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葵也正急需喝水给自己色令智昏的脑袋降降温。不过,老天仿佛刻意要跟她作对——
瓶盖刚刚拧开,前方路口传来一阵发动机轰鸣,此时交警已经下班,路口又没监控,一群闯红灯的飙车党踩着油门疾驰而过,为确保安全,司机紧急将方向盘右打,刹车闪避,车子重重颠簸了一下。
整个过程发生在瞬息间。
余葵身体惯性前倾,手里的矿泉水也晃出去大半瓶,时景下意识伸手,挡住她往前座车载电视上撞的脑袋上,好巧不巧,大长腿接住了她泼出去的半瓶水。
呜呼!
余葵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原地跳车!
四肢僵硬傻怔在原处,隔了两秒,才按捺住声音中的颤抖,小声道歉:“对不起时景,我没拿好,真的,我……”
“没事。”
时景从中控台抽纸。
像是才反应过来,余葵拧紧瓶盖,赶紧颤着手帮忙,不停扯纸给他递过去。夜色太深,他穿的是深色休闲长裤,她看不清泼具体泼到了哪一片,只知道是膝盖往上的位置。
不舒服是肯定的,看他唇线抿直,她更觉瑟瑟发抖,仓惶一起上手帮忙,每次把抽纸盖上去胡乱擦两下,有浸透的就收回来,大团大团的卫生纸被沾湿捏在手心,直到时景移开她的手腕。
少年清冷低哑的声线告诉她。
“我自己来。”
被讨厌了吗?
所以连帮忙也不让?
余葵崩溃了,努力了一整晚,到最后却还是没能给喜欢的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她现在就想回家跟她的枕头抱头痛哭。
“这群人真是无法无天,执法部门真应该好好管管!”飙车党离开后,司机重新打灯,回头跟两人道歉。
“不好意思了小景,今晚车速稍微有点快,同学们没吓着吧,我等会儿开稳点。”
向阳说没事,余葵也摇头。
只有时景默不作声,在擦拭结束后,降下车窗通风。
夜风灌进车厢,冷冰冰拍在脸上。
余葵体内像是生着一炉无所适从的炭火,背上都是汗,车内温度一降,便是外冷内热,她捏着一团浸透的废纸巾,颓散而绝望地龟缩在自己的座位。
许久才敢抬眸偷瞟。
果然,少年目不斜视看着窗外,侧脸冷峻。
他不笑时候,给人一种无法接近的距离感,余葵几乎要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回到起点了。
她数着每一秒煎熬。
车子终于抵达小区楼下,匆匆道了谢,余葵连滚带爬、迫不及待地逃下车去。
“余葵等等我!”
向阳不解,“你跑那么急干嘛,晚一秒你就能在路上睡着吗?”
然而走过单元楼转角,他便见女孩停下脚步,扒着墙,偷偷往小区栏杆外望。
光洁流畅的漆面勾勒出车型,那辆送他们回来的车在路灯下疾驰远去,眼睛只能捕捉到一阵拉长的光影。
“你也好奇吧?”
向阳以为余葵在想这个,化身柯南,拄着下巴推测:“虽然车是普通牌子,但是时景他爸竟然有部队转业的专职司机!而且刚听待遇,这个成叔叔转业前在部队的级别还不低…咱们学校门槛又不低,时景能在高二突然转来,即便成绩有一部分原因,家里的能量肯定更大吧,所以,我猜他爸是个当官儿的,还是个大官!”
余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根本不想这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一条脱水的海带干,攥着半瓶泼剩的矿泉水,游魂一般飘荡回家。
过完最后一个红绿灯就要驶上高架桥,黑色小轿车在人行道前降速停驻。
轿厢内。
时景面无表情解锁手机,打开了他从未用过的iPad查找功能。
在等待搜索条转圈的十几秒,他把目光移向窗外,也只有无意义点了几次重复命令的食指,昭示着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
再回头,画面已经弹出清晰的城市卫星地图——
局部放大,“返景入深林的ipad”被圈在圆框里。位置是某水利建设局职工居民楼,白点定位甚至精确到了向阳刚上车报地址时,未曾提到的楼栋号数。
“呵。”
时景的嗓子发出短促的音节。
连他自己也搞不清这声究竟是失望的叹息,还是生气的冷笑。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现在的心情真的非常不妙。尤其在经历了回程时余葵的客气和疏远后,就更糟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上赶着想跟人当朋友,真心竟会被忽视,仿佛他是什么蛇鼠虫蚁、洪水猛兽。
不知又过了多久,手机屏幕熄灭之前,传来一声震动。
一条来自“小葵花生油”的新消息弹出。
怒气原本已经没过头顶,时景正准备扔开手机,消息进来的第一时间,指尖又下意识一戳,切进聊天框。
小葵花生油:景神!
小葵花生油:你今天心情怎么样呀?开不开心哪!
还在装不认识。
返景入深林:不怎么样,可以说很糟。
果然!她的感觉没出错!
余葵脚软滑下座位,又艰难爬上来,用网友小葵的身份继续打探:为什么呢?有人惹你生气了吗?
时景:确实有那么一个人。
余葵缩了缩脖子。
应该不会是她吧?以她对时景的了解,不小心泼他瓶水,最多应该只到令他不爽、但不至于生气的地步,何况那瓶水还是他自己递过来的,不带这么迁怒的,所以,肯定还发生别的什么事了!
她噼里啪啦打字: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可以跟我说哟!从前总是你在听我唠叨,我还没机会开导你呢。
时景:咱们可以见面说。
“噗通——”
余葵彻底滑跪在电脑前。
“小葵,你今天怎么老摔,电脑椅坏了吗?”程建国正洗脚,奇怪从卫生间探出脑袋。
“我没事……”
她的手颤着搭上电脑桌,站起来,手足无措想了半晌借口,最后颤巍巍在聊天框里组织语言: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在网上说吧。
她闭眼发出去,又继续打字。
小葵花生油:其实现实里的我是个很内向的人,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聊过那么多关于自己的事,你甚至看过我的日记,我总觉得自己在你面前一览无余,隔着网线还好,要是见了面,也许咱们就不能再维系这样的对话方式了,我会…会觉得很奇怪!
时景想了想,觉得可以勉强接受这个解释。
不接受又能怎么办呢?
他一开始就知道余葵是这样的性格。
少年长叹口气。
虽然还是失落,但生气的感觉已经平息了,起码他清楚了余葵逃跑,掩藏自己的网友身份,正是因为她同样认真地对待这段友情,不希望两人的关系出现变故。
返景入深林:我只是有点想家了。
对哦。
他从北京那样的国际大都市转学过来,家人和朋友都不在身边,今天又刚好参加完别人的生日宴会,热闹过后,一定很孤独吧。思及此,余葵有点愧疚,她都没好好关心过他的状态。
她忍不住问:你不喜欢这里吗?
时景:与其说喜不喜欢,不如说习不习惯,我还在适应。偶尔觉得在这里空耗时间没有意义,但又偶尔,会有让我觉得有意义的人和事情。
余葵:就是说,你现在的情绪像是一个天秤,今晚往没意义那边偏了,是吧?
她就说嘛,肯定不是她的原因。
时景:你说的对。
时景:还有一种可能,我突然发现我的好朋友,有比跟我关系更亲近的朋友,还不止一个。
宋定初么?
余葵小心提供解决方案:要不,你也再找几个?
时景:……你当朋友是大白菜?还可以随便批发。
这就头痛了。
余葵对待这方面可谓宽容至极,她的朋友们也都不止她一个朋友,这道题她解不了呀!
抓耳挠腮安慰半晌,感觉时景的情绪总算开始好转,她才精疲力竭仰倒在椅子上,长呼一口气。三次元发生什么没关系,只要网上的小葵和景神还是好朋友就行!
不过,哄男人可真难呐!
这漫长的一晚还没过去,余葵学习结束,临睡又接到一通电话。
是她乡下的好朋友四饼打来的。
四饼爸妈因为倒闭的早点摊打架,打完把她也给打了一顿。两个人去民政所离婚,分孩子时候都想要男丁,然后四饼妈妈就偷偷把弟弟领走了,她爸气急败坏,说让四饼自生自灭,以后的生活费也不给了。
职高读不下去,四饼干脆跟老师说了一声,这就算辍学了,现在拿着身份证来城里打工。
余葵大惊:“你现在在哪儿呢!”
四饼:“刚出西部客运站。”
余葵立刻从床上跳下来,踩着拖鞋就去拍她爸爸门板。
“爸!爸爸!”
把人接到家时,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
四饼离家时穿的T恤和牛仔裤脏得不成样。她俩身量差不多,余葵原本想把自己的找给她,四饼咧嘴笑:“没事儿,我都带了,是我听我奶说,出门在外穿脏点安全。”
程建国给她俩一人热了一杯牛奶,还有一碟烤饼干。
四饼洗完澡出来,吃得狼吞虎咽。
好朋友发生了那么大的人生变故,余葵看着眼睛酸,四饼却并不觉得有什么,拍掉掌心的饼干碎屑捶她肩膀。
“你可别哭啊葵,那个家里我早不想呆了,之前是想着好歹把毕业证拿到手,现在既然读不了了,早点出来挣钱也挺好的。你看着吧,我肯定比我弟有出息,以后把他俩肠子都悔青。”
虽然家里是三室一厅,但没有多余的床,所以她俩只能睡一间,好在余葵的床不算大,但挤下一个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
“我给你看个秘密。”
关上卧室门,余葵便神秘兮兮趴床底叫唤:“物理,出来!”
小狸花一溜烟窜进她怀里。
余葵抚摸两下,又递给四饼,“我捡的,可爱吧!”
“可爱。”四饼手用指头把猫毛撸顺,说道,“小葵,你爸对你可真好。”
余葵:“嘘!这事我爸还不知道呢,我瞒着他偷偷养的。”
四饼其实不是说这个。
她觉得余葵房间的摆设很温馨,有配套的衣柜和书桌,还有台灯,窗边插了鲜花,窗帘也洁白柔软,是她只有在都市剧里才会看见的女孩子的闺房。她在家里只能跟奶奶挤一间睡。
想到这,她深深感慨:“还好你爸他回来了。”
余葵深以为然。
“谁说不是呢,如果我爸不回来,你今晚可能就没地方住了,我妈根本不可能答应我学习以外的任何要求。”
说到学习,四饼的目光艳羡地移到余葵书桌前密密麻麻贴满的公式和待背单词上。
“小葵,你的变化真的好大啊。原来从前在乡下,你不务正业都是被我们这帮人带的,现在周边环境一换,你也变得爱学起来了,我就说嘛,我一直就觉得,你不是属于我们那里的人。”
堕落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哪能怪在旁人头上。余葵连摆手:“才不是呢!我也是最近才开始努力的。”
四饼却坚信自己的理解:“你现在都有点学霸气质了,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名牌大学!苟富贵,勿相忘!”
名牌大学可能还有点远。
余葵心虚,不过话却是记心里了,关灯辗转躺在床上,她不禁为好朋友的未来担忧,“饼,你以后该怎么办啊?”
黑暗中,四饼安慰:“走一步是一步吧,你也不用为我操心,不是快月考了吗,你明天好好学习,我明天去找工作。我奶说,有手有脚,到哪里也不能饿死。”
城市另一端。
到家后的时景,和书房里出来的周秘书碰个正着,男人脸上带出笑意:“小景,生日会回来了啊,人多不多,玩得开心吗?”
时景不得不停住脚步,跟他寒暄两句。
“挺多的,还行。”
“看你跟同学们相处那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做秘书的就是心细如发,说着说着,他唉了一声,“你这裤子怎么回事,怎么淋湿那么大块?”
时景耳朵微红,书包往下挡了挡。
“成叔叔开车急刹,喝水洒的。”
“这个老成,平时开车不是挺稳的嘛,我得好好说说他……”
“我去洗澡了。”
怕周秘书再发现什么端倪,他随意找个借口,加快脚步朝里走。
也幸好今天穿的是深色裤子,否则可能不止周秘书,连余葵都会发现,密闭的车厢里,他竟然起了一些少年控制不了的生理反应。


第24章 第二个愿望
四饼只在家里呆了两天,就找到一份理发店学徒的工作,直接搬到了发廊在居民楼租的员工宿舍。
人一走,余葵不需要按时关灯,学起来更加废寝忘食。
她内心有一种恐惧,越往下学,越觉得自己缺漏的太多,越缺乏底气。尤其和附中的学生相比,她欠缺的还不止是课内知识,还有课外横向知识面的拓展延伸。
她渐渐明白差生为什么被歧视了。
学习真的很难,需要持之以恒的专注和耐力,需要不停地与外界诱惑做斗争,早上想赖床的时候、写作业想喝水、吃东西的时候,路过书摊移不动脚的时候,看着堆积如山的课本只想逃避的时候……
每每这时,她就打开Q.Q列表,看看时景的漩涡星云头像。
少年和她之间的距离,就像地表到宇宙那样远,她已经落后于大家的平均起跑线,再不肯努力,月亮就永远只能是天上触不可及的月亮。
考试前一晚,程建国起夜上厕所。
看见卧室门缝里透出光亮,惊诧地敲开她房门:“小葵,你怎么还没睡?”
余葵没抬头。
“生物还有两页知识点没背完,背完我马上就睡了。”
程建国严肃把本子从她面前抽开。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看表才发觉,时针已经转过了凌晨三点。
她有些讷讷,“我…我背起来就没注意。”
程建国看她的本子,是纯附整理的内部教参,印发时间在昨天。
他一页页从余葵背的地方往前翻,开口问:“前面你都背完了?”
余葵点头。
程建国讶然,“就两天,背了那么多?”
“我们老师说,生物难在背诵和理解,想拿高分首先得背,我就一边背,一边把课后练习做了。”
他还没从消化中回神:“一下子塞那么多东西,头不疼吗?”
余葵想了想,点头。
“有点。”
程建国叹口气,在床边坐下来。
语重心长劝她:“小葵,你这样学不行,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一天学一点,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人的弦绷太紧,是会断的。”
“可是,从前就怪我把弦放得太松了,今天才会落后大家那么多。”
程建国:“只是一次月考,你在着急什么呢?你还有那么多考试证明自己。”
余葵无言以对,失落塌下肩膀。
她很着急,着急地球到月球的距离太远,她多想再靠他近一些,哪怕能多往前冲一两名也好;
她在焦虑不能辜负爸爸的信任和付出;
还有在全班面前对姜莱放的狠话,起码,她得用肉眼看得到的进步,才能证明自己没有在无的放矢。
“如果今天晚上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那你就背吧。”
程建国看她垂头丧气,把书还给她,“但是下次不能再这样了,你得学会把任务平均分配到白天琐碎的时间里,留出晚上休息。你这样熬夜,不仅记忆力会下降,个子也会长不高的!”
最后一句戳到了余葵的心窝子里。
“真的?”
“我还会骗你不成。”
余葵是一边灌牛奶磕钙片,一边背完最后两页的。四点躺上床之前,还不忘往眼睛上敷了两块黄瓜片,聊作心理慰藉。
早自习。
余葵头回考试前那么紧张,紧张到背书时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时隔两个礼拜,姜莱再到校上课,眼神中只剩漠然,不知在家经历了什么。
卢雨霏扔纸条,示意她欣赏余葵早自习睡觉的样子,她看完直接提笔回——
“以后跟她相关的事情都别再跟我提,咸鱼就是咸鱼,永远翻不了身。之前给她点颜色,让她真误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只配读三流大学的货色罢了,不在一个层次的人没有关注的必要,我只想把时间放在学习上。”
余葵睡得太香了,整个人舒展地在桌面铺开,古诗词本盖严脑袋。
班里几道视线在她身上扫来扫去,连谢梦行都感到这股压力,实在不忍叫醒她,只能口型威胁别人:“看什么看,没看过人睡觉?”
隔壁组小声议论。
“看来余葵已经忘记她那天放的话了。”
“还说要打败姜莱引以为傲的成绩,结果月考当天清早在这儿睡大觉!唉,还想着看她逆袭呢。”
“本来也就是不可能的事,姜莱要不是少计了一科,都不会来咱班,人家从纯附初中开始,就是实验班的尖子。”
“我估计她也知道难度,彻底放弃了,所以才躺得那么平吧。不过人各有所长,她脸长得那么精致,以后考影视学院,去娱乐圈吃那碗饭,我觉得行。”
“就凭她一米六?”
“你别小看人好不好。上次姜莱做错的物理题,是她解出来了呢,起码比你行一点。”
……
余葵是不知道旁人背后议论的。
她心无旁骛睡到下早自习,收空抽屉,拿着考场号和文具,跟陶桃直奔小卖部买早点和咖啡。
显然,这个时间段,和她俩有一样想法的同学不少,食堂和超市的售卖柜都人山人海。
深吸一口新鲜空气,余葵闷头扎进去。
然而不到一分半钟就被挤出外围,白布鞋上还多了两个新鲜的大脚印子,只有陶桃一个人成功进去了。
生气!
个子矮又怎样,这个人堆她都不能挤进去,何谈征服今天的考试!
余葵豪迈把刘海往后一撩,攥紧饭卡,全身肌肉蓄力,昂首正要再往里冲——
这次是谢梦行拽着她后背的校服,把人拉出人群。
“你干嘛呀。”
余葵着急,“我就快买到了。”
“我看还差得远呢,怕你进去被人踩扁了。”谢梦行理理校服领子,“钱拿来,本帅哥替你代购。”
两分钟后,余葵感慨地摇头。
果然,平时被视作食堂大妈亲儿子的奶甜系帅哥,在早高峰的柜台前也只能被一视同仁啊,又等了三分钟,直到陶桃都出来了,才见小谢灰头土脸拿着三明治和两罐咖啡往回走。
“你怎么就买了一个?”
余葵奇怪,“你自己不吃呀?”
“卖完了。”
余葵想了想,把三明治递给他,“那我不要了,你吃吧。”
谢梦行不接,陶桃道:“小葵,他要谦让你就拿着吧,你吃饱了好好考试。”
“我爸今早给我煮过面条了,我本来就是买了等考试结束吃的。”余葵把三明治塞他怀里,正要再往前走,脚步忽然缓下来。
食堂门口。
谭雅匀正笑着和时景说话,同款校服,又都是学校知名人物,俊男美女看起来非常养眼登对。
不少人暗地频繁偷看,就连擦肩而过,余葵都能听到那边啃包子的两个男生议论。
“如果时景高中剩下的两年想在咱们学校谈恋爱找女朋友,估计也就谭雅匀还有一战之力。”
“那肯定啊,年级榜上就她万绿丛中一点红。”
……
陶桃愤怒瞪着人远去的背影,“靠,榜上其他女学霸是被生吞了吗?这俩睁眼瞎,长得普通在他们那都不能算女生是吧…”
谢梦行:“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稀奇,你不是朴素恐惧症吗?”
陶桃:“我只恐惧朴素,又没开除人家的女籍。”
眼不见心不烦,余葵正打算加快脚步逃离食堂,后头突然传来清冷的唤声。
“余葵!”
只需看周边眼神落到自己身上,就知道这个叫她名字的人是谁了。
余葵心一提,没出息地紧张起来。
他不是在和谭雅匀说话,怎么还能注意到她从旁路过?难不成还在记仇泼他裤子的事?
昨天刚熬了个大夜,黑眼圈不会很明显吧?眼角有没有分泌物?
陶桃以为她没听见,拐她两下。
“喂,校草叫你。”
余葵飞快揉了揉眼睛,一回头,便见时景径直朝她走来,他似乎在找借口,迫不及待要脱离后面女生的纠缠。
她忍不住想:这个人一定是习惯了成为人群焦点的,所以才能在方圆十米的目光注视下,步伐仍然保持从容淡定,自然舒展,永远有自己的节奏,想干什么干什么。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种超能力。
谢梦行有点呆,压低声问道,“你俩认识?他怎么把谭雅匀撂那就过来了?”
陶桃得意科普:“什么撂不撂的,不就同班同学嘛,校草上次还给我们小葵买雪碧了呢。”
一来一往,时景已经走到跟前。
陶桃很有眼色地拽着谢梦行落后几步。
少年的视线落在她手上,“三明治卖完了吗?还是你就只喝这个?”
余葵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还沉浸在上个夜晚车厢内,时景摆给她的臭脸中,两人怎么忽然又到了可以寒暄的程度了呢?
重点是,他还注意到她在哪个柜台买东西了。
她拇指不自然地反复摩挲着拉罐瓶边角,垂眸盯着男生的球鞋鞋尖移动,用最镇定的声音回答:“等会要考试,我不饿。”
“余葵,我发现,你说话的时候总不看我,为什么?”
时景的声音比平时略低,总觉得有点委屈的意思。
余葵蓦地抬起头来,然后便撞见一双漂亮黑沉的眼睛,就像他喜欢的星空一样,广袤且平和。
他像是真的不懂,所以才问她。
简直暴击!
余葵心肝都颤抖了,但还是倔强地告诉自己不能低下头去,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回答。
“每个人性格都有差异,我的缺点就是说话时候不喜欢看人,谢谢你跟我提出来,我以后尽量改。”
时景点头,表示他知道了,然后递过来一个三明治,“买多了,这个给你。”
他顿了顿,“就当为了周六晚上的事情道歉,当时我情绪不太好,感觉不太礼貌。”
余葵要哭了!
她喜欢的人也太美好了吧,竟然会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别人而道歉。
胸口涌动的饱涨感几乎要抵达峰值,她停下脚步,认真道:“这没什么值得道歉的,我都没看出来你生气了,你能让我们搭车回家,已经很感激了!”
小骗子,明明一回家就试探他。
时景心想着,但还是装作愧疚:“我在这没几个朋友,看你下车时候不太高兴,回家想了一下,可能我这个人看起来不够随和,吓到你了。”
时景这样的校园大明星,竟然还需要在意别人的感受?他也会有被孤立的烦恼吗?
摔!
明明只可能是他在主动孤立所有人啊!
难道宋定初有不止一个朋友这件事,真的打击到他了?
余葵大惊,手足无措安慰:“怎么会?大家都想跟你做朋友,只是不敢接近,怕惹烦了你,让你生气。”
时景:“也包括你吗?”
“啊?”
余葵大脑一片空白。
时景耐心重复:“想跟我做朋友的人,也包括你吗?”
“当然!”
这句根本不用过脑子。
“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小葵。”
他递过手来,笑起来的瞬间,仿佛山涧积雪消融,有种温柔纯粹又清朗的少年感。
这一声“小葵”咬字太缱绻,太好听,余葵几乎要窒息了,晕乎乎伸出手。
指尖在他漂亮干净的手指上,轻轻地、飞快地搭了一下。


第25章 第二个愿望
不知道是熬了大夜还是太紧张的缘故, 第一场语文考完,余葵有点低血糖。
午休回来后,等待数学考试打铃,她的魔爪不可控地伸向校服兜里揣的三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