,院子里这一拨人就都过了一遍,吴嬷嬷也从里头出来了,她环视了一圈院子里的人,先指了几个人出来:“你、你、还有你,都出列。”
被叫出来的几个姑娘惴惴不安立着,云秀也在里头。
“姑娘们都是过了一选的齐全人,论理都该进宫服侍主子的,那才是满门的荣耀,只是天家有德,不欲叫这么多人服侍自个儿,等明儿你们就都家去吧。”
云秀旁边那姑娘脸色倏忽就跟刷了层白漆似的惨白下来。
她仔细琢磨一下,就明白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似的不愿意进宫,进了宫,倘或叫那位主儿看上了,那才叫飞上枝头变凤凰,可要是在宫外头,谁知道将来沦落到什么境地呢,也难怪人家不愿意。可不愿意也没法子,宫里头不肯留,难不成还能强留下不成。
外头神武门的大门已经关了,不管是选进去了的还是云秀这样被撂了牌子的,都得分到他坦里头住一夜。云秀拎着手里的小包袱进了他坦②,一屋子里头摆了好长一条通铺,挨个放了床铺任人挑选。
云秀进来的慢,好些床铺都叫人占了,只留了墙根边上四五个位置,是给她们这几个要放出宫的人特意留着的。她把手里的包袱放下,眼看着其余人防备不屑的模样,才意识到——她们几个被排挤了。
她们也不会拉低了身份站在屋里头就和人拌嘴,就拿眼神剜人,用分床铺这样的事儿挤兑人,就跟在王母娘娘拿着金簪在他们中间划下一条线似的——这一块儿是自己人,你们是外人。
中选了的都觉得自己能进宫是高人一等,和云秀一块儿的几个姑娘有些愤愤不平。
可吴嬷嬷把她们送进来的时候也说了宫里头的规矩,不许吵闹,更不许动手,谁要是生事,立时就要撵出去的,最后只能都咽了气。
云秀收拾了自己的床铺坐下。宫人选阅花了一天,她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来了,进宫前怕出丑只吃了几块饽饽,一天下来早饿得不行了,可这会儿宫人们还没到用膳的时辰,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打算叫她们饿着肚子睡。
她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拿出一块豌豆黄。这是她带着垫肚子的,本来想着进了宫要是有吃的,这一块儿就能留下来,她姐姐云佩在家的时候最爱吃豌豆黄,也不知道她在宫里能不能吃着这样的点心。祖父虽然曾经是御膳房总管,可到底退休了一段时间了,顶多是云佩跟着别人一起去御膳房提膳的时候,相熟的管事会给她塞一点吃的。
她想把这块豌豆黄留给姐姐。
旁边的姑娘凑过来:“我是镶黄旗人,姓章佳,叫诗情,你呢?”
云秀看向她。这是个颇有些秀婉的女孩,有一头浓密的黑发,编成了辫子垂在胸前,看上去就好大一把,乌黑油亮,很漂亮。
“我是正黄旗,叫乌雅云秀。”有人和她搭话,云秀也高兴,她们两个都是要出宫的人,要是脾气相投,出了宫说不定还能当个手帕交。
她们两个细细地说着话,没一会儿就熟悉起来了,章佳诗情提到出宫就很高兴:“我本来也没打算进宫来的,可如今看来,进来这一遭能认识姐姐你,也算不虚此行。”
云秀今年十四,章佳氏才将将十三,是个话很多的姑娘:“我额娘本想着到了明年再叫我进来小选,我跟我爹说了,早进来早选完,也算放下一样心事,这不,进来了立马就要出去了。又能吃着细雨楼的芽儿菜了,等明儿家去了,姐姐可一定要应我的约。”
云秀笑眯眯地应了。
旁边床铺的人听见了,当即就嘲讽:“真是个没志向的人,被撂了牌子还能这么高兴,换成我早就羞死了。”
章佳氏脾气急,当时就要站起来跟她吵嚷,被云秀一把按下:“你跟她计较什么,往后咱们回了家还是家里的姑奶奶,吃香的喝辣的,做什么都有人伺候着,她呢,如今不过是给人当奴才的命。才刚吴嬷嬷叫咱们家去,那也说了咱们都是齐全人,她如今不是置喙嬷嬷眼神不好么,回头叫嬷嬷听见了,能有她好果子吃?”
“你!”那姑娘气得辫子都快炸起来了,双手一撩袖管,就要上来掐云秀。
还没靠近呢,门口就进来一个老嬷嬷,沉着脸喝止她:“做什么!还想在宫里头打架不成?”
那姑娘委屈,却被看了个正着,又不敢顶嘴,眼泪都快出来了,结果老嬷嬷捏着木梃就敲在了她身上:“来的时候不都讲过规矩了?宫里不许见哭声!天塌下来你也给我把泪珠子憋回去。”
木梃一指粗细,打在人身上痛得很,那姑娘憋不住,眼泪滚滚地往下落,却被老嬷嬷借着她落泪的由头又摁着狠狠打了两下。
他坦里所有进来的姑娘都闭了嘴,大气也不敢出。
许是知道老嬷嬷不会心疼她,那姑娘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声,咬着牙忍下了痛意,一双眼却带着恨意剐向了云秀。
云秀没被她吓着,却因为她挨打,感受到了这深宫里的压抑。
老嬷嬷终于心满意足地收了手:“行了,都去吃饭吧。”
所有的秀女排着队往边上的膳房里去。云秀抬头看了一眼,外头铅云沉沉,厚重的云暗暗地压下来,晚阳早已没了热意,瞧着就是要起风了。
第2章
吃完了一顿食不下咽的饭,其余秀女都在院子里遛弯消食,云秀和章佳氏一块儿回了他坦。
才刚话很多的章佳氏这会儿已经蔫蔫的了:“那嬷嬷下手也忒狠了。”被打的那姑娘叫春香,才刚她们吃饭的时候她撩了袖子,胳膊上头都是青紫的痕迹,看着叫人害怕。
云秀拍了拍她:“别怕,只要咱们不犯错,嬷嬷也不会平白无故罚咱们,更何况咱们明儿就出去了,往后一辈子都进不来呢。”
胆小的章佳氏这才放下了心。这会儿天色半暗,他坦里还没点上蜡烛,她借着那一线天光去看云秀,才发现她在发呆:“你怎么了?”
云秀回神,勉强笑笑:“明儿就要出去了,我在想事情。”
章佳氏好奇:“难不成姐姐不舍得出去么?”
云秀摇头:“我有个姐姐正在宫里头当差,可许久没给家里递信儿了,我有心出宫前见一见她,可如今看起来,嬷嬷肯定不许咱们乱跑的,明儿我就得出宫了,往后只怕再没有见姐姐的机会。”
这回轮到章佳氏安慰她了:“难不成你忘了,宫女到了三十岁就能出宫,到时候你和姐姐肯定能重聚的。”
云秀眼睛微亮,原先送姐姐进宫的时候她才十二岁,家里千娇万宠着长大,因为姐姐被送进了宫,家里头都默许着以后不叫她再进宫里了,想办法托人把她放出宫,说她的性子不合适,也就没跟她说过宫里头的规矩。她还以为往后再也见不着姐姐了呢。
只是,宫女三十岁才能出宫……她掰着指头算了算,微亮的眼神又黯淡下来,姐姐今年才十七岁,到出宫还有十三年呢。
她惆怅地躺着了床铺上,章佳氏摸不清楚她心里的想法,也不敢再跟她搭话了,无声地躺在旁边。没一会儿,院子里的其余秀女就被管事姑姑赶回了他坦,等天彻底暗下来以后,她们就都躺着床榻上了。
管事姑姑从外头锁了门,转头去了吴嬷嬷那里。吴嬷嬷正点了蜡烛在泡脚,站了一天,脚底下很是酸疼。
管事姑姑一边给她递毛巾擦脚一边捧着她聊天:“嬷嬷辛苦了,每年都要来这么一遭。”
吴嬷嬷很冷淡:“这算哪到哪。”她在宫里头几十年了,心里头知道,要有活儿干、用得上她,主子才记着她,真要到了没有活干的时候,她还能有心思在这里泡脚么?
管事姑姑不敢反驳她,细想了想,她又找了个话题:“那几个要放出去的人我瞧着都不错,比留下来的几个还好些呢,怎么就放出去了?”
吴嬷嬷这才隐约露出一点笑意,她把擦脚的帕子晾起来:“这你就不懂了,有些人是注定留不下来的,有些人家里头心疼,有些呢,上头的主子不愿意看见人留下。”
她不肯假手于人,亲自端了盆去倒水,留下管事姑姑坐在原地冥思苦想谁是上头的主子不愿意看见人留下的。
吴嬷嬷才不理她,她刚把水泼在花坛子里,迎面就看见一个太监从门口进来了。等她迎着光看见是谁,立马放下盆迎了上去:“什么风把朱公公您给吹来了?”
朱广新面白,人胖,看着像是发面馒头,不过对着吴嬷嬷的态度十分和蔼:“吴嬷嬷说笑了,主子有事吩咐,我就算睡下了也得起来跑这一趟。”
吴嬷嬷迟疑:“格格有事儿吩咐?”朱广新如今在坤宁宫当差,坤宁宫里头正住着妃位上的钮祜禄氏,如今万岁爷后宫一共才两位妃位娘娘,从前倒是有一位皇后赫舍里氏,可惜命太薄,早早就去了。如今宫里头掌事的只有坤宁宫钮祜禄格格,和承乾宫的佟佳格格。
其中又以钮祜禄格格为重,毕竟住的是前头皇后住的坤宁宫。宫人们私下里都说,如今赫舍里皇后去了三年了,皇上再伤心也该缓过来了,去年把两位格格接进宫里就是打的立新皇后的主意,今年也该立了,最有可能的就是钮祜禄格格,家世显赫。
因此,此刻吴嬷嬷的态度很是殷勤。
朱广新和和气气的:“今儿皇上到坤宁宫用膳,说是如今后宫里的后妃们品级还没定下来,一直拖着不好,预备过两个月进行封赏的,您想啊,这娘娘们位分升了,宫里头的宫女不能不够使吧,那多寒碜啊?我们格格怕回头娘娘们没宫女使把气儿撒在您头上,这不,就叫我过来说一声,今年小选进来的人通通都留下来,回头调教好了直接分到各宫里头去。”
朱公公嘴上说的挺好听的,细听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吴嬷嬷自然领情,好声好气地把人送走了,回来就发起了愁。她可都已经收了人家的银子的,不说别的,光乌雅家,人家为了让他们家姑娘出去,给了两百两银子,还给她透了消息,准备叫她的干女儿到点心局去,那可是肥差。
可如今怎么办呢,钮祜禄格格叫把人都留下来,她总不能特特地把人送出去。
正犯难呢,廊庑底下又走过来一个人,她打眼一瞧,心里就有了数,连忙迎上去:“可是格格有什么吩咐?”
来的是个颇为秀雅的宫女,鹅蛋脸,柳叶眉,模样好,通身的好气派。她稳稳地蹲了个福,又递过来一个膳盒:“御膳房才做的荷花酥,嬷嬷尝一尝。”行事颇为稳重。
吴嬷嬷笑着接过来。她认得这姑娘,是宫里佟佳格格身边的,两年前进来选秀还是过了她的手:“云佩姑娘客气了,格格要是有吩咐尽管说。”前脚钮祜禄格格才派了人来,佟佳格格再派一个过来打擂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谁知云佩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今儿来找嬷嬷不是公事,是我的一点儿私事,家里的小妹妹今年进宫小选来了,我想见一见她,不知道姑姑能不能行个方便。”
吴嬷嬷细想一想,眼前一亮:“就说我看那姑娘面熟的很,原来是云佩姑娘的妹妹。”她本就因为刚刚的事情心有愧疚,这会儿也想描补一二,当即说,“这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宫门里都下了钥,宫里头怕那些个才进宫的姑娘们乱走冲撞了主子们,都锁起来了,姑娘既然要去,且等一等我,我回去拿钥匙。”
云佩站在台阶底下等着,没一会儿吴嬷嬷就亲自带着钥匙出来了,两个人去了他坦。
这会儿他坦里的人都睡熟了,只有云秀因为心里有事睡不着,躺在床上煎熬着,正盯着房梁发呆。紫禁城的宫室空且纵深,房梁都挂得高高的,云秀一想到这是几百年前的宫室,心里就一阵寒凉,脑袋里都是天马行空的想象,更有门外头传来窸窸窣窣开锁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不敢起身,紧闭着眼睛,祈祷那个开门的人发现不了她还醒着。
半点都听不到脚步声,过了一小会,她却感觉有人在轻轻拍她的被子。云秀一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她悄悄睁眼,却看出来跟前站着的是吴嬷嬷,正竖着手指叫她噤声,示意她跟着出去。
云秀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趿着鞋子跟出去了。
才出门就看到了站在花坛边上的姐姐云佩。她有些怔愣,站在台阶上不敢下去,直到云佩如儿时一般朝她招了招手。
“姐姐!”她奔过去,抢进了云佩怀里,却被摁住了嘴。
“嘘——”云佩捂住她的嘴,“我是悄悄过来的,别放声叫人听见了。”
云秀“嗯嗯”点头,依偎在她怀里:“我还以为出宫前见不到姐姐了。”
云佩点点她:“知道你进宫来了,我还能不来看你?”她将云秀从怀里放出来,站远了看她:“胖了。”
云秀捂住脸:“姐姐!”她这明明不叫胖,叫丰腴!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云佩身上的时候,忍不住的,眼睛就红了,“姐姐瘦了。”
两姐妹互相看着,都有点说不出来的惆怅。云秀下意识地把腰间系着的荷包递给她:“姐姐,豌豆黄。”
香甜的糕点气息弥漫在夜风里,云佩含笑吃了:“和家里的味道一样。”
平平淡淡一句话,云秀却红了眼。
云佩摸摸她的脑袋:“等明儿出了宫就好好陪着爹娘,等姐姐回家了,可要看见你们都好好的。”
“嗯!”云秀吸吸鼻子,再次抱进了云佩怀里。
吴嬷嬷过来:“姑娘,时间到了。”
云佩应了一声:“诶,嬷嬷您放心,我这就回去了。”
云秀念念不舍,她这一次出了宫,再想进来犹如登天,整整十三年……也不知道往后是什么光景。
#
云佩回了承乾宫,进门的时候正巧儿看见章佳格格身边的大宫女若荷出来:“大晚上的去哪儿了?”
她跟这几个宫女的关系向来还不错,此刻碰见了也能问声好:“我妹妹进宫了,过去看一眼。”
若荷才想起什么:“你祖父曾是内大臣,在宫里也有面儿,将来要是你妹妹进了宫,你也有个伴儿。”
她有些意味深长,可是云佩没听懂。
第3章
云秀起来以后就发现自个儿得跟着其余的秀女一块儿学规矩,不止是她,本该放出宫的章佳氏等人也跟着一块儿,这叫她有些疑惑。只是教她们规矩的不是吴嬷嬷,她就是想找人问也找不到。
等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她才寻到了机会,问了管事姑姑是怎么回事,问完就被告知了一个噩耗——宫里头要给娘娘们加封了,这一届小选的秀女都得留下来,学两个月的规矩再送到各宫去伺候主子。
本来想好的出宫计划泡汤,她得留在这宫里头做奴才了。宫女三十岁岁才能出宫,她如今十四岁,还得熬十六年,更何况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这十六年。
云秀冷汗淋漓。这可是康熙朝!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后妃几十个,加上那些庶妃,只怕有几百号人,其中的明争暗斗能少么?更何况还有大名鼎鼎的九龙夺嫡,后期的康熙的精神都到了病态的地步了,她们这些在宫里头伺候的人还能得着好?
更何况,乌雅氏……她这个时候才悚然一惊,从前只以为乌雅氏是个普通旗人家的姓氏,满洲旗下姓乌雅的也有许多人,她从没把它和后宫联系上,可如今,她和姐姐都进了宫,宫里难道还能有更多的乌雅氏么?
她左思右想,都觉得不会这么巧。可再要回忆德妃乌雅氏的生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以前看过几本清穿小说,里头也有说她是雍正的母亲的,历史上都说她偏心小儿子,死在了雍正元年,连太后也不肯当,总归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更何况基本都是提上一句,过后就成了主角们的打脸对象了,人设五花八门,大多都是尖酸刻薄的。
她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
见她脸色不对劲,章佳氏握住她的手:“呀,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生病了?”
云秀回神,迎着她担忧的目光,沉默地摇了摇头。她如今也没有任何办法,既不知道她和姐姐谁是历史上的德妃,也没办法逃出宫去,更何况,就算她能逃,难道徒留姐姐一个人在这深宫吗?难道就让姐姐成了那个德妃?
她做不到。
既来之则安之,逃不了,那就躲着点,不掐尖、不争强,不到康熙跟前晃眼,再叫姐姐低调一些,她们两个应该也能保全自己。想通了,她就安慰起了章佳氏。
她早就发现这姑娘模样长得不错,胆子却忒小,一点儿事都能把她吓破胆:“我就是想到一些事情罢了,宫里头不许咱们出宫了,肯定有由头,你别急,等会咱们就能知道为什么了。”
果然,等她们吃完饭,在院子里跟着嬷嬷学端茶递水的时候,吴嬷嬷来了。她开始的时候没出声,就站在边儿上看着她们练习,看到效果不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老老实实的才好,等学了一个月的规矩,你们也拿得出手了,就得分到各个宫里当差了,我丑话说在前头,出了这北五所的门,你们的前程有你们自己去挣,不关我的事,可要是你们谁犯了错被退回来了,我可丢不起这人!”
院里的姑娘们都被她的话唬住了,齐声应“嗻”。
吴嬷嬷见她们听话,也露出两分笑,这时候就不介意透露点消息出来了:“宫里头的主子们马上要加封,各宫都缺人手,能到哪个宫里都是你们的福气,也是你们的本事,再者,五月里还有一场大选,新主子们也要进宫了,你们这一批是赶上了好时候,直接就能去当差。”
听了这话,院子里的人明显都欣喜起来,连云秀也松了一口气。
新主子好啊,新主子才进宫不知道宫里头的规矩,就得仰仗她们这些内务府出身的宫女,只要攀附上其中一个,往后还愁权势么。
可吴嬷嬷接下来的话立时就敲打住了她们:“想要往后前程无忧,如今就在这里好好地学规矩,等到学好了我再把你们放出去。”意思是学不好就一直压在北五所了,所有姑娘都不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