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均一边从怀里掏东西,一边叽叽咕咕:“就他这小白脸的样儿,穿得越土越不搭调。所以啊,问题是他太白,跟衣裳没关系。”
他把一个瓷瓶交给燕吉:“这是黄大夫给的药粉,上次大人用过的。你拿水来调了,给他擦脸上去。”
燕吉见自家公子点了头,便去打水了。
“等等。”卫均又跑出去了。
过了会儿,燕吉调好药粉的时候,卫均抱着衣裳回来了。
“我跟燕二公子差不多高,尺寸应该合适。他长这副样子,扮小厮怎么都不像,不如扮护卫。来,换上试试。”
待燕凌换好衣裳,再涂上药粉,几人一看,感觉果然不一样了。
皮肤黑黄了一些,五官没那么显眼了,换上卫均的衣裳,武人的气质凸显出来,说是护卫确实不那么生硬了。
“就这样吧!”徐吟拍板,“收拾一下,准备出门。”
待她换好衣裳,行宫的使者也到了。
马车一路驶进宫门,果然都被要求解剑。
她下了车,卫均等人留下来,由燕凌陪同入内。
即便易了装扮,负责检视的护卫仍然多看了燕凌几眼,最后还是后头催了,才让他过去。
今日来的人多,他们一路只能走过去。眼见燕凌左看右看,徐吟小声道:“你收敛点,这么明目张胆打探地形,小心被人盯上。”
“他们要盯就盯。”燕凌一脸无所谓,“我现在是护卫,为了三小姐的安全,多注意点有什么不对?”
他还挺理直气壮。
徐吟白了一眼:“你是没什么不对,人家看你不对!燕二公子,行此失败对你来说没什么要紧,对我们南源来说,可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
燕凌立刻软了语气:“我说了,你放心。就算咱们不成功,我也会带你走的。还有,我的信很快送到潼阳,我父亲不会坐视不理的。”
徐吟心道,这怎么能一样?就算要投昭国公,也得兵强马壮带着功劳投过去,凄凄惨惨让人家来救,以后能有地位吗?
但这个话不能和燕凌说。
他一个离家出走的世家小公子,不知天高地厚惯了,哪里懂得他们夹缝中求生存的心情?
远处传来车轱辘滚过的声音,还有人骂骂咧咧:“吴子敬,你这个乱臣贼子!卑鄙小人,恩将仇报……你还自立凉王,呸!没有朝廷亲封,你算个什么凉王!”
两个停下来,看过去。
那边竟是一辆囚车,里头关着个犯人,满身血污,头发凌乱,嘴里叨叨不休地骂着。
大概是他们俩停太久了,有侍者走过来道:“徐三小姐,这是大王的犯人,您就不要看了,免得污了眼睛。”
徐吟答应一声,顺口问了句:“这人是谁?”
“他啊!”侍者漫不经心地说,“他是雍城长史文毅。”


第64章 无耻之尤
雍城长史文毅!
两人眼中出现了然之色。
雍城向来势力混乱,刺史几乎一年一换,这位文长史倒是棵长青树,可他是个老实人,只会干实务,根本掌控不住雍城的局势。
等到吴子敬杀过来,就这么沦为了阶下囚。
文毅骂了一通,看到赴宴来的众人,竟又调转枪头。
“你们这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吴子敬让你们来,你们就毕恭毕敬地来。呸!他是乱臣贼子,你们就是谄媚小人!奴颜婢膝,趋炎附势,无知无耻!”
来赴宴的都是各州府的使者,他们接到请帖,担心自家也步了雍城的后尘,只得战战兢兢来赴宴,心里对吴子敬又怕又恨。知道文毅的经历,他们心中同情居多,被骂两句,也都没回嘴。
然而文毅不知道是不是受激过度,骂个没完。
“他一个逆臣,说召就把你们召来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朝廷?当着朝廷的官,听吴子敬的调遣,你们羞也不羞?你们这些势利小人,寡廉鲜耻,背信弃义,猪狗不如!”
这骂得就有点过分了,有人没忍住,说道:“文长史,你做你的忠臣义士,与我们何干?怎么就猪狗不如了?”
有人搭腔,文毅更怒,口中喷出血沫:“你站在这里,就是猪狗不如!”
这人不乐意了,回道:“说得倒是轻巧,那你把雍城守住了,别让人打下来啊!”
这句话实在有点狠,一句扎在文毅痛处,他几乎要瞪出血来。伸手指着对方,手中索链发出“哗哗”的声响:“你……”
反正都说了,那人索性放开了:“我们这样,还不是为百姓着想?你以为打仗是什么好事吗?打一回死多少人!你自己无能,守不住雍城,拿百姓的命不当回事,还有脸说我们……”
眼见文毅要气吐血,徐吟出声:“这位大人,别说了。”
徐三小姐替父赴会的事,别的使者也都听说了,此时见了她,立时认出来。南源实力拔尖,此人倒是愿意给面子,向这边拱了拱手,就闭嘴了。
偏偏文毅七窍生烟,还不肯收住:“哟,居然还有女人。怎么的,跪下来求吴子敬不够,还送女人来讨好?真是不要脸!”
徐吟一来就大闹选妃宴的事,已是无人不知。对徐三小姐的胆色,使者们还是服气的。父亲卧病,她一个弱女子胆敢前来赴会,已经勇气过人了,面对吴子敬,竟还敢掀桌子,这可是他们都做不到的。
本就处境相似,这会儿听文毅这样骂,那人忍不住道:“文长史,这是南源徐刺史的千金,徐三小姐。徐刺史卧病,她替父赴会来的,你不要污蔑……”
哪知他话还没说完,徐吟突然截断了:“不要脸?哪里不要脸了?凉王勇武过人,不但一统大凉,还轻轻松松打下了雍城,小女敬佩仰慕,有什么不对吗?”
那人替她辩解到一半,冷不丁听到这话,不禁愕然。
她在说什么?
徐吟微微昂起下巴,漂亮的脸蛋上都是骄纵之色,看着文毅:“文长史是吗?雍城也算是个大城了,在你手里坚持了几天?你打不过凉王,在这叽叽歪歪有什么用?”
文毅气得火冒三丈,颤抖地指着她:“你、你怎能说出这般无耻的话?原以为徐焕也是正人君子,没想到竟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南源强盛,你不想着挑头对抗吴子敬,居然还率先贴上去,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徐吟冷笑:“让我们南源挑头?你这老头安的什么心?雍城都被打得稀碎了,想叫我们南源也步你们的后尘吗?归顺凉王有什么不好?大凉兵力强盛,凉王骁勇善战,英雄盖世,有他庇护,百姓可以安居乐业,我们不用打仗,岂不是好?”
这话不止把文毅气坏了,其他来行宫赴宴的使者,也是惊住了。
什么情况?先前听说徐三小姐当着吴子敬的面,大骂了一顿,还以为是个有骨气的,没想到竟说出这种话来。
众人看着徐吟的目光,变得诡异起来。
所以南源已经决定降了吗?这可不符合徐焕的性格。
看来徐焕一病倒,南源没了主心骨,不敢抵抗了。
这可怎么办?南源是旧楚诸州里最强大的一个,连他们都不准备抵抗,那他们也只能归顺了?
可吴子敬好战残暴,忘恩负义,实在不是个好主子……
使者们各怀心思,听得文毅大骂:“徐焕养的好女儿,真是不知羞耻!吴子敬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说英雄!呸!他是一堆臭狗屎,你就是个苍蝇!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他还要再骂,护卫首领已经赶来了,呵斥:“客人在此,还不快把犯人带走,若是扰了大王的兴致,你们担当得起吗?”
护卫喏喏,连忙推着囚车走了。
侍者堆起笑容,重新引路:“诸位,这边请。”
徐吟不再多说,继续前行。
因着她这番话,其他州府的使者倒是没人敢上来攀谈。
趁着这个机会,燕凌小声问她:“你干嘛当众这么说?真想气死那老头啊?”
徐吟无所谓:“气死就气死,我好心制止别人,他倒骂到我头上,气死他活该。”
说着,她瞥过去一眼:“怎么,你觉得不应该?”
燕凌马上道:“当然不是,他这样骂你,骂回去也是应该。”他迟疑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不过,我觉得这样不大好,你瞧他们都不敢过来了,传出去外人还不定怎么说,你的名声都坏了。”
“说就说,无非一些难听的话,习惯了。”
燕凌奇怪:“以前有人骂你?”
徐吟说的是前世,天下人唾骂她们姐妹,说姐姐妖言媚上,说她心狠手辣。
但这话不能直说,她就道:“你不知道我在南源什么名声吗?徐三小姐骄纵蛮横,又霸道,又不讲理,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名声。”
“那不一样……”燕凌心道,先前就是小姑娘任性一些,不是什么大事,这回可是关系到气节的。世人就是这样,自己未必做得到,却要求别人完美无瑕。
刚起了个头,目的到了,他只能先收住不提。


第65章 囚车
徐吟的座位,就在左边第一个。
燕凌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这安排,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啊!刚刚才说了那么一番话,如今又坐了最重要的宾位,岂不是让人以为,她已经和吴子敬勾结起来了?
果不其然,各州的使者们一看,纷纷露出微妙之色。
更甚者,还有人来打招呼:“徐三小姐,在下岳仲,忝居兴通司马,久仰大名。”
徐吟点了点头,不甚热络:“岳司马,幸会。”
这位岳司马一点不在意,关切地问起徐焕的病情,热情地问候了一通,末了道:“日后还请徐三小姐多多关照。”
他一走,燕凌冷笑:“看来兴通早早决定降了,以为你深受信重,提前来打好关系。”
徐吟笑笑:“这不是挺好的?大家都以为是,那我们就能离得近些,这样才有机会。”
燕凌皱起眉头:“你还笑得出来?这话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吗?”
徐吟接得飞快:“所以你一定要成功啊!只要你成功,今天的事都不算事。”
这倒也是。
燕凌盯着主位,盘算起来。
燃灯会那天,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座次安排?是的话,那他可以……
会场角落,有人盯着这边叹了口气。
“看样子,南源已经决定降了,真是没想到。”
“是啊!”另一个附和,“来之前,还把希望放在徐家身上,万万没想到……”
他想想不忿,话里也就露出几分怨气来:“徐焕后继无人啊!如今病倒,竟只能任由这么个小丫头胡来。她知道这么做会毁了父亲的一世英名吗?”
前一个使者倒是替徐吟说了句话:“也怪不得她。徐家根基浅,徐焕一病,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听说先前还出了叛徒,徐焕看好的女婿与外人勾结,险些把南源卖了。她一个小姑娘能怎么办?怕也是手足无措。”
另一人却不买账:“可她这样向吴子敬讨好卖乖,哪里还有半点气节?文毅真是没骂错,当真无知无耻!”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南源这一降,我们能选择的余地也小了……”
没有南源打头,他们想抵抗吴子敬,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一点,两人都沉默下来。
外头响起鼓声,随后,吴子敬进来了。
侍从们纷纷跪下:“拜见大王。”
使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想归顺的自然不愿意下拜,而那些早就归顺的,却又怕拜得太早,显得难看。
这时,一个清悦的女声响起:“小女拜见凉王,祝凉王福寿安康。”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娇柔美貌的少女盈盈下拜,给足了脸面。
吴子敬哈哈笑起来,美人儿臣服,自然是一件喜事,这个美人儿还代表着一方势力,就更美妙了。
“徐三小姐快请起。”隔得远,他只能虚虚一扶,脸上全是笑意,“今日只是私宴,不用这么多礼。”
别的使者一看,都有人先出头了,还等什么?也都纷纷下拜:“拜见凉王。”
吴子敬志得意满,伸手道:“都起来吧,都说了不用多礼,还这么客气。”
那些已经归顺的使者,眼见被徐吟抢了首拜之功,迫不及待地奉承:“凉王说哪里话?您屈尊接见我等,我等岂敢有丝毫不敬?”
“是啊,仅仅只是下拜,这礼数已经够寒酸了。”
“以大王之威,三跪也是受得的。”
一句句恭维的话,不要钱似的说出来,捧得吴子敬高高兴兴的,于是现场谈笑风生,一片欣悦。
角落里,不甘臣服的使者唉声叹气,感叹世风日下。
“便是要投诚,这样也太难看了吧!”
“是啊!瞧他们的嘴脸,还没归附,先忙着阿谀奉承了。”
“谁说不是……”
他们齐齐把目光投向左边第一个位置,少女神情认真地品尝佳肴,时不时和身后的护卫讨论几句,仿佛真的只是赴宴来的。
可眼前这一切,分明就是由她那一跪开始的。
酒至半酣,吴子敬已经有了微微的醉意,跟侍者说了几句,开口道:“对了,今日有个特别节目,没给诸位看呢!”
他挥挥手,歌舞退了下去,殿内安静下来。
众人纷纷搁下酒杯,认真听他说。
吴子敬扫过场下诸人,说道:“孤王坐镇凉都,眼见雍城兵匪作乱,不忍百姓受苦,这才派出精兵,平乱剿匪。没想到有的人看不清形势,诬蔑孤王是乱臣贼子,真是岂有此理!”
听到这里,众人面露了然。这是在说文毅吧?只是,好端端提他做什么?
吴子敬继续说下去:“孤王不在意名声,但被他这么一说,万一有人听信,鼓动旁人来讨伐孤王,岂不是叫百姓遭殃?孤王思前想后,此事决不可轻纵,今日正好请诸位做个见证。”
他拍拍手,很快众人听到了车轱辘的声音,先前那辆囚车被推到殿前。
文毅满身血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比刚才更惨了。可他非但不收敛,反而更兴奋了,扯动镣铐哗啦啦作响,怒声骂道:“吴子敬!你这个奸佞小人!以为召他们来耍猴戏,就是天下归心了?真是可笑至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不过是个背信弃义的逃将!靠着妇人的裙带在大凉安身,算什么英雄?哈哈哈,你也就骗骗自己……”
被他这样指着鼻子骂,吴子敬神情如常。要是被人骂一句就跳起来,他哪里还当得上凉王?
他听而不闻,对使者们道:“诸位听到了,此人满口胡言,诬蔑孤王。今日若不严惩,孤王的名誉事小,雍城百姓的安危事大。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还能说什么?那几个早就投靠的满口附和,不愿意附和的被势所逼,也只能闭口不言。
吴子敬满意地点头,又说了:“既然诸位也认同,不如就给你们一个出气的机会吧?谁觉得他有罪,就去捅一刀,也好叫他看看,什么是民心。”
什么?众人闻言色变,不由向囚车中的文毅看过去。


第66章 我敢杀
场中安静无声,就连文毅都被惊得停下了斥骂。
他说什么?谁觉得文毅有罪,就去捅一刀?
文毅与他们无冤无仇,且他苦守雍城多年,勤恳的名声还是有的。他落在吴子敬手上,不施救也就罢了,大家都是自身难保,可若是亲手伤了他,那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无论多么逼不得已,对一个忠臣下手,都会被人鄙弃。
真这么做了,那就没有回头路,只能跟着吴子敬干到底了。
这一招真是太精准,太狠辣。
殿内鸦雀无声,吴子敬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拿着酒杯,目光幽冷地扫视过去。被他盯上的人,不由自主垂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吴子敬笑了笑,再次开口:“怎么,诸位觉得这个主意不好吗?莫非你们觉得,他骂孤王骂得对?”
这话当然不能承认,可就算是早早投靠了吴子敬的,也不敢真拿刀去捅文毅啊!
大家都是读过书学过礼的,深知世人崇尚的道德标准。为了活命归附吴子敬,顶多被骂一句没骨头,但这一刀要是捅出去,那就变成了和吴子敬一样的奸贼。
以后吴子敬势力稳固还罢,只要他倒台,自己毫无疑问被清算。
大家投诚,都是为了活命,难道还真想跟他同生共死不成?
可吴子敬,就是要众人跟他同生共死。
“岳司马,你说呢?”他点了一个人名。
那位兴通的岳司马,忽然被点到,只得战战兢兢起来回话:“大王,文毅辱骂您,确实该死……”
吴子敬笑着点头:“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就亲自去捅他一刀,出出气,如何?”
“这……”岳司马额上冒出冷汗,这一刀他万万不敢捅,可吴子敬他也不敢得罪。
见他吞吞吐吐,吴子敬顿时变了脸色:“怎么,你不去捅他,莫非心里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不不不,”岳司马慌忙道,“下官怎么会这么想?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吴子敬阴阴地盯着他,大有他说不出来,就叫他血贱当场的意思。
眼见性命不保,岳司马急中生智,脱口而出:“下官只是区区一介书生,连鱼都没有杀过,实在是不敢拿刀……”
“哦?是这样吗?”
“是……”岳司马不敢抬头了。
吴子敬笑了笑,手指轻轻在膝盖上起落:“好,既然岳司马这么说了,那孤王就信了。”
岳司马松了口气,拱手:“多谢大王。”
吴子敬摆摆手,看向其他人。
被他看到的人无不惶惶低下头去。
同样的招数,第一次有用,第二次可就不好使了。再者,那岳仲分明早就归顺,说不定就是这样,吴子敬才愿意放过他。轮到自己,也许他就想杀鸡儆猴了呢?
“凉王。”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和刚才一样。
众人抬眼看去,发现又是那位徐三小姐。
可这回,他们的心情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徐三小姐想出头?太好了!他们终于不用面对吴子敬的责问了。
松了一口气的使者们,纷纷抬起头来,看这徐三小姐想干什么。
发现是她,吴子敬有点惊讶。但这两次交道打下来,他对这位徐三小姐颇有好感,脸上便带了笑,问道:“徐三小姐有什么话要说啊?”
徐吟站起身,说道:“凉王何必为难他们,这些人,我最清楚了,嘴上说得好听,其实什么风险都不想担。一边来雍城,在您面前讨好卖乖,一边又怕您事败,到时候被连累。叫他们动手杀文毅,呵,省省吧!”
这话说得可太直接了,一点面子也不给人留,使者们不由露出怒容。
他们是自己想来雍城的吗?还不是吴子敬势大,逼不得已。光说他们,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南源明明最强盛,她跪得还特别快!
吴子敬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禁挑了挑眉:“那徐三小姐呢?”
“我?我当然和他们不一样。”徐吟说着,伸手指向文毅,“他们不敢杀,我敢!”
这下吴子敬真的笑了。
今天这一出,其实就给他们下马威。敢动手,日后自然会重用,不敢动手,也要吓他们一吓,叫他们不敢再有什么花花肠子。
没想到,这位徐三小姐竟然给了他惊喜。她这么站出来,无疑给诸州带了个头。瞧瞧,连南源都这么积极,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推三阻四?
心情好,他也就和颜悦色起来,笑着问道:“你拿过刀吗?”
徐吟昂起头,带着几分倨傲回道:“您不相信的话,就让我试试。”
吴子敬哈哈笑了起来,伸手示意:“徐三小姐要试,孤王岂能不允?去吧!”
众人就看到,脸庞还青稚的少女起身离席,一步步走到囚车面前,接过侍卫递来的刀。
徐吟握着刀,抬头看着囚车中的文毅,对他灿烂一笑:“姓文的,你刚才骂我什么?现在再骂啊!”
语气里满满的得意与挑衅,叫人想痛骂小人得志。
文毅顿时就瞪圆了眼睛,喷出血沫:“你、你厚颜无耻!”
徐吟后退一步,呵斥侍卫:“都这样了还敢骂,把他的手抓住,嘴巴堵上!”
这种人,她最清楚了,手动不了还会吐唾沫,她才不会给他机会!
侍卫看了眼上头的主子,见吴子敬仍然笑吟吟地看着,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应了一声,拉紧索链,拿破布堵了文毅的嘴。
文毅“唔唔”地叫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死命瞪着眼前得意洋洋的少女。
看他动弹不得,徐吟忽然目露凶光,握着刀作势往他胸口捅去。
文毅闭上眼睛等死。
众使者更是发出惊呼,许多人扭开头不敢看。
可是下一刻,并没有鲜血喷溅的场面发生。
离胸口不过半寸,短刀停住了。徐吟哼了声,回身将之一扔,说道:“凉王,这老头一副就义的样子,看了实在恶心。现在杀了他,反倒成全了他忠义的名声。小女不高兴,不想让他如意。”
咦?这是什么说法?


第67章 婚书
吴子敬眯起眼,怀疑地看着她。
“哦?难道不是你不想杀?”
徐吟笑了一声,傲然道:“杀人从来不是目的,让人屈服才是。对凉王您来说,杀一个长史有什么用?既然他骨头这么硬,就应该砍断了——这才能叫他痛苦。”
少女声音娇软,偏偏说出的话却狠辣无比,两者组合成一种诡异的吸引力,叫人不由自主迷住了心神。
殿内静默无声。
过了会儿,吴子敬终于想起开口了:“你要怎么砍断他的骨头?”
徐吟笑着转回身,欣赏着文毅被堵了嘴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说道:“当然是让他看着凉王所向披靡,人人归心了。”
吴子敬摇摇头:“徐三小姐,这个目标又不可能立即实现,所以你还是在保他的性命吧?”
徐吟轻笑:“早知道凉王不会相信,所以小女带来了一样东西,您一看便知。”
“哦?是什么?”
徐吟伸手入怀,取出一张帖子:“婚书!”
此物一出,殿中哗然。
婚书?所以,南源真打算投靠吴子敬,和他联姻?
不会吧?徐焕出了名的疼爱女儿,怎么忍心花容月貌的小姑娘配这么个……
众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来。
吴子敬掩不住的讶色,不禁问了一句:“徐三小姐,昨日你可是说了,孤王拿你选妃便是羞辱你父,怎么今日……你这样也太反复了吧?”
徐吟面不改色,拿着那张婚书慢慢走过去:“您这话说的不对。昨日是什么情形?你们把我和那些小姐放在一起挑挑捡捡,怎么不是羞辱?今日不一样,这张婚书,凉王若是签了,那么我徐氏与凉王便永结秦晋之好——”
她一路走到案前,这回没有人拦阻,就那样将婚书轻轻放在他的案头,笑着看他:“我徐吟只当正妃,决不当侧妃,您明白吗?”
这么近的距离,她含笑的面容尽入眼中,十四岁的少女像朵刚刚绽放的花儿,娇弱而明媚,让人忍不住采撷入怀。
吴子敬不由自主伸出手,却被婚书挡住了。
徐吟看着他:“您看过再说。”
吴子敬勉强稳住心神,接过那张婚书,打开看了起来。里面龙飞凤舞,写明了女方的生辰、家世,还有其父徐焕的签名。男方这边空着,只需要他填上对应的名字,这张婚书就成立了。
身旁传来阵阵甜香,吴子敬心神摇曳。只要他填上去,身边这个美人儿就归他了,连同南源的兵马——
“大王!”侍者的声音,惊回了他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