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看看,如果我这时候目光平视,我看到的是什么。”
他说完这话,又把虞恬重新放了下来,然后没好气地看了虞恬一眼。
“你长点心行不行。”虽然嘴上在数落虞恬,但言铭还是没走,他走到一边,把虞恬此前脱下递给他的高跟鞋重新拿到了虞恬面前,“把鞋穿上。”
虽然后知后觉,但虞恬很快懂了言铭的意图。
刚才他抱着她的腰轻轻举着她的姿势,让虞恬的胸口正不偏不倚出现在言铭视线的正前方,如果当时他不偏过头……
所以并不是嫌弃自己或者不情愿,只是自我约束的绅士和礼仪。
衬得自己傻乎乎的而且还无理取闹。
虞恬有点尴尬,只能埋头以穿鞋回避。
只是越是紧张就越是容易出差池,小阳台里铺就的是木质地板,因为这里的天顶是用的玻璃的,木质地板便常年经历暴晒,虽然每年都有维修,但毕竟年岁久远,木板与木板之间因为热胀冷缩最终出现了缝隙。
虞恬的一只细高跟就突然卡进了这缝隙里。
她正打算自己拔出来的时候,言铭先一步蹲下身,然后帮她把细高跟拿了出来,放到了她光着的脚背面前。
“麻烦。”虽然嘴里说着嫌弃,但言铭的语气很平淡,他催促道,“赶紧穿好。”
“好吧……”
虞恬嘟囔着刚要继续弯腰穿,结果手里的鞋子又被言铭抢了过去。
他再次蹲下身,动作笨拙有些粗糙地径自把那只细高跟套进了虞恬白皙的脚上。
“你真的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吗?怎么这么不长心。”言铭给虞恬穿上鞋,重新起身,语气仍旧冷静寻常,像自己只是随手捡了个垃圾那么寻常。
虞恬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自己又被训了,抬起头用疑惑的神色看向言铭。
言铭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些头痛,但又没什么办法的样子。
“虞恬,你今天穿的是低胸的礼服。”
他微微皱着眉:“所以不要在异性面前这样弯腰,不论是穿鞋子还是捡东西。如果不得不弯腰,至少也要用一只手遮住胸口。懂了吗?”
言铭的样子看起来挺凶,虞恬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懂了。主要我平时不这么穿,所以才没有这个意识,一下子没注意……”
言铭弯腰给她穿鞋的那一刻她内心的悸动直到此时都没能平复,虞恬有些脸红和紧张,阳光透过玻璃天顶打在言铭身上,让他变得像是在发光,虞恬偷偷看向他的脸,心里有些自暴自弃。
言铭长得真是太好看了。
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类,因此也最终没法免俗地以貌取人,因为他的容貌而总体会到一些不必要的情绪起伏。
虞恬竭力想掩饰这种变化,她盯着言铭,干巴巴道:“我爸要是还活着,可能也会这样对我说。”
“……”
言铭像是有些无语,他瞪了虞恬一眼:“谁是你爸。我没那么老。你自己注意点。”
说完,这男人就板着脸走了。


第三十三章
虞恬重新去洗手间整理了下仪容,补了下妆,再出现在礼堂大厅时,已经再次变得光彩照人,她的出现果然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不断有认识或不认识的校友上来要她的联系方式。
虞恬一边微笑着应付,一边四处抬头张望。
言铭离开小阳台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虞恬并没有在大厅找到他。
不过也可以理解,因为言铭这样的医生总体很忙,虞恬听说有不少和他一样的校友,只匆匆赶来捐了款,根本没时间参加晚上的拍卖环节,就火急火燎赶回去工作或补觉了。
捐款任何时候都可以捐,但如果要参加趣味慈善拍卖,就需要提前报个名,以便给所有报名参加的人员发放竞拍用的举牌。
虞恬只扫了一眼,就发现竞拍和自己一起兜风的项目下,报名人数众多,她没仔细翻,只确认了眼,陈鸣确实报名了。
虞恬笑了下。
虽然没找到言铭,但她很快找到了齐思浩,虞恬心里有了计划,当即拽过齐思浩,开始耳提面命起来——
“你赶紧也去报名参加竞拍和我兜风的机会。”
齐思浩自然不从:“干什么啊?我和你什么感情?和你兜风你还要叫我出钱?是人吗你?”
“没叫你出钱和我兜风,我还不想和你兜风呢。就让你出个人力凑个热闹。”虞恬简单讲了陈鸣的事,“你待会就负责搞破坏,在我的竞拍里浑水摸鱼,哄抬物价,不过记得机灵点,见好就收,注意观察陈鸣的表情,判断下他还拍不拍,可别砸自己手上了啊。”
虞恬提起陈鸣,还有些忿忿不平:“这种伪君子,就该让他钱包出出血,也算是变相给他自己积功德了。”
齐思浩一下子悟了,挤眉弄眼道:“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包你满意。”
虞恬和齐思浩接完头,这才松了口气,她放松下来,吃了点慈善宴会上的小点心,和几个相熟的校友聊了聊自己的科普自媒体,没过片刻,慈善拍卖会就开始了。
不得不说,这次拍卖会的形式确实挺新奇,拍卖的东西稀奇古怪的,甚至还有让校友给你做全科检查的,气氛挺愉快,大家脸上都带着笑。
而很快,和虞恬兜风的竞拍也开始了。
这显然成了全场气氛最热烈的拍卖项目,举牌的男士众多,而为了增加惊喜感,把自己时间拿出来拍卖的虞恬,按照辅导员的要求,在拍卖开始前上台和大家打招呼动员,竞拍的全程她需要坐在后台等待,直到竞拍结束,才能被领到台前,和那位竞拍成功者见面。
为了增加陈鸣拍卖举牌的积极性,虞恬特意在竞拍开始前又跑到陈鸣面前撩拨暗示了一番,她站在台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果然看见陈鸣正用炽热的目光盯着她,虞恬刚欲擒故纵地笑了下,却在低头的余光里看到了言铭。
他竟然没走。此刻正冷眼冷面地坐在场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虞恬。
虞恬突然有点笑不出了,她尴尬地随便讲了几句客套话,立刻落荒而逃般跑进了后台等待。
言铭不应该去做医生,虞恬觉得他应该去做教导主任。
实际上,其实言铭什么也没做,但虞恬还是心虚,她回想起在小阳台的一幕,脸上又泛起热意来。
好在外面频繁的竞拍叫价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虞恬能听到辅导员作为主持人惊喜烘托气氛的声音——
“五万一次!五万两次!啊!五万五!出现了新的报价!五万五一次!六万!六万了!”
虽然关照了齐思浩浑水摸鱼,但起拍价才五千,竟然一路水涨船高竞拍到了十倍不止的价格,虞恬还是觉得很震惊,以至于内心都有些愧疚感了,五六万即便对容医大毕业的校友而言,多半也是大半年工资了,陈鸣虽然内心看不起残疾人出言不逊,可虞恬的初衷只是让他的钱包小小的出血一下,也没料到会飙升到这个价格……
然而五六万还不是尽头,虞恬不安地坐在后台,听着前台各种热闹的声音,价格越来越高。
最终——
“十万一次!十万两次!十万三次!成交!”
和虞恬兜风半小时,竟然竞拍出了十万的天价。
这价格都快让虞恬坐立不安了。
辅导员乐的声音都快变形了:“谢谢我们各位校友的热情参与,今天这竞拍和捐款金额实在是太给力了!来来,下面有请我们这位竞拍成功的人士到后台和我们的女主角惊喜相见!”
虞恬坐在后台,没有任何惊喜的感觉,心里只剩下后悔。
一开始只是突发奇想一时冲动,然而真的临到这一刻,她突然非常非常后悔自己的行为。
除了钱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因为这一刻,虞恬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想单独和陈鸣待半个小时,光是想到和他单独相处,似乎连十分钟也变得没法忍受了。
虞恬心里不情愿极了,只能不断做着自己的心理建设——至少他出了十万块,这些费用或许可以供好几个贫困病患解决燃眉之急了。
虞恬忐忑地坐在椅子上,后台的门被推开,短暂地泄露出前台起哄热闹的声音,然后来人又镇定地关上门,把那些热闹隔绝在外,后台里只剩下头顶老旧风扇吱嘎吱嘎转动的声音。
虞恬听着对方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心里很是煎熬。
然后这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后,对方没有出声。
愿赌服输,总是要面对的!
虞恬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了一个笑,才终于鼓起勇气回了头。
她尴尬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真的变成了惊讶,下意识就喊了出来——
“言铭?”
站在她身后的,根本不是陈鸣,赫然是言铭。
虞恬微微皱了眉:“陈鸣呢?”
言铭抬了抬眼皮:“难道你在等陈鸣,是我很失望吗?”
虞恬心里有了不太好的预感:“竞拍成功的是你?”
言铭抿了抿唇,没说话,默认了虞恬的猜测。
虞恬这下真的绷不住表情了,她像个猫一样的揉起脑袋来:“怎么会这样,我是想坑陈鸣的,让他大出血,我还拜托了齐思浩哄抬价格,你也是为了帮我抬价吗?”
虞恬心里其实有些难以言喻的细小雀跃,但很快被她的理智按下去暴打压制住了。
虽然不用和陈鸣兜风了很好,可言铭却要出这十万块。
自己和陈鸣发生的插曲言铭是全程目睹的,他那么聪明,自然知道自己要陈鸣去竞拍的初衷,恐怕也是为了帮自己抬高价格才入场竞拍的,结果……
现在这结局,显然是言铭一个没留心,砸手里了,号称势在必得要和自己兜风的陈鸣,在十万块面前直接放弃跑路了。
“真是怂包!”
虞恬骂起陈鸣,有些气愤,然后有些愧疚,她看向言铭:“这个十万,我还给你,不过可能要分期,我的自媒体号虽然也有流量分成,但是没那么快……”
“不用还我。”言铭却径自打断了虞恬,他微微移开视线,“我又不是为了抬高价格加入竞拍的。”
虞恬的心跳又变得快起来。
言铭的意思……
那是单纯为了竞拍才竞拍的?
虞恬低头看着自己的细高跟,努力掩盖自己莫名的紧张:“那你是不是傻啊,你要和我兜风任何时候都可以找我啊,免费的,这次还不如让陈鸣那个伪君子出出血呢。”
言铭抿了抿唇:“你真的想和他兜风吗?”
虞恬在言铭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她的嘴撇了下来:“当然不想。谁想看见那种人,倒胃口死了。”
“所以就不要和他兜风。”
明明后台也有风扇,然而虞恬却觉得空气仿佛变得越发稀薄,让她也变得视线游离,随便看哪里都好,但就是没有办法看言铭,她声音含糊道:“但如果他能捐十万,我勉强下自己兜个风也觉得能接受……”
“所以我出十万,让你别和他兜风了。”言铭的声音冷静,但人似乎也受到了后台闷热环境的影响,白皙的脸上有些微红,耳朵也变得有些红,“没必要让自己不高兴,你的半小时也很值钱,不值得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只是看不过去,本身来就要捐款,只是顺手。”
言铭没看虞恬,说话的语速变得有一些快:“你也不用真的和我兜风,我先走了。”
“那不行。”
虞恬觉得无功不受禄,没有光让言铭掏了十万块什么表示都没有的。
她的脸有一些红,声线也有些不稳,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走到了言铭的身后:“既然你十万块拍下了和我兜风的机会,那当然还是要兜风的。”
虞恬胡乱看向杂乱后台的一角:“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她亮晶晶的眼珠看向言铭:“要不要我带你兜风?”狡黠得像个狐狸,“我们逃走吧?从后台直接消失,怎么样?”
按照正常的流程,竞拍成功的人和拍卖时间的人在后台见面后,需要重新回到台上,再发表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再次呼吁大家为了贫困病患献出一份爱心,然后再在台上拍一张合照,这才能下台。
如果直接从后台逃走……
这完全不符合言铭循规蹈矩的做事标准。
虞恬却根本不给言铭思考的机会,她已经脱下了细高跟,提在了一只手里,然后另一只手一边提裙摆,一边手忙脚乱爬上了后台通往室外的窗户。
窗户外是如水的夜色,蝉鸣和星空。
虞恬跨坐在窗外上,漂亮白皙的脸看向言铭,然后朝言铭伸出了手:“走了啦。”她的眼神里是无辜和疑惑,“你要留着吗?”
这一刻,言铭不知道自己被什么蛊惑了。
只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伸手拉住了虞恬的手,跟着她一起翻出了窗户,从后台逃跑了。
可原本只是两个人临时起意的跑路,却在言铭落地的瞬间招来了校园内巡查的保安。
不知情的保安大叔并不了解礼堂里正在举办什么活动,只敬业地把这两个夜色里从窗户里翻出来的家伙当成了可疑分子,虽然离言铭和虞恬还有一段距离,但一点也不愿意轻易放弃追赶,当即就打着手电筒追了过来——
“前面两个,给我站住!”
言铭相当无语地看向虞恬,始作俑者却只是朝言铭吐了吐舌头。
她的脸在夜色里非常美丽,像一株正在盛放的昙花,但也相当邪恶:“要是被抓到,可能会报警,或许还要去做笔录解释清楚,那样会闹的有点难看哎,说不定还会出公告——容医大荣誉毕业生言铭半夜翻墙逃跑,疑因拍卖认捐十万后后悔……”
虞恬笑嘻嘻的:“你知道的,人言可畏,就算你正常后面银行卡转账捐款了,但大家可能还是会觉得你是不想捐钱所以从后台跑了。”
“……”
虞恬眼睛微微眯起来,笑着看向言铭,像是计划好了把这个烂摊子甩给他:“怎么办哎?”
还能怎么办。
言铭觉得自己被绑架了,坐上了虞恬的贼船,为了不翻船淹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划下去。
他有些头痛又有些无奈,但最终只能在保安大叔由远及近越发真实的怒吼和呐喊里抓起了虞恬的手。
“跑吧!”
夜风在耳畔拂过,奔跑让风的速度仿佛变快,夜风里有夜来香隐约的香气,虞恬的手柔软但又紧紧拽着自己,她提着裙摆跑路的样子狼狈但好笑,头发在奔跑和风的双重作用下变得毛毛躁躁的,静电让那些细小的发丝竖起来像个刺猬,远不如她穿着礼服裙踩着细高跟妆容讲究时那么精致,但言铭的心重重地跳起来。
言铭觉得自己真是这辈子没这么离经叛道过。
保安大叔的声音也近在咫尺,正在怒骂,威胁要报警。
但除了跑,好像真是一点别的办法也没有。


第三十四章
言铭最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拉着虞恬一路狂奔到停车场的,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飞快上车,然后像逃亡一样逃离了学校。
果不其然,刚上车,辅导员就连翻给两人打来了电话。
言铭揉了揉眉心,看向虞恬:“你接。”
虞恬咬着手指:“我不要,我不接。”
言铭一点办法没有,只能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因为忘记了关闭自动连接,于是车载蓝牙直接自动连接上,辅导员疑惑又不解的声音在车内响了起来——
“言铭,你和虞恬怎么都不见了?你们去哪儿了?”
“张老师,医院那边临时有个手术,我来不及和您细说了,虞恬临时也有些事,我顺路一起把她带回市里。”
辅导员不疑有他,当即关照道:“那你们路上当心点,快点去,病人要紧。”
几乎是言铭一挂断手机,虞恬便笑起来,她意味深长盯着言铭看了一眼。
言铭皱眉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虞恬摇了摇头。
言铭抿了抿唇:“那你想去哪里?”
虞恬几乎想也没想:“去酒吧一条街!”
对于这个答案,言铭果然忍不住微微抬高了声音:“你要去喝酒?”
酒吧一条街是容市很热闹的商区,整条街上都是各类主题的小资酒吧,属于艳遇的圣地。
虞恬抬了抬眼皮:“你不去啊?”她说完,作势就要拉开车门下车,“你不去那我自己去好了,或者找个别人陪我去。”
言铭没让她下车,相反,他把车门直接上了锁。
他轻轻咳了下,眼神看向方向盘,声音略微有些不自然:“还是我跟你去吧,反正接着也没什么事,跑都跑出来了。”
结果虞恬得了便宜还卖乖:“咦?你不是医院那边马上有个临时手术病人还在等着吗?”
“……”
她嘟囔道:“有些人好会撒谎啊,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好镇定啊,感觉以后做他们的女朋友好危险啊,查岗也查不出真相来,段位太高了吧。”
“……”
言铭简直被气笑了:“我是为谁撒的谎?”
虞恬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
“小白眼狼。”
“……”
言铭抿了抿唇,言简意赅补充道:“养不熟的那种。”
“……”
虞恬露出很凶的表情,瞪向了言铭,不过她很快就放弃了。
“不瞪我了?”言铭一边开车,一边目不斜视非常自然淡定道,“知道自己错了是吧。”
“没。”虞恬老实道,“就是眼睛累了。瞪起来好累。”
“……”
言铭把车停在了距离酒吧街还有一条街之远的停车场里,然后和虞恬一前一后往酒吧街走。
只是这样和虞恬隔开了非常短的距离,结果就导致了酒吧街上单身男性对虞恬的觊觎,总有各色的男人自然或不自然地走到虞恬面前,试图搭讪攀谈同行。
虞恬重新踩上了细高跟,身材挺拔纤长,胸型饱满,细腰长腿,明眸皓齿。
言铭不得不走到了虞恬的边上。
搭讪的男人便露出讪讪的表情:“你男朋友啊?”
虞恬笑脸相迎:“不是。”
“那是……”
言铭抿着唇,脸色不太好看:“我是她哥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正常人也应该知趣地离开,但偏偏酒吧街上最不缺喝多了酒思维迟钝的男人,这搭讪的男人竟然还乐呵呵地冲上去试图握言铭的手:“那你就也是我哥了!哥!”
“……”
言铭露出了无语和嫌弃的表情,虞恬在一边看的忍不住哈哈哈直笑。
只是虞恬没能笑多久,因为很快,打发走搭讪的男人后,言铭欺身上前,径自拉住了虞恬的手,牵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他冷硬的气场和亲密的动作很快就让周围试图搭讪的男人绝缘了。
虞恬想要挣脱,可惜言铭力气并不松手,他侧身警告性地看了虞恬一眼:“消停点。”
“你想进哪间酒吧?”言铭看起来非常不习惯酒吧街吵闹的背景音和各色的音乐,“要在这里待多久?”
明明很不喜欢这里的环境,但言铭紧紧拉着虞恬的手,没有要走的意思,时不时对偶尔几个跃跃欲试妄图靠近虞恬的男人给予眼神的警告。
虞恬有点心跳加速:“哪间都可以。我只是买酒。”她也有点想飞快离开酒吧街了,这里让她也变得紧张和不正常,而且言铭还不肯松手。
最终因为言铭的干涉,虞恬只买到了一杯水果味的鸡尾酒,还有几罐有限的低酒精度啤酒。
她笑嘻嘻地凑近言铭的耳朵:“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虞恬说完,不打算再为难言铭了,她拉过言铭的手,带着言铭就窜进了酒吧街后面的小巷子里,然后熟门熟路地绕来绕去,最终绕到了一片宽阔的湖面前。
言铭不知道这小巷的尽头竟然连接着一片湖,此刻树影摇曳,月色如水。
明明酒吧街热闹非凡,喧闹的声音完全可以清晰地传递到这里,但都只是背景音,除了这些背景音,湖面前没有任何别的声音,只有偶尔几只掠过的水鸟。
虞恬重新开心起来,她踢掉了高跟鞋,拉开了一罐啤酒的盖子,在湖面前的草坪上转了个圈,把礼服裙的裙摆完全旋转开来,像是夜色里开的一朵花。
她眉眼亮亮地看向言铭:“怎么样?这里不错吧?”
“恩。”
言铭难得没有反驳,他坐下来,拒绝了虞恬递来的啤酒:“我要开车。”
“可以叫代驾啊。”虞恬嘟囔了下,然后自顾自自己喝起来。
也许是夜色让人内心脆弱,也或许是酒精让人变得麻痹而容易被靠近,更多的或许是这样的气氛让人想倾诉。
虞恬沉默地喝掉了一罐啤酒,她望着自己受伤的手,还是忍不住难受起来:“这里其实是我手受伤出院以后发现的。”
她转过头看向言铭:“在这里就是尖叫也不会有人听到,因为不远处就是酒吧街,这条小巷已经快要拆迁了,住户都搬离了。”
虞恬深吸了一口气:“刚受伤那时候,其实根本接受不了,我的心愿一直是成为成功的手术大牛,但当时一下子这个梦想破灭了,就算拿筷子吃饭,都变得很难。”
言铭抿了抿唇,像是不知道应该安慰什么:“你很坚强。”
“哪有。”虞恬笑起来,酒精让她变得大胆而直接,也不再懂得社交安全里要求的隐藏情绪,“那时候天天一个人跑来这里哭。”
“其实当时已经不是不能做复杂精细的外科手术而带来的痛苦了,而是害怕,害怕未来一辈子,手都不能恢复,会真正的变成一个残疾人。”
虞恬又新开了啤酒,喝了起来:“那时候真的是连吃饭都不能自由,伤口又恢复的不好,又痛又痒,哭的很惨。”
“最惨的是有一次左手不小心也摔伤了,哭的时候,下意识就习惯性想用右手抹眼泪的时候,才发现不行哎,因为还受伤着,眼泪也不能抹。两只手都不可以抹眼泪,然后只能任由眼泪鼻涕糊了一大把,然后就这样回家了。”
明明已经都过去了,甚至虞恬觉得自己已经能平静回忆了,但讲起这些,心里还是像被人掐住脖子捂住口鼻一样难受。
这里可是她的秘密基地,没有别人知道,也没有别人来过,就算在这里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不论多丢脸,反正也只有自己知道。
因为坐在自己不远处的言铭实在太安静了,喝了酒以后思维又变得迟钝,以至于虞恬直接忘记了言铭的存在。
她想起伤心事,忍不住又哭了。
一开始还是小声啜泣,后面虞恬直接情绪失控变成了嚎啕大哭。
在陈鸣面前展现的冷静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虞恬并没有自己表现的对手受伤这么释然。
手的残疾带给她的不仅是生活里诸多不变和人生职业轨迹的改变,还带来了自卑和敏感。
她不管不顾哭了一会儿,刚想用手抹把脸,结果有一只手先一步伸向了她的脸,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了干燥的热意,指腹轻轻地拂过了她眼底下蓄积滚落的眼泪。
“你自己不能擦,不能叫别人帮你擦吗?”
言铭的声音很轻,像是被夜风一吹就散了,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很小心,视线只扫过虞恬的脸片刻,便移开了,声音有些不自然:“别哭了,也没那么惨,愿意帮你擦眼泪的人多的是。”
虞恬循着声音看过去,才终于反应过来言铭还在。
言铭却没看她,只盯着湖面:“而且现在手恢复的不错,日常生活已经不受太大影响了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可……
“可我的手,变得这么丑,疤那么长那么大那么突兀……”
“手丑没事。”言铭清了清嗓子,“男人又不看手。”